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仿佛是叹了口气,紧了紧手臂,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柔软的东西,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滑过阿尝的鼻梁,最终停在阿尝的唇上,轻轻印了印,低声呢喃道,“希望这缝隙不是通向其他地方。阿尝,自己小心。”
阿尝心慌意乱,点头道,“我知道。”
那个怀抱退开了,阿尝心神不定地跃进缝隙,满脑子都是“他究竟在做什么?我究竟在做什么?他最后是亲了我一下对吧?”,全没留意到自己到底到了哪里。
扑通。
阿尝被自己掉落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自己正端端正正坐在水元大殿那只硕大的冰鼎里。一殿的浮汐和冰蛟们都在瞪着凭空出现的阿尝。
幸好这是冰鼎,不是谁家煮在火上的汤锅。
阿尝纵身一跃出了冰鼎,把手里的逍遥袋对渊漓晃晃,“已经抓到了。”
渊漓紧绷的脸色瞬间放松了下来,吩咐冰蛟们打开殿门,放浮汐们回家。
阿尝梦游般跟着人流走出水元大殿,坐在门口台阶上,支着头冥思苦想。
有人在阿尝身旁坐下,“你怎么了?”
阿尝叹了口气,“如果有人,我是说如果,在非常特殊非常紧急的情况下,似乎好像大概是亲了你一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亲了一下?”旁边那人发出夸张的怪叫。
阿尝一激灵,转头一看,南浔瞪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满脸都是兴奋。
我究竟在跟南浔说什么啊?这不是荼毒小浮汐嘛?
南浔却收起兴奋的神情,一本正经道,“男人嘛,你懂的,特殊情况生死关头什么的,孤男寡女待在一起,难免会有精虫上脑的时候,未必就真有什么意思。”
“精什么虫什么上什么脑什么,你才多大啊满嘴胡说八道。去去去。”阿尝跳起来,把南浔赶下台阶。
南浔嘻嘻哈哈笑着,小闪电一样绕着阿尝转了一圈,就冲向浮汐城里,速度极快,看来是已经恢复了。
阿尝不由得也对他笑笑,心想,一个小屁孩都懂的道理,自己这么大个人,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
阿尝在台阶上坐了没多久,季玄就来了,来得极快。看见阿尝平安无事地坐着,笑道,“还好,没掉进石头里。”又解释道,“凌耽送我过来的,他已经回天宫去了。”
季玄神色自若,全无异样。阿尝仔细看了看他的神情,心想,看来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季玄不是那种会随便占人便宜的人,在那种互相根本看不到的情况下,一个低头,一个抬头,无意间碰到一下也是有的,他都不提,想来是觉得尴尬,自己要是还纠结,就未免显得太不大方了。笑笑站起来,“你何必过来,我们反正就要走了。”
浮汐城又恢复成万年如一日的安宁的模样。渊漓带着南浔和小花把两人送到结界外才停下。
渊漓看了一眼季玄,笑着对阿尝道,“你要是有一天外面住腻了,可以来我这浮汐城定居,这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安闲自在,没有外面那么多麻烦。”
这话说得虽然好听,阿尝仍然不大喜欢这条龙,“你一身好功夫,也不出去闯荡,就打算一直呆在浮汐城?是舍不得一城会产水元的浮汐吗?”
渊漓笑道,“我不能走,我就是城,城就是我。”
什么意思?
季玄低声道,“浮汐与冰蛟结契,每一代冰蛟,都会有一个自愿献祭,放弃修仙,以身为城,庇护浮汐。持冰剑的就是化城的冰蛟,城在则他在,城亡则他亡。”
原来从头到尾都误会了渊漓。
他真的是在用自己的一切守护一城浮汐。
阿尝喉咙有点发干,半晌点头道,“好,等我哪天有空,就来找你玩。”
小花忽然从渊漓身后探出一只触手,扯扯阿尝衣角。
阿尝伸手轻轻握住它软软的触手,“我要走了,小花,以后再来看你。”
小花眨眨眼,把身后的另一只触手递到阿尝面前,触手里卷着几株海斛珠。
阿尝笑笑,“乖,我不要海斛珠,你自己留着吧。”
小花仍然执拗地举着海斛珠。
渊漓笑道,“这本来就是它自己养的,它都采下来了,你就收着吧。还是说……你不肯收一只章鱼送的东西?”
阿尝白他一眼,伸手接过海斛珠,对小花笑笑,放进怀中。
两人离开浮汐城,向水面游去,季玄自然地又伸手握住阿尝的手。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指尖直传过来,阿尝看看季玄,他却全然没什么表情。
阿尝恍然大悟。都忘了坐骑的事了。反手握住季玄的手,带着他飞速游上去。
季玄问,“那个碎片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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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ss了两次,没一次正常的,季玄君,不要怂啊
第30章 浮汐9
“在。”阿尝拿出那枚黑色碎片,递给季玄, “这是什么东西?可以让人相隔万里穿来穿去的?”
季玄没有回答, 反问道, “你以前是因为偷了什么东西,才被罚抽元劫鞭?”
