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为笑道:“愿闻其详。”
“所谓安定,自然要攘外安内,向内应当发展生产力,向外应该提高战斗力。”
这两点很好理解,林修为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要生产力,一个是提高粮食产量,另一个就是鼓励各行各业发展,只有行业平等,人才才能辈出。”
林修为似乎有些不解:“行业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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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秀越点头道:“譬如咱们造的水车,若不是有这么多能工巧匠,单凭咱们,什么时候才能造出可以使用的水车?
如今学木匠的,大多是家里穷,送出去学一门手艺,毕竟是下九流的职业,正经人家并不希望自家人做这方面工作。
可谁又知道,有多少有天赋的人,就被一句下九流逼的只能另谋出路?”
林修为蹙眉道:“可士农工商,自古便是如此,若当真平等,谁又甘愿种地?”
徐秀越问道:“为何不愿?”
“种地多劳苦,看天吃饭,农人辛苦,若是有更好的赚钱出路,自然都去行商或是学手艺去了。”
徐秀越道:“您看咱们造出水车之后,可是让农人减轻工作了?”
“这……却也是。”
“时代的发展是整体的,旁的行业兴盛,也会带动另外的行业,各行业发达了,国家就会有钱,农为国之本,再由国家助农,发放补贴,也能形成良性循环。”
“良性循环?”林修为咀嚼着这个新鲜的词语,一时间有些混乱。
“就像桑田种植,一环助长另一环。”
这样具体类比,林修为便明了了。
“仙姑是说,若是工发展了,可以助长经济,经济发展了,可以助长农业,农业发展了,反过来,百姓解决了温饱,又能有余力发展士工商?”
徐秀越点头道:“大概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工的发展,助长的可不只是经济,譬如咱们的刺车、弓箭,全都是工的产物,助长的还有为我们的战斗力。”
林修为点头表示理解:“这么说,要仙姑来看,咱们先该发展的就是工?”
在现代,有句话叫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放在古代,这些发明创造,就是古代班的科技。
不过徐秀越却摇了摇头:“若要我说,最重要的是提高亩产、降低人力,这点可以从育种、找寻新的产物来做。”
跟林修为的一段谈话,倒是让徐秀越想起来,杂交和土豆,似乎都是能让百姓吃饱的办法。
这得做起来!
她没有停顿,而是皱眉努力思考道:“再就是咱们的工,要发展这些,目前最重要的,是吸引人才,毕竟自己研究,不如老师带入行。”
说到这里,徐秀越自信道:“各地或许会抢状元,总不会有人跟咱们一起抢木匠铁匠之类吧?重赏之下,必定有人愿意前来。”
徐秀越又想起来前世听说过的抛石机、云梯、木牛流马,至于火药,徐秀越还没想好要不要提前发展出来。
甚至于蒸汽机之类,也不是不能尝试。
“我曾听过一种东西,是木匠做的,形态似牛似马,却不是真的牛马,能托物,日行千里不疲,只是未曾见过。”
“哦?真有这种东西?”这种神奇的形容,也吸引了林修为的关注。
徐秀越摇头道:“我也只是在书中看过,古代的木匠技术,早已失传了,不过我还听过,有人用蒸汽驱动铁盒,亦可日行千里,不过要烧些……木柴。”
嗯……木柴汽车也行吧……
林修为笑道:“这应该也失传了吧。”
不成想,徐秀越却道:“虽说不知道详细做法,但原理我却是知道的,只是需要专攻此项的人稍加研究罢了。
或许将来,咱们不止能在地上跑,还能去天上飞呢!”
