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荀接过购物袋瞧一眼, 价格不菲的新衣服扔掉浪费,可以留着给亲戚朋友家的小孩穿,他说:“留着吧。”
“留着干嘛?”徐澄连续追问, “给你以后的孩子穿?你不是说只结一次婚?这么快变卦?”
周南荀:“......”
女人心海底针,这段日子他算真体会到了。
他把衣服放徐澄脚边, “那大小姐带走。”
“我才不要。”徐澄扭头看一旁, “这里的东西, 我一件也不要, 等我以后有了孩子会重新买。”她冷嘲热讽, “我又没说过, 只结这一次婚这种话。”
周南荀轻声道:“会嫁给更好的人。”
“放心结婚一定通知你。”徐澄勾唇讥笑,“到时周队别忘了来参加婚礼。”
“如果不忙会去。”
徐澄踢了脚购物袋, 衣物散落地面,没管,扬声道:“明早9点,请周队别迟到。”
主卧房门关上,周南荀轻叹一声,拾起地面的衣服装进袋子,拿进房间。
小衣服粉的、蓝的很可爱,他脑中不由地浮现出,上午徐澄在母婴店挑选衣服的可爱神情,衣服放回购物袋里,周南荀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燃起一支烟,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烟伸向窗外。
一支烟抽完,他拎起外套出门。
通明的电玩城里只有一个人专注地打着游戏,突然,电源掐断,房间陷入漆黑。
远处亮起一束光,宋季寒打着手电,向周南荀走来,“这不包夜,走吧。”
“闲的你?”周南荀带着不不耐,“拉开电闸。”
“瞧瞧你现在这德行,跟网瘾少年一样。”宋季寒靠在游戏机旁坐下,“老打这破游戏什么意思?走去别的地方玩会儿。”
周南荀:“哪?”
宋季寒扯着周南荀衣服往起拉,“到那就知道了。”
是家朋友们聚会常去的KTV,包间里几个朋友正鬼哭狼嚎地唱歌,宋季寒停了音乐,拿着麦克风喊道:“庆祝我彻底单身,和周南荀离婚。”
朋友们唏嘘,怎么刚结婚就离了?
周南荀随手拿起茶几上一袋零食朝宋季寒砸去,带着烦躁,“没他妈离婚呢。”
宋季寒看眼时间,嬉笑道:“几个小时的事,不用那么严谨。”
“滚!”周南荀没好腔的地喊。
宋季寒不理周南荀唱歌去了,有朋友凑过来问,“怎么回事?真要离?”
周南荀抽着烟:“没有,别听宋季寒瞎说。”
朋友拍拍周南荀肩膀,“离了告诉说一声,我小姨子还等你呢,不介意你二婚。”
周南荀:“......”
“真事,前几天她还问我你的情况。”朋友绘声绘色地讲述小姨子对周南荀的一往情深,可周南荀怎么都想不起这个人,朋友翻出小姨子朋友圈,“你俩还合照过呢。”
看眼照片周南荀想起来,小姑娘还没徐澄大,照片是升学宴拍的,他骂了几句把朋友推走。
一群大男人唱歌没一个在调上的,和车祸现场没差别,还都唱得起劲。
周南荀独坐角落,没唱歌,没喝酒,略显孤寂。
宋季寒凑过去火上浇油,“距离明早9点,还有9个小时,你就嘴硬吧。”
周南荀推他走:“离我远点。”
宋季寒没动,收了嬉笑,给周南荀倒杯酒,举杯递过去,“一醉解千愁,试试?”
周南荀拒绝。
“老婆都快没了,还在这坚守原则。”宋季寒自己把酒喝了,“你真他妈绝了,是不是天塌了都不能破坏你的原则?”
周南荀若真像宋季寒说得那样坚无不催,此刻就不会出现在KTV。
“我看你明天还怎么嘴硬?”宋季寒唱歌去了。
忽明忽暗的灯下,周南荀眸色沉沉地盯着玻璃杯中的酒精,手指捏着打火机在转了几圈,忽地,起身去门店外给顾长礼打电话,“师父,明天市里的会,还是我去吧。”
顾长礼已经睡了,哑着声问:“你不是要去长宁镇吗?”
周南荀:“赵虎去就行。”
白天顾长礼要周南荀去参加会议,他不去,大半夜改又主意,顾长礼说:“打电话就为这事?”
