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表情复杂,“我怕他们两个打出火气,就不好收场了。”
“应该不会吧。”我不确定道,“他们大概有分寸。”
门外哐当哐当的声响更大了,已经从有两只发疯的公牛升级成古罗马斗兽场。
芭芭拉听着那声音,挑了挑眉。
她的眼睛里写着怀疑:真的?
“真——”
嘭!
厨房外传来巨响。
“——的。”
咚!
又一声巨响。
我平静地抽出刀架上的菜刀,“麻烦等一下,我出去看看。”
我推开门,和闪亮的刀尖一起探头。
客厅里,提姆手里抄着客厅的四角凳,牢牢挡住老爹踩在沙发上劈来的衣架。
两人正在僵持,一动不动,好似从搞笑漫画里扣下来的场景。
我提着刀,冷漠道,“你们在干什么?”
眼前刮过一道诡异的旋风,再抬头,提姆和老爹并肩坐在沙发上。
老爹勾着提姆的肩膀,用力挤压,健康微笑,“没事没事,哈哈,你去忙吧。”
我仿佛听到提姆的骨头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故作轻快地一胳膊肘捅在老爹腰上,“没事的,你需要帮忙吗?”
倔强的中年人险些一声喷出来。他勾在提姆肩上的手臂用力到肌肉鼓起,提姆的笑容随着他的力道增大而扭曲。
我目光扫过一圈,衣架啪嗒一声从四角凳上滚下来。提姆和爸齐齐露出讪笑。
我提刀的手腕转了转,“这是我家装修完的第一天,你们懂什么意思吧?”
两人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我慢慢退回厨房,用手上的刀切掉菜板上的蘑菇,“问题解决了,他们得到了和平。”
芭芭拉不说话,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真的?
“真……”
哐!
我克制地对她笑笑,“稍等,我处理一点家事。”
厨房里最大的那把菜刀放在哪个位置来着?
237.
提姆和老爹并排坐在沙发上,中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我提着被没收的撑衣杆和果盘,“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声音,不然我会温柔地请你们出去吹风冷静。”
“好的。”
“没问题。”
两人乖巧答应,我一人瞪一眼,回头走进厨房。
临近厨房门口,我猛地一转头,两个人坐在原位,面上有着非常相似的拘谨。
沙发上的抱枕缓缓滑下来,滚到地上,被提姆捡起来,恭敬地拍掉灰放回去。
我怀疑地扫过他们放在膝盖上的手,再次警告,“注意你们的年龄,不要当高龄幼儿园学生。”
老爹干笑,“你放心,”
总觉得他们在背着我打架,拆家的玩意儿就应该扔出去。
238.
晚餐多加一个人,主菜是糊掉的牛排。
我们四个人围坐在桌边,安静地吃东西。
不是我不想说话,是找不到一个和平的话题。
桌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偷偷勾我的脚,我面上不显,微微抬眼。
提姆动作优雅地切着漆黑一片的牛排,一点也看不出他的腿长到要勾在别人的脚上。
我回蹭两下,无声地踢了踢他的拖鞋。
老爹猛一下把餐叉戳进盘里的黑色牛排上,动作之暴力,仿佛那坨焦黑的肉是提姆的脑袋。
底下勾着我的东西停顿一下,颇为暧昧地蹭蹭。
然后挤进来第三只脚,狠狠从我们中间扎进去。
芭芭拉忍无可忍,餐刀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噪声,“我们是在吃晚餐,对吧?不是在举行摔跤比赛。”
我左右旁边的两条腿无声滑走,仿佛两条僵硬的蛇。
吃完晚餐,老爹自觉地端起桌上的餐具,居高临下地睥睨提姆一眼,他没有说话,又仿佛说了很多,这一眼满含傲气。
我内心冷笑,之前躺在我家沙发上混吃等死的老头不知道是谁的爸。
哦,好像是我的爸。
莫名出现竞争心理的两个人端着盘子进了厨房,区区四个盘子,两个人并排挤在洗碗池前洗碗。
不,那根本不是洗碗,那是在当人力电风扇。
芭芭拉看向我,“他们打算一直这样吗?”
“他们没有机会的,”我开了一听啤酒,浅抿一口,“眼不见,心不烦,一起送进哥谭湾。”
芭芭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在厨房传来差点摔碗的哇哇乱叫时点头,“我会帮你的,给我也拿一听啤酒。”
头痛,想和芭芭拉去楼下酒吧喝两杯。另外两个人就让他们在家里相互消耗吧。
239.
