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来电人是陶羡。
“喂?”陈家岳抓紧接听。
“你在哪?”电话那边陶羡问。
陈家岳如实说:“在家。医院有事?”
裘盼扶着他的肩膀,他没下马,就这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他受得了,她可不,艰难地迷迷糊糊听着他讲电话。
“什么……不合适……别开玩笑了……我说不合适!”
陈家岳对着手机一顿说,然后通话似乎被挂断了,他愣是对着手机无语。
裘盼问他怎么了,“要回医院吗?”
“不是。”陈家岳低头看她:“陶羡要来我家。”
“……嗯?”
“快到了。”
“……啊!”
裘盼乍尸一样坐了起身,呆了几秒,彻底清醒了,惊惶失措地找衣服翻衣服穿衣服。穿了一半,发现是陈家岳的衬衫,又手忙脚乱地脱下,重新找过穿过。
“别急。”陈家岳按住她的手,“你不用躲,别怕。”
裘盼挣开他的手。她听不进去,脑袋嗡嗡嗡的叫,想到的全是负面情景。
陶羡是什么性格,相处少,不得而知,但传闻她对陈家岳余情未了,这是长仁医院里九成九的人都知晓的。万一陶羡现场见到她,起了争执,吵到楼上裘母裘姥都听见,街坊邻里都争相出门看戏……
惨不忍睹。
裘盼心虚又心慌,衣服套得差不多了,才穿上一只鞋子,就跳着脚奔向门口逃跑,还不忘交代陈家岳:“千万别提我!”
陈家岳:“……”
上了四楼,就听见楼下来脚步声。
好险。
裘盼躲在楼梯转角处,一边穿另一只鞋,一边偷偷地往楼下看。
陶羡来了,敲了敲陈家岳的家门。陈家岳来开门,俩人进屋关上了门。
四周没人了,没声音了,不用慌不用急了。
裘盼松了口气,脱力地在楼梯口坐了下来。
陶羡很久很久没来过陈家岳的家了。
这回一进来,她就察觉到了异样。
他家里装修没变,家具没变,摆设没变,没有少东西也没有多东西。
但直觉告诉她,陈家岳的家里有了一股属于女人的气息。
再看陈家岳。
他套着衬衫和西裤,是白天上班时的装束,下班回家这么久了都没换下来吗?
他头发微乱,脸色沉沉地倒了一杯矿泉水,加了半杯冰块,一口气喝完。
“你在家做什么?”陶羡问他。
陈家岳看向她,反问:“你来我家做什么?”
“我不能来吗?”
“你为什么要来?”
陶羡被问住了,又冷静下来说:“护士长的饭局你走得很急,我还没到,你就走了。”
陈家岳又喝下一杯冰水,“你来有什么事?”
陶羡笑笑:“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
陈家岳:“谢了,我很好。”
“我看你家,”陶羡四处看,“变温馨了,变柔情了,是不是,”顿了顿,到底问出口:“有女朋友给你收拾了?”
陈家岳听了,低头失笑。
忙得连见面的时间都要凑,何来美国时间给他收拾家?
平日他若笑,陶羡也会跟着笑。此时他笑,陶羡却笑不出了。
“笑什么?如果真有女朋友了,大方一点,给我介绍介绍呗。”
陈家岳回答:“好。”
陶羡心里一沉,追问:“她是哪里人?几岁了?做什么的?什么时候开始?怎么认识的……”
陶羡还想往细处问,陈家岳打断她的话:“是不是我有女朋友了,你就不再原地踏步了?”
陶羡:“……”
她想回话,不想当愚蠢的哑巴,却找不到字词。
陈家岳看着她:“我有女朋友了,所以陶羡,别再浪费时间琢磨我了。”
陶羡笑了出声,“琢磨你?我哪有时间?”她望向别处,找地方藏放慌乱的眼神:“我工作很忙很忙,手术不比你少,你知道的。”
陈家岳微微叹气:“那就好。”
“好啊,当然好了。”陶羡应着,眼睛四处乱放,就是不敢看向陈家岳。
他卧室的门开着,里面床头柜上放着什么东西。陶羡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是一串钥匙,和一个钱包,姆明卡通图案的钱包。
姆明对陈家岳来说有特殊的意义,但他从来不用花哨的东西。
所以那个钱包是谁的?
陶羡还想研究,陈家岳挡到她跟前了,顺手把卧室门关上。
“谁的东西?”陶羡问。
陈家岳:“我的。”
“不可能。”陶羡说,“是不是你女朋友的?她在?”
