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呈一心扑在徐朦朦受伤的事上,没心情追问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好不容易送到了镇上医院,医生只是对伤口做了简单处理,要想放心些还是要去市里看看。
几经周转又去了市医院。
等到了后,梁呈抱着徐朦朦准备走急诊处理,刚进医院,有人拦住了他们去路。
“徐小姐。”
徐朦朦认识这人,轻拍梁呈肩膀,“这是我小叔的人,你别担心。”
话音刚落,那边已经有医护人员推着平板床过来,梁呈将徐朦朦安置好,准备跟着过去。
男人伸手拦住他,“剩下的事会有专业人士处理。”
“梁呈,放心吧,有小叔在,徐朦朦保证一个头发丝儿都不会少。”
“你们一直说的小叔到底是谁?”
庄在溪瞧了眼站在前面挡路的男人,眼神示意梁呈到那边说。
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庄在溪闻不惯,找了个靠窗位置,“朦朦的小叔身份比较特别,是新调任到岭原的徐市长。”
梁呈神色如常:“徐市长?”
“朦朦其实是高干家庭的孩子,唯独她比较特别,平日里她人也比较低调,除了我和她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对她比较了解,以前她交往的那些朋友都不知道这件事,一来是省心,二来是怕别人以此巴结或是委托她一些事。”
梁呈知道她父母都是公务员,但因为事关她的家庭,一直刨根问底去追问总有种不尊重人的意思,所以他只知其一,却没想到她的家庭条件远比他想象中要好上太多。
“你别有心理压力,你们感情上的事和这些外在因素是没关系的,只要朦朦喜欢……”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件事我就当你没和我说过,我也不会在她面前提。”
“……那就好。”
徐朦朦出来时,已经是四十分钟后的事了,还大张旗鼓地住了院。这效率和大手笔,一看就和她小叔脱不了关系。
当她被医护人员送进病房里,她那铁面无私的小叔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冷着一张脸,病房里堪比开了冷气。
“小叔。”徐朦朦难得有怯生生的一面,“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明天才吃饭呢!”
徐舟远看着她一副讨好的嘴脸,原本不打算生气的,瞥见她包得严实的腿,冷声道:“明天打算找什么借口不去?”
“小叔难得叫我吃饭,我就是明天拄拐也得去!”
徐舟远下颚微抬,示意推她进来的护士先出去,起身走过来,盯着徐朦朦几次想开口骂两句,到底没说出口,绕过她准备推到病床边。
“小叔!”庄在溪大嗓门一亮,紧随其后便是从不重复的彩虹屁。
徐舟远看她一眼,“你和朦朦出来一趟,大事倒是做不错。”
听听这儿毫不加掩饰的嘲讽,庄在溪早已习惯,“小叔,我们错了,也怪我没保护好朦朦。”
“还有一个人呢?”徐舟远望向她身后,只见一个身姿笔挺的男人走了进来。
梁呈礼貌道:“你好,我是梁呈。”
徐舟远今年四十岁,属于市长里最年轻的一位,学历高,能力强,年纪轻轻坐上市长之职,除了会知人善任,更重要的是不好忽悠,别说是想套近乎,就是站在他面前说上两句,他大概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了。
“和她什么关系?”徐舟远开门见山。
别说梁呈,连徐朦朦也愣住,反应过来后,慌忙道:“小叔,你干吗?”
梁呈抿唇,认真道:“徐朦朦的男朋友。”
“呵!”徐舟远轻嗤,“家里人都不知道的男朋友?”
杀伤力太强,庄在溪小幅度移动自己位置,尽量逃离即将战火四起的地方。
“我和朦朦的关系的确还没来得及告诉各自家里的长辈。”梁呈轻语,“如果她方便的话,我随时都可以。”
“你可以不用见了,我代替她的父母回绝你,连保护她都无法做到的男人,并不足以让人放心。”徐舟远当着梁呈的面将人抱起,放在病床上,替她掖好被子。
“小叔……”她低声唤他。
徐舟远不动声色敛下目光,转身对梁呈说,“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可以回去了。”
“该回去的是你,不是我。”梁呈缓步走到病床另一边,“我是她的男朋友,这时候留在这里照顾她的人是我。”
徐舟远眼眸微眯,“你好像搞错了重点,我是她的小叔,留下来照顾她合情合理,还是说你想要听她亲口说要你离开的话?”
梁呈不亢不卑道:“正因为你是朦朦的小叔,更应该知道她是什么性格,在这种情况下,要她在病床上做选择。我相信她会选择你,因为你是她的长辈,但我也知道她心里想选择我,只是必须做出抉择,一个让你的面子不被折损的选择。”
徐舟远倒是没料到眼前看着年纪不大的男人字字句句条理清晰,“那好,现在告诉我,她是意外受伤还是人为?”