周南荀:“嗯。”
顾长礼着急睡觉,“明早再说。”
“您先定了再睡。”周南荀不肯挂电话。
顾长礼无奈道:“明天上午十点,别迟到。”
周南荀在KTV的长椅上睡了几小时,早晨给徐澄发消息:【去市里参加较为重要的会议,整天回不来】
徐澄回复得很快:【我们早点去民政局,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能不能请会儿假?】
Znx:【不能】
橙子:【你不来,离婚手续怎么办?我没时间等你】
Znx:【着急就先回去,手续以后再说】
橙子:【婚不离,再结就是重婚罪】
Znx:【那就等我忙完】
徐澄气结,直接打过去视频,周南荀没接。
Znx:【开车】
【醒这么早?】
【再睡会儿吧】
开车还有时间打这么多字?
徐澄没回。
周南荀和朋友们一起从KTV出来,去宋季寒家洗漱吃过早饭后开车去市里,会议期间手机调成静音,下班手机才调回铃声。
微信里全是徐澄的未读消息:
橙子:【民政局5点半下班,5点能赶回来就行】
橙子:【???】
橙子:【回来没有?现在民政局大厅一个人没有,到了马上能办】
未接电话有三个徐澄打来的,四个徐正清打来的。
他给徐澄回复:【会议还没结束,我今晚回不去】
【你明天几点走?】
橙子:【8点】
【民政局已经下班,离婚手续只能等过段时间,我专程回来再找你】
【我在姑姥家,事情都已和她交代清楚,她会尊重我们的选择】
【姑姥的身体情况,大不如前两次化疗,王爷爷不能24小时在她身边,我今天找了护工过来,以后麻烦你多照顾她】
周南荀没再回,上了车,漫无目的在市区瞎转悠,晚饭没吃,随便找家宾馆,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开去张凤霞家。
张凤霞化疗的药,徐澄和周南荀选择昂贵的进口药,已经做到最大努力,还是无法回天,张凤霞瘦得皮包骨,无法像前几月时随意下床活动,下床要人搀扶着,走几步路便要坐下休息,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
周南荀接盆水端到床边帮老太太洗脸,又扶着张凤霞倚靠床头坐起,喂她喝粥。
张凤霞喝了小半碗摆手不喝。
周南荀哄着,“吃这么点饭,哪来的力气看重孙?”
老太太笑了,“还想骗我?”
“橙子走了,还有桃子、杏子,只要你身体硬朗,重孙总是有的。”周南荀说好话逗张凤霞开心。
“我不要桃子、杏子的重孙,只要橙子的。”张凤霞头扭到窗外不理他。
“咱这地不产橙子,强栽橙子树,它活不下来。”
“你少和我贫嘴。”张凤霞转回头,打他一巴掌,唉声叹气道:“当时逼你和橙子结婚,是想你们慢慢培养感情,没想到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南荀低头,没说。
张凤霞握住周南荀的手,“昨天橙子来哭了,我看得出她舍不得这里。
在风絮她和你接触最多,最舍不得谁一目了然。
今天你和我说句实话,到底想不想徐澄走?”
周南荀苦笑了下,“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
“你呀,活得太累,我们今天不聊以后,只说此时时刻,你想不想?”
周南荀沉默间隙,张凤霞手机响了,她按开免提,和周南荀一起听。
“姑姥,我爸着急走,早晨不过去看你了。”徐澄说。
“什么时候走?姑姥还想去送你呢。”
“我们已经在路上,您好好休息。”
“上高速了?”
“还没,但是快了。”
“一路顺风,下次再来看望姑姥。”
摁断电话,张凤霞握紧周南荀的手背,“南荀,别让自己后悔。”
周南荀终于开口,“徐叔叔,不会同意她留下来。”
“你不要再有那么多顾虑,只管答想还是不想?”
“想。”周南荀脱口而出。
“那快去拦住他们,告诉徐正清,我会有话要找他说,若不来就告诉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徐家。”
周南荀顾不上问张凤霞要找徐正清说什么,能留徐澄待多久这些问题,只飞快地跑出房间,上车油门踩到最大,一路往高速口开去。
进高速收费站前,徐正清的司机猛地急刹车,徐正清和徐澄同时磕到头,司机气得火冒三丈,推门下去找横在前面的车算账。
司机指着周南荀破口大骂:“你会不会开车?”
“活腻了就去撞墙,少残害别人......”
