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尽快啦。这两天就要给答复,你要是实在走不开,我和组里的男生去也可以。”
“我明天问问情况,如果实在没办法协调,也只能这样了。”
关婧说了句‘好’:“那我继续约会啦。”
许听晚叮嘱她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叮嘱完挂了电话,拿着汤勺陷入了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一只指骨分明的手动作利落地关上旋钮。
她听到一声关燃气灶的声音。
回过神的时候,滚烫的解酒汤已经源源不断地从汤锅里溢出。
“呀。溢出来了。”她后退一步,没看路,后背撞上那人的胸口,圆润的双肩被他用掌心抵住。
“有没有烫到?”裴竞序把她拉到一边,抓着她的手检查,确认她没什么大碍,才压着气数落道:“开着火还敢走神。”
“我就发了几秒呆。”她上前一步查看台面的情况,看到台面都是水渍,伸手去取干净的抹布。
“我来处理。”裴竞序先她一步取下,捋起袖子,过水:“在做解酒汤?”
“嗯。看到橱柜有材料,所以想动手做一碗。”
“我喝得不多。”
“我怕你晚上难受。”许听晚心想是不多,这还能开远程会议呢,但她还是怕他夜里难受,与其如此,还不如未雨绸缪地事先喝一碗,反正这东西又喝不坏人。
裴竞序简单地处理好灶台,洗干净手,然后取了两张纸巾一根根地擦干净:“不会。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你还让我照顾你?”
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周,他转身,去将锅中余下的解酒汤倒出来。
本是一碗的量,现在只剩半碗,他巧妙地接上话:“我的意思是,我有分寸,解酒汤不用喝一碗,喝半碗就可以。”
许听晚将信将疑,但还是看着他把解酒汤喝了下去。
喝得时候,裴竞序没什么反应,只有太阳穴那儿的青筋透露出一些微表情。
喝完,满嘴辛辣。
他眼神在开放式的厨台上扫了一圈,发现洗手槽上还有几个新鲜的水果,于是一样拿了几个,擅作主张地削皮:“我给你切点水果。”
“你会开完了?”
“没有。但是我先结束了。”饱满的苹果被他握在掌心,另一手的拇指顶着,削出一条诸如弹簧一样不间断的苹果皮,他把苹果切成小块,用水晶玻璃碟装着,拿了几根牙签插在上面:“我听到你大呼小叫的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就是听婧婧说,挑战杯的选题通过了。”
“性别与气候行动的那个?”他捧着玻璃碟,领着许听晚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对呀。你怎么知道?”
“我听裴绍提过。”
研讨会期间,许听晚就拿这个选题问过裴绍,裴绍这人什么都同裴竞序汇报,裴竞序从他那儿听了一嘴,大致知道许听晚的想法和思路。
“所以我刚刚很高兴。”她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加上这句直白的话,给人一种开心过头的感觉。
“不单是因为选题通过吧。”
许听晚的眼里划过一丝错愕,心想裴竞序怎么什么都知道,但她没有隐藏自己的喜悦,毕竟当时在小组会议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跟裴竞序分享这件事。
“你好聪明。我高兴的原因也不单单是因为选题通过,而是在查阅资料的时候,突然找到了一个自己比较感兴趣的小方向。”
当初总想为环保作出一份贡献,才埋头选择环科这个专业。
可天真的理想主义总是被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这个专业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所以长久以来,她只能通过成绩来证明自己。
大四那年,她明明可以跨专业读研,找到更好的出路,但她不死心,总想一条路走到底。
结果确实是走到底了,她一头撞在墙上,撞得她晕头转向,
前面好像没路了,但是关婧说,都这样了不如头铁地到处撞撞,万一踩了狗屎运,碰到了烂尾工程,把墙撞塌,这不就找到出去的路了么?
是这么个理。
于是,她东撞西碰的,还真教她发现一块松动的砖石。
乌黑的瞳仁里倒映着星芒,逐渐因热爱的事而明媚:“我好像知道为什么韦萱阿姨在提起潜水这件事时总是抑制不住分享的热情了,裴竞序,我现在好像也是这种感觉。”
说完,她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立马咬住下唇,噤声。
裴竞序被她那副小心翼翼的动作逗乐:“怕什么。又不是不能提。”
“那为什么裴叔叔提到韦萱阿姨的时候,你总是不开心?”她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问过这件事,在她看来,就算是关系再紧密的朋友,他们之间也应该有着一条明显的边界线。
她站在边界线的一端,恪守着不越矩的本分,亲疏有度。
可是今晚,亲疏的天平仿佛发生了明显的倾斜。
她试探性地越过疏离的界限,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们吵架了,对吗?”
