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绵不喜欢那道去动物园看猴子的眼神,一手抓一个橙子,挡住他的视线:
“他要喝鲜榨橙汁。”
范远扬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扬声道:“所以你就使劲儿宠他?”
“呸呸呸!什么宠不宠的,我是为了年会的小轿车。”
坚持立场,从我做起,她是一个有事业心的社畜。
唐清姿被她的表情逗笑,扭头问旁边专心串羊肉的人,“我们意绵很漂亮很可爱,是不是?”
杨韬乖乖回答:“是。”
午饭是两素两荤加一汤的菜式,程意绵先给自己盛一份,到了陆聿北的,无需上楼多问,三两勺解决。
折返厨房端那杯橙汁,爬到三楼,陆聿北睡眼惺忪推开房门,跟她打了个照面,并顺手接过。
抿了口酸甜橙汁开胃,他鼻音略重,说话带着疲倦:“有点饿了。”
“你去房间等着。”
陆聿北点头:“好。”
看到简陋的饭盒,好心情一扫而光,陆聿北冷声道:
“我不吃米饭。”
每个人的喜好不同,程意绵能理解,暂且就不数落他浪费粮食。
将他的那份拉到自己面前,还好量少,吃两份不成问题,
“快看看,有你不喜欢吃的菜吗?”
“肉我不吃……”
“全是你爱的瘦肉。”
程意绵拿筷子翻面,打断他的话。
陆聿北挑眉,很满意,“其他的菜没问题。”
“那就好。”
塞进嘴里一口米饭,程意绵腹讽他:这也不吃那也不爱,光凭基因长这么高,身材又那么好,真是男人的公敌,女人的克星啊。
好在她皮糙肉厚,不受任何影响。
“下午有什么安排?”
程意绵塞了满嘴菜,争分夺秒嚼碎咽下去,喝口水顺气,“团建自由活动,范学长去钓鱼,其他人四处转转,晚上大家一起BBQ。”
“嗯,”橙汁被他喝的一滴不剩,擦干净嘴巴后,视线落在对面垂下来的鸦睫,语调轻柔,“我们下午去骑行。”
“啊?”程意绵扭头看窗外,一脸不可思议,“下午三点之前太阳最烈,不在酒店吹冷风跑出去活受罪,我才不要。”
被她怼得有几分尴尬,陆聿北改口:“那就三点之后出发吧,BBQ不是晚上开始,有时间。”
可是,我不想去了耶!
兴致应该在来的时候实施,没去成下次就得看心情,不然影响计划,一整天都不会开心。
陆聿北没听到回答,难得没有强人所难。
“既然你不想去,我就一个人吧。”
“怎么会,刚才逗你玩呢,”程意绵口不对心,“我超想去的!”
“很好。”
请问,叫醒一个午间酣睡的人,是种什么感受。
疯狂蹬脚踏车,甩陆聿北二十米远的人,光看速度就明白了。
也只有没有情商的陆聿北才会对着莽冲的背影,骄傲且得意地自夸道:
“我就说骑行比钓鱼有意思,看,我的选择没错。”
程意绵:“……”(此处省略一万句骂骂咧咧)
酒店后院有一处60平方的场地,无论是聚会还是野炊,再合适不过。
除去有事没来参加团建的员工,两个部门加起来不多不少,刚好30人。
食材准备充足,不用担心吃不饱的问题。
烧烤架刚摆上,程意绵拉着范远扬到旁边,求他帮忙,“我带了很多水果,你帮我抬下来。”
“行。”
两人并肩上楼,有说有笑。
掂量了遍行李袋的重量,范远扬不明白,“带这么多,吃不完你打算去路边摆摊?”
“多吗,30人,一人分一块就没了。”
撑开袋子看了眼,“嚯,程学妹想得周到又勤俭持家,谁娶到你谁有好福气。”
被他夸得不好意思,程意绵捧着脸傻笑,“我姥姥常挂在嘴边一句话,她说我狗窝里藏不住剩馍,你是第一个夸我勤俭持家的。”
“知道岛上卖的水果贵,大包小包扛这么多,还不勤俭啊?”
程意绵是个老实人,从不说谎,“其实,是陆聿北有先见之明,他让我带的。”
范远扬变脸快的像翻书,“让人家带又不伸手帮忙,你说这人是不是坏透了。”
“嗯。”
余光捕捉到高挑身形,程意绵拔高音调修改答案,“陆聿北特别的好,非常有人性,为了感谢他想得周到,必须鼓掌。”
“嗯?”怀疑自己幻听。
“哦!”范远扬秒懂,“我兄弟就是这样,做好事从不留名,跟个活雷锋似的。”
话音刚落,陆聿北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们在讨论我?”
