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下一刻,天空惊雷闪过,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军帐里,躺在屏风后的小榻上。
头疼欲裂,她昏昏沉沉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成干燥的衣衫。
蓦然间,想起之前的事,她也顾不上别的,强撑着站起身。
迷迷糊糊之间,她只想找到李景成,问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人。
那人一定也去了战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走出军帐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月明星稀,凛冽的寒风卷起,瞬间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浑浑噩噩地在军营里走着,路过的士兵见到她,纷纷低头行礼,却无一人上前拉她。
视线里,只有远处的一间军帐里有亮光,她快步跑了过去,中间摔倒了几次,硬撑着来到了军帐的后面。
还没走近,里面的声音蓦然传了出来:
“殿下果真是好算计,玉家军经此一战,已经所剩无几,殿下率兵力挽狂澜的消息,不日就会传到宫里,陛下得知后,定会龙颜大悦。”
“够了……西域那边怎么样?”
“回殿下,大王子已经派人传话,说很满意您送给西域的礼物,已经将塞北王的人头,挂在了关隘的城墙上。作为回报,他们会按照之前和您约定好的,只占领边境三座城池。”
“……”
“殿下?有何不妥吗?”
“告诉他们,尽快把人埋了,别挂在上面。”
“这是为何?”
“他们把人头挂在城上,不就是在宣扬,塞北王是为了抗击西域而死?去告诉西域,就说是边境军击退了他们,塞北王是因为谋反叛乱,才被边境军一起剿灭的。还有,今日这些边境军,凡是见过塞北王人头的,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殿下,如此怕是不妥啊!毕竟边境军,还是听命于……邱王殿下的。”
“哦,是吗?王叔,他说的可对?”
“你、你说的对!杀吧、杀吧……本王绝不会说!绝对不会的!”
“王叔是聪明人,自您交出虎符的那一日,您与小侄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逃不掉的。”
“本王明白、本王都明白……”
“对了,玉家军的虎符找到了吗?”
“回殿下,暂时还没有,许是遗落在战场上了……殿下,玉家军已被剿灭,您又为何执意要找到虎符呢?”
“围剿的时候,有一队骑兵突围出去了,怕是他们拿走了虎符,将来会留下祸端……让人继续找,同时追击叛军,我回趟幽州,看看处理的如何了。”
话音落下,很快,帐帘就被人掀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走出来,门口的几名士兵立即跟上。
很快,几匹骏马驶出军营,迎着凛冽的寒风,一路朝着大漠而去。
幽州城内。
巡视的士兵已经换成了边境军,街上没有任何行人,唯有不远处的王府里,不时会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李景成站在府邸前的台阶下,缓缓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台阶上小人的脸。
“听说前几日,你也跑去了边境,被李玉珩绑了回来?”
李景成看着面前涨红了脸、嘴里塞着布的小白玉团子,忽然笑起来:“勇气可嘉。只是,我并不喜欢你。”
“一个没名没姓的野崽子,竟然也能做上世子,当真是笑话。”
手指轻轻划过小白玉团子的脖颈,带起阵阵颤栗:“你有什么资格,能做塞北王的儿子,继承世袭呢?”
小白玉团子红着眼睛,用尽全身的力量挣扎着,嗓子里不断发出“呜呜”声。
李景成伸出手,身边立即递来了药碗,他接过来,一把扯下小白玉团子嘴里的布。
小白玉团子立即叫道:“我有名字!我叫温战,我……”
他还没说完,忽然被人捏住了脸颊,一碗漆黑的汤药灌进了喉咙里。
小白玉团子拼命挣扎起来,李景成沉着眼眸,将一整碗药汤全都灌了下去。
刚一松开手,小白玉团子立即扑倒在地上,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不断咳嗽着,白玉般的小脸涨得通红。
李景成拿过手帕,擦着手指上的药渍,淡声道:“扔进去吧。”
小小的人影再次被人拽起来,士兵们拖着小白玉团子,走到府邸门口,将人扔进了里面。
漆黑的大门缓缓关上,发出吱吱呀呀的陈旧响声。
下一刻,一簇明艳的火苗蓦然燃起,府里瞬间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李景成站在大门前,火光映在温和的侧脸上,风将衣袍吹得猎猎翻飞。
他负手仰起头,望着大门上的深色的匾额,注视着“塞北王府”这四个字。
黑夜之中,匾额逐渐隐没在火光之中,铿锵有力的字体化为灰烬,一点点掉落在炙热的火焰之中。
陡然间,耳边风声骤起,一道冷光出现在眼前。
李景成愣了一瞬,连忙后退几步,身边的士兵立即上前拦住。
眼前人影纷飞,火光映照之下,那人素白衣衫似乎被染成了血红的赤色,犹如扑火的飞蛾般,脆弱却执着。
“叮当”一声,一把匕首掉落在地。
李骄被士兵按着跪在地上,耳边鬓发散乱,眼角泛着薄红,目光却冷冷盯着他。
见李景成缓步走上前,李骄双眼通红,冷声说道:
“杀了我。”
娇小的身躯颤抖起来,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她歇斯底里地喊道:“当初我就不该救你,不该带你回到王府!”
