通讯稿终于写完,她起身送到主席台那边。
回来的路上经过球场,想起那个消失的身影,脚步下意识停驻。
但还没看清里面的状况,脱手的篮球斜斜飞出,不偏不倚砸到她小腿的那处瘀伤。
猝不及防的痛意叫她眉头皱起,轻轻嘶了下。
穿着球服的男生连忙跑过来和她道歉,问她有没有伤到哪,严不严重。
祁安摆摆手说自己没事。
慢吞吞地回到观众席上坐下,祁安小心翼翼将校服裤腿掀上去,刚才那下其实撞得不太重,但那块皮肤不知怎么变得又青又肿,埋在下面的毛细血管微微泛起红紫,看着特别唬人。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舒缓凝胶,挤一点到指腹上轻涂,冰冰凉凉的药
膏贴在皮肤上很舒服,但某些记忆也跟着被勾出。
昨天晚上,她照旧被陈泽野叫过去涂药。
安静空间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男生半蹲在沙发旁,宽大手掌攥着她的脚踝,一冷一热的触感叫她浑身难耐。
结束后他却没有松开,视线黏在那处瘀伤,眉头皱的很紧。
祁安心也跟着悬空,在想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太娇气了。
然而最后只等到他一声无奈的轻叹,说怎么都一周了,还是不见好。
……
药膏被放回口袋,祁安有些发愁。
怎么办。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拖着不好的。
被他照顾了一周,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好像有点没法交代。
又一项比赛结束,祁安想着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看看,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
是钟思琦发过来的消息。
【钟思琦:安安,你在干嘛。】
【钟思琦:我好无聊。】
【钟思琦:无聊的想死!!】
下面一连跟了三个表情包。
祁安没由得弯了下唇角,打字回复。
【祁安:需要我过去陪你吗?】
【钟思琦:嘻嘻,就等你这句话。】
祁安踮起脚看了半天才找到钟思琦那边的位置。
操场上人群杂乱攒动,她绕了好长一段路才勉强过去。
钟思琦负责的项目是跳远,这会儿已经进行到尾声。
最后三名选手跳完,钟思琦记好数据,将本子交给体育老师,哀嚎着说终于解放。
站了一上午,嗓子干得要冒烟,她迫不及待拉着祁安去小商店扫荡。
再出来的时候,主持人正在播报下一个项目,让参加4×100米比赛的选手尽快到指定区域检录。
钟思琦不知抓到了什么重点,突然激动起来,拽着祁安快速折回操场方向。
在最下面那节台阶站定,钟思琦挽上祁安胳膊,抬手指向前方:“安安你快看。”
祁安望过去,没找到重点:“怎么了?”
“看没看见那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钟思琦忍不住在她手臂上轻拍,语调也跟着上扬,“是不是很帅?”
祁安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屏幕蓦地亮起,分走她的注意力。
【Abyss:?】
祁安盯着那个问号愣了会儿,没明白他的意思。
耳边钟思琦还在自言自语地科普:“我上午计分的时候就一直在看他,找人打听了下,好像是高一年级的学弟。”
“听说他学习成绩很棒,篮球打得也好。”
“呜呜想泡。”
……
“诶安安。”钟思琦终于发现了身边人的不对劲,手指在她脸颊上戳了戳,“你怎么不说话啊?”
“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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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祁安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在蹭了下鼻尖,“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那个学弟是不是很帅。”
祁安看了下,不太好评价,但语气很真诚:“你喜欢就行。”
“我确实吃这种小奶狗长相。”钟思琦啧声感叹,“看着没什么心机,听话还好管。”
“不像陈泽野那种。”她不自觉用身边的例子做对比,“帅是真的帅,就是hold不住。”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一秒,她话里的主人公又给祁安发来了另外两条消息。
【Abyss:人呢?】
【Abyss:跑哪去了?】
祁安回头张望了下,还是没看见他的身影。
她们现在这个位置不太好描述,她悄悄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砰——
枪响划破操场上空,接力赛正式开始。
钟思琦看中那个学弟是第一棒,速度与力量在一瞬间迸发出来,迎着风冲刺向前。
“啊啊啊我不行了!”钟思琦在祁安耳边发出尖叫,“安安你看见了吗!”
“他刚刚撩起衣摆擦汗了!”
“有腹肌!!”