两人头部频率一致,异口同声:
“我们夸你特别好。”
“我们夸你特别好。”
陆聿北不否认他们的赞扬:
“还用你们夸,我自己不知道吗。”
白色背心外搭浅紫色短袖开衫,下身搭配休闲宽松的牛仔裤,干净清爽活力四射,这一瞬把三人带到曾经的大学时期。
看向走远的背影,范远扬叫醒呆住的程意绵,像某家售楼部的金牌置业顾问,极力推销:
“样貌身材家世品行,要什么有什么,这么好的条件犹豫什么呢,程学妹上啊!”
程意绵瞪他一眼,“要上你自己上,我只是他的妹妹。”
第15章 以上犯下
范远扬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新闻, 亢奋的叫声撕破耳膜:
“你们结拜了?”
程意绵掏掏耳朵,心道:范学长说的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形容词。
范远扬摇头,改变说法, “不对, 是他认你当妹妹了?”
“都不是, 是他今天跟我说, 学妹属于妹妹的一种。”程意绵耸肩,情绪丝毫不受任何影响,“无所谓,反正我对他没感觉。”
“不是吧, 你眼光这么高,连他都看不上?”
程意绵搭把手帮他拉行李袋的另一边, 不答反问:
“你见过相看两生厌的人最后走到一起吗?”
“欢喜冤家的相处模式不就这样,俗话说吵吵闹闹更相爱,你找一个高冷的, 半天蹦不出一个字的,以你这种性格, 跟他待一天都受不了。”
“高冷的我不行,欢脱的我容易跟他处成朋友。”
就比如范远扬这类,无话不说,碰面不会觉得尴尬,也会有聊不完的话题。
这样的人虽好,却撬不动她波澜不惊的心。
换句话来讲,就是没有恋爱中心动的感觉。
“那陆聿北这样的呢?”
范远扬铁了心要当他们的媒人,一个问题重复几遍很正常。
来沪城工作的一个月, 从两人短暂相交到成为上下级同事,中间发生了很多。
身为上司, 他会用心准备早餐。身为学长,哪怕不干他的事,也会举报欺负她的人。加上今天的上药和关心,会不心动吗?
人心是肉做的,怎可能不会。
“范学长,我问你一件事。”
“问吧。”
程意绵看他的目光带着期待:“陆聿北对自己弟弟非常好吗?”
“好,”范远扬咂巴着嘴,把知道的一股脑全吐出来,“承风属于安静美少男,没有商业头脑,非常单纯,陆聿北为了让弟弟读喜欢的专业,尽情追求梦想,就把家族重任全扛下了。”
这么说来,他真的挺照顾亲弟弟呢。
“所以我们……”
范远扬:“信我!我跟他认识八年,从你刚进社团指着他的鼻子开骂,他对你的态度就比别人特殊得多。”
“有吗?”时隔这么久,程意绵已经忘了当初骂了些什么。
范远扬头一次见一个小姑娘的嘴巴那么溜,甚至夸张到把她的话记在了小本本上,这会儿回忆过往,简直倒背如流:
“脑子是用来思考的,不是用来增高的。”
“别以为自己被上帝偏爱,你就可以刷着这张脸横行霸道。”
“人若太嚣张,没有好下场。”
“你是仗着有动物保护协会撑腰吗,人干不了的事你一样不拉。”
范远扬笑得喘不上气,像兄弟似的拍拍她的肩膀,“程学妹,我这辈子唯二佩服的人就是你。”
她想起来了,大一那年报名社团发现团长是陆聿北,临阵退缩的前一刻,听到他对着新人警告了句:“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到哪儿都能吃香,脸在我这里是摆设,妄图偷懒耍滑加学分,或者到这里找对象的,那你来错地方了,趁早滚蛋。”
这话分明就是点她嘛,太过分了!
她气不过就骂了那些不带脏字的话。
程意绵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控诉道:
“陆聿北竟然用‘胸大无脑’和‘花瓶’这种词来形容我,还说以我的智商考上沪城管大,若是批卷机器没出问题,一定是我走了后门。”
“事实摆在眼前,我跟他不可能有朋友以上的关系。”
“姐妹,别这么生气,”范远扬哀声长叹,“再给你举个例子吧。我们高中时候,校外的小混混看他每天坐豪车来学校,就不识好歹惹了他。陆聿北不给他钱,小混混就拿着刀在陆聿北脸上晃,威胁他,你猜陆聿北后来怎么着?”
故事听到一半被打断,急死人。
“你讲啊。”
范远扬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咬在嘴里点燃,吐出一圈圈的烟雾,道:
“陆聿北握着小混混的手腕,亲手在自己脸上划了一刀,很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第二天,那小混混就入狱了,这么多年过去,他还在吃牢饭。”
“这……”程意绵大脑空空,找不到词来形容,“这样也能入狱?”