两个幼稚鬼在厨房进行了一轮暗黑决斗,试图把对方手里的盘子打碎。
他们谁都没有成功,两个人都失败就等同于成功。
我和芭芭拉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喝啤酒打游戏,讨论要不要添置新的豆袋沙发。
在厨房洗了半小时碗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老爹一改往日进门就倒上沙发的流浪汉风采,勤快地抓起扫把打理厨房。
他瞥着提姆,他的高傲至此已尽数体现。
于是扫地的人顺理成章变成两个,拿着扫把较劲,下一秒可能就会抓着扫把杆互捅。
芭芭拉开了第二听啤酒,“问一句,你爸究竟多少岁,他看上去充满活力。”
空口喝啤酒总有点寂寞,我从两把扫把中间挤过去,在橱柜里拿了两根香肠。
我抛了一根给芭芭拉,自己拆开一根,“男人的年龄是秘密,他是永远的八岁。”
可能还要再小点,五岁?
跟提姆加起来,两个人不超过十岁。
240.
下午我们把家里打扫过一遍,现在两个人又细致地进行了一番深度打扫。
挺好的,这样的较量请多来几次,谁是真的猛男就要在家务上见真章。
提姆先一步给阳台上的植物们浇完水走进来,眼睛微微发亮,想往我旁边坐。
豁然一颗流星砸下来,老爹大刀金马地坐在我们两个中间,刻意把提姆往边上挤。
我漠然起身。
你们两个自己折腾去吧,我不过是一个无辜的下班社畜而已。
241.
自从我爸踏进我家的门以后,提姆再也没找到黏在我身边的机会。
在享受了免费的保洁服务后,芭芭拉和提姆就该回去了。
出于礼貌,我把老爹关在家里,送他们两个人下楼。
芭芭拉走得很快,一下消失在楼梯拐角。
我和提姆走着,脚步不自觉慢下来。
我抓住他的手,牵进去,他有些发愣,我摸着他掌心的疤,“他知道是你吗?”
我不了解老爹和红罗宾合作的具体情况,但是看今晚老爹的表现,不是把提姆当作普通人对待。
提姆向我贴近,我们在楼梯上行走的速度基本是在挪动,“他不知道,但你的爸爸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猎手,他很快会对我起疑心的。”
“只要你不给自己捏一个在加拿大砍树的伐木工设定,我都可以接受。”
我捏捏他的手,“他只是比较,嗯,神经过敏。”
“能够理解。”提姆说,“他的身份塑造了他的警惕心,而且在他眼里,我很可疑。”
他弯着眼睛,没有因为冷遇感到挫折,“但这只是一个小问题。”
这的确只是小问题,他和老爹见面的时间太早了,如果再往后拖长,他会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你需要安慰吗?”我问,“比如说,”我盯着他的嘴唇,“一个吻。”
“完全不介意。”提姆笑眯眯地说。
242.
我回到家,老爹正焦虑地在客厅走来走去。
一丝丝心虚从我心底泛起来,很快被压下去。
我扳住老爹的肩膀,“我们是不是该聊聊?”
中年男人磨着牙,“那小子太猖狂了。”
他摸着下巴,“他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他身上的肌肉一看就是锻炼过的,手上的茧是长期训练的结果。这种东西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正常有钱人长这样?”
“你这就是歧视了。”我举起手,让他看我的掌根,“我难道不是一个平凡上班族吗?”
老爹噎了一下,欲言又止。
我怎么不算平凡上班族了,我又不是长了三只眼睛。
他嫌弃地啧了一声,“他一看就很会骗人。”
“我也不傻呀,”我叹气,“我是好糊弄的吗?”
我把人按到沙发上坐着,“不要焦虑,焦虑掉头发,你要变成秃头男人吗?”
老爹委委屈屈地嘀咕,“你真的很喜欢他吗,他哪里好了?”
说得好像我找其他男朋友你就没有意见一样。
“对,”我打破他的幻想,“提姆很好,我很喜欢他。”
“他不好,”老爹反驳,“我看过关于他的报道,他的心都是黑色的。”
“很巧,我挺喜欢那颗黑心的。”我按按他的肩膀,“而且我们才恋爱没多久,你不用着急。”
“我总觉得到以后还会有更崩溃的事情。”爹引发了动物般敏锐的直觉,他犹豫道,“我会观察他的。”
“给别人保留几分清净吧。”
我坐在他旁边,拿了一听啤酒给他借酒消愁,“总之,我喜欢他,所以不准做出格的事,不然我会生气,明白了吗?”