简单的几个字。
与其说是对过往旧事的试探,更像是在对亲疏关系的进一步确认。
她很惊讶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但同时又期待着裴竞序的回答。
紧张的不止许听晚一人。
裴竞序也不例外。
他感受到许听晚的反常,而一切反常的现象都存在一个能解释它的原因。
这个原因就是,她好像对自己有了超乎朋友之外的兴趣。
“是。我们吵架了。这架吵得绝对比微博热搜精彩。”他站住步子,定定地看向她,郑重其事地回应着她的试探:“所以,你要不要听上一听?”
作者有话说:
都要剖心了,肯定不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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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会一直陪着你
这像是一场邀约。
很难说是谁向谁率先发出了邀请。
只在点头接受的那一瞬间, 曾经平行了一段时间的世界,以一种倒退的形式重新发生交集。
裴竞序将水果放在茶几上,起身,往酒柜那儿走。
许听晚的目光追寻着他, 看着他站在酒柜前, 伸手去拿半瓶未喝完的酒, 没倒太多,只是为了配合氛围, 象征性地倒了一点。
倒完一杯, 许听晚以为还有第二杯。
毕竟在交心的时候,只一人喝酒, 总是缺了几分诚恳。
她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拿酒杯的手,裴竞序察觉到后,说了句:“想都别想。我今晚不是很想看你表演《雏鹰起飞》。”
下颌往茶几上轻点,示意她只能吃面前切好的水果。
许听晚收回视线, 带着气性, 一把捞过牛皮沙发上的小毯子,盘腿坐了上去。
“你说吧。为什么跟裴叔叔吵架。”
“就跟你同阿姨吵架是一个道理。他逼我相亲。”
三座的牛皮沙发,许听晚占了一个, 裴竞序没好靠太近,便隔着座位坐下。
“中午的饭局吗?”
“对。我跟你提过。季家的人。”
捕捉到‘相亲’关键词,许听晚的呼吸突然放轻,她垂眸, 食指绕着小毯子, 装不在意地问他:“哦。那你怎么说?”
“我当然没答应。”裴竞序往沙发上一靠, 毫不犹豫地回答她的问题:“不然怎么会有后面的争执?”
关于这场饭局, 裴竞序原不打算去, 他觉得自己顾及两家情面已经将拒绝的话说得够委婉了,然而一次又一次的邀约仍在继续,他思虑了一会儿,或许是委婉的说辞并不奏效,他必须得当着双方的面把话说敞亮了才行。
这就是他前去赴约的原因。
后来,季家的人倒是听懂了他的话,只裴寇宇紧追不放。
一段相亲诱发了他累积已久的不满,但他真正生气的点在于韦萱的离世并未让他对婚姻有一星半点的反思。
谈起父母失败的婚姻,裴竞序仰头靠着沙发,阖眼呼出一口气,不吝分享着一段晦暗难捱的过往。
韦萱和裴寇宇因潜水结缘,裴寇宇对韦萱一见钟情,开启了长达两年的追求。
在外人眼里,他们恩爱有加,琴瑟和鸣,是一对令人艳羡的模范夫妻。
当然,最初的他们也确实如此。
直到后来,裴寇宇的生意越做越大,夫人社交在圈子里流行开来,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带着韦萱出席一些虚与蛇委的场面。
韦萱不爱这些应酬,却知裴寇宇一路走来也不容易,腾出时间参加过几回。
然而,一两次的妥协非但没有换来裴寇宇的理解,反而让他变本加厉地剥夺韦萱的时间。到后来,他开始贬低韦萱的工作,时常否认她工作的价值,并在酒醉回家后,同她发生一次又一次的争吵。
那段时间,韦萱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她既要忙于自己的工作,四处奔波,又要抽空照顾孩子,回家后,家中非但没有笑脸,取而代之的还是裴寇宇让她回归家庭的无理的要求。
这些事早在裴竞序小学的时候就初见端倪,只是那时的矛盾还未扩大,韦萱顾及成长期孩子的心理状态,选择关起门来消化这些矛盾。
可敏锐如裴竞序,虽然不知道父母吵架的具体理由是什么,但他一早就从家庭古怪的氛围中发现了父母的隔阂。
直到那次,他得知许听晚和方正初吵架的事。
“这是我第一次,从你身上学到什么叫做才华偏见和性别设限,然后我逐渐意识到,我的父亲正在对我的母亲做这件事。”
许听晚听他语气平缓地谈起这件事,仿佛所有的伤疤都已经被岁月体贴地抚平,没人知道,伤口初生时的锐痛,自然也无法感同身受地体会伤疤增生带来的折磨。
她跪坐下来,直起身子,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够时宜,由此只能把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给他听:“那韦萱阿姨一定很欣慰,至少在这三人的家庭中,有这么一个人跟她站在同一战线。”
