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晋闻吞下碗里的牛肉后见陆承延迟迟没动筷子,故意问:“江总怎么不吃,习惯了锦衣玉食小地方的苍蝇馆子不合口味?”
陆承延看着碗里裹满了辣椒的牛肉,拿起筷子浅尝了一口,刚入口就被直冲天灵盖的辣味呛得低咳了好几声。
戚冉冉忙给他递了杯水,“江总您要是不能吃辣的话我让老板换鸳鸯锅?”
“不能吃辣却要来吃火锅,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陈晋闻也放下筷子,单手搭在八仙桌上。
陆承延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抬起头直面陈晋闻的挑衅,“那便在酒试一试?”
第五十九章
戚冉冉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好好的火锅局突然变成了拼酒大赛,陆承延和陈晋闻两个人喝了三斤多白酒,喝到后面她都怕他们酒精中毒。
“再来!”
陆承延将面前一玻璃杯的白酒一饮而尽, 杯子倒扣在桌上, 等着陈晋闻接招。
陈晋闻也喝红了眼, 直接拔了瓶塞要往嘴里倒,吓得戚冉冉赶紧冲过去抢下来。
“干嘛呢干嘛呢, 这是喝酒又不是拼命!”
陈晋闻舌头都大了还试图把酒瓶拿过来,“冉冉你别管,我今天非得把他喝趴下,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陆承延也没好到那里去, 坐在板凳上都摇摇晃晃了还不忘冷笑,轻蔑道:“你,不行。”
“你说谁不行?”
“说你,你不行!”
“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是一样,你不行!”
“你敢跟我比比吗?”
“来, 比!”
两个人挣扎着从板凳上站起来, 凑到桌角开始撸袖子, 戚冉冉还以为他俩要打架,正准备去拉, 就见这两个人开始坐下掰手腕, 掰得面红耳赤,青筋暴起。
阮慎宜看猴戏一样一边剥花生米一边问戚冉冉, “你觉得谁能赢?”
谁赢谁输都不重要, 反正她是最大冤种, 好好一顿饭吃成这样,真想一人给他们一脚。
戚冉冉生无可恋地坐下喝水, 想着要不然干脆把他们打晕算了,省得折腾。
坐下还没五秒钟,就见阮慎宜站起来鼓掌,“哇!咬起来了!”
不是形容词,是字面意义上的咬起来了!
陆承延和陈晋闻掰着掰着都开始胡来,一个咬住对方的手背,一个咬住对方的肩膀,谁都不肯松口。
“喂!属狗的啊你们!”
戚冉冉吓得赶紧用巴掌把他们打开,她可不想喝成这样还要带他们去打狂犬疫苗啊!
好不容易才把两人分开,戚冉冉觉得不能再耽搁了,得赶紧把这两个人送走,再闹下去她要神经衰弱了。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走吧。”戚冉冉挎上手袋。
陆承延和陈晋闻两个人喝酒都不太上脸,从外表上看好像没什么事,真正要站起来走路才发现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的。
“哎哎哎!”
戚冉冉扶住这个又倒了那个,两个男人一个扶着桌子一个撑着墙,谁都不肯当最先摔倒的那个。
无奈,戚冉冉只好求助阮慎宜,“阮阮,咱俩搭把手先把陆总送到车上去,他司机在楼下。”
戚冉冉说完把陈晋闻扶到长条凳上坐下,叮嘱他在这儿等一会儿自己马上就回来,陈晋闻的意识虽然已经开始不清醒了,但还是强撑着点头。
喝醉了酒的人跟尸体没什么两样,都死沉死沉的,戚冉冉和阮慎宜一人一边架着陆承延,费了老鼻子劲才总算把人送回车上。
“陆总喝醉了,麻烦您把他送回去吧。”戚冉冉叉着腰喘气。
不料司机师傅却迷茫地瞪眼,“送到哪里去?”
戚冉冉愣住,“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啊。”
“回向海吗?”司机师傅问。
戚冉冉人都傻了,“您是陆总的司机您问我?”
司机师傅也是一脸为难,“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给陆总开车,就开了一趟,从向海到这儿。”
“啊?”戚冉冉挠头,“那您知道陆总家在哪儿吗?有他家钥匙吗?”
“没有。”司机摇头。
“公司,要不然你把他送到公司,联系一下沈秘书,沈秘书电话你有吧?”
