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吗?”
“买!”
“长久生意,我们愿意让一让价格,你们愿意出什么价格?”
“一只羊十块饼。 ”
“我们可以一只羊给二十块饼,我们再谈一谈羊毛的生意。”
“我就喜欢和大气的好商人谈生意,羊毛送你们了。”
项良连忙退拒,他这一路谈的都是长久生意,不是一锤子买卖,这羊毛白拿就是交情,只这一回,付了银钱才是交易,以后还有。
项良给了一个对族长来说是意外之喜的羊毛价格,还是用焦黄的土疙瘩饼来支付。
族长小孙女追着来送信的小雪雪跑了半日,最终被小叔叔骑着马追过来提溜回部落。
“爷爷,我跟着他们去北疆,这样就不怕他们不给焦饼了。”
项良这一次仍然是空手套羊,提前牵走一千只羊,秋日再来交焦饼。
“格依,不要任性,北疆很远,是个危险的地方。”
“勇敢的人会得到天神的保佑。”
项良带回了一千多只羊和一个还没有羊头高的小女孩。婉娉静静地看着他等解释。
项良:“多出来的三百只羊是照顾她的费用。”
三百只羊,婉娉不需要更多的解释了,抱起小格依放到马车上。
格依在家人面前有一点点的小娇气,又有一点点的小挑食,在婉娉和项良面前,她很乖,不吵不闹地当一个羊毛车上的真人版玩偶娃娃,饿了自己找吃食,冷了自己盖被子,自己把自己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婉娉不问格依的家人为何放心格依一个人出来,她在去往北疆的路上见过了太多一人独行的孩子,北疆里无父无母独自一人住的孩子更多。
项良贱兮兮地问格依:“你家人不怕你被人拐卖吗?”
格依:“不怕,我们是自由的雄鹰,在哪里都能开心地活着。”
项良:“雄鹰被猎人抓住关到笼子里熬,你也会被关起来,失去自由和快乐。”
格依:“这是天神的考验,我会用智慧和勇气逃出来。”
婉娉摘下腰上的匕首给项良,仰头看着坐在羊毛上的格依,缓缓问道:“若是逃不出呢?”
“用坚韧的毅力去忍耐,用强壮的体魄去对抗,美好的品德会战胜一切困难。”这是每个格依部落都知道的歌谣。
回去北疆的路上还有许多的小部落,项良带着格依拜访时都能得到热情的迎接。
格依部落只有族长最疼爱的人才冠以格依的名字,他们听到随行小女孩的名字是格依部落的格依时,他们便知晓项良是格依部落信任的北疆客人。格依部落在草原上是最勇敢善良的部落,格依部落信任的人也将得到他们的信任。
项良刚介绍完土疙瘩饼的活跃肠道功效,还没开口说其他话,这生意就在对方的主动下成了,讨价还价的过程也省了,他们跟着格依部落的价格走。
项良不能理解!
格依骄傲道:“我们格依部落是草原的明月。”
项良每次看见有人骄傲就想掐灭这人的骄傲,被小皇女称之为毛病。听见格依骄傲的话,他的老毛病又犯了,“那你长大后必须嫁给北海老皇帝吧。”
这句话戳到了格依部落的痛,每一个格依的宿命便是进入北海皇宫。
项良:“你爷爷要是真心疼爱你就不会让你做格依了。”
杀人诛心,格依没有哭,可也闷闷不乐了,瓮声道:“姑姑不能叫格依,老皇帝太老了,姑姑叫格依,一辈子就毁了。格依部落不能没有格依,没有格依的格依部落将成为草原的耻辱,不受其他部落爱戴。我必须是格依。”
项良:“你爷爷对你好,大概因为愧疚。其他部落推出格依部落来顶风遮雨,你若进入皇宫不受宠就是草原的牺牲品,你若受宠就能给草原带来好处,对其他部落来说这是无本的纯收益买卖。”
格依脸蛋涨红,蓄着泪的眼睛里全是怒火,“不是这样!”