祁安心不在焉地嗯了下,低着头还在看手机。
时间过去五分钟了。
他怎么又不说话了?
“安安。”钟思琦贴过来,晃了晃她胳膊,“快帮帮我。”
祁安眼睫一颤,心虚地摁灭屏幕:“怎么了?”
“我手机没电了,你快帮我偷拍几张。”
“啊?”祁安没干过这种事,犹豫地抿了下唇,“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钟思琦急得不行,“帅哥这张脸就是用来欣赏的。”
“快啊,他马上就要走了。”
祁安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那好吧。”
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远,这个方向又偏僻,祁安注意力全在手机上,挪着脚步换了好几个位置。
所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几米之外的人群中,立着一道挺拔落拓的身影。
男生左手拎着校服外套,狭长的眼半眯,目光精确地落在她身上。
笑容一瞬间收敛,眸色深邃暗沉,唇角弧度绷紧。
那头的祁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调整好角度,伸手将取景框拉到最大,勉强能拍得清楚。
但就在她准备按下快门的前一秒。
身后忽然压过来一道影子,一件校服外套从天而降。
视线感官全部被剥夺,无尽的黑暗中,只剩下熟悉的冷冽感和皂角香,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包裹缠绕。
第24章 哑谜
祁安迟钝了好几秒才将外套掀开。
急急忙忙转过身, 那个背影已经走得很远。
钟思琦比她还要懵:“刚才发生什么了?”
“这外套是谁的啊?”
好奇心支撑不足三秒,扭头又是另一声哀嚎:“救命!我的学弟怎么不见了!”
“还没来得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思琦。”祁安打断她的后半句,“我有点事, 先离开一会儿。”
“嗯?”钟思琦更疑惑, 声音拔高,“安安, 你要去哪啊?”
……
祁安跑了好远一段距离也没找到陈泽野。
胸口堵着一口气,嗓子也不太舒服,额头上的汗更多,发丝彻底被黏住。
那件校服还被她抱在怀里, 闷热压不住上面的清冽,胸口处的校牌阳光下格外晃眼。
主持人正在宣读上一个比赛的颁奖词,有人欢呼有人雀跃,人声鼎沸喧闹。
祁安半蹲在地上休息, 满脑子都在想陈泽野去了哪里。
红色跑道上无数人影闪过, 不知是谁打翻了一罐可乐, 未干的水渍泅在地面。
视线转移,她盯着那里看了会儿,觉得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这片痕迹, 密密麻麻的气泡争先恐后往外冒。
脑袋放空地发了会儿呆, 祁安还是决定给他发个消息。
最起码得把外套还回去。
然而你在哪三个字还没打完, 底端忽然弹出来一条语音消息。
周围环境太吵,祁安干脆长按转成文字。
加载框转了几圈,转换完毕, 很简单的一句, 却叫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他说:“在体育馆。”
……
去体育馆的路上,祁安把那条语音重新听了一遍。
手不自觉将听筒压紧, 那道偏低的声线震在耳侧,带着些许冷冽感,像是清酒中漂浮的冰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
出什么事了吗?
祁安脚步更快,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压缩一半。
人群都集中在操场那边,这里显得格外安静。
体育馆是建校初期建的,期间只翻修过一次,里面的陈设器材大多年久失修,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迎面扑来一股潮湿气味。
祁安站在门口,目光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就是没找到陈泽野的影子。
唇往内抿,她继续给他发消息。
【祁安:我到啦。】
【祁安:你在哪呢?】
过了五分钟没见到回复,祁安想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脚步又晃了两圈,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回去,刚迈出半步,目光不经意扫到二楼。
她想起来了,那上面有个废弃的器材室,平时很少有人去,偶尔会有小情侣偷偷约会相聚。
难道他在那?
