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奉安缓缓起身,亲自上前扶起周云忠,“奉安必不会辜负周将军二十年的养育照拂之恩。”
接着,二人就在帐中将下一步行动细细谋划。
在此过程,周云忠惊讶于赵奉安对宋国的熟悉程度,同时也为他心思缜密所折服。
将下一步行动的步骤制定好之后,周云忠的信心大增,他感慨说道:“真没想到,你在宋国两个月,竟然掌握了如此多详尽信息。”
赵奉安垂眸不答,却开口说道:“此次行动,奉安有一个要求。”
“何事?”
“不要让子初参与,也不要让他知道任何计划。”赵奉安抬眸,清冷眼眸看向周云忠,神情十分严肃。
“为何?”周子初毕竟是周云忠的儿子,赵奉安几次三番如此明显地提防周子初,周云忠总归有些心生不满。
“恕我直言,子初行事太过狠厉,而且我行我素,很难把控。”见周云忠眉头深深皱起,赵奉安放缓语气:“周老将军,我和子初一起长大,定然不会针对他,如果是寻常事情,我亦不会在意。只是此事实在重大,不能有半分闪失。子初的行事风格,如有万一可能毁掉整盘计划,我都不能冒这个风险,望您谅解。”
其实赵奉安对周子初的评价,周云忠冷静下来想想,并不是没有道理。
半晌后,周云忠勉强点了点头,说道:“老臣听从公子吩咐。”
*
话说自从赵奉安回了赵国之后,再无音信,仿佛这个世界上再无此人。
宋宛儿的生活恢复了平静,有时回想起上一世的经历,恍如隔世一般。
可她心中一直不甚安稳,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时,赵奉安沾染着疯狂的神情,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散。
一转眼,半年转瞬即逝,已经是严寒深冬的季节。
这日清晨,下起了鹅毛大雪。
宋宛儿醒来之后,掀开床帷,却看见窗外铁灰色的天空阴沉沉的,雪花纷纷扬扬自空中落下。
“锦寒?”卧房中并没有人,门亦大敞着,寒风从门外灌进来,将屋中帷幔吹得飞扬。
这个场景似乎很熟悉,可她却想不起在哪里经历过。
宋宛儿光着脚下了床,快步来到门口,看到庭院之中,站着个穿着一身玄色长衫的身影,背影十分挺拔却充满落寞。
这身影宋宛儿再熟悉不过,只是她疑惑着为何这身影是一头白发?
听到背后声音,那个身影转过身来,竟当真是赵奉安。
他神情十分悲痛,向她伸出手:“宛儿,你等等我,等我来找你。”
宋宛儿猛地睁开眼睛,坐直身体。
自己仍在架子床的红色帷幔中,身上盖着轻柔温暖的红绸缎被。
“公主,你醒了吗?”床帷外面传来锦寒问候的声音。
帷幔被掀起,宋宛儿转头看到窗外天色依然很黑,不过能看到窗棱之上积着厚厚雪花,果然是下雪了。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想来是昨夜下雪,勾起了之前的回忆,才做了这场噩梦。
只是不知为何,梦中的赵奉安为何是一头白发?而她为何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公主,今日怎么醒得这样早?是不是不舒服?”锦寒关切声音打断了宋宛儿的思绪。
宋宛儿轻轻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赵奉安的身影甩掉,声音仍有些紧绷,问道:“无事,什么时辰了?”
“寅时刚过,天还黑着。”锦寒回答,“公主再睡会儿吧。”
“不睡了。”宋宛儿对刚刚那个梦仍然心有余悸,不想再睡,便说道:“昨夜父皇宿在凤微宫,等会儿他就要起来去早朝,我去陪父皇用早膳吧。”
“皇上刚刚已经走了,说是有个加急的折子,刚刚连夜送过来,直接递到了凤微宫,隔着卧房门将皇上叫醒来看的。皇上看完那个折子,吩咐立刻离开。”锦寒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听说皇上走的时候,脸色很难看,想来是有什么棘手的政事。”
“什么事这么急?”宋宛儿不由问道。
锦寒老实回答:“奴婢不清楚,不过刚刚听在后殿执勤的侍女说,好像和赵国有关系。”
作者有话说:
为了和宛儿尽快见面,小赵在争分夺秒搞事情!
所以,很快就会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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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迟来恨
“赵国?”宋宛儿心中一惊, 身上竟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她稳了稳心神,连忙下床,让锦寒随意找了件外裳穿上, 便匆匆朝外走去。
见公主眉眼间透着严峻, 锦寒不知发生何事,只好捡了件银狐大氅披在公主肩头,自己紧跟着公主身后出门。
此时风雪尚未停歇,宋宛儿立于廊下,感到雪花被寒风裹挟着,吹打在脸上,甚至有些微微疼痛。
这感觉和上一世最后一日感觉重叠, 让宋宛儿心中愈发不安。
不过此时不是慌乱的时候,宋宛儿微微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扶着锦寒迈入风雪之中。
宋宛儿径直去了上书房。
此时,皇上已经将相关大臣和太子都传唤过来,正在商议赵国之事。
屋内气氛十分紧绷, 皇上心情亦十分不虞, 所以听到侍卫禀告说长乐公主在外面求见,皇上有些诧异, 语气很不耐烦:“这个时候, 她来做什么?朕这里有事在忙,让她先回去。”
倒是太子似乎有预料, 起身向皇上说道:“宛儿应是有要事, 否则不会这个时候过来, 不如让儿臣过去看看?”
