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离府城还有个几日的路程, 林修为快马加鞭, 能比他们提前到个三两日, 这样算起来, 他们用来招揽人才的时间,也差不多。
只是她本来还想着若是能够面见, 还能看一看对方的面相,算作人才筛选的一步,如今她不擅骑马,驴子也在村里,便只能依靠林修为了。
“那只好辛苦修为老板了。”
林修为却笑起来:“你我之间,如今还用谈辛苦与否?”
徐秀越一想也是,他们本来就是共同建设留仙县的伙伴,也不必如此客气了。
林修为瞧见徐秀越也笑了,眉眼弯得更是厉害,转而看向何安正道:“劳烦何队长,挑两个擅骑的兵士跟我一同前往府城吧。”
何安正笑道:“林教官客气了,咱们之间还用说什么劳烦?”
林修为面上的笑容微顿了下,转而似轻叹一般道:“也对。”
剿匪花费了不短的时间,如今天已擦黑,林修为还是只带了些干粮水囊,便趁着天还未完全黑,快马出发了。
临走时,林修为深深看了徐秀越一眼,目光在略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这里的事情,就辛苦仙姑了。”
徐秀越笑笑,学着他的话道:“你我之间,说什么辛苦。”
林修为笑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翻身上了马,只回头又看了徐秀越一眼,便策马而去。
徐秀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深深叹了口气。
一路上林修为都骑马走在她的马车旁,每当她闷了、累了,掀开车帘便能瞧见林修为转过头来,或是同她闲聊几句,或是说说附近的风景。
如今一下子人走了,徐秀越还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赵举人跟女子被带到了徐秀越面前,林修为走的突然,这里的事情便全教给徐秀越处理了。
赵举人的双手被捆在身后,俨然一副阶下囚的样子,女子则是长发拂面,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徐秀越只先扫了两人一眼,便先问起赵举人:“听闻先生有举人功名?”
徐秀越问的客气,一是因为这人有功名在身,另一个也是因为,听何安正描述了他们的战斗过程,这位赵举人,显然有几分才能。
赵举人微微抬头看了徐秀越一眼,眼神中透出一抹诧异,似是疑惑这只队伍,竟然是女子做主。
不过转而想到这位或许是哪家的官太太,便又释然了。
他双手被绑了个结实,无法拱手
行礼,便只是微微躬身道:“正是,在下是南阳城新科举人,在往京城赶考的路上,不幸为山匪所劫,为保性命,这才不得已同流合污,惭愧,惭愧。”
他的身上不见任何读书人的倨傲,不知是本性谦卑,还是一段时日的山寨生活,磨平了他的性子。
不论是何种缘由,倒是让徐秀越对赵举人高看了两分。
徐秀越笑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先生虎口脱险,瞧着必能一举中第!”
赵举人心中惊讶于这女子的谈吐,像是读过书的,心中猜测这位衣着普通的妇人,说不得真是哪个世家大族出来的,面上便更为恭敬了三分。
“夫人说笑了,哎,在下被困山上,早已过了春闱时间,又是几月未能读书,便是考了,也是个落榜的下场。”
徐秀越却道:“先生自谦了,只不过今年的春闱,先生却不是没有赶上。”
“哦?”赵举人疑惑抬头。
“先生困于山上,恐怕不知,如今南有成王自立为帝,西有起义军,东有清君侧,春闱早已搁置,先生半途囚于山上,说起来算不幸,也算幸,若是遇上叛军,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未可知。”
“这……山上三月,天下竟大乱至此?!”
赵举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夹杂着慌乱:“那、那南阳城……南阳城如何了?”