人哭了,项良舒爽了,愉快地吃焦饼。
格依趴在羊毛上默默地哭,婉娉抱着小部落给的羊毛走过来放上去,格依脸上挂着泪给羊毛挪地方。
婉娉:“哭什么? ”
格依想了想,眼泪止住了。对呀,她哭什么呢?她知道他说的都不是对的呀。
看格依不哭了,项良又开始了,“格依在哭她失去了爱情的自由。”
格依:“北海中心城是女皇的,女皇不需要女孩子入宫。”
项良:“女皇需要,需要女孩子嫁给她儿子。”
格依知道项良是个喜欢欺负小孩子的坏人,不问他,问婉娉:“你见过女皇儿子吗?”
婉娉摇头。
格依长长地叹口气,躺到羊毛堆上,宛若学不会飞翔的鹰崽崽,自我安慰:“爱情不是人生的必选,很多族人都是一辈子找不到爱人,没有是普遍的,找到了爱人是天神的恩赐。天神已经恩赐了我衣食无忧,我不可以得寸进尺,就让我开开心心吃喝玩乐,安安心心地睡觉打盹吧。”
项良:“从哪里学的这一套套的。”比他小时候还会说话。
格依:“姑姑,爷爷,族老们。”
她是格依,部落里大事小事都会让她听一听说一说。
项良:“你们信奉天神?”他已经听见了很多次的天神。
格依点头:“天神给了我们草原,守护我们,我们是天神最忠诚的奴仆。”
信仰是不容玩笑的,项良郑重道:“你们有天神,我们有婵婵。”
格依看向婉娉:“婵婵?你们的守护神?”
婉娉笑着摇了摇头,总是清冷冰雪般的眼眸有了浓浓春绿暖流,“我们守护的神。”
第44章
茂茂欢语, 泠泠笑声。
北疆这一日,没了死亡的觊觎,家家户户欢庆丰收。
“将军, 高兴也不能这么疯, 该睡觉了。”
“哈哈哈, 睡不着, 哈哈哈哈。”将军躺到土疙瘩山上,不回去。
副将没指望自己能劝回将军, 坐到将军身边, 看着一座座的小疙瘩山, 忍不住高兴。他也好几天睡不着觉了, 心不静, 总想笑。
副将伪装深沉:“婵婵说, 土疙瘩废地, 种了一拨, 要休一年种其他的粮食。”
将军也试图用婵婵特意叮嘱的弊端来让飘起来的心情沉一沉,再次失败, 沉不下来,还是高兴,“咱们北疆啥都不多,就地多!”
两人又冒出了一脸的傻憨笑。
控制不住,那就放纵。难受了几十年, 傻头傻脑地乐几天不过分。
副将:“在石头坡上栽的土疙瘩苗也收获了, 只比肥沃的良田少了一半。”
将军:“石头坡什么都活不了, 以后全种土疙瘩, 听婵婵的,种一次, 休一年。”
副将眼里全是明灿的晨光,“我估算了,咱们挖出来的土疙瘩管饱量两年!不怕放坏,可以晒干磨成粉再储存到兵器房里。”
将军嘴角快咧到耳朵上了,“咱们开荒不到十分之一,这些不能再种土疙瘩,咱们还可以种去年留下来的粮种。一半人留下来磨粉,一半人继续开荒种土疙瘩。地不歇,咱们人不歇。”
咕——
小雪雪放下婉娉写给将军的信,不歇脚,带着剩下的两封信去找婵婵。
将军看完信,整张脸只剩下笑咧的大嘴巴了,“哈哈哈哈,咱们北疆人可太明智了,哈哈哈,土疙瘩叶子全晒干了存着,哈哈哈哈,咱们有羊毛了,哈哈哈,还有上千头羊了,哈哈哈哈,小崽子们有羊奶喝了,咱们过年过节也有羊肉解馋了。”
副将没想过馋不馋的,只要不饿肚子不挨冻就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以前除了战马不敢养其他的牲畜,费粮。现在有了土疙瘩,他们养得起了。
副将:“今年就能吃上?”