做决定的时间只有十秒不到,再回神的时候,她已经鬼使神差地调转了方向。
祁安绕过散落在地的球网,去找另一侧的楼梯。
没开灯的长廊昏昏暗暗,尽头玻璃窗口漏下的光影零碎。
老旧的扶梯布满斑驳锈迹,祁安贴着墙壁速度很慢地往上走,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回荡,手指无意识陷进掌心,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本就怕黑。
剩下最后三阶的时候,还是一不留神踩了空,重心骤然失衡,心脏蹦到嗓子眼,脊背僵硬麻木。
不等她作出反应,视线里猝不及防出现一双白色球鞋,不容置喙的力量攀上手臂,将她按在原地稳住。
“摔没摔着?”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吐息间的热气拂过耳侧,他的手还没有松开,掌心温度紧紧贴着她的脉搏。
缓了两秒,祁安摇头。
他没再多言,气氛一下子变静。
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意识情绪回笼,紧随起来还有淡淡的薄荷烟草味。
祁安皱了下眉。
他抽烟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放得太近,胸口布料随着他呼吸间的起伏蹭上她鼻尖,气息和压迫感一起袭来,心跳声也不避讳地敲在耳边。
祁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阶,那人却跟着她的脚步。
她还想再往下走,这次衣领直接被人拎住。
“跑什么?”
他的声音更哑了,像是被热烟的余烬烫过,硌在耳边颗粒感很强。
“你怕我啊?”
怕什么啊。
祁安真想不通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发丝遮挡视线,她也没管,咕哝着说了句不是。
“那你瞎躲什么。”陈泽野干脆把人拽到里侧,让她靠着墙,“当心摔了。”
祁安闷声哦了下。
陈泽野盯着她头顶又看了两秒,语调不明地开口:“干嘛来了?”
祁安仰起头,视线和他对上,表情似乎有些不解:“不是你告诉我你在体育馆吗?”
晕沉暗色中他们彼此的面孔都不清晰,她琥珀色的眸却干净灵动。
陈泽野受不太住这种眼神,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躁回转,喉结处轮廓重重起伏。
指节不动声色轻敲两下,他哦了声,像是抓到重点:“专门来找我的啊。”
“我...”
说的好像没错,可祁安不知怎么就被这句噎住。
头顶传来很轻一声笑,胸腔里震动显著,他漫不经心地继续:“我说了你就来?胆子这么大?”
“没听别人说过吗。”他不太在意地嗤了下,“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脖颈又向后仰,青筋脉络流畅蓬勃,他脸上笑意更重,语调里多了几分混不吝的痞:“还是说——”
“你就这么相信我?”
他这个样子有些陌生,祁安彻底猜不透他的意思,脸颊耳后都很烫,最后只赌气地憋出一句:“没什么别的。”
“我就是过来把校服还你。”
“还校服啊。”
唇角的弧度收敛,他重复着她的话,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气氛像是压进不见底的漩涡,他的身影完完全全挡在身前,叫人莫名呼吸不畅。
她小幅度偏头,视线也跟着向下扫,忽闪的余光里,祁安注意到他小臂内侧好像多了一块擦伤。
睫毛起起落落间,她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真的没有看错。
就在那块罂粟纹身的上方,未凝聚的伤疤,暗红色血痕和偏冷质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纯白雪地被刻上荆棘,神秘又禁忌。
这又是怎么弄的?
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顾不上刚才的别扭,祁安直接开口:“你手臂怎么了?”
“嗯?”陈泽野扬了下眉梢,似乎是没听懂这个问题,“什么怎么了?”
祁安不太敢碰,怕弄疼,只是隔空指了指:“你这怎么弄的?”
陈泽野视线瞥了下,不太在意地回答:“刚刚翻墙出校的时候不小心刮了下。”
祁安微怔片刻。
翻墙?
现在确实不在放学的时间点,门卫那边管得严,寻常路子走不通。
没想太多,话已经问了出来:“你出校去干嘛了?”
陈泽野眸色更深了一点,说得很含糊:“你管我啊。”
祁安没心思回答这些,这会儿她什么都顾不上,注意力全在他手臂上。
到底伤得重不重啊。
光影太暗,她脑袋不禁往前凑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丝毫没发觉自己的额头已经抵上他胸膛。
海藻般的发丝若即若离,薄薄的T恤布料阻挡不了那种近在咫尺的触感,像是毛茸茸的小动物缩在他怀里。
理智克制住最后一点欲望,陈泽野伸手止住她的动作,手臂作对般往身后藏。
祁安语气有点急:“你让我看看啊。”
“看什么看。”陈泽野沉着声音,轻飘飘一句,“就破了层皮,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
祁安抿着唇没接话,低垂下的睫毛将情绪收敛隐藏,心里悄悄怪他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那件校服还在她手里,一圈圈缠起来已经变了形,恍然间她想起来,体育馆对面就是小商店,那里有卖处理伤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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