“没有。”司机又摇头。
“这样,你找一下陆总的身份证,在附近酒店给他开个房,我来付钱。”
司机师傅在陆承延身上摸索了一会儿,再次摇头,“没有。”
“怎么办啊戚小姐?”司机师傅竟然还来问她。
戚冉冉无语凝噎。
没办法,戚冉冉只好又上楼把陈晋闻搬下来塞进车里。
“师傅,导航到新苑小区吧。”
阮慎宜坐在副驾驶,戚冉冉坐在后排中间,两边肩膀上各靠着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
她心好累,真的
。
司机按照戚冉冉的指引在新苑小区一个单元门前停下,阮慎宜从副驾驶下来帮她把陈晋闻从车里拖出来,恰好此时爷爷下楼遛弯,瞧清了脸后忙问:
“冉冉?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呦,小陈怎么喝成这样啊?”
在爷爷的帮助下,三个人总算成功把人抬到家里。
次卧有现成的被褥,奶奶让他们把人扶进去,见陈晋闻喝得不省人事,一边不停念叨一边带上围裙去厨房煮了碗醒酒汤,扶着他喝下后才皱着眉问戚冉冉。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喝这么多?”
戚冉冉只好尬笑,“朋友聚餐,一不小心喝多了。”
她说完,奶奶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阮慎宜,刚才还皱着的眉毛瞬间舒展开来,眼睛一亮,“呦!这是谁家的姑娘啊长得真标志!”
“奶奶好。”阮慎宜乖巧地打招呼。
戚冉冉的奶奶是个重度颜控,看见好看的人就心花怒放,阮慎宜甜美可爱,完完全全就是她喜欢的类型。
老太太慈眉善目地问:“姑娘你多大了呀?谈恋爱了没啊?”
嗯,给人牵线拉媒也是她的爱好。
戚冉冉赶紧拉着阮慎宜开溜,“那什么,奶奶,我朋友还要赶高铁我去送送她,你们帮我照看一下陈晋闻哈!”
逃回车上后戚冉冉又指着师傅往前开了十来栋,车子在另一个单元门前停下。
“师傅,麻烦您背一下陆总行吗。”戚冉冉帮司机师傅在后面扶着,以防陆承延从背上摔下来。
“哎呦,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门铃按响后,外婆一开门就看见一个彪形大汉背着一个男人站在她家门口,正警戒着要喊厨房里的外公,戚冉冉从门缝里探出头,“外婆,是我!”
“冉冉?”外婆赶紧把她拉进来,看向门口,“你什么时候回的江芜?这都是谁啊?”
“我朋友,中午聚餐喝多了,没带身份证住不了酒店,我就只能把他带过来了。”戚冉冉示意司机师傅把人背到客房去,“一会儿他酒醒了我就让他走哈!”
听见声音的外公背着手往客房里看,看完直摇头,“喝成这样,我看一时半会醒不了。”
“外公外婆麻烦你们帮我照看一下他,我还要送我朋友去赶高铁,一会儿就回来哈。”她把装着换洗衣服的手包扔到沙发上,只拿了手机准备去送阮慎宜。
“哎哎哎——”外婆见她要走赶忙拉住她,指着躺在床上的陆承延,“你就把他这样扔给我们了?”
“不是,我一会儿就回来,我就去一趟高铁站。”戚冉冉解释。
阮慎宜见状主动说:“不用了冉冉,我自己打车去吧,你折腾一天肯定累了,快歇歇吧。”
“可是……”
“没事的,你放心。”阮慎宜朝她笑笑。
见她坚持,戚冉冉只好作罢,“那我送你下楼?”
“嗯。”
到了楼下,戚冉冉向阮慎宜道歉,“对不起啊阮阮,你特地来找我,结果搞成这样。”
“没关系的又不是你的错,大不了下次你再请我吃一顿就是了。”她不以为意地安慰戚冉冉,“对了,你干嘛不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
“这个,说来话长。”
虽然说出来很离谱,但这四个老人就是会连麻烦都要攀比的程度。
戚冉冉让司机师傅在附近找一家旅馆休息一下,等陆承延醒了她就给他打电话。
送走了阮慎宜,戚冉冉精疲力竭地回到外婆家。
陈晋闻那边她不担心,就算她不在,凭爷爷奶奶对他的喜爱也会照顾好他的,倒是外公外婆这边,他俩不认识陆承延,又素来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她不在的话他俩估计都想给人扔出去。
所以上楼之前戚冉冉给爷爷奶奶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手头有点事,明天再去接陈晋闻。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如释重负地瘫坐在沙发上。
这一天过的,跟打仗一样。
外婆瞧见她满头大汗,拿了块毛巾过来给她擦脸。
“谢谢外婆。”
戚冉冉擦完脸,感觉外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怎么了?”