将军:“要是又水土不服的羊,咱们能吃上,要是羊群壮实,咱们要再养一养,明年就能抱上羊崽了。”
副将:“那我就盼着今年吃不上了。”
两人一脸痴笑的幻想着北疆的羊群盛况。
“每家每户都有羊。”
“还有鸡鸭牛马。”
“每家都能吃饱饭。”
“还能偶尔吃上肉。”
“每家都有暖和的羊毛衣和羊毛被。”
“想什么时候生娃就什么时候生娃,每个娃娃都暖暖和和的。”
“咱们北疆的人越来越多,到处都热热闹闹的。”
“你们也能找个媳妇热炕头了。”
副将挠挠头,心头有点热,“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找到吗?”
将军:“三十岁出头的都是大好年纪,你这才二十出头,兮娘说你这个年纪才是生娃娃的好年纪,其他人都生娃太早,人的骨头还没长好就生娃娃,对大人不好,对小娃娃也不好。”
促进北疆人口,将军是认真的,上一封信就是问兮娘这些他和妻子都不知道的事情。
副将熬了几夜的疲倦不留一点了,整个人容光焕发,整张脸春风满面,“那我现在就开始攒家产?”
“把你的狗窝好好地拾掇一下,房顶补一补,院子填一填。”
副将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娶媳妇需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待不住了,风风火火地去修整他大半年没回的家。
副将跑回了家,擦擦水缸,提桶打水,路过疙瘩山堆,将军还没有回去,躺在疙瘩山上傻兮兮地笑着。
“将军,兮娘能不能让你有个孩子。”
“能!不是我亲生的,胜似亲生的。”
“婵婵吗?”
“对!我的娃,我们北疆的娃!”
第45章
雪煞之地, 无人踏入,此刻洁净,大地纯质, 无□□, 无病骨。
穆月松开了捂着妹妹眼睛的手, 让她看这片安静的大地。
遥望, 白白点点,山下草丛莽撞, 山顶积雪未退。
秦四丢失了双脚的地方曾大雪茫茫, 四顾皆白。大雪沁润的大地露出真容, 竟如雨后的彩虹。
婵婵噌——
爬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这般让惊讶的速度只持续了五米, 手脚发软, 若不是金奴用手护着, 白嫩嫩的小脸蛋就要扑在地上了。
婵婵被哥哥抱起来, 擦擦手, 兴奋的小心脏在小脑瓜重新运转时平静了,跳动的更慢了。
她知道这里是各种金属矿有什么用, 她又不懂提炼。
躺到哥哥怀里,婵婵无欲无求了。
“哥哥,婵婵需要一个小甜饼安慰。”
穆月笑着拍拍妹妹的小肚子,给妹妹一块小甜饼,笑问:“什么让婵婵高兴又伤心了?”
