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并没有声张任何的消息。
毕竟,有人在吃过八宝饭后送医的事情,对小食肆来说,也是一个近乎有毁灭打击的事件。
很多人听话只听半截,他们才不管病患是吃了多少的八宝饭,只是会一味宣扬,小食肆的吃食,有安全隐患。
好在,门口的腊八粥,也吸引了食客们一部分的注意力。
没买到想要的八宝饭的食客,在走的时候喝上一碗腊八粥,不满的情绪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
只是周芸的情绪有点沮丧,八宝饭是她一手研制出来的,付注了她太多的心血了。
这突然不能售卖,使得原本忙得团团转的周芸,一下子有些缓不过来。
钟菱只得临时去买了一背篓杂七杂八的果子,央着周芸说想吃果酱。勉强让周芸重新打起精神来。
下午的时候,祁珩闻讯而来。
他同时带来了一个消息——在小食肆撤下所有八宝饭的时候,京城里有其他的糕点铺子和食肆,开始售卖八宝饭了。
那口味,就和小食肆卖的一模一样。
钟菱几乎就要气笑了。
祁珩说的那几家铺子,钟菱也有些印象。
不是唐家的产业,就是陈王手里的。
可不就是撬走了小食肆的招牌,然后摆到了自己店里?
京城上下只要不是眼瞎耳聋的,都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
但是钟菱却要吃下这个亏,什么都不能解释。
钟菱心中堵着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
在祁珩担忧的目光之下,钟菱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我要去一趟唐家!”
祁珩忙拉住她的衣袖。
“你先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说这话时,钟菱的脸色平静的有些可怕。
像是酝酿了一场大雨的云层一样,叫人揣摩不透。
祁珩不信,他依旧攥着钟菱的手腕,没有放开。
无奈,钟菱只得开口解释道:“我只是想去探望下唐老爷子。毕竟名义上他还是我养父,虽然说不清楚,但是他生病,也有八宝饭的原因。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的。”
祁珩从前只觉得钟菱比同龄人可靠些。但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钟菱的心胸和城府,比他想象中,更宽广深沉。
怕唐家为难钟菱,祁珩准备陪她一起去。
而看望病人也不能空手,于是祁珩带着钟菱回了趟府上。
在祁家的库房里,寻了几味药性中良,品质一般的补药。
祁珩又差人找来几个颇为精致的玉盒。
原本那品相一般,并不起眼的药材,这么一包装,显得上了档次,价格昂贵了起来。
准备好这些之后,马车朝着唐府驶去。
门房是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见到钟菱的,他们一边搪塞着钟菱,一边差人去请示。
钟菱就当没看见他们那慌得四处乱飘的眼神,言语之间颇为真诚。
“听闻老爷子身体抱恙,我不能尽孝跟前,实在是愧疚,寻来了这几株上好的药材,想要探望。”
祁珩抱着手,倚靠着马车旁,笑着看钟菱“演戏”。
她的眼眸清亮,张开后的五官带着一丝锐利清冷。
这样的一张脸,就不像是一张会骗人的脸。
钟菱态度实在是诚恳,而门口的小厮没有指示,并不敢贸然放钟菱进去。
一时间,现场局面有些僵持。
好在那个去通风报信的小厮小跑着回来了。
见他摇了摇头,钟菱便猜到了,唐之玉估计是不肯让她进来的。
或者是唐之玉要门口拖住她一会,好等她亲自赶到。
钟菱才不会给唐之玉这个机会。
她低头抹了抹眼泪,微红着眼眶上前了两步。
将手里的盒子往小厮怀里一扔,不等他们反应,她便哽咽道:“我虽挂念老爷子,但姐姐若执意不让我进去,那边劳烦你们一定要将我的这份心意,传递给老爷子啊。”
这玉盒看着便价格高昂,小厮不敢松手,等到他缓过神的时候,钟菱已经在祁珩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了。
不管唐家人是这么看待钟菱突然的来访。
马车上的氛围,倒是轻松愉快。
钟菱非得来这一趟唐府,就是想要给唐家添堵。
她也是在赌,唐老爷子虽然放弃了她,但这十年的相处,终究对她还残留着情意的。
尤其是在梁神医是钟菱给他介绍来的情况下。
今日钟菱送上的药材,就是要向唐老爷子展示一下她的“孝心”。
虽然你这样被刺了我,但是我依旧挂念着你的身体。
有这样一个体贴顺心的养女做对比,那唐家正儿八经的那位小姐,极力要站队陈王的决定,在唐老爷子眼里,会不会更显得扎眼了起来呢?
