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警察, 不是他们上难不成还是我们普通老百姓上?!”
“他们不是警察吗?”
盛夏里冷着脸, 忍着怒气,很平静地问:“警察不是人?警察就要去送死是吗?”
同一刻。
陈不周却冷着声音推开闻宗仪。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们在入职之前都做过宣誓的。”
——“别挡着我,让开。”
他们当然不是第一天认识陈不周,当然知道这个看似淡漠沉寂的警官其实有多么固执韧劲。
他们在入职成为警察之前,也都做过宣誓:
本人谨以至诚作出宣言,会竭诚依法效力为警务人员……矢志献身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为捍卫政治安全、维护社会安定、保障人民安宁而英勇奋斗!
所有人以沉默的目光看着陈不周走去的背影,只有徐总警司沉声嘱咐了他一句:“Chow,万事小心。”
包括人质家属在内的围观群众伸长脖子去看,就看见一位背影挺拔落拓的警官从警方走了出来,朝着教学楼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他身上什么装备也没有。
没有防弹衣,没有木/仓支,他甚至没穿西装外套,白衬衣折出几个浅浅的褶子,勾勒出紧劲的腰身,后背像是钢板一样笔直硬挺。
而他的外套——还裹在盛夏里身上。
她拢紧了盖在身上、温热的、带着他体温的西装外套,风明明很凉,她却一点都不冷。
她没有什么立场去说什么,也不劝。
她了解陈不周,了解他的固执。
而她中意的就是这样的陈不周。既不随遇而安,也不随波逐流,永远正直的善良的一意孤绝的陈不周。
陈不周很快就站定在教学楼走廊处,懒懒散散地抬起双手,语气也很松散慵懒:“我是警察,我来了。你现在可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匪徒很警觉地拿木/仓指着他,问:“你是谁?站在那,别动!”
陈不周语气不太在意:“我是O记C组警司陈不周,官职比他们都要大,应该更符合你的要求,你可以向我提出要求,外面的警察们都会听我的……你可以叫我陈Sir,或者阿Sir,随便你怎么叫。”
解决被绑架的人质,无异于火中取粟。
他表现得很平静,仿佛冰冷木/仓管对准的不是他似的,语气很淡:“你找警察是有什么苦衷?你可以慢慢说,我好好好听。”
他的话被粗暴打断:“别说话!”
“你去蹲在那!”
一个匪徒指了指空教室最角落的地方,又对另一个匪徒说:“你过去,看看他有没有不老实带什么别的东西进来,然后再把他双手捆住!”
他说话有种上级对下级的命令感。
陈不周垂眸。这两个匪徒可能并不是同级,黑色套头的匪徒要听从红色套头匪徒的吩咐。
陈不周站在那,就像是束手就擒般很顺从地等待着什么,没有鲁莽地一股脑采取什么行动。
在黑头罩用绳索捆绑他的手腕时,他只默默用视线将整个教室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遍,桌椅杂乱地堆积在一起,两个匪徒一手持木/仓,一手还抓着炸/弹引爆器。
现场总共有九名人质,其中有一位肚子大概是七个月大的孕妇,三个看上去才一二年级的小学生……还有一个年迈老人。
那老人中了木/仓无力地躺在地上,像是干涸的鱼在岸边无力扑腾一样,口中不停地流出鲜血。
陈不周皱了一下眉,眼底似乎闪过一丝什么,却又很快舒展开,“那个老人受伤了,不能先放他出去吗?”
匪徒盯着他看了一会,低头一笑,说道:“这里还有一个孕妇,她羊水破了。”
“我让你选,你可以放走一个,你决定先放谁走?”
一个小孩子紧紧地靠着孕妇,哭起来时没有变声的声音很尖锐,“呜呜呜,妈妈……”
气氛攀升。
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沉默地落在那个黑发警官身上。而他瞳孔神色几乎是接近金属质地的冰冷,漆黑且沉默,唇角也绷着。
他的视线再次从老人身上掠过,停顿了片刻,声音清冷紧劲,很有磁性:“我做不了选择。”
“你做不了选择?”
