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宋宛儿独自一人在此,许久没见到宋国之人,的确有些不舍,倒不尽是对林景图,而她对林景图确有愧疚之意,种种这些情绪混合在一处,便让她对眼前这个又冷又硬的赵奉安心生出怨怼之情。
见他嘲讽模样,宋宛儿亦冷声回答:“对,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我不舍他离开又有什么问题?”
人在情绪上涌之时,便会做些不理智的事。
宋宛儿当时只觉得面无表情的赵奉安讨厌至极,只想挫挫他的嚣张气焰,于是想也没想说道:“景图哥哥对我那么体贴,从不强迫于我。就连我被你囚禁在此,他心中难过,也从不曾为难我。我上一世选错了婚姻,此生当然不想再重走错路。”
宋宛儿这话字字未提赵奉安,可却字字都诛着赵奉安的心。
他怒极反而平静下来,踱步来到宋宛儿身前,伸出手指欲抚上她的脸颊,却被她偏头躲了过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停顿在空中,他唇角勾起嘲讽弧度,声音低沉,似带着蛊惑:“见到了他,于是就不想见我了?”
“对。”宋宛儿直视着他,“此生我从未想见过你,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你一直在强求。”
赵奉安面无表情,唇角抿得紧紧的,胸口却起伏得有些明显。
此时,他已经不再生气,却只感到挫败。
他知道自己卑鄙,利用宛儿的善良,强迫她留在这里,可这是他唯一能留下她的法子。
这段时间,他们每日相见,他能想到为她做的事情,他都做了,只是除了放她回去。
而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虽然他心中仍然不安,但有时却也能劝慰自己,虽然回不到前世那般甜蜜,但他已经十分满足。
可刚刚宋宛儿说的那些话,却句句都击在他心中最在意的地方,他紧紧咬着牙,嘴里仍然泛着刚刚被林景图打破时留下的血腥气。
他可以接受她的冷漠,上一世他做错了事,此生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只是如今他却不知还能再为她,为他们之间做些什么。
垂下眼帘掩饰着眸中泛起的痛意,赵奉安紧紧握着拳,尽力平复了许久,才开口说话,语气冷然:“是,的确你表达得很清楚了。只可惜,宛儿,无论你说什么,都只能留在我身边。”
说完,赵奉安转身离开。
他无法继续待下去,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那外强中干的样子十分可悲,甚至可笑。
作者有话说:
小赵快要坚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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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深院月
自赵奉安将宋宛儿安置在老宅之后, 无论多晚多累,都会赶回去老宅看她。
可自那日林景图来过之后,接下来几日, 赵奉安却再没有出现在老宅。
其实那日, 宋宛儿又怎么看不出他挫败的神情?他离开时的背影都带着狼狈。
只是他们之间的问题,从前世到今生,纠葛交缠,不仅是赵奉安,连宋宛儿亦看不到解决的办法,似乎只有彼此仇恨敌对这一条路,老死不相往来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赵奉安不再出现, 宋宛儿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三日后的深夜,不知为何, 睡熟了的宋宛儿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想靠入熟悉的温暖怀抱,却发觉架子床中只有自己独自一人, 那一瞬, 她尚未完全清醒的心中竟升起了一丝失落。
这时,外面传来锦寒焦急声音, “公主?”
宋宛儿猛地清醒过来, 听到外面传来轰轰巨大雷声,并伴随着大雨瓢泼的声音, 想来自己就是被这雨声吵醒。
这几日天气便十分阴沉, 果然今夜下起大雨。
宋宛儿拥着杯子坐起来, 缓了缓神, 开口问道:“锦寒, 怎么了?”
床幔被掀开, 露出锦寒慌张面容,声音焦急:“公主,刚才有侍卫冒着雨过来,说是雨下得太大,有可能会有水患,让我们起来收拾一下,若是情形不好,可能要离开这里。”
这时窗外正传来一声轰隆炸雷,仿佛就在房顶炸裂开,吓得锦寒惊叫一声。
宋宛儿掀开被子下了床,随手捡起一件外裳披上,来到窗前向外看去。
外面黑得一丝光亮都没有,只能借着屋内微弱灯光,照出顺着屋檐瓢泼流下的雨帘,水势惊人。
外面雨声巨大嘈杂,隔着窗子都能感到震耳欲聋的阵势。
锦寒站在宋宛儿身后,惊惧说道:“这么大的雨,就算躲能躲到哪里去啊?”