如果能让唐府的这两代当家人之间,添点间隙,那再好不过。
若是不能,那就用这两株药材为她自己博得一个孝顺的名头来。
怎么看,钟菱都不亏。
尤其是,那两株药材,是祁珩友情赞助的,没有要她的钱。
“也不好白拿你的东西,晚上来小食肆吃一顿吧。”
钟菱用帕子拭去脸上的泪痕,笑着道:“我请。”
“晚上下值,怕是要不早了。”
“没关系 ,我等你嘛。刚好得想一想这接下来的菜谱。”
她身上的精明和算计,一下子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取而代之的是松散悠闲,和满心满眼的食材和菜谱。
祁珩窥得了一角她的另一面,对钟菱是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你这手段,倒是有点厉害。”
钟菱闻言抬头,在确定祁珩没有嘲讽的意思后,笑嘻嘻地应下了。
“是吧,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她的这些手段和心眼,大多是被陈王逼出来的。
所以平日里,钟菱也不爱用。
好在她周围的人都真诚善良,安逸到钟菱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样算计的本事。
曾经水生火热的日子,被她忘却在了背后,可终究还是留下了一点什么。
钟菱有些感慨地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她刚有些出神,就听见祁珩问道:“这没了八宝饭,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反正就要过年了,少赚点就少赚点吧。等年后再说。”钟菱懒懒散散地窝在马车的一角,嘴角扬起一丝小小的得意,眼眸里亮闪闪的:“他们能学走八宝饭,可不能什么都照着小食肆学吧。”
她是有这个骄傲的资本的。
祁珩点点头,也没在追问什么。
眼看着马车渐缓,钟菱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她的这个动作,很像那只从山庄里捡回来的小猫。
祁珩有些挪不开目光,嘴角忍不住的上翘了起来。
钟菱扭头看了一眼车窗外的景色,感叹道:“有时候觉得,血脉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我和唐家老爷子十年的相处,也敌不过他和唐之玉的血脉相同。”
她顿了顿,轻笑了一声:“但是我爹也坚定的选择了我啊。明明我们才相处了这么半年,大概这种信任,是真的融入血脉里的吧。”
钟菱没有注意到,在听到她这话的时候,祁珩脸上的笑意,突然一下僵硬住了。
第70章
祁珩还是什么都没说, 将钟菱送回去之后,又赶回到翰林院了。
钟菱特意给他煮了一锅奶白色的大骨汤,一直等到打烊的时间点, 才等到带着一身风雪的祁珩。
钟菱煮了两碗拉面, 喝了一口汤, 向祁珩阐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小食肆这段时间确实有点风头太盛了。
先是这御赐的暖羹,又是八宝饭的花样营销。
虽然这次出手的唐之玉只是单纯见不得她好。
但京城里一定有其他的眼红的同行, 在伺机想要从小食肆里挖走生意。
反正再过上几日, 韩师傅一行就要回川蜀了。
到时候小食肆的后厨一空,钟菱就得顶上做主厨。
那就更没有时间来研发新菜谱了。
倒不如借此暂避风头,好好休整一下。
……
就如钟菱所设想的那样, 或许是她去唐府送的那两株药材真的发挥了作用, 或许是唐老爷子于心不忍。
总之唐家再也没了动静, 唐之玉也再没有出手了。
那几家铺子虽然还在卖八宝饭, 但是有小食肆的食客寻着名字过去, 却发现和想要的味道不一样,也不再去光顾了。
虽然有食客强烈要求买八宝饭, 但是在钟菱一再坚持之下, 这阵由她掀起来的八宝饭热潮,总算是歇了下去。
过完腊八之后, 年味渐重。
日子虽然平淡,但是一天天过的飞快。
韩师傅搭了梯子,和董宇、孙六一起,给小食肆门口挂上了崭新的红灯笼。
