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人挑剔、严格,做事不懂变通,这让同样心气儿极高的卞玉,对标过一段时间,企图在专业上同他一较高下。
那段时日,她和裴竞序的关系不能说是生疏,至少在同门中不算太好。
后来,她家里陡生变故,在亲妹妹遇害的那件事上,他曾给自己介绍了一位不错的律师,指引她如何争取权益。
她心里感激裴竞序,打那时候起,便有意接近他。
然而,裴竞序对她的接触总是保有明显的距离,聪明的人,总能清楚地感知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她知道裴竞序不喜欢自己,为了避免陷入难堪,她逐渐收敛起自己的情感,将他划为朋友的阵营,不再对此留有幻想。
这么多年过去,她偶尔还是会关注裴竞序的动态,给裴竞序发节日祝福,然而无一例外,他从未有过回复。
时至今日,她看着曾经的同门变得无比风光,她已经分不清这是喜欢还是单纯的慕强。
这一次的汇报,她以为回到了学生时期,汇报完,她居然习惯性地询问裴竞序的意见。
裴竞序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停留在许听晚的身上,听到有人问自己,他愣了一下,稍稍侧头,看过去,将卞玉丢出的问题反抛给钟媛:“钟老师怎么看?”
钟媛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的话,与卞玉重新探讨起身体劳损这一话题。
等团队照例走完汇报的流程,钟媛才让许听晚和孔泽讲讲今天的收获。
许听晚不止一次在人前分享汇报,练就了一身胆气,这是她第一次当着裴竞序的面汇报,感觉有点奇怪。
或许是知道眼前的人有多严苛,生怕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自己的错处。
又或许是...在面对喜欢的人时候,出口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了精雕细琢。
总之,她有些紧张。
解锁手机屏幕的时候,手心发汗,在屏幕上留下明显的指纹。
今日交谈的要点都被她记录在备忘录里,语句短小精悍,余下的都靠她现场补充和拓展。
所以,她在分享的时候,时而脱离手机,时而低头去看备忘录,有时候汇报的时间一长,手机变暗,她生怕手机自动锁屏,话说一半,手忙脚乱地去点屏幕。
然而,手指并未意想之中地触及屏幕,摸瞎时,正巧碰到了某人掌骨凸起的手背。
她低头看去,裴竞序单手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盯着她的手机屏幕,在屏幕将要暗下去的时候,恰如其分地轻触一下。
有裴竞序从旁协助,她全神贯注地跟大家分享今日的交谈内容。
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她伸手去捞手机。
苹果手机取消了home键后,取之以白色横条充当Home Indicator ,她拿手机的时候,指腹正巧划到白色横条,页面从备忘录切换到微信。
在与裴竞序聊天的对话框上,有着一个醒目的感叹号。
裴竞序扫了一眼,正好扫到那句未发送出去的‘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
大雪在夜晚降临。
钟媛从旅社定了一桌子当地特色菜,没有从公中走账,这桌子菜算是她犒劳大家辛苦以及欢迎裴竞序的接风宴。
晚上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张圆桌前,圆桌上有块玻璃转盘,简单的乡野之味,但是衬着外面天寒地冻的天气,倒也有几分热闹的烟火气。
大家了敬了钟媛一圈饮料后,正式开始用餐。
饭桌上都是团队的老熟人,一下子热闹起来,聊什么的都有,除了工作就是八卦,尤其爱聊主人公在场的八卦,譬如裴竞序和卞玉之间的关系。
钟媛坐下,放下玻璃杯,侧身对裴竞序说:“你来得真不是时候。万一雪势变大,大雪封山,你公司又有紧急事情,怎么出去都不知道。”
裴竞序提着一只不锈钢热水壶,正往杯子里注热水。
热水碰到冰冷的杯壁,杯壁模糊,蒸起雾气,雾气一个劲儿地往上冒,连着他提水壶的手指都湿润了一圈。
他视线不动,仿佛预料到会有这么一遭,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不去公司的这几天,能把他们高兴死。至于工作...”
他把倒好的白开水,顺手往许听晚那儿一推:“来之前就布置好了。”
“你这么有分寸,来之前还忘记订房间?这么大一个投资人,故意上我这儿公费蹭房?”钟媛一语点破:“刚没好意思戳穿你。”
她压低声音,悄声问裴竞序:“冲着哪个来的?别说什么特地过来看我,这话骗骗年轻小姑娘也就算了。”
“哪得话?”他扭头,一脸规矩地辨明:“我什么时候骗过年轻小姑娘?”