得到父皇首肯, 太子遂掀起帘子出了书房。
外面风雪正盛, 只见宋宛儿披着一件银狐翻毛披风立于门前, 披风的帽子扣在头上,只露出一张俏丽面容,粉黛未施,神情有焦虑神色,可眉眼间却又透出沉稳。
太子微微一愣,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这个向来无忧无虑的小妹妹,已经长大成熟了。
见到太子出来,宋宛儿连忙迎了上去,急切问道:“皇兄,听说有加急折子禀告赵国之事,是什么事?”
“赵国的确有变,而且……”太子故意顿了顿,探究看着宋宛儿神情,“而且和赵奉安有关,有些棘手。”
眼见宋宛儿脸色微微一变,太子反而问道:“只是,孤倒是想先问问你,近半年来,你对赵国之事总是多有关注,今日更是顶风冒雪专程来询问,是何原因?”
宋宛儿顿时语塞。
妹妹犹豫的神色逃不过太子的目光。
其实这半年来,宋宛儿曾数次向他询问赵国消息,而且也隐隐试探父皇登基之事,甚至曾提过让赵国独立的想法,太子早就察觉宋宛儿似是知道什么,只是她不说,他亦无法明言。
太子上前一步,进一步诱问:“如今两国关系紧张,事关两国未来万千百姓,孤亦不愿见战争纷乱,所以,宛儿,你有什么想说?”
宋宛儿咬着下唇,抬起双眸看着太子,内心思忖着是否要和皇兄和盘托出。
其实在赵奉安离开后,太子曾经追问过宋宛儿那日去驿站见赵奉安谈了什么,宋宛儿一直搪塞,只说是让他不要再纠缠自己。
她和太子一起在凤微宫长大,她了解这位兄长本质算是纯厚良善,对他十分信赖,只不过她亦理解皇兄作为储君,自幼便接触朝堂政事,为人做事也颇有手段,所以她一直没有对皇兄说出实情。
如今倘若赵国真的因赵奉安生变,威胁到宋国和父皇,自己一个从未过问政事的公主,恐怕所为有限,如能争取皇兄帮忙,那就好办很多。
犹豫片刻,宋宛儿下定决心,却是左右看了看。
太子明白宋宛儿意思,遂带她去到旁边耳房,挥退左右闲杂人,亲自去关上了房门。
“皇兄,你可知父皇当年如何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被皇祖父选中登基继位的事情?”宋宛儿抿唇看着太子。
这是宫廷秘闻,本不为外人道。
不过当年宋帝还是仁亲王时,出使赵国那年,太子六岁,已经懂得许多事情。
在出使之前,仁亲王和秦应在仁亲王府密谈多次,太子无意间曾听到父亲和秦应谈话。
即便太子年岁尚小,他却知道此事太过机密,不敢外传,亦不敢直接去问父亲。
直到赵国政变切实发生,父亲继位大统,成为大宋皇帝,太子才明白父亲当面谋划之事的目的所在。
后来往事尘封许多年,无人再提,太子当然也就装作不知。
直到此刻被妹妹问起,太子内心震动万分,半晌后,才反问道:“你怎得知?”
此话一出,兄妹二人已经心照不宣。
父皇曾经做过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他二人皆有些赫然,相对无言。
片刻后,还是宋宛儿先开口问道:“所以,皇兄,赵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王被人篡位,如今赵国已经易主,新任赵王是……”
“赵奉安。”还不待太子说完,宋宛儿开口接着说道,语气笃定。
“你又怎么知道?”
宋宛儿抬眸看向皇兄,目光中有些许忧心,“赵奉安其实是当年赵王遗孤,在当年事故中,被人救下抚养长大。”
得知赵奉安身份,太子内心更加震惊,而且愈发忧虑。
如此说来,赵奉安必是心怀复仇之意,这样一来,赵宋两国这一战,恐难避免。
垂眸思索片刻,太子心中升起个疑问,不由开口问道:“宛儿,你是如何得知赵奉安的身份?”
“他在离开盛阳前,曾约我见面,当面告诉我的。”重生之事,太过离奇,宋宛儿只能如此解释,“我以为他离开盛阳,应该不会对大宋造成威胁,所以只是暗中打探赵国动向,并未向父皇和皇兄表明。”
太子点点头,他倒是可以理解宋宛儿所思。
毕竟是父皇做过的事,她又如何能当面挑明?
