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司仪眼底也促狭,“恭喜这位幸福的姑娘,请问你的男朋友到了吗?”
天降捧花砸到怀里。
盛夏里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有话筒递到她下巴。
她耳朵烧了起来。
站在她身旁的陈不周终于一笑,低低一笑,二两拨三斤似的单手推开话筒,语气无限温柔宠溺:“别闹。”
“别欺负她啊。”
于是一群人拉长声音鹦鹉学舌:
“别闹了啊——”
“别欺负她——听见没有啊……别欺负我们陈Sir的cookie can——人家有我们陈Sir护着呢……”
陈不周笑得慵懒从容,却一顿。
他似乎看见了一道熟悉身影,再仔细分辨时,那人影却已消失不见,似已没入人海。
他略微一拧眉,却又舒展开。
司仪正点头,老神在在地说:“那我们今天就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哦——”
“哇哦——”
无数道起哄声重重叠叠,汇聚,交响,要掀翻整个婚礼现场,而盛夏里听到满耳都是他们善意热闹的声音:
“哇哦——有情人终成眷属哦——”
“接吻!接吻!接吻!”
“陈Sir,几时让我们吃吃你们的喜糖啊。”
“陈Sir,抢到捧花了,几时向我们Shirley求婚啊?”
盛夏里呼吸微顿,她抬头。
心底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
陈不周也正微微低下脸,看着她,眼睛仿佛只住得下她一人。
他微微抬手,嗓音低沉撩人,示意她:“bb,大家一起送你的,你就接着吧。”
bb,港岛情人之间确实会用这样的称呼,来源英文baby一词。
但陈不周很少这样这样喊她,她表姐说的没错,这人也有着再优渥不过的骨相,好像陈sir这个人生来就是用钢筋铁骨打造的,哪可能说出来这样情意绵绵的情话。
bb……
让大名鼎鼎的陈sir说出这两个字比登天还难,可他却真的说了,对她说了,只是说了这两个字就叫人耳根通红。
盛夏里最终还是抓住了那个花球。
她没说话。
低下脸,唇角微微勾起,那抹笑似夜里一尾河灯,微弱却控制不住地燃烧着。
那些山盟、海誓、未语即明的横亘剪影
忽明忽暗、光影变幻、璀璨明净的浮华鲜花、少女、西装与孤单明亮的恒星
可会复生于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的迢远虚无?
亲爱的主啊,无所不能的神啊。
停下这一秒,停在这一秒。
我爱主,同时亦爱一位世人,祈求沿途未变心,请给我护荫……
从来未顺利,遇上好景降临,如何能重拾信心——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
赐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
作者有话说:
……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
赐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少女的祈祷》。
第106章 On Call
◎“啤酒拉环”◎
Chapter 106
傍晚六点。警署科室灯火通明, 推开门,陈不周拿着一份文件,大步流星走入科室。
于咏琪合上最后一份文件。
她转椅往后靠,抬头, 如有所思地问:“不过你那天为什么没有顺势和Shirley求婚?”
她看得出来那一瞬间, Shirley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也许当时的盛夏里也以为, 那是陈不周准备好的求婚仪式,以为他会在递给她捧花的下一秒单膝跪下求婚。
那确实太像是求婚现场了。
搞得她也以为, 他们要在她的婚礼求婚了。
陈不周正站在她的办公桌前, 放下一份文件,捏捏眉心, 半晌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天婚礼。
他叹气:“那是你的婚礼,我求婚算什么?压过你们新人更不好。况且婚礼现场人太多,她会有压力。”
更别提她还这么年轻。
应该享受大好青春。
“陈sir,我觉得你就应该在早一点求婚的。”于咏琪颇有些幸灾乐祸, 用笔点点桌面:“我都听说了, Shirley下周就要去法国出差。”
“法国男人可比你会说情话多了。更别提她这么靓,追她的后生仔能从分区排到另一个分区。”
他没反驳这句话。
轻描淡写点头,说:“嗯。”
她本来就应该有这么多人的喜欢。
于咏琪故意激他:“你的假期从来没有用过, 怎么不请假陪她?不怕她被别人拐走?”
陈不周不吃激将法。
他永远从容镇定,淡淡如一阵毫不留恋的风,这会也只是好笑似的看她一眼:“谁说我没请假?所有假期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正好有一周, 我会陪她一周。”
“还有, 我对我们的感情还是有信心的。”
“——我是在做梦吗?”