外婆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道:“冉冉,你跟外婆说实话……”她指向陆承延所在的方向,“里面那个,是不是你男朋友?”
“怎么可能!”戚冉冉立刻否认,“他是我老板我多想不开啊跟老板谈恋爱!”
“老板?你刚才不是还说他是你的朋友吗?”
“……既是老板也是朋友。”戚冉冉让她外婆千万别多想,她真的没这个意思。
外婆这才放下心来,拉着她的手抚摸,“不是就好,你现在年纪还小,虽然大学毕业了还是要把事业先稳定下来,感情的事不宜操之过急,尤其不能学你妈妈!大学一毕业就结婚生孩子,自己的事业生活全毁了,成天困在柴米油盐里。”
说起妈妈,外婆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如果不是早早的结婚生子,以白绒绒的能力当时会有更好的发展,虽然她现在过得也很好,当上了明海大学的副教授,但每次谈起这个事外婆还是很不高兴。
“放心吧外婆,我知道的。”戚冉冉安慰她。
老年人一般晚上睡得比较早,戚冉冉八点洗完澡出来外公外婆都已经睡了,戚冉冉拿了条新毛巾打湿走到客房,准备给醉得不省人事的陆承延擦把脸。
她一打客房的门,浓重的酒气飘出来,陆承延的西装紧裹着衬衫,睡得很不舒服。戚冉冉把毛巾放在床头,托起他的脖颈准备帮他把西装外套脱掉。
喝醉酒的陆承延很听话,被戚冉冉唤醒后不吵也不恼,乖乖坐起来像个宝宝一样举着手任由戚冉冉给他脱衣服。
戚冉冉帮他把衬衫扣子也解开两颗,拿起床头的毛巾给他擦脸。
冰凉的毛巾覆盖在因酒精而炽热的皮肤上,陆承延的神智回过一丝清明,他睁开眼,正落进一双漆黑却泛着水光的眸子。
十月底,夏季的暑热已经过去,草丛里的虫鸣也没了声音,夜,寂寂的,静静的,惟余不知为何热起来的空气和胸腔里跳动的声音。
第六十章
陆承延抬头, 轻轻握住那双拿着毛巾停留在他脸上的手,微哑着嗓子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戚冉冉本能地想往后退,却被他一把圈住腰肢, “咚”得一声砸到他的胸膛上。
“陆总……”
戚冉冉惊慌失措, 想要挣脱, 却又不敢发出大动静惊扰外公外婆。
“不对!”他的语气急切,禁锢住戚冉冉的力道加大, 滚烫的呼吸中带着浓重的酒气,“你说过会认出我的,你骗我……”
他失望的垂头埋在戚冉冉的颈窝,声音似有些哽咽, “他们都不要我,你也不要我……”
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闷闷的,喘不过气来,戚冉冉听不懂他的醉话, 但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她不再挣扎, 而是静静地让他靠着, 手掌轻抚上他后脑的发丝,像安慰孩童般抱着他。
活了两次的戚冉冉比谁都知道, 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那些压抑在心底,无法被时间抚平的创伤, 有时候只有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晚上才敢偷偷流露出来。
感受到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弱后, 戚冉冉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拆出来, 扶他重新躺下。
“别不要我……”
睡梦中,他的眼角划过一丝泪痕, 抓着戚冉冉的那只手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戚冉冉用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湿润,洁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她第一次萌生了想要了解他的想法。
清晨,天空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房间的玻璃窗照进来,陆承延醒过来,一张安静的睡颜映入眼帘,戚冉冉趴在床边睡得正熟,
陆承延坐起身子,顺着视线望去才发现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脑海中的记忆有些模糊,但她轻抚着他的头安慰他的感觉依旧清晰。
陆承延伸出手,温柔地撩起她额前的碎发,带些无可奈何地轻叹,“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认出我呢……”
感受到有动静,戚冉冉揉了揉眼睛,睁开眼后正好对上陆承延慵懒的视线,她吓了一跳,赶忙想从床边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头一点儿也动不了。
“怎么了?”陆承延忙问。
“头,头动不了了。”戚冉冉捂着脖子,“好像落枕了。”
“我看看。”他翻身下床扶她坐起来,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啊!”戚冉冉发出惨叫,小脸皱成一团,“疼……”
“忍一忍,我帮你按一下。”说完,他一手托住戚冉冉的下颌,一手以虎口卡住枕骨的下缘,双手同时用力缓缓向上牵拉,连续重复几十次后,症状竟然真的缓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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