提到这件事,梁呈微垂眼眸,眼前面对的是岭原市长,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
“看来这件事比较复杂。”徐舟远轻笑,“复杂到一两句话都说不清。”
“我承认这件事的确有疑惑的点,但我不会让朦朦白白受伤,如果有人恶意为之,我会处理好。”
“处理?如果是你村子里的人,你确定你不会有任何包庇行为?”徐舟远转身将一份资料扔在他面前,“不如你正好同我说说,你们村长王平志干的那些好事。”
文件袋从梁呈衣服上扫过掉落在地。
徐朦朦从未见过徐舟远这样,“小叔……”
徐舟远眼神呵斥她想要帮忙说话的意思,转眸盯着面前蹲下捡起文件袋的男人。
梁呈把文件袋重新递给他,“看来徐市长这次不是简单的工作调动。”
徐朦朦微愣,她还没来得及同梁呈提起过小叔是市长的事,是在溪说的吗?
徐舟远没有接递来的文件袋,冷声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徐朦朦是我侄女,也知道我会调任的事情,以此和她套近乎,打算给王平志求情?”
“小叔,他不知道的,刚才还是我告诉他……”
“你和朦朦两个人,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徐舟远审视的目光回到梁呈身上,“既然你是我侄女的男朋友,那我问你,这次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梁呈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拢,“……人为。”
“那好,我再问你,他们做这件事是不是你默许?”
“……是。”
徐朦朦看着眼前垂眸,表情隐忍的男人,伸手握住他的手,“梁呈,你在隐瞒什么?”
“我承认今天发生的事情,我知道。”他想要回握她的手,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做到,“民宿的监控的确被他们破坏了,但正厅一直都有隐藏式监控,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它连接着我手机,吊扇被动手脚,我知道。”
徐朦朦握着他的手微微颤抖,“你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有让人去处理?”
“因为我知道这个机会难得。”梁呈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自责道,“我本来想着将计就计,以身试险,可我没想到会让你受伤。”
所以,从头到尾梁呈都知道吊扇被动手脚,他甚至清楚的知道是谁干的,可是他没有阻止,没有去处理,只是让危险蔓延。
徐朦朦生气的不止这件事,还有他为了彻底将沈从他们扳倒,不惜铤而走险,还是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他有考虑过她吗?
“小叔,让我和他单独待会儿。”
徐舟远沉默良久,终是没说什么,示意庄在溪跟上。
病房门缓缓合上。阻隔了医院吵嚷的声音。
他们明明在一小时前还有说有笑,现在却冷漠地不发一言。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没有时间了,村长变卖了所有房产和铺子,一个星期后他会离开岭原,前往国外。”
“你早就知道我小叔会调到岭原,为什么你不愿意将那份资料给我,我可以帮你和我小叔说的。”
梁呈斜坐在床边,低头看她纤细的手指,“你还记得我曾经同你说过闻叔的事吗?那时候闻叔前去举报,受理人是你小叔。”
“你胡说,我小叔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
“我可以无所谓,但闻叔遭遇的事,那些支持我的村民,他们赌不起。在我没有搞清楚当年闻叔递交的材料无故消失,和你小叔究竟有没有关系之前,我没有办法把剩下的证据交给你。”
“所以你安装隐藏式摄像头,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梁呈眉心微动,“是,但我从来都没想过伤害你,如果可以,我情愿现在躺在这病床上的人是我。”
徐朦朦相信他说的所有话,只是她一时半会儿没办法面对他。当真相展露在眼前,她才惊觉自己并不了解梁呈。他肩上扛着古侗村的重担,诚如他所言,在闻叔那件事没有搞清楚之前,他对她或许一直都会有所保留。原来被自己喜欢的人不信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怨吗?
好像也说不通。
凭什么要求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对你敞露心扉,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
“梁呈,如果我小叔一直都没办法证明自己和当初那件事无关,你是不是会一直隐瞒我?”
“……我不知道。”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给出她确切答案。
她重新调整情绪,说:“闻叔的事,我相信我小叔不是那种人,我会让他证明与那件事无关。”
“这件事我会去找你小叔说清楚,你安心养伤,好吗?”
“我已经牵涉其中,这次是我受伤,下一次你打算让我听到谁受伤?”