对联是祁珩送来的, 是他祖父祁国老写的。
钟菱一度有些不舍得贴。
这毕竟是祁国老的墨宝, 价值不说千金,百两都还是绝对卖的出去的。
就这样叫这对联在外吹着寒风, 时不时还要溅上些雨雪。钟菱有些舍不得。
但是祁珩反手就又给她送来了一背篼的对联,足够每个房间都贴上一幅了。
很明显这就是祁国老对钟菱在表达善意。
对联挂上之后,过年的氛围一下子就上来了。
尤其是苏锦绣和宋昭昭去逛街的时候,买了些颇有过年氛围的饰品。零零散散的给店里装饰上,原本走的简约风格的店里,一下子变得温暖了许多。
韩师傅一家是在过完小年之后的次日启程返乡。
因为大家没有办法在大年夜齐聚,便借此机会提前吃上一顿年夜饭。
吃饭前,需要先祭拜灶王爷。
传说这一天,灶王爷要从凡间重返天上,向天帝汇报人间的情况。
于是人们要在这一天祭拜灶王爷,除去香烛和寻常贡品之外,还要供上些甜甜的糖,好叫灶王爷吃了之后,嘴里甜了,向天帝汇报时,也多说好话。
钟菱这个习俗也实在是有意思。
硬是把灶王爷这一个神明,描绘成了一个爱吃糖果的可爱老头,一下子就接地气了起来。
在中国古代神话体系中,灶王爷主管的是饮食的神明。
严格来说,他确实是负责管理食肆这一块“直属”的神明。
钟菱也不敢小觑,她不懂祭拜的具体流程和仪式,便全由韩师傅安排了。
只是在祭拜之时,短暂的出现了一点停顿。
本应该是由当家之人上第一柱香的。
小食肆虽然是钟菱一手从无到有做起来的,但是钟大柱还在,家中有长辈,钟菱便退后了两步,将位置让给了钟大柱。
谁知钟大柱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他朝着钟菱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自己上前去。
“铺子是你的,你就是当家做主的人。”
这话叫钟菱有些恍惚,一直到祭拜结束,都有些没有缓过来。
钟大柱对钟菱,也实在是尊重到了极致。
他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是将小食肆完全视作了钟菱的独立财产,没有一丝一毫占为己有的意思。
这样的尊重,即使是在后世,都难能可贵。
更何况是这个父母可以将子女视做自己所有物,随意发配买卖的时代。
……
在祭拜完灶王爷之后,钟菱从柜台后面把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拿了出来。
她的脸上洋溢着喜气,直奔后院而来。
韩师傅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后厨,虽然他说了,因为钟菱给他介绍了梁神医,他要给小食肆打白工。
但钟菱不可能叫他来京城干这半年,两手空空的回家。
她给韩师傅、韩姨和周芸一人包了一个大红包。
从前,钟菱在过年收红包的环节里,都是推辞的那个。
这是头一回她给别人发红包。
韩师傅、韩姨和周芸都摆手说不要。
他们一个说是救命之恩,一个说是能收留她已经是够了。
总是,钟菱一人难敌三嘴,索性硬是把红包塞给了他们,潇洒的去给小孩子们发红包了。
这是发的工钱,还有一些分红。
宋昭昭和阿旭都是听话懂事。钟菱一点也没吝啬,一人给塞了一个大红包。
最后给钟大柱的时候,钟菱已经对那些推辞的话几乎免疫了。
她笑眯眯地把红包塞给钟大柱,语气真诚又轻快:“一开始就是想带您来城里治病,过上好日子。这才开的这食肆,您得收下,没有您,可就没有小食肆了。”
这是真情实感的大实话,她说完之后就甩着手去后厨备菜了。
留下钟大柱握着手里的银子,久久没能回神。
小食肆今天特意打烊了半天,大家坐在店里,好好的吃了一顿。
掌勺的是韩师傅。
虽然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灶台上比繁忙的时候还要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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