徐秀越回想着之前看的舆图,记忆中南阳城的位置,应该在安河城往南,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成王的属地。
他们闭关锁县太久了,朝廷的邸报也未曾下发,所以消息也滞后了许多。
徐秀越摇头道:“南阳城据此甚远,我却是不知道那边的消息,不过处于中间的安河城,已经在成王手中了。”
赵举人闻言略作思忖,道:“原先南阳城隶属备王,备王与成王向来不合,如今接壤,成王称帝,恐怕南阳城与安河城已是开战,只是不知胜负几何,哎。”
徐秀越没想到,只是短短一句话的信息,赵举人竟然就推断出了局势走向,只是不知道推断是否正确。
不过能确认的是,这位赵举人十分聪慧,是个有才能,或者说,可以培养才能之人。
这便坚定了徐秀越将其笼络回县的决心。
徐秀越面上的笑容更为和善,道:“先生在南阳城可有亲人?”
赵举人点头道:“家中妻儿皆在。”
“难怪先生如此忧心,南阳城如何,待咱们去了府城,我便派人探听一二,若是无事,先生可随我们回留仙县,我再为先生备好盘缠,助您一路南行。
若是南阳城当真战火纷扰,先生便先在留仙县略停,待局势稳定后,再去寻亲,如何?”
赵举人闻言激动道:“这、这……多谢夫人,夫人大恩,日后若有用得着某的地方,还请夫人吩咐。”
徐秀越真心地笑了:“先生客气,先生得种举人,本就是朝廷选拔而出的人才,理应礼待。”
这句话,徐秀越不止这次要说,日后每一次对赵举人有所帮助,都要以此推脱赵举人的感谢。
为的不是让赵举人更为感激,而是让这句话,刻在赵举人心头。
若是日后赵举人为她所用,这边是笼络人心的话术,若赵举人归乡,她也希望,这句让赵举人记忆深刻的话,会在某个时刻,从赵举人口中传出,传向西面八方。
只有让别人知道他们对于人才的重视,才会吸引旁人前来毛遂自荐。
不然世界之大,他们又如何一个个去找出真有才干之人?
徐秀越说完这句,赵举人的目光中隐隐现出一抹触动。
徐秀越却没有再多说,转而对何安正道:“快给先生松绑,那些伤膏给先生涂上,先生的手还要写字,伤了可不行,再备些饭菜与先生用。”
“是。”
何安正指挥人给赵举人松绑,徐秀越看着揉搓手腕的赵举人,道:“路上没什么好饭食,辛苦先生先简单用些了。”
徐秀越的客气,几乎让赵举人感到一抹惶恐,忙道:“哪里哪里,夫人已是对在下恩重如山了。”
徐秀越微笑着看何安正带赵举人离开,心想自己画大饼的功力似乎不错,转头便看向旁边的女子。
这女子原先来的时候什么动作,如今还是什么动作,丝毫未变。
徐秀越瞧她只着单薄里衣,衣服凌乱,再联想到她从山寨而出,便知道这女子遭遇了什么。
心下叹了口气,徐秀越语气和缓道:“不知姑娘家住何处,家中可还有亲人?”
女人微微抬头看了徐秀越一眼,徐秀越这才发觉,这女子的目光,格外冷漠,冷漠到透出一抹常人难有的坚毅。
女人只是看了徐秀越一眼,之后便重新垂头不语。
这样拒绝交流,却有些难办了。
徐秀越略做思考后道:“你不是山匪,你不说,我也不能言行逼供,既然你不想回家,等到了府城,我们便将你放下,去何处,只看你自己的意思吧。”
话音落下,那女人又抬起了头,只是这次的目光中,透出了一抹慌乱。
徐秀越却没有看她,而是对旁边的兵士道:“带她下去吧,给她准备些饭食,再拿我一件换洗的衣服给她穿上。”
兵士还没回应,女子便急忙开了口:“我可以给你做丫鬟。”
这是女子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清脆婉转,若是在现代,单靠这样一口嗓音,两百万粉丝不在话下。
女子见徐秀越只看着她,没有回应,伸手撩起了自己的长发,别于耳后,露出了一张绝美的面庞。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徐秀越,道:“我可以为奴为婢,亦可以为妓为妾,送与高官,笼络人心,以我的容貌,我比那读书人,更有用。”
第96章
杏仁眼, 远山眉,翘鼻尖,樱桃嘴。
几乎以黄金比例生长的五官, 让女人的外貌精致中透出了一股无辜的气质, 区别于婉君的魅惑,更有一种清水芙蓉的感觉。
这样的女子,在现代走在路上都会被星探塞一沓名片。
这样的女子,却对她说, 要做她的丫鬟,还要为妓为妾, 替她笼络人心。
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真心愿意做这些,徐秀越知道,女子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一个靠山。
她知道自己貌美,也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时代, 失去保护的下场,所以,想要用这样的投诚方式, 找一个新的靠山。
而受过男人伤害的她,选一个女人做主子, 要比选一个男人更为安心。
只是这样的说法, 却也透露出女人自轻自贱的想法。
徐秀越长久的未回应似乎让女人有些不安, 她继续加码道:“我可以签卖身契给你, 自此后, 你便是我的主子。”
徐秀越问道:“那你想要得到什么?”