“她不在,她走了。”
“她是谁?”
“她……”她交代过“千万别提我”,陈家岳说:“不管她是谁,都与你无关。你走吧。”
陶羡心里酸楚得很:“这话很伤人的知道吗?”
陈家岳说:“长痛不如短痛。两年半了,你该走出来了。”
陶羡红了眼睛:“两年半了,我都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被分手。”
她起初以为是他家事复杂要处理,又以为是科室工作太忙没有时间,还以为他移情别恋有了第三者。
发觉都不是,就像无头冤案,更不服气。
陈家岳说:“想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不要非得想明白。感情的事也没有标准和定量。”
陶羡苦笑:“说到底,是你对我没有感觉了。”
虽然当年是她主动追求,但她坚信陈家岳也喜欢她。毕竟主动追求他的女生不要太多,却偏偏是她抱得美男归。
陈家岳没有接话。
“家岳……”陶羡心存一丝希望,往他怀里靠去。
陈家岳抬手,想推开,迟疑了半秒,改为轻抚陶羡枕在他怀里的脑袋,叹着气温声说:“陶羡,清醒一点,潇洒一点,你很出色,只要往前走,一定会拥有属于你的新感情的。”
陶羡抬头看他,脸湿了。
陈爱云说,陈家岳有女朋友的话,对方一定是出色的人。
陶羡自问,她出色吗?
出色。
连陈家岳都这么认为。
不清醒?不潇洒吗?
她够清醒,够潇洒了啊。
往前走,属于她的新感情?
她一直在往前走,只是想要的依然是他这位旧恋人。
正是拥有过,才深陷其中,才舍不得放下。
心心念念。
再没回响。
走吧,往前走,非走不可,必须立即马上走。
这男人怀里,有女人的味道。
不属于她,容不下她。
摸不着,看不见,却笼罩着他,占据了他。
一切无可挽救。
已成终结。
陈家岳将陶羡送至门口,说:“以后别来了。”
陶羡背对着他,一声不哼,听着他说:“我不保证下次会开门。”
……
裘盼坐在楼梯上,感觉过了好久好久好久,陈家岳的家门仍然紧闭,楼下没有任何动静。
五月了,平时明明很热,今晚却有一丝丝意外的寒凉。
裘盼穿得单薄,搂紧自己保暖。
陶羡那身裙子很漂亮,是夏天的味道,清清爽爽。
人长得标致,事业有成,在医院的时候听过不少关于她的赞誉。
就连在点评系统,病人对她的评价都是全五星的。
作为在长仁医院举足轻重、与陈家岳媲美的产科医生,三十出头的陶羡足够优秀。
难怪陈家岳之前跟她交往。
这么优秀的女性,分手了,陈家岳有没有后悔?觉不觉得可惜?
如今孤男寡女单独相处,有没有可能旧情复燃?
刚才陈家岳被逼中断,他会不会忍不住,跟陶羡……
裘盼抱紧双腿,脸埋了进去。
她真是不堪,脑里想的东西居然这么低俗肤浅。
无格调无深度,丢人,太丢人。
楼下传来声响。
裘盼凝神听着。
门开,门关,又门开,接着有脚步声,像越来越远,又像越来越近。
她抬起头,陈家岳站在了跟前。
“怎么坐在这里?”陈家岳皱眉。
裘盼说:“钥匙钱包落你家了。”
陈家岳笑了:“正要给你送上去。”
“别,你别敲我家门。”裘盼说。
陈家岳在她跟前蹲下,平视她说:“我是吸血鬼,见光死?”
裘盼想回话,却寒意忽近,鼻子一痒,“哈气!”
打了个喷嚏。
陈家岳本能地闭上眼,被喷了一脸口水花。
“对不起对不起。”裘盼忙拿手给他擦。
陈家岳握开她的手,脸贴上去,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唇冰冰凉凉,细吻之下带微温。他的舌尖有先前的余味,是他和她才能调和出的余味,一模一样,没有变质。
裘盼闭上双眼。
独自坐在楼道漫长地等待,受着凉,换来一个暖融融的吻,不亏。
陈家岳把人带起身,带下楼,又带去了他家。
“楼道风大,你可能着凉了。”他进了厨房,说要给裘盼煮药。
裘盼坐在客厅沙发,静静地等着。
沙发角几上摆着的姆明卡通小像,她有细看过,旁边那张合影却没有。
裘盼拿起合影看。
合影里意气风发的男士就是陈家岳的父亲吧。
挨着的小男孩一看就是陈家岳。
陈家岳的亲生父亲曾经也是长仁医院的产科医生,业务能力很强,有丁老院长的扶持,早晚会是长仁的下一任院长。可惜英年早逝,林院长后来居上。
这些有的没的,都是从信息科的八卦里听回来的。
陈家岳从未跟她提过家人和家事。
也许哪一天他会主动跟她提起。
又也许不会有那一天。
“过来。”陈家岳在饭厅招呼她。
裘盼闻到了姜味,过去坐下。
陈家岳说:“放了可乐,可乐煲姜。”
裘盼笑了:“你港剧看太多了?”