季家明刚从茶餐厅回来, 手上提着几杯咖啡, 被“陈不周主动提出请假一周”砸晕脑袋——
这还是他认识的陈不周吗?
“陈Sir, 你不会是被谁夺舍了吧。”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从陈Sir口中听见请假两个字。”
陈不周和他们本就不在一个办公室,他从季家明手上拿起一杯咖啡就走,气定神闲:“最近够太平了,连加班都少了。”
他顺手,用拿着咖啡纸杯的手指了指他们科室摆着的关公像:“你们现在出警前不用拜关公了。”
说来,红港也有个有趣的现象。
黑白两道都拜关公,在□□,关公可是义气的化身,红港警察拜关公,也就是为了出危险任务前心里平安些。
“呸呸呸呸!”
季家明以为陈不周又起了想要停止他们拜关公的心思,旋即出言阻拦:“陈Sir,你无论说别的什么我们都听,就这关公像不能撤。”
“前不久我还听心理专家分析,警队放弃拜关帝,很可能会让我们这种一向有供奉习惯的警察不舒服——‘就像每人身上习惯带部手机,突然没有了,心理会不安。’”
陈不周没心思和他胡扯,抬脚就走。
他低头喝咖啡,额前两侧黑色碎发自然垂下,贴着深黑的眉,在不甚严肃的场合多了几分慵懒随性。
【小天才:宴会要结束了。】
【小天才:我来找你,还是你来接我?】
陈不周单手打字,却也打得极快,单手拎着咖啡,长腿走得快又冷淡,没顾上身后一众视线。
【我去接你。】
他打完字,想了想,手指微动。
把她的备注从“小天才”改成了“my lucky goddess”。
身后同样走在下班路上的警员小声:
“——是在回她消息吧?”
“啧啧,陈Sir居然也有化为绕指柔的一天。”
“唉,我们警署警草就这么被摘走了。”
·
陈不周到的时候,盛夏里就站在影影绰绰的雕塑喷泉旁,套着小洋装,听到他声音就转过头。
还带着笑。
那模样有点像同龄小姑娘。
见他来了,她指着喷泉说:“这个喷水池,是不是有点像罗马的特莱维喷泉许愿池?这是我五岁的时候我爹地特意为我建的。”
特莱维喷泉许愿池。
别名“少女喷泉”,几乎是全球所有“许愿池”中当仁不让的鼻祖老大,浪漫得独树一帜。
喷泉雕塑精致而大气,在这种浪漫柔情夜晚配合灯光更显神圣柔美。
陈sir点点头:“嗯。”
“确实很漂亮。”
影影绰绰的浪漫喷泉水池前,盛夏里偷偷把手塞入他的西装口袋里,陈sir一面抱住她,承受住她全身心依赖时倒下的重量,一面垂帘问她:“怎么?”
她摸来摸去,问。
“你带硬币了吗?”
他将自己的钱夹放入她手心。
盛夏里这辈子从来没有从谁的钱夹拿过钱,她从来都是两个字“刷卡”走遍天下,这第一次握住陈sir的钱夹,唇角居然藏不住上扬了一下。
“你就这么放心给我啦?”
“人都是你的,何况钱包。”陈sir很懂她的小心思,“公主。”
盛夏里不知道听过多少人嘲讽她公主,但这会儿却坦坦荡荡接受这一声“公主”。
又问:“我是公主的话你是什么?”
“我的保镖?”
“还是——我的骑士?”
盛夏里说完,从钱夹里取出一枚五元硬币,硬币背面是红港市花洋紫荆,她抓紧那枚硬币。
背过手,往身后许愿池一掷。
“我妈咪和我说,只要背对着喷泉,拿一枚硬币扔过肩膀,再虔诚许个愿望,据说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能成真。”
他问她:“那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盛夏里摇摇头,“我才不说。”
“愿望说出口了,就不成真了。”
陈sir却有陈sir的道理。
他淡淡地问:“可如果你不说出来,我要怎么去替你完成心愿?”
“好!那我许愿,要陈sir做我一辈子的专属骑士。”
盛夏里往后一步,站在许愿池台阶上,背着手,笑着低头看着他:“怎么样?陈sir,你会替我完成愿望吗?”
他拉起她的手。
“如你所愿。”
不过她没有当场说出自己出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两个小时后,她坐在大平层天台上,仰起头,望着星星的时候忽然感慨。
“你为什么跑酷那么厉害啊?陈sir,Mr.陈,可以教教我吗?”