匪徒笑得蹲了下去,连木/仓都快拿不稳了,看向那个正襟危坐的警察,装腔作势地咳嗽了一声说,“我只给你三十秒,三十秒结束,如果你还没做出选择,我哪个都不放。”
与此同时。
在教学楼外的徐总警司紧紧握住对讲机,听见对讲机传来其他警察的汇报声:“犯人让陈Sir在羊水破了的孕妇和中木/仓的老人里挑一个。”
徐总警司握着对讲机的手成拳,一言不发地砸了一拳墙壁,灰白灰白的墙灰扑簌簌滚落。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列车行驶问题。
无论是哪个选择,都会成为陈不周的黑点。
无论是哪个选择,都会让陈不周被人诟病。
“那个小子……”
千万不要真的做出什么选择。
做错了。
他的职业生涯就完了。
那用好几年生死换来的坦荡未来将荡然无存。
徐总警司还没再进一步说什么,就再次听见对讲机传来声音:“徐Sir,陈Sir可能是选了孕妇,那个孕妇现在缓缓走了出来。”
十七点四十分。
教学楼走廊里,孕妇挺着肚子蹒跚地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出来,□□的羊水一直往下流,几乎流了一地。
记者立刻拥上前,声音激动:“人质出来了!我们现在可以看见匪徒放出来了一个人质!”
“让开——让开——”警察和医护人员皱着眉头,随手将记者推搡开,急送着孕妇上救护车。
那孕妇脸上全是汗珠,背后也湿透了一片,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总指挥官脸色奇差:“那个衰仔!胡闹!”
季家明迅速赶来站在徐总警司边上,劝他一句,“陈Sir做的选择也没错误,万一孕妇出了什么事,那可能就是一尸两命了。”
“那他手上呢?!”
他手上会沾上血的!
选择了孕妇。
就无异于看着老人死在自己面前。
…
…
教室内,空气寂静得有些压抑。
匪徒转了转木/仓管,木/仓口贴着陈不周的太阳穴,嘲讽似的问:“阿Sir,你这是杀人了啊。这条命,应该算是你和我一半一半杀死的吧。”
陈不周面无表情,没说话。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一点点地暗沉下去。
那个银发苍苍的老人正直直地盯着陈不周,眼珠子瞪得很大,看着有些可怕,半张脸都是喷洒而出的鲜血,像是死人临终前的最后一眼。
那血腥味似乎能窜进在场每一个人的鼻尖。
有人干呕起来,却被堵着嘴,根本发不出声音。
为首的那个匪徒满意地看着陈不周的表情,看这些条子越痛苦,他就越开心,这些条子越悔恨、手上沾上的无辜的鲜血越多,他就越想放肆大笑。
“你说你出去了,还能做警察吗?他们会指责你的选择吗?这位伟大的——陈警官。”
红色头罩匪徒嘲讽地拉长了尾音,尤其加重了“伟大”两个字。
“你的英勇可能不为人知,但是你此刻的选择,在场所有人都一清二楚,教室外的所有人,你的同事、记者、市民……他们都知道了这位陈警官的选择——”
“你害死了一条生命,你知道么?”
陈不周半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只盯着地板瓷砖看,表情在这一刻很冷硬。
“阿Sir,你敢独自一个人走进来,我其实挺佩服你的。你胆子挺大的,算个男人。”
红头罩停顿了一下,扯起唇角嘲讽一笑,“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的无畏行径鲜为人知,但是错误选择必定会人尽皆知,臭名昭著!你听听屋外的声音,听听那群记者,那群市民——以及你的同事们现在在怎么议论你这个刽子手?”
陈不周仍旧双手被束缚在背后,半蹲在那,垂着眼睫,唇线冷硬地绷成一条直线。
他不知怎的,忽然缓缓抬起头,孤冷沉默的目光隐隐落在红头罩匪徒的手臂上,又很快从那十字架纹身上移开。
就在这时,红头罩再次问。
“陈警官,要不要再做一次选择?”
“我会把炸/弹从那个女人身上移到你身上,你敢不敢?”
“——阿Sir,你是警察啊。你应该会有你们条子天天挂在嘴边吹嘘的那种无畏牺牲的大义吧?”
第40章 On Call
◎“我敢”◎
Chapter 40
十七点四十五分。
教室内只有红头罩一个人嚣张放肆的嘲讽笑声, 黑头罩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而他眼球遍布红血丝,眼白浑浊不清,直勾勾地盯着陈不周。
他一字一顿地像是击打在鼓上:“怎么样?阿Sir, 你敢吗?”
陈不周在所有人目光里缓缓抬起头。
“我敢。”
他就撂下了俩字, 却掷地有声。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是某种情绪催化剂, 整个教室气氛瞬间攀升。
红头罩顿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还真有人敢答应, 但也没犹豫, 就摆了摆手,示意黑头罩去把中年女人身上的炸药拆下来。
“好, 你去把那个女人身上的玩意儿拆下来。”
黑头罩安静地照做,动作很麻利,三下两下就把那玩意儿拆了下来。
那女人瞪大着眼睛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直到那玩意儿终于从她身上拆下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眼泪后知后觉地大颗大颗落下。
黑头罩慢腾腾朝着陈不周的方向走去, 眼睛从头罩唯一挖出来的两个洞去看那个年轻警官,看着他低着头,似乎有些沉默。
他在心底叹息一口气, 还没走到——
陈不周就忽然暴起!
