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林军获胜,林余好攻喜战,加上周子初的性格,他们必定会转向赵国,向赵奉安报复,并借机侵占赵国。
而如今赵国已经独立,和宋国关系逐渐稳定,此时维持现有格局是最好的选择。
几方思量下来,大家都认为赵国出兵干预,将林军造反之举扼杀在初期是最有利于赵国的行动方案。
其实赵奉安还有些许私心,上一世周子初带兵屠了整个盛阳城,这件事是宋宛儿的心结,亦是他的。
此生,他必然要全力阻止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已经决策出兵,可要如何出兵,赵奉安却有自己想法。
他不主张大规模出动赵国军队。
一方面劳民伤财,赵国刚刚独立,一切百废待兴,经不起这样劳民伤财的战争。
另一方面,赵奉安虽然之前一直借此要挟宋宛儿,可他又怎么愿意让百姓陷入战争疾苦?每个赵国兵士都是爹娘生父母养,他不愿见任何一个兵士伤亡。
商议许久,赵奉安最终决定,他亲率五百精兵,快速行军去林军和宋军对峙前线,打乱林军进攻。
而且按如今事态,此事事不宜迟,赵奉安让大家分头准备,一个时辰后便会出发。
凌晨从王宫出来后,周云忠便直接来到城北大营,在军营中挑选了五百名兵士,均是功夫高强、心思机灵的精兵。
此刻见到赵奉安,周云忠将他迎入帅帐,行礼之后,诚恳说道:“王上,此次您当真要亲自率兵吗?老臣虽然年岁已大,但身子骨还算结实,愿替王上率兵出行。”
赵奉安背着手,沉声说道:“此事不用再议,我们昨夜已经讨论多次。此次出战,我们必须快速行动,只要能助宋军击溃林军,便达到目的。周将军身体康健,只是年岁已长,快速行军奔波,恐怕对您还是费力,加之周子初已投奔林军阵营……”
赵奉安话未说完,不过周云忠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父子在战场之上相遇,竟是敌对关系,想来定会影响决策布阵,当真十分不妥。
周云忠无话可说,他沉默片刻,眼巴巴看着赵奉安,却欲言又止。
见周将军模样,赵奉安了然开口:“周将军,我知道您的意思,子初是周家唯一子嗣。此次见到子初,如果有机会,我会尽力规劝,尽量不伤他性命,不过如果他一意孤行……我也护不了他。”
“多谢赵王。”周将军眼眶微红,拜倒在地,“子初已经犯下大错,如果他一意孤行,即使王上不要他性命,老臣也无法再留他。”
“我不在这段时间,赵国就麻烦您在康和坐镇。还有……”赵奉安将周将军扶起,扶着他手臂,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务必替我照拂公主。”
“是。”周云忠躬身答应。
一个时辰后,赵奉安率领着这五百精兵,从城北大营出发,一路朝嘉临关方向快速行进而去。
*
三日前,林余率军队从嘉临关出发,向南朝盛阳一路挺近,宋帝随即带兵迎敌。
双方在嘉临关以南五十里地的一片荒砾地上相遇。
那时正是傍晚。
如血残阳挂在西边地平线上,余晖映出双方大军的铁马金戈。
宋帝和林余各自骑在马上,隔着一片荒芜的砂砾地,遥遥沉默相对。
年轻时,他们亦曾经有过把酒言欢的岁月,短短二十年,意气奋发被时间吞噬,再见却已是兵戎相见。
二人心中都不免有些唏嘘,可又都不认为自己有过错,感慨的同时,便又更加记恨对方。
宋帝一生刚硬,看着远处一身帅服的林余,心中恨意如蔓藤疯狂生长。
是自己给了林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帅位,最终却换来了背叛。
背叛过别人的人,就更无法容忍别人的背叛。
宋帝冷笑一声,率先发难,命身后宋军按提前布置好的阵型冲了出去。
一时间战场上厮杀声遍野。
林军早被林余训练得只认统帅,不认宋国还有皇帝。
只是自己前几日还穿着宋军的军装,今日就和宋军正面作战,甚至有些是曾经一起战斗过的兄弟,心思不由有些散乱,很快就被宋军打得节节败退。
见状,林余不得不鸣金收兵,林军退后十里,就地扎营。
当夜,林余大发脾气,甚至斩杀了一名领队,只因听那人说了句自相残杀。
大家均战战兢兢之时,周子初站了起来,对林余抱拳说道:“将军,周某倒是有个计策,可以一举拿下宋兵。”
作者有话说:
小赵:老婆误会我,我百口莫辩,呜呜呜~
第53章 正文完结 解佩令
交战之后, 两方军队在戈壁滩上驻扎休整,遥遥相对。
初战首捷,宋帝自觉林余军队已经不足畏惧, 十分畅快, 打算第二日再次发动进攻,一举将林军全部拿下。