“不光是因为勒索划伤陆聿北,那小混混做帮凶,把人打成植物人了,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
依
数罪并罚,”范远扬扭头观察,见四下无人,才敢跟她讲更私密的家庭背景:“陆聿北的爷爷在沪城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又溺爱这个孙子,怎么判,不过是人家一句话罢了。”
家世如此显赫,又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
以前不知道他的身世,程意绵还敢这样那样,现在听到这些,恍惚间竟觉得以前的自己不停在雷区蹦迪。
好在她八字够硬,不会作天作地,除了嘴他几句,没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行为。
“范学长,”咕嘟一声,口水坠到肚子里,程意绵哆嗦着问:“是不是除了我,没人敢骂他顶撞他?”
范远扬不假思索道:“必须的呀,无论男女,哪怕是只豹子,到他面前也得变成小绵羊。我看人最准,你对他就是特别的,程学妹加油拿下他,我看好你哦!”
别,你还是暂时别看了。
程意绵内心在滴血,呜呜两声假模假样地哭泣。
她现在改变态度,还有挽救的余地吗?
后院花园摆了三条长桌,为提高兴致活跃气氛,陆聿北自掏腰包组织飞盘中奖游戏。
范远扬跟两名同事安置场地,贴好六面旗子,标上顺序和奖品,在五米外的地方拉条线。
而后狗腿地跑到陆聿北身边,“财神爷,您要上台讲一下游戏规则么?”
陆聿北输入微信支付密码,随口道:“不用在意我的想法,主持任务交给你了。”
“好嘞,小的现在就去兑换现金。”
端着切好的西瓜出来,视线落在靠着懒椅的人身上,程意绵有点怯场,手心冒汗,不停嘀咕安慰自己:干不好被辞退,那就连夜卷被,任他手眼通天又如何,世界这么大,若连一个容身之处都寻不到,那就白活了。
程意绵把水果盘放在他手边的透明餐桌上,弯唇微笑,露出来的八颗牙齿整整齐齐。
“陆学长,天气这么热,你吃块西瓜解解暑吧,这是我特意切的哦。”
陆聿北皱眉看过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垂眼看向每块都插着牙签的西瓜丁,他脸色一沉,不念半分好:
“切这么小,你怎么不直接榨成汁?”
“不早说你想喝西瓜汁!”程意绵忍住到嘴的怒言,继续保持温柔音调,“没问题,我这就去榨。”
迈着淑女步的程意绵吓得他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不明所以,“这姑娘吃错药了?”
更奇怪的在后头。
其他员工积极参加飞盘游戏夺得大奖,她坐在旁边一会儿扇风一会儿问他渴不渴。
别人为了更快融入团体,聚成堆用手机游戏促进同事之间的感情,她又问他想吃烤鸡翅还是羊肉串。
终于在程意绵亲自下手剔鸡骨头时,陆聿北才意识到不对劲。
“你有事求我?”
“没有啊!”
“那是背着我犯错了?”
程意绵专注剔鸡骨,答案不容置疑:“没有。”
“哦,我懂了,”陆聿北梗着脖子后退,表情惊恐指着鸡肉,“你肯定是下泻药了。”
“啪”一声,程意绵把肉甩在盘子里,气呼呼地怒斥道:
“陆聿北,请你口下留德,尊重我的劳动成果。”
陆聿北紧皱的眉头松开,“这才是平时的你,下次别在我面前搞些花里胡哨的小动作。”
脚边垃圾桶里堆了两层鸡骨头,为了伺候这位大少爷,她饿到现在一口没吃,换来的却是一句花里胡哨?
得,她委屈自己做丫鬟却没有丫鬟命。
您老喜欢被人怼,喜欢被人呛,那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姐姐不伺候了!
她冲旁边激情烤肉的掌厨喊:“范远扬,你快过来一下。”
“来了。”
范远扬没有看出他们之间无声的硝烟,正要问什么事,电光火石间,嘴里塞进一大块鸡肉。
对上陆聿北那双想宰人的眼神,就这么含着,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陆聿北说我在肉上抹了泻药,你给他尝尝,吃完会不会拉肚子。”
范远扬讲话含糊不清,呜咽着表达:“程学妹你好狠的心,你是真不管我的死活啊。”
“怎么,刚才吃那么欢,我喂的就嫌弃了?”程意绵摘掉一次性手套,语气不善,“不想吃就扔了。”
跟陆聿北待在一起迟早要被气死。
程意绵转头寻找熟人,头也不回走向角落的唐清姿。
等人消失,范远扬吸吸流出来的口水,可怜巴巴地问:“哥,我能吃了么?”
陆聿北闲散地托着下巴,冷哼了声,反问:“你觉得呢?”
好可怕的眼神,为什么要伤害一个善良阳光的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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