她话语中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梁呈避开她灼灼的目光,“对不起。”
“我不喜欢藏着掖着,所以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生气你明知道沈从他们干的龌龊事,但你没有告诉我,而是选择以身犯险,你是打算让吊扇砸到的人是你吗?我生气的不是你知不知道我小叔身份,而是现在揭穿你一早知道我小叔身份的人是他本人,你知道这样会让我产生误解,认为你认识我,和我在一起都是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生气的还有你隐瞒闻叔事件当年涉及我小叔,你不愿意告诉我,把我排除在外,你可以不信任我小叔,为什么你就觉得我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去找我小叔问清楚呢?梁呈,你说你肩上有责任,可是这些都不是你不相信我的借口。”
她撇头看向窗外,淡淡道:“你先走吧,我有点累了。”
他起身站在床边盯着她许久未离开,“这些事已经发生,我不为自己找借口,我也承认在信任的问题上,我没有做到全然相信你。”
她没有回应,缓缓闭上眼眸,不想再讨论这方面的话题。
当病房的门重新被关上,徐朦朦睁开眼,眼圈微红。明明是她说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待会儿,可他真离开了,心里的失落感快要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靠在床上,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徐朦朦揉揉眼睛,还不太适应房间里的黑暗,刚动一下,忘了腿上有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总算是醒了。”老徐端着饭盒走进来。
徐朦朦还以为出现了幻觉:“爸?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接到你小叔电话就赶过来了,和你妈坐了最近的航班,这是鸡汤,来喝点。”老徐一脸心疼,看徐朦朦腿上的白纱布就差掉泪珠子了。
金胜男刚进来就看到老徐偷偷擦眼泪,“孩子不是没事吗,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来的时候还说让我收敛点。”
“朦朦,跟爸说是不是有人故意的?爸现在虽然退休了,可你小叔还在呢!”
“一边去,好的不教,教孩子仗势欺人?再说了,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舟远性子?他是仗着身份压人的人吗?”
徐朦朦脑子懵懵的,因为自家老妈和老爸像是互换了身体。金女士的话平日里都是老徐说的多,她才出来多久,这两人跟变了个人一样。
金胜男把鸡汤从老徐手里抢过来,往碗里倒了点,“朦朦,喝点鸡汤,伤口好得快。”
“谢谢妈。”徐朦朦接过鸡汤浅浅喝了一口,味道很鲜美。
“依我看这地方不能待了,朦朦啊,等你好点的时候我们回蒙铖去,家里肯定比外面好。”老徐环顾病房一圈,嫌弃起来,“你小叔给你找的是什么医院,我怎么瞧着不太好?你现在腿还能行动不?要不咱们明天就回去吧?”
“爸,你不嫌折腾吗?”徐朦朦端着鸡汤同样环顾病房一圈,“这儿是市里的综合医院,不会差的。”
金女士站在一旁迟迟不言,等到老徐又想唠叨时,简明扼要道:“你不想回去是因为别的原因吧?”
徐朦朦端碗的手微顿,瞭起眼皮心虚的看了眼金女士,喝着鸡汤避开身旁两道审视的目光。
老徐藏不住话,拍大腿道:“来的时候你小叔说你在这儿谈了个男朋友,我问他瞧着怎么样,他没多作评价,很显然你小叔没瞧上,你小叔为人你是知道的,官场上混的,那眼睛毒辣得很,他都不评价,可想而知对方是有多差,你呢,乖乖和我们回去,到时候爸豁出去这张老脸,一定给你找一个样貌品行都绝佳的好男人,重点是蒙铖有房,工作稳定。”
“妈,你能不能管管老徐?”
“我觉得你爸说得对,让你出来旅行是散心的,你倒好这才出来多少天,男朋友也有了,我们都还不知道,你这是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们?要不是你小叔提了一嘴,你是不是打算回去的时候,给我们来个先斩后奏?”
徐朦朦听他们越说越离谱的话,鸡汤也没胃口喝了,塞到老徐手里,大被蒙过头不乐意听了。
老徐眼神暗示金胜男留在这儿继续说,自己则起身出了病房。
金胜男把鸡汤放在金属推车上,找了个椅子坐在了病床旁,温声道:“你小叔打电话和我还说了点别的,妈妈希望你和我们回去,给彼此一点时间好好想想。”
徐朦朦慢慢拽开被子,迎上金女士温柔的笑脸,一时有点不习惯,“妈,感觉你好像变了个人。”
“妈呢,没变,只是在你感情的事上,我希望自己不是做恶人,也不想逼迫你做选择,异地恋,嫁远地,其实我没有那么反感,我反感的是对方是否有能力,有责任,照顾好你。”金胜男握住女儿的手,“我和你爸当初也是异地,我一个人背井离乡嫁到了蒙铖,家里人送亲,当天就回去了,那天我哭得连你爸都吓到了,所以妈妈知道也感受过嫁远地的心酸,我希望你跟我们回去不是要拆散你们,我希望你能换个环境,静下心来想想你们之后究竟要不要继续,不腻歪在一起,很多事就能想通了。”
第72章 Chapter 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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