“不是正在骗么?什么怕手机没信号,是怕到时候联系不上她吧?”
裴竞序没说话。
钟媛了然:“说真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冲着卞玉来的。”
“我跟她只是同学。”
“大家可不这么认为。显然,那位小女孩也不这么认为。”钟媛的视线落在走神的许听晚的身上,下巴轻点。
裴竞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许听晚虽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别人聊天,但是心思确实不在饭桌上。他看了几秒,只以为是忙累了,又或者方才被露阴癖的事吓着,还没缓过神。
他怕小姑娘今晚睡不好,收回视线问钟媛道:“您这儿有褪黑素吗?”
这心思太过明显,钟媛了解他。
“你看,还不承认?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打个招呼,我也能帮你照顾照顾。”
“她倔得很。要知道我跟您打了招呼,心里指不定有多变扭。”
钟媛觉得也是,最近几天天气这么恶劣,许听晚非但没有喊累喊苦,还出色地跟村里的人建立了联系。
“是个优秀的,性格也好。难怪招人喜欢。我看人的眼光向来毒辣,她旁边的男同学肯定也在追她。”
裴竞序不置可否,抬了抬眉:“您胳膊肘拐得也太远了一点。”
这话跟默认似的。
钟媛听到满意的答案,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行了。要褪黑素的话,一会儿来拿吧。”
/
晚饭过后,裴竞序被人缠着问东问西,等他抽身的时候,许听晚已经回房间休息。
他从前台那儿取了行李,敲响孔泽的门。
孔泽猜想,以他的身份地位,必然在住宿环境上有些挑剔,他生怕裴竞序不满,一早就回房间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把多余的空间留给他。
简陋的空间并没有削减他的矜贵。
裴竞序带了个24寸黑色日默瓦行李箱,不用的时候,归置在一边,有条不紊。
孔泽问他:“需要帮忙吗?”
他很有礼貌地说:“不用谢谢。”
等放好箱子,他忽然记起什么,问孔泽道:“方便问一下你围巾的价格吗?”
“啊?”孔泽讷讷地张了张嘴:“怎么了吗?”
“没有别的意思。”他笑得温和,看着没有攻击性,却不知怎么,浑身上下都翻滚出浓烈的占有欲:“她用了你的围巾,总不好拿用过的东西还给你,这样不礼貌。如果可以,我想帮她买下来。”
“啊,我不介意这些。”
‘不介意’这三个字,有些含糊其辞。
裴竞序递去一个质问的眼神。
孔泽僵了一下。
其实,刚在村道上看见裴竞序的时候,他还揣摩过他和许听晚之间的关系,听了饭桌上的讨论,他才知道裴竞序就是卞玉口中出类拔萃的同门,同时也是许听晚儿时的邻家哥哥。
哥哥照看妹妹,这也算正常,加之裴竞序来旌庄县有正当的理由,他没往别的地方想。
只是刚才的用词于一位从小看着‘妹妹’长大的‘哥哥’而言,确实值得拉响警铃,‘哥哥’提防着外人觊觎‘妹妹’,担心她遭人欺骗,这都很正常。
在裴竞序压迫感十足的眼神下,他重新组织语言:“这条围巾,也没多少钱,如果她需要,我可以送给她。”
“她不会平白无故地接受别人的东西。”见他换了套说辞,裴竞序没有斤斤计较,但在给钱这一方面,他仍然坚持道:“你支付宝多少,我转给你。”
“那好吧。”直觉告诉他,他如果不收下这个钱,裴竞序就要坐下来,好好同他讲讲道理了。
他报出自己的支付宝账号,报完,大抵是为了让裴竞序更加安心,他破罐子破摔道:“您放心,我不会对她有别的想法。她有喜欢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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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那我呢?我不好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裴竞序正单手刷着手机。
白炽灯的光线从前上方斜扫下来,落在他骨相极佳的脸上,他做什么都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让人察觉不到情绪的变动, 细微的表情, 算是他应对外界变化时给出的最大的反应。
他手指一顿, 缓缓掀眼。
听到孔泽那句话的时候,他手指一顿, 掀眼。
像是特地搭配此时的氛围一般, 原先勉强能用的信号恰逢其时地变得微弱,支付宝一直卡在输入账号的页面, 打着加载的圆圈。
“这里信号总是不好。”孔泽提醒他。
“你刚才说什么?”
孔泽不着调:“啊?哪句?是‘这里信号不好’这一句吗?”