到了第二日清晨,果然双方军队一大早便严阵以待,准备列队出战。
这次林余安排战术十分保守,以防御为主,并不积极主动进攻。
这便让宋帝更加信心大增,命令宋军全力进攻。
战场上两方交战, 看起来似乎宋军攻势更猛,可林军的防御亦做得无懈可击, 非常胶着。
这场战斗从清晨时分开始,直到傍晚,仍然没有分出高下。
这和宋帝预期十分不符, 他眼看着宋军一遍遍发动进攻, 越来越有疲态,却迟迟不能获胜, 宋帝的心态便也越来越焦躁。
终于, 宋帝在指挥台上看到林军在西北角似乎出现一个漏洞,他立刻让剩余宋军全数向那个漏洞攻去。
此时宋帝指挥台附近只留下数十兵马。
恰在此时, 从宋军背后一座丘陵之后, 竟突然出现一股百余人的林军, 每个人均身背弓箭, 骑着马从后方朝指挥台这边疾驰而来。
这队骑兵脚程极快, 转眼间便由一队远远黑影, 奔至指挥台后方不到一里地的距离。
为首之人,一身黑色盔甲,正是周子初。
宋帝此时才发觉自己可能中了林军计谋,可宋军此时都被拖在战局之中,即使有人想回撤救驾,也无法即刻脱身,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股林军转眼便奔袭到指挥台之下。
宋帝这一生狠厉刚硬,年轻时也做过不少杀气蒸腾之事,此时虽然十分危险,却并不畏惧。
他立于台上,一双深眸盯着那队林军为首之人,只见那人目光阴沉狠厉,亦恶狠狠盯视着自己。
那人神情太过狠毒,目光宛如毒蛇一般,竟让宋帝心中微微一惊。
就在此时,周子初一边让马疾驰,一边伸出手臂抽出背后箭羽,搭在弓箭之上,瞄准宋帝。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何时,南侧竟出现一队身穿白色盔甲的陌生骑兵,从侧面向这边突袭过来。
为首那人一身银色盔甲,修长挺拔身子伏在马背上,正是赵奉安。
看见周子初射出一箭,赵奉安也从身后拔出箭羽,手疾眼快瞄准射了出去,后发之箭来势极猛,追赶上周子初射的那箭,将那箭直接击成两半,掉落在地。
周子初一惊,顺着箭射来的方向看过去,竟看到赵奉安,顿时目眦尽裂。
他挥了挥手,指挥身后带领的林军调转马头,向赵奉安攻过去,自己却未改方向,朝着指挥台继续猛冲,同时拔出身后第二支箭,再次瞄准宋帝射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赵奉安阻止了周子初的第一箭,给宋帝争取了些许反应时间。
所以待这第二支箭射到面前时,宋帝侧身躲闪,那箭没能射中,只是沿着宋帝手臂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而这时,赵奉安已经带领赵兵冲到指挥台之下,隔断了周子初和林军的攻势。
此时双方皆勒停了马,赵奉安在马背上直起身子,一手勒着缰绳,另一只手握着长弓,一双长眸微微眯起,冷眼看着周子初,凌厉呵斥道:“周子初,你投奔林余,挑唆发起战争,简直丧心病狂!”
周子初却并不回答,只是瞄着台上手臂流血不止的宋帝,此时台下剩余的宋兵已经围了上去,密不透风地将宋帝围在中间。
从宋帝身上收回视线,周子初这才看向赵奉安,带着冷笑和讥讽说道:“丧心病狂的人不是我,是你!你知道你刚才所救之人是谁?那是你的杀父仇人!”
两人对峙,上一世经历过的场景再次重演。
前世今生的过往呼啸而过,赵奉安心中再无前世的羞愧,只余沧然,沉痛说道:“之前我不明白,如今却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仇恨,不该牵扯旁人,更不该用百姓的性命来偿还……”
话还未说完,却听到身侧指挥台上一片惊慌声音:“皇上,皇上!”
赵奉安偏头看去,只见宋帝口中涌出鲜血,瘫软在地,而那鲜血竟是黑红之色,显然是剧毒所致。
赵奉安猛地回头,凌厉看向周子初,怒声说道:“你的箭上有毒?”
周子初目光恶毒地看着台上挣扎的宋帝,发出狂笑,他对赵奉安说道:“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赵奉安,这个仇你不报,我自己来报!我不仅要杀了宋帝,更要杀光宋国之人,这是他们欠了周家的!”
他目光扫过赵奉安身后的赵兵,又阴森笑道:“赵奉安,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就是你那一副永远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今日就带了这几个赵兵,妄想和我抗衡?做梦!”