这是两人第一次直统统谈起那段往事,阿尝顿了一下,一会儿故作轻松地说, “祝方嘛。这个让人吃尽苦头的鬼东西, 怎么会忘。”
季玄低声道,“吃了那么大亏, 你可知道祝方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阿尝倒真的不知道, 努力想了想,诚恳道,“我只知道古神曾用祝方做逍遥袋出来,多大的妖怪都能装进去。”
季玄看她一眼, 用低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连祝方是什么都不知道, 就敢偷。何以会为了宣文那样一个人, 把自己害到那种地步。”
阿尝静默了一会儿,尴尬道,“你怎么知道我偷祝方是为了他?”
“猜也猜得出。你那个时候, 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宣文, 不是为了他还能是为了谁?”
当初祝方被古神下了封印藏起来, 仙妖人鬼皆不能见, 皆不能得,偏偏有阿尝这么一个天生天长,非人非妖非仙非鬼的家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修为极高,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傻贼,有人透露出一星半点宣文想要祝方的意思,就敢冒死去偷。所以被人诓去偷祝方,也属正常。
阿尝不想再提自己犯傻的狗血往事,“所以那片碎片到底是什么?”
季玄道,“你拿过祝方,不觉得它像祝方的碎片?”
“那时我刚拿到祝方,根本没来得及细看。难道祝方碎了?”
“不知道,也许只是掉了个碎片下来。不过祝方又丢了倒是真的。”
祝方离了古神封印的庇护,天帝说要将祝方找地方妥善收纳,如今祝方怎么会又丢了?
遥想当年,宣文仙君以自己为饵,设计一举擒住阿尝,缴了阿尝手中的祝方,把它献给天帝。那时宣文只是暂理文仪司,据说掌管文仪司的仙君,天帝心中另有人选,十有八九就是眼前的季玄。宣文这一役打得十分漂亮,既洗脱了与阿尝同谋的罪名,又由此坐稳了文仪司的位置,季玄倒是因司神器而祝方被盗,受牵连降了仙阶,这些年才又慢慢升了回去。
前尘往事一一浮现,阿尝忽然发现身在海中有一个绝大的好处,周围到处都是水,就算眼睛湿了,也绝对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季玄却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紧了紧握着阿尝的那只手。
待她平静下来,才又说,“不然你以为韶云司为什么会连上耗子洞,浮汐城怎么会通向一个和韶云司重叠的另一个韶云司,这种事情,只有祝方能做到。可见有人在试着用祝方,”季玄笑了一下,“却不太会用,用得乱七八糟。”
三界中若是还有会用祝方的人,大概就是眼前这个司神器的季玄。阿尝道,“他们好像是在算计你的韶云司。”
季玄点头道,“是,他们在用祝方找宙衡,以为宙衡藏在韶云司里。”
阿尝知道宙衡也是件上古神器,与祝方齐名,却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可是宙衡并不在韶云司,对吗?”
季玄道,“对,我也不知道宙衡在哪。几千年了,都没人见过宙衡。可是祝方和宙衡彼此吸引,现祝方必现宙衡,找到了祝方,离宙衡现世的时候也不会太远了。”
阿尝小声道,“不是说祝方与宙衡现世,必有生灵涂炭?”
季玄看了阿尝一眼,“你还知道。是谁把祝方从封印里弄出来的?”
-
“我真的可以自己回去。”
十三坊的桌子前,坐着一个姑娘。皮肤白到极处,一双圆圆的眼睛黑到极处,小脸润泽得像充满了水,白白嫩嫩,让人想咬一口,墨发披着,露出一对弯弯的银色的小犄角,可爱极了。
“万一路上又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还是等他们回来,我拿到御水铃,就送你回浮汐城。”雀六笔直地坐在对面劝道。
一看就是南浔的姐姐,看来是天行狱把她放了。阿尝想,用逍遥袋收这样一个姑娘,雀六居然下得去手,真是鸟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雀六看到阿尝和季玄进来很高兴,“阿尝,把你的御水铃给我,我送南依回浮汐城。”
南依。这次不说“那只浮汐”了。
阿尝恶作剧心起,“刚好铃还在我身上,我送她回去好了,姑娘,你想跟着雀六还是跟着我?”
雀六顿时变脸,关注点却不在谁送的问题上,“不要总雀六雀六的,我叫绯羽,绯羽!”
阿尝奇道,“你本来就是只雀儿,排行第六,不叫雀六叫什么?为什么忽然要叫绯羽?”
雀六一脸恼怒,“我的名字本来就是绯羽,都是你每天乱叫。那你为什么向来都叫二哥清羽?”
阿尝吐吐舌头,“等你什么时候修为赶上你二哥时再说吧。”
季玄实在听不下去,把阿尝拽回来塞在自己身后,将腰间系着的御水铃解下来递给雀六,“绯羽,我的铃给你,你快送她回浮汐城吧,南浔还在等着,别让他着急。”
雀六兴高采烈接了御水铃,带着南依走了。
“收买人心。”阿尝哼了一声,“一只鸟一只浮汐,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海里,只怕前路堪忧。”
“这有什么。”斗舅忽然从里间出来,端着个小茶壶,对着壶嘴舒坦地抿了一口,笑眯眯道,“我还见过两个人,关系比这一对还堪忧,不是也照样慢慢好起来了?”