女子咬了下唇, 才道:“我不能回家,我不想死, 我要活着。”
“那你就不怕我如你所言,将你赠与他人?”
女子看向徐秀越道:“我既得了你的恩惠庇护,自然要为你做事,况且只要我有用,主子便会不弃,我便有所倚靠。”
这样理所当然的回答,让徐秀越听得一懵,瞬间就明白,这女子恐怕不是成长在正常家庭之中。
徐秀越看向她:“你既想跟着我,那我也不能收留身份不详之人。”
女人此时却没有如方才一般闭口不言,而是略作思忖,简略而有条理道:“我生于东海城顾家,虽为庶女,但自小
家中便是要培养我进宫的。
琴棋书画礼,虽谈不上精通,却也知晓一二,便是如何讨男人欢心,我也是同楼中花魁学过的。”
在女子堪称面试一样的介绍中,徐秀越确定,这女子过的,当真不是一般人的日子。
生于大族,但因为美貌,自小就被当成一种资源教育,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家族谋福利。
同样的,她也自小便被洗脑了受家族庇护,便要回馈家族的规矩。
她的身份注定她不会如普通舞姬歌姬一般,当做玩物送人,但同样,她的身份也注定,失贞之后,回到家族也只能三尺白绫吊死。
女子介绍完自己,面带希冀地看向徐秀越,问道:“如此,夫人可愿收下我?”
徐秀越看女子极力推销自己的样子,忽然有种荒诞之感,大概是因着这样三观直接扭曲到如此的人,她是第一次见吧。
不过想到前世看过的古代训练奴仆的一些科普,又觉得女子这样的想法,在古代应该也不算特别奇葩。
徐秀越想了想,便问道:“你为何想要跟着我?”
女子丝毫不怯道:“一则夫人为女子,却能指挥的动一群兵士,必然身份不凡,值得依托。
二则夫人对待那赵举人十分和善,并许诺会帮他寻找亲人,证明夫人是心善之人,而且对手下之人十分善待。
三则……”
女子顿了顿,才继续道:“那位特别高的将军武艺不凡,必能守卫平安。”
徐秀越懂了,这就是说,看她像个福利待遇好的好老板,而且战备力量强,不容易歇菜,所以选择来她这里应聘。
不得不说,这女子审时度势的能力很强,徐秀越一时间有些想知道这女子还能说出些什么惊人的话,便道:“若我不同意呢?”
女子面上露出些失望,福了下身子道:“那是小女无福,若夫人怜惜小女,还请将小女卖与一户好人家。”
徐秀越:……
末了,女子又加了一句:“不过若是夫人留下我,我必忠心耿耿为夫人办事。”
徐秀越不想跟她谈什么女子独立自强,在这个时代,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依附男子或是他人,可能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更正统的想法。
可女子所说,都太过自轻了。
徐秀越对女子不算了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先留在我身边……做个丫鬟吧。”
“是!”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垂眸恭敬道:“过去便是过去了,我已为顾家做了所有,奈何途中生变,如今顾氏女已死在山匪乱中,奴婢既已认夫人为主,还请夫人赐名。”
徐秀越:……
徐秀越转念一想,或许这也是女子想与过去分割,换个新名字开始新的生活,或许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她有点起名废。
“咳咳,名字一事是大事,容我想想,你先去洗漱用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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