“对不起。”周南荀推开司机,飞奔向徐正清的车,拉开门,先看眼徐澄,转而对徐正清说:“爸,姑姥有事找你,让你过去一趟。”
“我们定了下午回C市飞南川的机票,再不走要来不及,等下我会给她电话,有事电话里讲也一样。”
周南荀如实讲了张凤霞交代的话,“她说你要不去,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徐家。”
徐正清眸色一变,不再回话。
徐澄在一旁说:“爸,姑姥愿意见您了就快去吧,飞机晚点我们可以改签。”
徐正清带着不悦来到张凤霞家里。
老人只让徐正清一个人进去,周南荀和徐澄坐客厅等着,各看一边,彼此都没讲话,像回到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卧室内,张凤霞床边摆放一排张明枝的照片,她看着照片说:“我知道明枝死了,死在你家楼下,骨头都摔碎了,这些年她面目全非的脸,每晚都会浮现在我眼前,挥也挥不掉。
我想不明白,好好的侄女,从小到大都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怎么就死了?
快二十年,我一直不愿接受明枝死了的事实,一封封往你家写信,幻想有天她能给我回复,能回到我身边,再喊我一声姑姑。”
那枯瘦如柴,长着老年斑的手,拿着照片贴向心口,“也让姑姑说一声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没教会你如何看清一个男人。”霎时间,老泪纵横,这些年张凤霞没有一天,不想起张明枝。
人去楼空,只剩故人的思念。
张凤霞思念成疾,幻想张明知还活着,逢人就说,侄女在南川生过得很好,直到看见徐澄才如梦初醒。
徐正清这一辈子,有过的女人很多,要说心中有愧的,只有张明枝一个。
他那时年轻气盛,瞧她干净漂亮,一心想把人追到手,在一起久了又觉得无趣,想脱身时发现张明枝陷得很深,摆脱不掉,浑浑噩噩地在一起几年,意外有孩子,迫于无奈结了婚。
习惯浪荡的生活,婚后难收心,他忽略张明枝的情绪,瞧见她尸体才追悔莫及。
张明枝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他,而他只给她一身伤,怎么能不愧疚?
这也是他不敢、不愿来见张凤霞的原因。
“明枝虽是自.杀,但我们心里都清楚,你才是杀.死她的真正凶手。”
徐正清无言以对。
“明枝的生活什么样你一清二楚,却仍然要橙子重复她妈妈的人生。”张凤霞激动地扬高声音,“你是想害死她。”
徐正清给张凤霞霞递了杯水,“姑姑,徐澄在南川长大,从小到大身边的朋友几乎没有穷人,她知道这圈子什么样,不会像明枝一样想不开。”
张凤霞冷笑,“她是明枝的女儿,必然有像明枝的地方,如果她像你一样混蛋根本不会跑到这来逃婚。”
“我说句实话吧,无论您今晚费多少口舌,我都不可能同意徐澄留在风絮。”
老太太满是褶皱的脸上,扯出风情云淡地笑:“那我侄女的命,我这年些的思念之苦,你总要还,不然不会开车回来。”
“我可以拿您治疗用的所有费用,但不能把徐澄留在这。”徐正清坚持自己的想法。
“没说让她永远在这。”张凤霞用了缓兵之计,“你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让明枝复活,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没几天活头,让橙子留下替明枝陪我走完最后一程,咱俩算两清。”
徐正清沉默思考。
张凤霞乘胜追击,“我养育明枝二十年,等不到她为我养老送终,你把橙子留下,做她妈妈未完成的事,也算为我们张家尽一份孝心,到那边,明枝问起来,你也有话答。”
怕徐正清又提钱,她接着说:“别总钱钱的,钱能买来药,能买来至亲和生命吗?有些事就得家人做,如果到那边明枝问起来,我说橙子陪我走完最后一程,她也会高兴。
你自己琢磨琢磨,不愿意就走,我全当不认识你。”
徐正清打量一眼床上病恹恹的老人,生命已明显进入倒计时状态,看样子撑不过年底,老太太养育张明枝长大,和母亲没差别,满足她的临终心愿,也算给张家和张明枝一个交代,多年来挤压的愧疚感也能减轻。
他终是松了口,“我出去问问徐澄,如果她愿意,我没问题。”
聊到这事情算百分之九十定了,张凤霞不想和徐正清多说一句话,手一摆,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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