季玄对斗舅笑了笑。
斗舅继续道,“你们两个忙了不少日子,都回去歇一天吧,或者去找个好地方逛逛。”
阿尝忽然一拍脑袋,“对了,差点忘了,我还有件急事要去办,不然就来不及了。两位告辞。”嗖地一下冲出十三坊不见了。
只留下季玄与斗舅在她身后无奈地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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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晚间,阿尝才回到放马街的小楼,踩着吱吱嘎嘎的木楼梯慢慢上来,一边往自己的小屋走,手里一边翻着灵犀阁的黑皮小本子,一脸笑容。
“看什么呢?”一只手从高处绕过阿尝肩膀,把本子抽走。
“你还我。”阿尝去抢本子。
季玄仗着人高,把本子举到高处,已经看清楚了,“你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钱?”
下一刻,季玄一把捉住阿尝的手腕,另一只手拉起她的袖子。
还好,那只镯子还好好地戴在她的手腕上。
“哪有这样撸人家袖子的?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阿尝理理衣袖,“你以为我会把镯子卖了?这么好用的东西,我当然不会卖。再说我答应了当你的坐骑,自然不会失信。”
“……坐骑……”季玄默了默。这虽然不是季玄想要听到的话,但是脸色已经和缓了很多,“你把什么卖了?”
“海斛珠。都采下来了,再不快点卖,叶子都蔫了。”阿尝绽放了一个真心真意的笑容,“才六棵,就足足卖了四千仙石,把老祝满当当的钱匣子都清空了还不够,最后还是跑到灵犀庄转了剩下的仙石给我,这几棵草可真是值钱啊。”
自己只有那么一丁点可怜的灵力,捉妖都勉强,常常因为灵力不足陷入尴尬的境地,却把这种增长灵力的极品卖了换钱。季玄心想,这次镯子算是躲过一劫。对付这个小财迷,总得想点什么办法,否则下次说不定她一高兴,连自己都卖了。
“阿尝,你攒那么多钱到底打算做什么?”
阿尝今天心情好,手指向周围一比划,“我要在放马街买这么大一个房子。”
“你一个人,要这么大的房子干嘛?”季玄不解,她随遇而安,不像是会在乎房间大小的人。
阿尝不答,看向季玄,“你怎么在这儿?你还没找到住的地方,今晚还打算跟清羽挤一间?这是觉得挤一挤,别有意趣?”
季玄恍若未闻,神色自若地指指本熊隔壁的屋子,“那间屋子马上要空了,我正好在找地方,就搬进来了。”
正说着,那间屋子的门开了,顶着一头乱发的青年拎着大包小包出来,跟阿尝打了个招呼。
“你要搬走?”
“是。”那青年满脸都是兴高采烈,“我们部里忽然给每个人都安排了屋子,免费的,条件是立刻就得入住。”
阿尝怀疑地眯眼看着季玄,季玄一脸都是无辜。
阿尝不再理他,进了自己的屋子,不过片刻功夫,屋子里传出一声吼,“季玄!”
季玄微笑着跟进去。
“这是什么?”阿尝指着挤占了小床床尾半人高的一摞书。
“最新版的《形而下》。”季玄从容道,“我只帮你挑了对你最有用的几本。”
这是“几本”?阿尝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翻了翻,“这字密密麻麻的,要看完这么多,不是要把人活活累死。”
“我写都没累死,你看一遍很累吗?”季玄叹了口气,从怀中又拿出一本书,递给阿尝。
“《六合妖兽录》?官刻的?”阿尝立刻扔了手中的书,接过来。
厚厚的一本书,还是崭新的,盖着文仪司的印,封皮上龙飞凤舞签着一个沅字,注入了仙力,泛着白色的微光。
阿尝的手指沿着那个沅字描摹了几遍,这笔势忽然让阿尝想起在双城时,季玄用墨条划出来的那几个字,而且那萦绕指尖的仙力是那么熟悉,阿尝怀疑地抬起头,“这不会你自己签了拿来诳我的吧?”
季玄不动声色道,“这本书你看了那么久,还不记得沅君的字体?”随手翻开一页插图,图里一只白狐正卷起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挡了半张狐狸脸,对阿尝挤了挤眼睛。图是沅君亲笔画的,空白处的妖兽名字也是他写的,确实是这种狂放不羁的字体。
季玄抽出她恋恋不舍抱在手里的书,“阿尝,以后再看,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现在?外面天都黑了。”
“就是要天黑过去才有意思。”
第31章 阴阳1
去之前, 季玄硬逼着阿尝去放马街的灵犀庄铺面取了仙石,把老祝买走的海斛珠又重新赎了出来, 再三保证不会让阿尝吃亏,虽然心疼刚到手的仙石,阿尝还是将信将疑地照办了,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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