林修为被徐秀越的天方夜谭逗笑了。
想到未来可能导向的五花八门的世界,徐秀越也忍不住笑起来:“要真是有那么多人搞发明,咱们将来还不知道变成啥样。”
林修为看了徐秀越一眼,也跟着笑道:“仙姑所想的世界,自然是美好的世界。”
笑过之后,林修为却陷入了沉思,士农工商从古至今由来已久,从未有人想过要求行业平等,而为君为臣者,自身为士,自然要守护自己的地位。
仙姑说了很多,句句在讲发展、讲民生,却没有一句,说到权利。
仙姑所设想的世界,更像是童话,一个人人不用为生计发愁,只需做自己喜爱之事的自由的童话世界。
这一夜,林修为失眠了,月上中梢,他爬起来,写了一封家信,折叠好放入怀中,对月静坐了一夜。
徐秀越却没有将两人的戏谈放在心上,一夜好眠,翌日便又去了县衙,看看许县令安排的如何了。
不得不说,能当官的人,多少都得有点和稀泥的本事。
徐秀越只说用干草替代粮食,许县令却安排了一车陈粮,另外则是些沙土干草混合,说是这样,车辙的印子跟运粮食差不多。
咱就是说,论糊弄上峰,还得是当官的。
当然,戏得做全,在府城来人的眼皮底下,留仙县浩浩荡荡的秋税征收,开始了。
第89章
府城来的衙差们不知道是不是知府的嫡系, 对于税收这一块盯的死死的,仿佛生怕留仙县克扣税款一般,偏要跟着收税的衙役一起走。
许县令才不管他们, 反正也是要撕破脸的, 跟着就干活,只要不死就往死里干。
于是跟着县里衙役一起征税的府城衙差们,惊讶地发现,这群衙役根本不供着他们, 反而指使他们干搬粮食一类的粗活。
这他们能忍?
能。
他们只不过稍稍提出了些不满,站在衙役身后那些或是握着刀, 或是扛着锤的巨型兵丁,就朝他们怒目而视,甚至贴心地将装满粮食的袋子放到他们肩头。
这样妥帖的照顾,他们能不忍吗?
于是本就瞅着人手不足的许县令,顺利地薅到了府城壮丁。
一群府城衙差们只当是自己是勾践忍而后发, 一边做活一边听着县城衙役收税,只是听着听着,他们就有些糊涂了。
怎么有些人交税的时候, 先要去除一部分田产再算?
今年风调雨顺,再加上因着提前交税, 算是省了一成税款, 人人都带着比往年的轻松, 这时候却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这算的不对, 他家既然有十亩良田, 为何只收取五亩的税款?”
一时间,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说话的衙差身上。
收税的衙役蹙眉不满地挥挥手:“走走走,我们县里的事, 还轮不到你们插嘴,赶紧搬粮食去!”
衙差一听,直接恼了:“你们这是合起伙来偷税漏税!”
衙役都懒得搭理他,直接朝两边的兵丁招了下手:“辛苦两位大哥了。”
府城的衙差瞬间被两个壮汉左右夹击,拖着回去继续搬粮食去了。
只不过明显能瞧出衙差的不甘心,因为他被拖走的时候,还大声喊着:“我要向知府大人上表!你们等着!”
衙役早得了许县令的吩咐,压根不把他放在心上,只转头看向排队的百姓:“下一位。”
百姓们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官司,听衙役喊他们交税,便又重新恢复了秩序。
新收的粮税一批批运往粮仓,接连收了八天,留仙县的税款才算是交齐了。
看着重新填满的粮仓,许县令心满意足道:“好在今年风调雨顺,这些支应到明年差不多了。”
徐秀越倒不这么乐观,她们过了半年的太平日子,似乎已经忘记了如今是个什么样的混乱年代,一旦跟府城起了龃龉,很可能,战斗也是一触即发。
打起仗来的时候,粮草的开销就大了。
不过如今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徐秀越也就没有提。
一群府城来的压差经过连续几天的高强度运动,不知道有多少次来县衙找许县令做主,奈何见到的最高行政官也就是师爷。
师爷也是推说管不到衙役那边,让他们等着明日县太爷忙完了,再来找大人做主。
可惜明日复明日,县太爷是一面都没见着,还累得他们在每日高强工作后来回奔波。
今日运粮入仓,可算是逮到许县令的人了,几人忙好一通告状。
许县令捋着胡子越听越气愤:“这群崽子,真是反了天了!”
就这么一句话,许县令瞬间得到了府城衙差的好感,告起状来更是喋喋不休。
许县令瞧着他们每个人都黑瘦了一大圈的样子,简直痛心疾首
,忙道:“诸位既然来了我们留仙县,便是县里的贵客,我竟不知几位这些时日竟遭受了如此待遇,来人!”