婵婵捧着小甜饼, 伸出一根小指头指一指五颜六色的不平地, “好东西。”
婵婵叹一口小奶气, “婵婵不会用。”
穆月揉揉妹妹的头, 守着金山却无门,确实需要小甜饼来安慰。
婵婵每次开口说话, 周围都安安静静的,所有人支棱着耳朵听。没有车厢的阻隔,他们听的更清楚了。
从汴都一路走过来,身上的衣服逐渐增加,多余的衣服也分给了跟上来的灾民。茵茵不舍得穿婵婵送给她的衣服,穿着小皇女的旧衣服。她帮婵婵哥哥哄婵婵多吃饭,婵婵哥哥帮她改衣服,她穿上正正好,倍儿精神。
队伍里女人不分大娘小闺女,都会些针线活,没有穆月栩栩如生的刺绣手艺,做一些常穿的衣服不成问题。他们不是流放犯,即使赶路,身上的衣服也规规矩矩的,除了爻道长。
爻道长披着大床单,从头捂到脚,只露一双眼,吃饭都是拿到他的大床单里面吃。柳娘看不下去,从车厢里翻出穆七林用竹篾编的遮雨帽,在帽檐上围一圈布给爻道长。
爻道长没有迷惑君王炼长生不老药,也没有缺德地借国运和他人的功德去修炼和改命,他安安生生地在皇陵守墓。他的两个小道童给他解决吃喝,他每天算算龟卦炼炼丹翻翻书就一天过去,别提多惬意。
他惜命,不算天意。这一次的旱灾和严寒是百年大灾,大灾后必出天道之子。他身处此世大灾之中,算天道之子无违天命。在一年一次的黄道日和□□日,他在紫薇星方位算了两卦,皆是空卦。
这个卦象在他刚摸卦象学艺不精时的常见卦,他在皇陵守了二十三年的阴气,和武国皇室有了因果,不该空卦。此时的空卦,一是大凶,天道警告他不可介入,二是大吉,否极泰来,天道不介入。
他走出皇陵,拜见武皇看一看武国吉凶。武皇身上的龙气隐约,他看不出。看不出便不强求了,无论大凶还是大吉,他都会守着皇陵到闭眼。
以上的想法,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武皇说他是有真本事的道长,在他以为武皇要强留他在皇宫时,武皇把他赶出皇陵给两岁小娃娃挡灾。在武皇的话里,他可以死于非命,小娃娃不能出事。
挡什么灾?一个两岁小娃娃能有什么灾?即使挡灾,他也该为国运和武皇挡灾,岂不是拿牛刀杀鸡。
被武皇以皇命逼入这支队伍后,他隐姓埋名。慢慢的,他明白了所有人对小娃娃的重视,也心甘情愿地为她挡灾了。
小小的火种已出现,妖魔在阻,鬼怪在吹,他们要小心翼翼地护着,慢慢地添加柴火,让火种燃烧,照亮黑夜,看清待走的路。
两个小道童无父无母,被爻道长捡回皇陵时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不用教就能照顾爻道长了。这一路上,爻道长不需要他们照顾,他们帮茵茵哥哥堆肥。
两个小道童听见了婵婵的话,对视一眼,眼里全是喜气。他们从包裹取出一个木盒子,给婵婵看道长用这些五颜六色的石土炼出来的仙丹。
茵茵蹦蹦跳跳地向上看,婵婵伸出小手拉她上来。可是婵婵在爬了不足三米就没有了力气时在茵茵心里留下了永远都不能抹去的印象——妹妹娇弱。茵茵左手牵着婵婵的手不用力,右手压在车板上借力跳到车厢上。
婵婵的手热乎乎嫩嘟嘟的,牵上了,茵茵就不撒手了。小皇女也在车上,牵住婵婵的另一只手。婵婵被两人挤在中间,艰难地救出自己的两只小手,打开木盒。
木盒里有一堆不太像药丹的丹,小满满的爪爪蠢蠢欲动,婵婵及时抓住它的小爪爪。
婵婵凝重的小表情让小满满慢慢松开小球球。
委屈的白毛毛还没有耷拉下来,就被小娃娃从荷包里拿出来的小红果哄好了。
得到了小红果,小满满的自我定位立刻变了,这些小球球是它家小娃娃的,谁都不许碰!
潘多拉盒子在手里,婵婵抱着躺下来,盖上小被子。
她需要睡一会静静心。
小皇女和茵茵坐在车厢里,看着婵婵睡了很多个一会会,一直到夕阳影斜,还把小木盒给忘记了,道长上前来询问时才想起来。
爻道长:“吃不得,咱们凡人无法吸收。”
婵婵郑重其事地点头,玻璃球和钢球的的确确吃不得,谁吃谁去I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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