“这是一个不错的安慰。”裴竞序认可地笑了一下,伸手把她因大幅度动作扯落的毯子捞起来,重新搭在她的膝盖上:“只是这样的情况非常短暂。或许是我终于成年了,过了人生中较为重要的考试,亦或是家里鲜少再见我的身影,不用顾及我的感受,反正后来,他们争吵的频次越来越高,且一次比一次严重,‘离婚’成了他们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这样的日子也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两人的矛盾在我妈妈出事的前几晚彻底激化。”
“那次海底清理活动,她考虑到结婚纪念日,考虑到我爸的情绪,原先是不打算去的。要不是那晚我爸应酬回来,喝醉了酒,非拉着她同她掰扯别人家的妻子有多体贴,说她不懂替自己分忧,还要让他有对她安危的多一重顾虑。要不是那晚,他把我妈最视为珍贵的相框和荣誉一一砸了,你要知道这众多照片中,还包括两人潜水时第一次留下的合照...他就这么彻底否认她的价值,让她觉得这段感情没有存续的必要,所以她才会一气之下买了机票,直飞美国。”
“那确实是场意外。但我时常在想,这场意外或许是能避免的吧。”
说完,他唇线紧绷,盯着天花板,陷入了沉默。
突然,有柔软地毯子覆了上来,搭在他腿上。
他低头,看见许听晚正拽着毯子的一角,默默地分了他一半。
察觉到动静,她同样抬头看向裴竞序。
灯光下,她眼周有点红,眼里潋着水色,嘴角向下一撇,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裴竞序知道她跟韦萱关系紧密,又知她同理心极强,听到这些事,心里的难受不会比自己少半分。他叹了口气,坐直,想拍拍她的脑袋,反过来安慰她,反而手还未落下,许听晚就反扣住了他的手。
她把自己掌心和裴竞序的掌心贴在一块儿,慢慢交握,十指紧扣。
裴竞序静看她的动作,看她小心翼翼又认真的模样,感觉自己心脏的鼓点都由许听晚把控着。
他指尖微动,声音低低的,喊她:“早早...”
许听晚听到声音,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捧着他的手,置于鼻下,嗅了嗅。
“你身上好香啊。”
“?”
“难怪能在冬日引来蝴蝶,让朕心醉!”
裴竞序皱了皱眉,似是察觉到什么,视线从她的脸上划过,僵硬地落在茶几上。
水晶吊灯的光打在黑胡桃色的茶几上,茶几上的酒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挪了位儿。
那杯只被裴竞序只喝了一口的酒,不知何时见了杯底。
而罪魁祸首现在正抱着毯子,身子轻微的摇晃着。
他头疼地阖了阖眼,千防万防,没防住她偷喝自己的酒。
换作平时,他应当会面无表情地去煮解酒汤,一边催促她喝一边训几句话,然后把她抱回房间睡觉。
但是今晚,并没有这么做。他任由许听晚牵着自己的手,侧坐,一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搭腔道:“有多心醉?”
许听晚跪坐在沙发上,闻声,身子前倾,半伏着靠近他。她的眼神有点涣散,稍稍眯起的时候,倒有几分万花丛中过的轻佻,她余另一只手勾了勾裴竞序的下巴,调戏道:“我本无意惹惊鸿,奈何惊鸿入我心。”
裴竞序被她轻薄的举动弄得下巴痒,他仰了仰脖子,凸出的那块,上下滑动,语气还是镇定自若:“那么,有多入你心?”
“秋日里朕和你一同酿桂花酒,冬日看飞雪漫天。朕要陪着你,你也要陪着朕。”
他知道这些都是《甄执》的台词,是许听晚酒醉后的胡言乱语,饶是这样,他也信以为真地为之心动,幼稚地同她确认道:“会不会说话不作数?”
一句反问,激起了许听晚的不满。
“君无戏言!朕说陪着你,那便会一直陪着你。”
她演技超常发挥的时候,信念感极强。
得到答复的裴竞序满意地笑了笑:“那你打算怎么陪啊?”
许听晚愣了一下,不耐烦了:“你怎么问题这么多啊。”
她下颌微敛,一副倦色:“我说累了,不想说了。”
“我记得,就算你醉了酒,第二天也能记起自己发酒疯的事。”裴竞序的手被她压在掌心,挣脱不掉,当然,他也没想挣脱,巴不得许听晚这么牵着自己,他只是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手背,示意她:“你不想说的话,要不然,换我来说?”
那一下弄得她手背痒,本想把手抽出来,挠一挠,裴竞序不依,手指紧紧扣着她。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什么拿《一次美丽的旅程》当做头像吗?”他看着眼前半醉不醒的女孩,不确定她明早醒来会不会记得,可他实在没法对着这么一个醉了酒还不忘分他一半小毯子的人不心生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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