他不知几时从绳索里挣脱了出来。
警方有过这方面的练习,而他可以在几秒内卸下自己的关节,又咔嚓一下给自己装回去。
一般人会疼痛得喊出来。
但是警察不会。
陈不周甚至能做到整个过程连眉都不皱一下。
他找准机会,在黑头罩惊慌回头的一瞬间抬腿踢飞他手里的木/仓, 转身横扫, 踢中肩胛骨, 一脚将人踹飞出几米远。
教室内灯光忽然黑下, 陷入一片漆黑, 屋内外都是凝重的一片黑,惊呼声在人质胸腔内起伏。
红头罩反应很快,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已经抽木/仓要对准陈不周,可是黑暗让他什么都看不清。
“一号狙击手已瞄准目标。”
“二号狙击手也瞄准目标。”
砰——
子弹以高速旋转飞驰着穿破玻璃窗,以一种刁钻的角度,击中了被陈不周特意引到了无阻挡物窗户前的红头罩。
黑暗里,红头罩是的确看不清。
但是狙击手戴着最新款红外夜视仪,怎么可能会瞄不准?
营救队警察飞速冲破窗户或是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屋子内,第一时间解散人质,其他人制服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的匪徒,当然,也有人飞快地将老人抬上担架冲向救护车。
陈不周慢腾腾走向迎面倒地的红头罩,声音低沉有磁性,很紧劲:“我是警察,你真当我蠢啊?”
他慢慢蹲下,用一副银色手铐毫不留情地一把拷住红头罩的手,面无表情地说:“刻意让老头死在我们面前,故意杀人,是意图引起警方与民众矛盾。”
“那个老人可不是来接送孩子的和善老人,他身上背的人命比你还要多得多,黑吃黑玩到我面前……”
陈不周有点气笑了,眉梢一扬,冲击感很强,“你真当我一个O记C组警司是吃干饭靠关系上来的啊?”
“为了把这出戏演的更真实,你从人质里找出这老头,又堵住他的嘴巴让他不能说话,又装成和警方交涉失败然后木/仓击。当然,在外行人大概也会误以为是因为警方交涉失败导致劫匪被激怒,人质才不幸牺牲。”
陈不周几乎是在看见老人的一瞬间就猜出来他的真正身份了。
他的手指间有常年佩戴戒指的白色痕迹,甚至是左手腕也有摘下表的痕迹,可见匪徒摘掉了能证明他身份不一般的财物。
但匪徒这么做不是为了钱。
因为在场其他人质上也有价值不菲的财物,有人佩戴金首饰,还有人身上佩戴的是LV限量款和宝格丽宝石——关于女性奢侈品他都是从盛夏里那了解的。
不仅如此,老人手上还有木/仓茧、看向匪徒的目光有怨恨愤怒……以及种种迹象,都足以让陈不周确认他的身份。
他一个卧底在犯罪组织多年的警察,远比所有人都要了解——哪种人会是木/仓林弹雨走出的匪徒。
“你认识我,对吧?”
陈不周盯着这个男人,目光敏锐得可怕:“一个小时前,在医院里跟踪我的——是你吧?”
红头罩面色涨红,声音怒中带颤。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
几个警察都拦不住盛夏里,她几乎也在第一时间冲了进来,刚才的木/仓声让她整个人都心头一惊。
进来的第一眼,她就看见了陈不周。
她总是能在人群中第一眼找到他。
而陈不周身形颀长,居高临下地盯着红头罩匪徒看,眼底火星子隐忍一时难发,嘴角冷冷地绷着,声音质地是玉石一般的冰冷。
“你犯了三个错——”
陈不周的声音很沉,威慑力很强,遍布整个房间,传入所有人质、警察、匪徒的耳中,他们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话。
“第一,你不应该怀疑一个警察的判断能力。”
“我从来都对我的选择负责,同时也是对我身上警察证件的一种负责。”
“第二,你忘了我身后还有一整个警署。”
他哪怕是只有一个人出现在现场,可身后还有千千万万个同事。狙击手的木/仓口早就对准了现场,蛰伏着只差一个时机。
陈不周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第三,你不应该看轻警察,给警察一个可以抓住并反击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陈不周就毫不留恋地站了起来,那身黑色西装长裤完美地裹住修长紧实的长腿。
而那匪徒被也迅速押送着离开,两个高级探员按住他,而他却浑身颤抖着在大笑,说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卡司!不愧是王牌!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陈不周身形一顿,视线冷冷扫去。
38/110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