眼看宋帝已经难以支撑,周子初示意身后一位林兵吹响号角。
苍茫号角声音顿时传遍整片笼罩在黄昏中的荒野。
正位于林军后方指挥阵型的林余听到号角之声,神情一振,兴奋说道:“周子初成事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周子初的计策,林军从清晨迎战开始,便故意用消极防御来拖延时间,降低宋帝的警惕心理。
而周子初早就率数十林兵埋伏在宋帝后方的沙丘之后,待宋帝急于取胜,急躁进攻时,他便伺机出击,用早就浸好剧毒的弓箭射杀宋帝。
宋帝既亡,宋军群龙无首,必然会一击即溃。
林余没有迟疑,立刻下令,命战场上的林军即刻改变阵型,开始全力进攻。
林军锐兵突起,打得宋军措手不及,战场上的情势立刻变化。
周子初阴险一笑,带着林兵朝大本营方向策马奔去。
宋帝已经毒发,却听到了刚刚赵奉安和周子初的对话,他靠在一名军士身上,胸前金色盔甲被鲜血染得鲜红,用尽全力朝赵奉安伸出手。
眼见宋帝已经奄奄一息,赵奉安顾不上周子初,他翻身下马,几大步上了指挥台,来到宋帝面前。
宋帝目光已经涣散,一双总是充满精光的双眸黯淡下去,却将最后一丝光凝聚在赵奉安身上,似乎在认真分辨着他。
突然宋帝仿佛意识到什么,他双手颤抖起来,一把握住赵奉安手臂,艰难吐出两个字:“是你?”
赵奉安只是抿唇沉默看着宋帝,如寒潭般的双眸中,看不出一丝悲喜。
宋帝已经说不出完整话语,紧紧握着赵奉安手臂,他嘴唇嗫喏着,吐出破碎的几个词:“赵王……盛阳,宛儿……”
不知为何,赵奉安突然明白了宋帝意思,这些都是他此刻最放不下的人和事。
而他口中的赵王应是自己的父亲,是当年他为了争夺皇位,而背叛了的人。
这个为权力算计了一生的刚硬帝王,在生命尽头,却最终发现本性中最后的一丝良知吗?
赵奉安依旧沉默注视着他,只觉得无尽可悲。
血沫不断从宋帝口中涌出,他再说不出话,用尽最后力气将帅符努力塞入赵奉安手中。
赵奉安垂眸片刻,终于接过帅符,肃穆开口,声音很轻,语气却很重:“不是为你,但我会尽力。”
闻言,宋帝神情一松,再也用不上力,松开了赵奉安,眸中最后一点光亮熄灭前,似乎极轻地叹息一声:“对不……”空了的手彻底无力垂下。
没说完的喟叹亦彻底消散在空中。
围在宋帝周围的宋兵神色惊痛,更带着恐慌,“皇上驾崩了!”
经历两世,见到宋帝如此结局,赵奉安并无畅快之感,心中只觉得悲怆。
可此刻战场情势每况愈下,间不容发,赵奉安无暇感慨,握住帅符,面对宋兵沉声说道:“帝临终前将帅符交于我,此刻起我便是宋军统帅,你们谁有异议?”
此刻宋兵早就没有主心骨,他们大都不认识赵奉安为何人,不过见他神色坚定,隐隐有领袖之姿,帅符又确实在他手中,此时情形危机,的确需要有人为主,宋军随即纷纷拜下,大声说道:“愿听主帅调遣。”
赵奉安黝黑眼眸缓缓巡视一圈,沉静观察片刻战场上局势,随即下令让宋军即刻收缩进攻,以防御为主。
同时,他命从赵国带来的五百精兵,分成两股,从两侧夹超林军,不要恋战,只要打乱林军攻击,即刻撤退。
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低迷,战场上宋兵形势终于稳定下来,而由于精锐赵兵相助,渐渐有扭转形式之势。
林余情绪逐渐焦躁,见战场上林兵被赵兵突击攻陷一角,再按耐不住情绪,将周子初唤来,沉郁问道:“你和那个赵奉安到底有何关系?为何他会突然出现,增援宋国?”
周子初亦十分愤慨:“林帅,您明明知道赵奉安和宋帝有不同戴天之仇,我亦不知他怎么会这样行为!”
“他出现太过巧合,宋帝刚亡,他便出现接手帅位。”林余狐疑看向周子初,“如果他将我击败,这赵国和宋国岂不都是在他掌控之中?”
眼见林余此话是在怀疑自己,周子初气血上涌,愤然说道:“林帅,您是在怀疑我和他勾结?”
林余并不辩解,只是阴郁看着周子初。
周子初心急,还要辩解,却突然听到周围一片喧闹声音:“赵军攻来了!”
原来是夕阳已经沉下,赵奉安便借着暗沉天色,亲自带着一队赵国精锐骑兵,悄悄绕过战场,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林军指挥大营。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四周只有火把照亮,跳跃光芒中,赵军骑兵左右突袭,当真锐不可当。
而此时林军已经战斗整整一日,兵士们均十分疲惫,竟丝毫挡不住赵军攻势。
林余大惊,一把推开周子初出了营帐,正看到赵奉安一路势如破竹,直接朝林余所在的帅帐过来。
还来不及反应,不过片刻之间,林余就已经被赵军骑兵团团围住。
而赵奉安亦勒停马匹,安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蔑视着林余。
林余仓皇四顾,竟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
这情势转变太快,林余没料到会这么快就彻底落败,想着多年筹谋竟被赵奉安打乱,他恼羞成怒,拔出佩剑指着赵奉安,大喊:“卑鄙小人,我竟未料到被你算计,让你渔翁得利。”
“算计?”赵奉安如今听到这个词,只觉可悲,他摇摇头,沉声说道:“林余,想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二十年前在赵国,是你打开康和城门,将宋兵放入城中,这件事我一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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