“你就该死在那日的土匪刀下!是我做错了!!”
她紧咬着唇,朱红的唇被咬出血珠,顺着嘴角流下。
李景成在她身前蹲下,缓缓伸出手,温柔地擦去她嘴角的血。
他叹气道:“骄骄,别这么说。”
“你救过我,我不会杀你。”
他眼神温柔得似能滴出水:“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李骄疯了般狂笑起来,眼底猩红一片,笑得几乎不能自已。
蓦然间,她停了下来,盯着李景成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你若不杀我,终有一日……”
“你会死在我的手里。”
第52章 东宫
鹅毛大雪纷纷落下, 覆盖在青砖黛瓦的宫墙屋檐上。
沉静寂寥的宫道上,偶有太监与宫女快步走过,留下点点脚印, 很快又被大雪所掩盖。
苍茫白色的琼楼玉宇间, 皇宫东边的偌大宫殿里,廊下四周都已经掌上灯火。
无人的宫道上,太监们领着几位太医,来到东宫中的一处偏殿。
几位太医都是宫中老人, 年纪已近花甲,到达偏殿门前时, 不由得气喘吁吁。
太医们收起竹伞,交给门口的太监,也不敢停歇脚步,立即进了殿内。
小太监进屋通报,很快, 房门被打开,一位老太监缓步走出来。
老太监穿着宝蓝色的锦袍,脸上带着笑意, 示意几人到旁边说话。
几位老太医跟上去,一同来到门外的廊下。
廊下风雪未停, 寒风凛冽。
老太监看着几人, 微笑着道:“几位大人, 今日殿内这位, 可是深得殿下重视, 各位进去后, 需谨言慎行。”
老太医们纷纷点头,其中一位岁数颇大的太医说道:“多谢盛公公提醒, 臣等明白。”
盛常笑着道:“老奴所说的谨言慎行,可不只是在殿内。”
老太医闻言一愣:“公公此言何意?”
盛常笑容未变,声音沉稳道:“几位大人今日回去后,更需谨言慎行,殿下不想此事被旁人知晓,特别是陛下。”
太医们明白过来,连忙道:“臣等明白,明白。”
见几位太医纷纷称是,盛常这才带着几人,重新走回殿内。
太医们跟在后面,还没来得及看诊,在这冰天雪地的廊下,几人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几人站在殿门口,看着盛常走进屋内,前去通报。
没一会儿,房门被人打开,一名侍女站在门口,冷声对几人道:“大人请进。”
太医们走进去,跟着侍女绕过屏风,走进屋内。
屋内灯光昏暗,唯有榻边一盏烛火。
床榻上帐影重重,隐约瞧见一道娇小的人影躺在榻上,却看得不真切。
侍女走上前,对榻边的人行礼道:“殿下,太医们已经到了。”
李景成穿着金黄云纹蟒袍,正静静坐在榻边,身边立着一道纤细的人影。
他没有开口,抬眸望了过去。
几位太医一见,连忙走上前,也不敢抬头,直接跪在地上,叩首行礼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李景成看着几人:“起来。”
几人站起身,看见李景成移开目光,落在床榻上的人影上,淡声道:
“号脉吧。”
年纪最大的老太医第一个走上前,跪在床榻边,绢帕轻搭在纤细的手腕上。
老太医也看不清榻上人的模样,低头号着脉,神情却越发严肃,半晌也没有开口。
李景成闭上眼睛,安静等待着,也没有催促。
许久,老太医才收回手,开口时,额头上已经出了薄薄的细汗:“回殿下,此人身中剧毒,但之前服用过某种解药,体内大部分毒素已解。只是,如今受到严重的刺激,导致气血紊乱,引起残毒发作。”
“此毒看似温和,实则毒性不小,一旦发作便极其凶险,再加上,此人没有半分的求生欲望,已是无根之脉,若再不解毒,怕是……活不过三日了。”
话音落下,李景成坐着没动,烛光昏暗,也看不清神色。
半晌,他才沉声道:“再看。”
老太医战战兢兢站了起来,换下一位太医走上前。
号完脉后,得出的结论几乎和前者一致。
最后,五位太医全部看过后,说法相差无几。
太医们站在榻边,见李景成闭着眼睛,神色不明,也没有开口说话,众人心里越发不安。
这时候,这尊大佛终于开了口,却只喊了一个名字:
“融冰。”
刚才引几位太医进来的侍女,立即走上前,在榻前行礼:“奴婢在。”
李景成睁开眼睛,目光阴沉地看向她:“你胆子不小。”
融冰一惊,立即跪下道:“奴婢不敢,还请殿下恕罪。”
他手指微微蜷起,摸着拇指上的扳指,声音泠冽:
“她服用解药,用了多久?”