“不是。上一句。”
“哦。”他以为裴竞序需要自己再次保证不对许听晚有非分之想,他重新强调道:“您放心,我不会对她有别的想法。”
“后面那句。”
“她有喜欢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说完, 兴许是明白了他的重点, 孔泽:“抱歉。我也不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她只跟我说了那人的大致性格。但是听她的描述,我很难把他跟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对应起来。”
“是什么样类型的人?”
“我想想啊...她说她喜欢的人是毒舌、爱管闲事、长得招摇、心机重这一挂的。虽然这么说不好,但她喜欢的类型还挺奇怪, 只能说不是我这样,也不是像您这样的。”
不是他这样的。
裴竞序轻蹙眉头,脸色不算太好。
这四个形容词,于他而言, 不能说是不贴, 可以说是丝毫没有关系。
可他又想不明白, 许听晚圈子干净, 她身边什么时候多出了这样一类不三不四的人。
他垂下眼, 单手操作手机,没再说话。
在进行第四次转账的时候,手机信号稍微强烈了一些,他终于将围巾的钱转了出去。
转完,他收起手机,走到门那儿,对孔泽说:“钱转了。我出去一趟,你早点休息。”
/
许听晚今天做了不少农活,有点累,回来路上碰到露阴癖的事,也让她觉得后怕。
吃过晚饭,她跟大家打了个招呼,以整理报告为名,提前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她先是脱了外衣外裤,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后换了套棉质睡衣,长发吹干,垂顺地披在身后,她双腿屈起,就着一盏书桌前的台灯,整个人都显得特别乖巧柔和。
手指不停地在键盘上敲击,不出半个小时,她就敲出了一份大致的报告。
其实报告的事,无需许听晚去做,她来旌庄县,是作为旁观者去观察一个团队如何进行调研工作,并非参与到调研活动中。
是她主动向钟媛自荐,自告奋勇地想要尝试撰写报告,这事才会落在她的头上。
别人或许不理解上赶着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行为,但是于许听晚而言,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写完初稿,之后就是斟字酌句反复精修的事了。
后者的进度慢了一点,也不急于一时。
她修着修着,思绪就跟路灯下的雪花一样漫天飞舞。
饭桌上窃窃的交谈声重新灌入耳里,大家谈论着卞玉和裴竞序读研期间的故事,说他们郎才女貌有多登对,甚至真将她当做是裴竞序的妹妹,聊到兴起时,还偷偷问她你哥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许听晚她从来没听裴竞序聊过这一方面的话题,哪里清楚他喜欢的类型。
她答不上来,才发现,自己对裴竞序,至少是在感情方面,仍是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心里上接受了从友情到喜欢的转变,生活中没有。
这种感觉很微妙,又让人心里发闷。
那些被关婧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得言之凿凿的蛛丝马迹,在这一刻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至少在今晚,她有一些患得患失。
她双手交握,抵着额心,停下了修稿的动作。
就这么定神坐了五分钟,房门被人敲响。
许听晚问:“是谁?”
房门外传来裴竞序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理好勾乱的头发,走过去开门。
房门被她拉开一条缝,没有很大,至少不能过人。
裴竞序看着那一小条门缝,好笑地问她:“防贼?”
门缝暴露了她今晚的内心防御,她怕裴竞序太过敏锐,胡乱找了个借口道:“万一有露阴癖呢。”
“那也是往村医的卫生站走,不该来你这。”
许听晚没法回答,只能问:“你来干什么?怎么还不休息。”
“我看你很早就回来了。身体不舒服?”他把小臂撑在在门框上,生怕许听晚做出关门的动作。
“没有。”她侧身,抬手指了指桌子上开着的电脑:“我在整理报告。”
“这里信号不好。”
“我知道。但是wps可以离线操作。”
“我的意思是。你之前打得那几通语音电话我都接到了,没接通是因为信号中断,不是我挂你电话。”
许听晚知道这是信号问题,裴竞序不会莫名其妙挂他电话。
她说:“我知道。你特地过来解释?”
裴竞序‘嗯’了一声,抬了抬手里的褪黑素。
褪黑素软糖撞击塑料瓶身,发出闷闷的声响:“顺带给你送点褪黑素。”
“谢谢。”她没有扭捏,实则是经历了一系列事,她确实害怕今晚睡不安稳,褪黑素能辅助入眠,吃一颗好歹能快点入睡。
接过后,裴竞序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记起那条许听晚没发出去的消息,默了一瞬,问她:“你是不是有别的问题要问我?”
“没有啊。”她立时否认。
裴竞序点点头:“如果没有的话。我想找你聊聊。”
“聊什么?”
他神情严肃,一点不开玩笑:“聊关于一些交友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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