“你学这个干什么?”
“我看你跑,觉得好酷。”
“……”他稍稍正色,“这个太危险,你还是别学了。”
万一从哪个楼上摔下来,能保住性命都难。
“教教我嘛。”
盛夏里拽住他衣领,眨巴眨巴眼。
“……”陈sir败下阵来。
他永远赢不了她。
“主要还是靠卸力、借力,不能害怕,比如你一旦在十二楼往下看,感觉到害怕,那么出事的概率会更大。”
“从一栋楼翻到那一栋楼,也一定要小心,需要一定的臂部力量……”
“这么难?”
盛夏里脸颊通红,乖乖举手:“我还有个问题,你最多可以跳楼跳几楼啊?”
“没试过。”
他是真没试过。
没人会一层一层叠加跳楼,来看自己究竟最大限度是在第几层。
但是他以前跳过五层楼,就像港片里最经典的桥段,中间落在居民楼里的雨棚上,再翻滚至地面。
没受伤。
医院都没去。
……
“今晚的星星真亮啊。”
她尾音拖拽着,显然已经醉了。
陈不周捏着易拉罐,仰头灌了一口,又劝她:“是是是。星星很亮。”
“不过你少喝点。否则我送你回家的时候,你的管家明叔得在我身上瞪出个窟窿来。”
“星星是很亮,但是远远没有我身旁这颗警署明日之星亮!”
他看向她,目光在月色下很柔和,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什么警署明日之星,那都是媒体取的外号。
再说。警署里随便拉一个年轻有为的探员出来,个个都是明日之星。
不过,她真醉了。
陈不周站起来,想扶起她,一只手已经握在她的手腕上:“夜里风大,回去吧。小心着凉。”
盛夏里慢腾腾抬起脸,她正坐在躺椅上,眼睛很亮,才真的是星星跑进去了。
下一刻,她温温吞吞问:“警署明日之星,我送你一颗星星好不好?”
陈sir从前确实有不少追求者。
也确实有过富家太太想要包·养他,在港岛,富太包养靓仔其实是屡见不鲜的事,就连不少影星也遇上过一掷千金的富太。
港岛流行的向来不是小白脸,而是英俊且身材好的靓仔。
恰巧。他就是。
就连那次宴会扮作贴身保镖,他也遇到过不少明里暗里塞入他西装口袋的名片。后来全被扔到了警署垃圾桶里。
但这辈子,他还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会像是被一个姑娘调戏一样。
听对方说。
我送你一颗星星好不好啊?
陈sir沉默许久,才回过神:“这句话,应该是男朋友对女朋友说的吧。”
“……可是我有钱啊。”
大小姐果然是大小姐,一抬手,差点打到他,他怕她摔了,匆忙握住她的手,又听见她说:“我星星(命名权)都买好了,名字也想好了。”
“就叫PC160068,怎么样?”
PC160068——
将会跟随他一生的警号。
他神色忽然一动,嘴角含笑,眼底深深,视线仿佛像羽毛一样温柔。
嗓音也低下来。
温柔下来。
“……bb,明天再说好吗?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在求婚。”
“我是在求婚啊。”盛夏里向来什么都要做第一名,就连谈恋爱,她也要掌握一切主导权,偏偏她遇上的还是陈不周,脾气好,让着她。
可那也不能连求婚都让着她啊。
他好像看破她了:“……其实你不是在求婚,而是在故意调戏我吧。”
陈sir抬手,摸摸她的额头。
盛夏里不满地看他:“刚刚说好的。”
“什么?”陈sir问。
不是所有人都有超忆症。
也不是所有人在谈恋爱时都能瞬间翻起很久很久以前的旧账,并将时间地点细节一一说出,仿佛是在对簿公堂。
但可惜,盛夏里有。
她还偏偏爱指出这些:“两个小时前,晚上七点左右,你在我家喷泉许愿池前说会完成我的一切愿望。”
为了证明自己的超强记忆力没有错,她还学了一段。
“那个时候我问你:怎么样?陈sir,你会替我完成愿望吗?”
“你当时说的明明是:如你所愿。”
陈不周以前没谈过恋爱。
警署里其他人也哥哥单身汉,没几个拍过拖,他也不知道普通人谈恋爱是怎么样的。
不过,他想,普通人谈恋爱应该、至少不会这样一字不落地翻旧账。
他觉得她言之凿凿得挺有趣,挺可爱,压着笑:“你记忆力这么好,怎么用来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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