府城衙差一听,欣喜若狂,心中的恶气也出了一半,就等着许县令叫来另一半人,好生申饬一番,以报他们几日的仇。
等在旁边的兵丁应声过来,许县令却没有令他将收税的衙役喊来,而是道:“快带几位府城来的差役,去林记客栈好生招待,记得,要住上房!吃酒席!”
“是!”
衙差对视一眼,虽然这安排很好,但是不是漏了一步申饬罪魁祸首?
兵丁带来了师爷,师爷很是热情的给他们介绍起了旁边林记酒楼的招牌菜,众衙差在师爷惟妙惟肖地描述中,走出了许县令的视线。
许县令眼瞅着他们走远了,摇摇头道:“怪就怪你们太过勤勉,可惜效忠的人是知府大人啊。”
很快,许县令就准备好了送去府城的“税粮”和一箱子沉甸甸的“税银”。
一众衙差在林记客栈、林记酒楼的双重招待下,很快抚慰了自己内心的创伤,顺便长了几斤肥膘。
县里跟衙差很快商量出了去府城的日子,到了离别这天,几个衙差竟然还生了些不舍,只不过这些不舍,在小二伸着手让他们结清银子的时候,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爷几个的花销,不是记在县里的吗?”
领头的衙差发出了灵魂一问。
小二还是陪着小脸道:“官爷您可别乱说,咱们许县令可是个清官好官,怎么会将私人吃喝的账记到县里,不过我们掌柜说了,您几位是县里推荐过来的,多少得给个八折的优惠。”
啥?
白吃白喝变成了八折付钱,这不是骗人嘛!
小二见几人还要争辩,又问了句:“官爷,县令大人当时可是亲口同诸位说了,要替诸位付银子?”
“这……”
仔细一想,还真没有。
可是可是……
虽说按照规定,他们应该吃住在县衙,有标准的,但……
这不就是官场的统一的人情世故吗?还用直接说?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兄弟去各县里收税,可从来都是被供起来的主,怎么这留仙县像就如此奇葩?!
不仅指使他们干活,连个饭钱都不垫付!
领头的衙差问身边的人:“留仙县往年也是这个样子?”
“这……”那人摇摇头道,“大哥,咱们都是轮换着来的,这许县令上任才一年多,我也是头回来。”
见客栈门口的人越聚越多,领头衙差也不想再丢人,便问了一句“多少钱”。
小二笑颜如花:“几位官爷一共在小店住了四日,饭食用的都是酒楼送来的,给您打八折,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两。”
衙差的脸瞬间就绿了。
他们一行四人,只住了四天,竟然要五十两??
“你们这是黑店吧!”
“哪里的话,诸位住的都是上房不说,这酒楼的席面……也是要钱的。”
衙差想起这几日四人推杯换盏好不快活的样子,一口白牙几乎要咬碎。
谁知道这钱是要他们出的?!
五十两银子,他们是绝不甘心出的,既然事情不能好好解决,那么软的不行,就来横的!这事他们兄弟可熟练的很!
“没钱!”那衙差大喝一声,抬脚就踹翻了身侧的桌子,刷的一声抽出佩刀,怒道,“竟敢耍你爷爷?怕是不知道阎王爷有几只眼!”
他身后的三人,也瞬间抽出了佩刀。
在他手摸刀的瞬间,小二就连连后退,整个人躲进了柜台后面。
那衙差一见他这怂样,更为嚣张道:“爷我在各县吃饭住店,就没有给钱的!你一个小小的山沟沟里的小县,竟然敢坑我们兄弟?!”
他话音落下,举刀就要劈向柜台,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雄浑的嗓音,那声音仿佛看热闹一般,喊道:“咋了咋了,这是咋了?!”
衙差回头,就见一个扛着巨型铁锤的壮汉带着一堆袖口别着红袖章的官兵走了进来,为首那人不知道具体有多高,只看他一进门,几乎将阳光都挡住了,周边的其他人生生被比的成了矮矬子。
他将肩膀上的铁锤往地上一放,顿时尘土飞扬,砸出了个浅坑。
衙差瞪着那锤子,咽了口吐沫,却见那胆小如鼠的小二不怕死地一边“哎呀呀”叫着,一边往那汉子身边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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