至于赵奉安为何会对宋宛儿挑明身份,他在盛阳不过两月时间,数次纠缠宛儿,想来是想用这个身份来达成目的,而宛儿并未妥协。
只是没想到,开始以为不过是个浪荡子弟的赵奉安,回国之后倒是如此快便成事,半年就夺下赵王位子。
“皇兄,”宋宛儿沉静开口询问,“父皇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正在商议,尚未定夺,赵国一直是宋国附属国,赵王向来应由宋帝指派。如今赵奉安篡位,自认为赵王,已经是谋反。父皇十分不悦,正在考虑要不要发兵。”太子如实告知。
看见宛儿忧虑目光,太子说道:“孤知你所想,孤亦不愿有战乱,只是赵国之事关乎宋国国体……”
“可是当年之事,确实大宋对不起赵家在先……”宋宛儿一字一句说得有些艰难,语气却十分坚定,“如果不是当年之事,赵国早二十年前便应独立了,而且宋国一直管辖赵国,却从未真正把赵国子民当做大宋子民一般对待,只是一味享用供奉,赵国民众心又何甘?”
“这段时间,我想过许多。”宋宛儿缓步来到太子面前,神色肃穆说道:“我们家安享富贵这许多年,其实是建立在赵家一家性命身上得来的。我们无法回到过去,阻止当年父皇行事,只是如今应该尽力让事情回归原本。”
“所以你的意思是?”太子问道。
“我并不知道如何做最好,不过绝不能再因此发起两国战争”宋宛儿诚恳看向皇兄,“所以,如果大宋同意赵国独立,是不是能让此事尽快结束?”
太子垂眸深思片刻,沉声说道:“我们还不知道赵奉安所求为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不过孤倒是同意你的说法,定要尽力避免战争,尤其此时宋国军力也不甚稳固。”
“为何军力不甚稳固?”宋宛儿插话问道。
此事和林余有关,宋帝消减林余兵力,更是借着林景图大婚的理由让林余交出兵权,林余十分不甘心。
此时离大婚不过还有半年时间,林余仍然掌控着赵国近一半的兵权,如果此时生变,保不齐林余会借机生事。
不过此事和宋宛儿婚事以及未来夫君有关,太子犹豫一下,还是未多说明,只是说道:“孤会尽力从中协调,至于是不是能让赵国独立,还要看父皇的意思。”
宋宛儿亦已猜到和林家有关,遂未多问,想了想又说:“皇兄,关于赵奉安是前赵王遗孤一事,还是先不要和父皇说明比较好。”
“我知道。”太子沉重说道:“这件事已经是前尘往事,如果重提,恐怕又会掀起一轮血雨腥风。”
兄妹二人商量妥当之后,宋宛儿心中明白让皇兄出面处理此事更为合适,自己便先行回了凤微宫,只让皇兄有事立刻通知自己。
接下来几日,太子每日都会派人来将最新进展告知宋宛儿。
太子已经尽力劝说,不过父皇对赵国独立一事,似乎十分抵触,总是不能松口。
唯一退让,便是愿意派出使臣合谈。
太子自告奋勇,愿为使臣出使赵国和赵奉安商谈,并将愿意合谈消息传递至赵国康和。
消息传递过去之后,赵奉安却一直没有回信。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国一直杳无音信,宋宛儿摸不透赵奉安心思,不免有些急躁。
难不成他已经下定心思要和大宋一战?
宋宛儿无法揣测赵奉安的心思,只能每日焦灼等待消息。
这日,用完早膳,皇后便兴冲冲地唤人来叫宋宛儿,说是她大婚的婚服样式已经设计好了,让她去看看。
宋宛儿对自己今生这场婚礼,其实毫无期待。
不说她对林景图并无激情,只说此刻宋国和赵国如此剑拔弩张的关系,也让她毫无精力再去顾忌其他。
只是皇后从不看朝政,倒是对嫁女儿扑上了一颗热诚之心,事事都亲力亲为。
为了不让母后失望,以防被她看出端倪,宋宛儿也只好勉励配合。
她跟着侍女去到后殿,一眼便看到殿中西侧立着一个高高衣架,上面架着一件大红缎子对襟绣金丝凤大袖长襦衫,上好的红色绸缎,在阳光下发出柔和光芒,上面用金线绣了两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尾铺满裙摆,华贵异常。
看到这件婚服,宋宛儿别无他感,只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和上一世的婚服不尽相同。
上一世她是穿着婚服,一步步走上了那高高的宫墙。
这一世她可不愿穿着一样的婚服成亲。
“快来。”见到女儿进来,皇后笑着朝宋宛儿招手,“看看喜不喜欢?”
宋宛儿作出惊喜模样,上前抚摸着婚服,笑着说:“好看,女儿喜欢。”
“你看看这婚服的料子,这是景图上个月特意去江南挑选的,比御用的还好,景图这孩子真是有心了。”皇后亦十分高兴,拉着女儿仔细看着婚服:“还有这绣工,也是从江南特意挑选的绣娘,绣了大半个月才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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