老爹接过啤酒,苦涩地大喝一口,“我是聋子,我听不到。”
“我管你是不是聋子。”我无情道,“不要反抗女儿的意见。”
叛逆的中年男人在家里没有话语权。
芙爹:只有贤惠勤劳的男人才能配我的崽!!(震声)
第39章
243.
老爹在我家住下了。
平时他不会在哥谭逗留很长时间,但这次,莫名的理由支撑着他在这座阴暗诡异的城市留了下来。
第二天他就失去了做家务的动力,我回家的时候看到他硕大一只躺在沙发上,仿佛缸里一只翻肚皮的鱼。
我俯视他,“你不做饭吗?”
“我不想动,”老爹抱着抱枕,换了一个方向躺着,“点外卖吧。”
“好哦,”我从包里拿出电话,“提姆应该不介意给我送晚餐过来。”
一道旋风冲进厨房,紧接着传来冰箱门打开的声音。
我打了一个哈欠,揪过抱枕,往沙发上一躺。
累死了,不想动。
谢谢提姆,让我得到了一个勤劳又贤惠的爹。
244.
家里老爹严防死守,然而公司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插手的领域。
他不插手也没关系,公司是充满工作的地域,转岗以后,大部分时间我和提姆在公司都没有除了发消息以外互动。
食堂也不是天天能一起吃,忙起来我们还是更习惯各自点外卖。
这样看老爹的隔离计划发挥了充分作用,姜还是老的辣。
可惜,生活充满意外,哥谭充满意外。
即使我在卢修斯手下,也免不了加班。
这天我们正在辛勤地工作,突然之间所有的灯光暗下来,面前的电脑屏幕瞬间漆黑。
与此同时,窗外黑沉沉一片,好似所有光明都被人夺走。
但仅仅片刻后,对面的办公大楼里亮起手机屏幕的星星亮光,还有人们嘈杂的议论。
我看了眼手机,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新闻推送。
卢修斯站在窗前,向外张望,“我记得这周没有区域性停电的计划。”
“可能是其他原因。”我说。
生活在哥谭的人们早习惯了三天两头出乱子的混乱生活,大家很快镇定下来,不慌不忙等着电力恢复。
我和卢修斯在黑暗中站了两分钟,卢修斯借着夜光模式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我们走吧,剩下的工作明天再说。”
大厦里的八台电梯全部停运,我们走消防通道,很快在这里遇到同样加班离开的其他人。
随着人数增多,氛围愈发安定。重叠杂乱的脚步声回响在楼道内。
有人发出感慨,听声音是我们大名鼎鼎的茶水间拳王泰勒。
“这让我想起了上次大厦停电的时候。”他的声音压低,变得沙哑,“那时候我还在企业文化组,那天,我一个人留在我们那层办公室里,拉年会宣传排期的甘特图。”
众人的脚步声不自觉慢下来,让泰勒的声音在漆黑中变得更加清晰。
“灯,一下子全部熄灭,包括我的电脑。冬天,楼层的中央空调也停下来。我在办公桌前玩手机等了一会儿,慢慢感觉有些冷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也没电关机。我决定回家,整层楼只能听到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哒,哒,哒。”
“我路过茶水间,听到里面传来水滴的声音。起初,我很高兴,认为这层楼除我以外还有其他人。我喊了几声,可里面的人没有应我。”
寒意,不知不觉顺着裤管钻进身体。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放缓。
“我好奇地推开门,却不知道其后正是地域。黑暗里,一件纯白的西装在空中飘荡,深色的液体玷污了那片白色,沿着下摆,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嘀嗒,嘀嗒,嘀嗒……”
走在我前面的宣传部部长发出惊恐的呜咽,楼道里寒意愈盛。
泰勒森森道,“他发现了我,扭身向我走过来,我动弹不得,大脑忘记了该如何逃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件西装向我飘来。”
“等到凑近,我终于看清他的模样。”
“——卢修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安静中响起宣传部部长惊惧的尖叫。
其他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有人茫然发问,“卢修斯为什么会在茶水间?”
“哦,”泰勒解释道,“停电的时候他的咖啡打翻了,泼到他身上,他来茶水间找抹布。他带着蓝牙耳机,没听到我的声音。”
泰勒顿了顿,“我真没看到他,我以为那就是一件白西装在飘。”
我:“……”
“好吧,泰勒。”我平静道。“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
“卢修斯就在我后面。”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245.
宣传部部长又惊又吓地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
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其实,我想起来一件事。泰特碰到卢修斯的那天,我也在公司加班,只不过我和泰勒在不同的楼层。”
众人刚刚沉稳的脚步声再次变得飘忽虚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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