这时,天空又划过一道闪电,瞬间将天地之间照得雪亮。
就在那一刹那,宋宛儿竟看到赵奉安那挺拔身影自院门外匆匆进来。
闪电转瞬即逝,赵奉安的身影便也隐入黑暗。
宋宛儿有一瞬愣怔,一时间竟有些怀疑刚刚看到的身影是真还是假。
闪电过后的雷声已经传来,在房顶轰隆而过。
伴着雷声,房门被推开,竟果然是赵奉安裹着一身雨水自外面大步进来。
“宛儿!”赵奉安浑身被雨水淋得透湿,脸色亦被浸得微微发白。
他快步走到宋宛儿身前,想伸臂抱抱她,却意识到自己浑身雨水,会将她身上衣物也弄湿,便只是抹了把脸上雨水,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宋宛儿,神色紧张说道:“幸好没事。”
他说话声音很低,如果不是宋宛儿离得近,压根不会听清,更不会发现他声音竟在微微发抖。
自上次林景图来访,二人已经有几日没见面。
今日再见,宋宛儿只觉得他消瘦了许多,本来就凌厉的下颌更加单薄,两颊似乎都有些微微凹陷进去。
又思及上次见面,二人不欢而散,宋宛儿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不过此时外面雨势恐怖,让人心中发慌,反而将尴尬情绪压了下去。
这时,房门又冲进来几个侍卫,均是浑身透湿,大声说着:“王上,车已经备好,马上就能出发了。”
“好。”赵奉安来不及多说,快步过去,从侍卫手中接过斗笠和蓑衣,亲自替宋宛儿仔细穿好。
锦寒亦在旁穿戴起来。
穿好之后,赵奉安低头看着宋宛儿,沉声说道:“宛儿,泽山地势太低,山洪随时都会过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宋宛儿知道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只是点了点头,便随着赵奉安出了房门。
外面当真是瓢泼大雨,仿佛天上漏了个口子,倾盆将雨水倒了下来,砸在身上都微微发痛。
车舆就停在院落外面,从房门到院门短短几步路的距离,纵使宋宛儿穿着蓑衣,里面的衣服也已经湿透。
赵奉安紧紧握着宋宛儿的手,将她送入车厢,接着锦寒也跟着进来。
雨点砸在车厢顶棚,震耳欲聋,赵奉安凑近宋宛儿,隔着蓑衣轻轻搂了搂她,在她耳边说道:“宛儿,不用怕,温铮在前面驾车,他带你们回去康和。”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宋宛儿拉住赵奉安衣袖,大声问道。
“这附近还有个村子,如果山洪下来,那个村子估计保不住,我得带人去那里看看。”
外面亮起一道闪电,照亮赵奉安面容,他面色苍白,偏偏一双眸子显得更黑,只是专注沉静看着她。
“可是……”宋宛儿直觉不妥,只是她声音太小,被雨声遮掩住,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想来赵奉安也没听见她的话,只是握了握她的手,便要出去。
刚转过身,他却又突然转回来,凑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宛儿,我很想你。”
之后用冰凉的唇碰了碰她脸颊,便毅然转身离开。
车厢门被关上,将风雨亦隔在了外面,接着车舆开始朝着康和方向行进而去。
此时虽然已经春天,可夜晚气温却并不温暖,被雨水浸得甚至寒凉。
和锦寒靠在一起,宋宛儿坐在车厢中,听着车厢顶棚嘈杂雨声,心中亦十分纷乱。
之前她受赵奉安威胁时,一直以为他是个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疯子,可如今她渐渐发现他不过是在自己面前虚张声势,其实他身上背负着沉重责任,而他一直都在默默地承担。
雨天道路十分难走,平日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今日走了一个半时辰才抵达康和王宫。
将宋宛儿和锦寒送到永宁宫正殿,早有侍卫上前迎接,行礼说道:“王上早已为公主准备好休息更衣的地方,卑职这就带您过去。”
温铮急着离开,他匆匆对宋宛儿说道:“王上这几日身体一直不太好,卑职得即刻去看看王上那边情形如何,这就过去了。”
宋宛儿闻言一愣,来不及换下身上湿透的衣服,连忙叫住温铮:“赵奉安……他怎么了?”
“王上自在宋国受重伤,回了赵国又太过操劳,一直没有完全恢复。前几日从老宅回来,独自坐了一夜未眠,第二日早上上朝之后,便呕了口血出来。”温铮回答。
“啊?”宋宛儿惊呼一声,“看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亏损太大,需要静养。”温铮急着要走,想了想却又说:“今夜卑职本想替王上去老宅接您,可王上非要亲自去,行至一半又听说泽山下村民可能有危险,接了您便又赶去那村子……”
说到这里,温铮虽然尽力控制情绪,却仍流露出些许不忍:“公主,王上对您真的万分上心,卑职跟着王上这么多年,只觉得他……当真太不容易。”
接着,他躬身深深行了个礼:“卑职说多了,待卑职去将王上平安带回来,甘愿受罚。”
言毕,温铮转身向外走去。
“等下。”宋宛儿却又出声叫住温铮,接着吩咐道:“霍念,你和温铮一起去。”
原来霍念亦随着公主车舆来到王宫,此时就站在正殿门侧。
霍念对公主的吩咐从没有异议,只是今晚却犹豫一下,抱拳说道:“卑职职责是保护公主安全,如今公主新入王宫,让卑职此刻离开,会不会不妥?”