融冰低着头,战战兢兢地答道:“回殿下,大概有……一个多月了。”
屋内安静的可怕,突然,一枚扳指瞬间飞了出去。
融冰顿时闷哼一声,歪倒在地,屋内响起了清脆的碎裂声。
窗边角落里,扳指已经四分五裂。
融冰跪在地上,头深深低着,额角冒出的血,正一点一点滴落在地上。
“一个多月知情不报,你是死人不成?”
李景成站起身,怒斥道:“本宫要你在她身边,究竟有何用?!”
几位太医全被吓得不敢出声,都站在原地,低着头不敢看。
融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颤声道:“奴婢知错了,还请殿下责罚。”
李景成怒气未消,胸前起伏不停,似是真动了气。
忽然间,蟒袍的衣角被人拉住,柔软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殿下息怒,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医治救人。”
话音落下,见李景成没有开口,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女子走上前,扶着他重新坐下。
女子看向几位太医:“既然几位大人已经看过,可有医治之法?”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老太医走上前:“病人已经毒发,情况十分凶险,如今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尽快服用解药,解毒之后,病人自会苏醒痊愈。”
“如此,几位大人可否能配出解药?”
“这……”
其中一名老太医走上前:“请恕老臣直言,此毒诡秘至极,臣等也从未见过,若是想配出解药,就算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加一起,至少也需半月时间,根本来不及了。”
女子听完,蹙起细眉,不再说话了,目光望向坐在榻前的男人。
李景成盯着榻上的人,也没有反应,始终一动不动。
一时间,屋内静谧无比。
榻边的烛火爆了个灯花,声音格外清脆。
“下去。”
李景成沉声道:“都下去。”
几位老太医得了命令,如获大赦,纷纷行礼退了出去。
女子也没再说话,上前扶起地上的融冰,带着她悄悄退下了。
房门被关上,屋内再次陷入一片静谧。
床帐被修长的手挑起,榻边昏暗的烛光,温柔地落在那人惨白的脸上。
小巧的脸上毫无血色,脸颊凹陷,双眼紧闭,瘦得仿佛只剩下骨头。
他捧起那人冰冷的手,小手被举到唇边,唇紧贴着纤细冰凉的手指,眼眸里闪过一丝痛色。
许久,他才低喃了句:“娇娇。”
榻上的人毫无反应,静静躺在床榻上,无声无息。
屋外风雪未停,寒风呼啸。
盛常眯着眼睛,望着覆盖上白雪的庭院,低声说道:“殿下此次带公主回宫,封锁了宫内外的全部消息,连陛下也不曾知晓。”
说完,盛常看向身边纤细的人影:“对于殿下此举,良娣娘娘难道就不担心吗?”
良娣看着漫天的雪花,忽然伸出手,眼看着一片雪花悄然飘落,正好落在她掌心里。
雪花瞬间融化,转瞬即逝,她望着飘雪的天空,径自说道:“又下雪了呢。”
盛常没有再说话,叹了口气,呼出的白气弥漫在四周,很快消失殆尽。
夜深人静,四处静谧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终于传来了人声。
融冰守在门口,听见屋内的动静,刚要进去,却被盛常拦下了。
盛常朝她摇头,融冰想到刚才的事,也没再上前,默默看着盛常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昏暗一片,盛常关上房门,来到床榻前。
床榻前面,李景成坐在榻边,手里正攥着榻上人的小手,听见脚步声,依旧一动没动。
盛常垂下眼眸,装作没有看见,低声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话音落下,半晌,榻边的人才开了口:
“公公,去拿解药吧。”
盛常一愣,顿时抬起头:“殿下当真想好了?”
“制毒的人曾经说过,若是服下了解药,那之前的种种往事,公主殿下都会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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