陈家岳坐在她对面:“在家闲着就看几部。”
“都看哪些了?”
“《原振侠》,《难兄难弟》,《刑事侦辑》……”
“我以为你会看《妙手仁心》之类的医疗剧。”
“在医院还看不够吗?”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裘盼好几次差点问出口:你和陶羡聊什么了?做什么了?
好几次都堪堪忍着。
可乐煲姜挺可口,喝了之后身体辣乎乎的,有些冒汗。
剩下一半喝不完,裘盼说不喝了。
陈家岳把她的杯拿过去,仰头把剩下的干了。
裘盼心思颤动:“你为什么喝?”
他和她所有负距离的高阶亲密都做遍了,喝对方喝过的这个入门级亲密,却是第一次。
陈家岳说:“预防一下。”
他把裘盼的钥匙和钱包递给她,问:“为什么不换我送的钱包?”
裘盼的钱包看上去很旧了。
裘盼不敢说,她有换过,只是后来又换回去了。
她笑笑道:“这钱包比较有意义。”
陈家岳:“前夫送的?”
裘盼愣了愣,摇头:“我自己送给自己的。”
顾少扬送过许多姆明的周边给她,包括钱包。裘盼没有换来用,因为那些时候认为旧钱包仍不算旧,而且来日方长,总会有用到的时候的,不急着换。
顾少扬送的姆明周边,她一件都没有带走。
手上这个旧钱包,是她用大学打工赚的第一笔钱买的。
虽说钱包不是前夫送的,气氛仍有点微妙的凝固。裘盼觉得他俩开了一个不太好的话题,无言尴尬。
陈家岳忽说:“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裘盼:“?”
陈家岳:“做饭糊,炒菜糊,打麻将不糊。血压高,血糖高,工资不高。”
裘盼“扑哧”笑了。
陈家岳继续说:“政/绩不突出,业绩不突出,腰椎间盘突出。大会不发言,小会不发言,前列腺发炎。”
裘盼笑乐了,陈家岳也看着她笑:“这么好笑吗?”
裘盼说:“我笑点低。”
转念想起陈家岳刚才的戛然而止,不知怎的,裘盼胆大地问了句:“你前列腺会不会发炎?”
陈家岳眼里有微光闪掠,说:“怕有这个趋势。”
裘盼是真担心:“那怎办?”
“能治。”
“怎么治?”
“一个,”陈家岳往后靠进椅背,腾出膝上一片空间,说:“比较费你的治疗方法。”
裘盼看着他,隔了一张餐桌,犹如隔了一座山海。
他像北极,她像南极,磁性在视线纠缠之中暗涌,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越过山海,被吸引着朝他奔赴。
他递手相迎,抱个满怀,与她在椅子上对望。
金风玉露一相逢。
密密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
水漫金山。
佳期如梦。
醉生梦死。
陈家岳的鼻尖结了一颗颗细汗,裘盼吻上去,舔走他的汗珠。
“喜欢吗…”陈家岳哑声问。
裘盼吻他上唇,吻他下巴,肆意嗅闻他皮肤上的松木香味,喃喃道:“你有用我送的剃须刀吗…”
“你说呢…”
“我不知道…”
陈家岳拿下巴磨蹭她的侧脖,再往下,揭穿她:“其实你知道…”
阳台外有虫叫,月亮挂夜空,又安静,又热闹。
“以后别跑了…”
“我……”
“我会生气…”
“……”
“然后惩罚你…”
“啊……”
她求饶一样吻他,轻抚他的脸。
陈家岳握住她的手,低吻她修长的指尖:“你的手,敲键盘很灵活。敲我身上,会怎样?”
裘盼滑下去,悄悄告诉他会怎样。
第60章
市里有名的粤菜酒楼, 曾芷菲是常客之一。
早上起晚了,时间不当不正的,来一顿粤式brunch, 把早午饭一并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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