“没什么不妥。”宋宛儿声音轻柔却十分坚定:“我在王宫最安全不过,你随温铮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多照护一二。”
“是。”霍念不再多说,随着温铮踏入殿外雨幕之中,快步离开。
*
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大亮,势头才渐渐减弱。
泽山果然发了山洪,将泽山山脚下地势低洼之处淹成一片汪洋。
幸好赵王亲自带人去村庄将百姓提前转移出来,整个村子无一人伤亡。
赵奉安回到康和王宫时,已经是第二日午后。
回到宫中,他只匆匆换了件干净衣服,便来到书房和大臣商议救灾之事,待一切商议妥当时,竟是暮色霭霭的傍晚时分。
大臣行礼离开后,赵奉安神色疲惫靠坐在椅子上,却又立刻将温铮唤来,低着头捏着眉心,声音沙哑着问道:“她怎么样了?”
虽然赵奉安没有明确所说“她”是谁,温铮又怎么会不知道?
“公主无事,昨夜来了后,按您的吩咐,怕她淋雨着凉,让大夫去给公主请了脉,开了驱寒和安神的药房,公主也按时吃了药,一直在永宁宫休息。”温铮逐一禀告,犹豫片刻,带着不忿说道:“可是知道您回来,公主并未来探望,连派人问下都没有,实在……”
“温铮!”赵奉安喝断温铮话语,平复了一下语气,才接着说道:“我和她之间发生过许多事,如要说亏欠,总是我亏欠她多一些,下次不要让我再听到你这样说她。”
温铮心疼主子,不过见主子如此执着,也不好再说,只是躬身答应下来。
赵奉安此时面色十分不好,透着灰白,他喝了一碗浓茶,让自己振作些,便起身说道:“我现在去看看她。”
可话音未落,赵奉安身体猛地晃了晃。
温铮连忙上前搀扶,只是还没手还没够到赵奉安,就见他脸色惨白,整个人已经栽倒在地。
*
因为赵国刚刚易主,和宋国之间关系亦十分紧张,赵奉安之前便向温铮交代过,自己身体有恙的消息必要严格保密,防止有心之人趁机生事。
见赵奉安倒下,温铮一颗心怦怦直跳,却也记得赵奉安叮嘱。
他不敢大肆声张,只是将赵奉安抬到后面罗汉榻上躺好,然后让人悄悄请了太医前来。
想了想,温铮又亲自去了趟长宁宫,将赵奉安病倒的消息告诉了宋宛儿。
作者有话说:
小赵:温铮,奖你一个最佳助攻小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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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解佩令
温铮来到永宁宫的时候, 宋宛儿正在用晚膳。
听到温铮告知赵奉安情况,宋宛儿放下了手中筷子,垂眸半晌才问道:“大夫看过了吗?”
“看过了。”温铮十分忧心, 说道:“大夫说王上身体底子受损, 思虑过甚,已经留下病根,恐怕此生都很难治愈。”
宋宛儿眉头微蹙,竟没想到会如此严重,她心下有些烦乱,片刻后却还是刻意平复下去,语气平静说道:“我知道了, 你先过去吧。”
温铮却依旧躬身行礼,执着问道:“公主, 您不去看看王上吗?”
宋宛儿怎么会不知道温铮特意来告知自己的目的呢?
其实昨夜赵奉安在外面忙碌一夜未眠,宋宛儿在宫中亦没有合上眼睛。
昨夜来到王宫时,听温铮说起赵奉安身体有恙, 宋宛儿那一瞬心确是软了。
可恰恰是那瞬间的心软, 让宋宛儿心生警觉,难不成自己真的被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所打动?
重生之后, 经历了这么多事, 此刻宋宛儿其实已经明白赵奉安的心意。
上一世他意欲复仇是真的,可对自己的感情应该也是真的。
至于前世最后一夜经历的种种, 宋宛儿也知道其中应该有误会, 只是她已经无心再去探究其中究竟。
探究清楚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和赵奉安之间隔着国仇家恨, 这个事实, 就已经足够将他们的关系判了死刑。
无论赵奉安如何想, 宋宛儿却不愿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
所以她才会同意和林景图定下婚约, 今生她只想安稳度过,不愿再触碰那些强烈的爱恨情仇。
这一世,赵奉安用两国交战来威胁自己,而如今看来,赵奉安不会让赵国百姓为他的一己私欲牺牲,既然这个威胁已经不复存在,那么她还有什么留在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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