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也不自己去玩了,他坐在钟菱身边,询问她一些好奇的事情。
比如说鱼汤为什么会是奶白色的?板栗长在树上是什么样子的?
好在都是些常识类的问题,也不敏感,钟菱就一一给他解释了。
俩人越聊越投机,一直到门口响起敲门声时,才被强行打断。
钟菱只是抬头朝着门口看了一眼,那小皇子已经呲溜一下,躲到了书架后面了。
并且他还朝着钟菱挤了挤眼睛,叫她不要出卖自己。
钟菱失笑,打开了门。
宦官陪着笑,恭敬地站在门口。
而钟大柱铁青着一张脸,站在廊上,只是远远看了钟菱一眼。
他一点也没给钟菱好脸色看,大步走在前面,没有等钟菱的意思。
钟菱在后面追的费劲,一直到上马车,俩人谁也没说话。
上马车前,钟菱特意喊住了宦官,把她和小皇子的谈话内容简单说了一下。
在宦官表示自己马上就会去和皇帝禀报后,她才安下心来,上了马车。
马车的帘子被拉上,车轱辘缓缓驶出宫墙。
钟菱抱着圣旨,和松弛下来钟大柱对上目光,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在皇帝面前的一颦一笑,都是演的。
而钟大柱开口责骂她的时候,钟菱就知道了,她爹这是反应过来了,给她打配合呢。
她再三拒绝,容易惹皇帝不快。但是开口求些不痛不痒的东西,既满足了皇帝想要给钟菱塞赏赐的想法,也不至于叫钟菱觉得太惶恐。
而她这突如其来求赐婚的请求,要怎么定性,还得看皇帝是怎么想的。
赐婚这事,可大可小,毕竟钟菱拿着这圣旨,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去强抢民男,奉旨成婚的。
但是钟大柱这一开口,先是把这件事定性成小孩子家胡闹,再有就是证明了钟菱确实有心上人,打消皇帝了最后的一丝顾虑。
他们二人并未商量,但完美的在皇帝面前打了一手配合。
“陛下还挺喜欢你的,特意叮嘱我,回去不要苛责你。”
钟菱嘿嘿笑着:“您这一下板起来脸,也真的是吓我一跳。”
钟大柱别过目光,轻哼了一声,随即正色道:“陛下说他关不住陈王太久的,我们手头现在都没有关键性的证据。所以凡事还是要小心一点,不要被暗算了。”
关键性的证据。
钟菱下意识摸了一下衣袖。
原本装着账本的位置,空空荡荡的。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有能掰倒陈王的关键性证据。”
钟大柱目光一凌,沉声追问道:“什么证据?在哪?”
“我给送出去了……”
……
“你说你,去表明心意,给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柳恩没好气的站在祁珩的房间里,抱着手骂道:“颓废成这样,看你一会怎么和陛下交代。”
祁珩刚起来的时候,脚步还有些踉跄。
他昨夜回来后,小厮只是替他换下了外衫,并没有动他的里衣。
在柳恩嫌弃的催促声中,祁珩站起身来,解开扣子。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他怀里滑落,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
柳恩眯着眼睛,盯着地上的账本,有些诧异地开口道:“你顺走了小钟家的账本?!”
祁珩没有说话,他弯腰捡起那薄薄的账本。
他对这本子,隐约还有些印象。
好像是钟菱交给他的,非常的郑重并且认真。
当时已经醉的快要没有意识的祁珩也给予了极大程度的尊重,第一时间将这本子塞到了怀里。
钟菱为什么要把账本塞给他?
她的店里明明有会算账的人,而且今年的分红也已经给过了啊。
带着满腔的好奇,祁珩翻开了账本。
这字一看就是钟菱的,圆润端正。
他迅速地扫了一眼,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沉思。
“怎么了这是?”
柳恩有些好奇,他探过目光,想要看一眼账本上的内容。
可谁知祁珩像是受了极大刺激似的,啪得合上账本,揣进了怀里。
他随手扯过衣裳,头也不回的往外快步走去。
“我去翰林院查点东西。”
第108章
“会试的榜单, 叫做杏榜。”
祁珩坐在店里,笑眯眯地看着钟菱。
一大早的,并不是店里营业的时间。
小食肆里空空荡荡的, 钟菱和祁珩面对面坐着, 桌上摆着两盘糕点、一盘茶叶蛋和一盏龙井茶。
龙井茶是宫里上次下来的明前龙井, 价格高昂到钟菱不忍心听第二遍。
茶叶蛋也是,是用的御赐的“龙凤茶团”。
这般奢侈到令人发指的烹饪食材, 钟菱根本不敢张扬, 只是偷偷煮了,店里的大家一起分享了一下。
正好碰上祁珩上门来吃早饭,钟菱便给他也端了一份。
“因为放榜的时候, 杏花刚好开放?”钟菱托着脸, 目光却一点也没有在祁珩身上停驻, 她一个劲往店外看去, 企图寻找到自己想要看见的人。
祁珩知道她心里惦记什么。
他说:“不用担心。”
钟菱嗔道:“你明知道温谨言考的如何, 却到现在都不肯告诉我?”
祁珩摆摆手,和颜悦色地拒绝了:“我要是说了, 他怎么能体会到那种放榜的乐趣?”
那种站在宫门前, 在人声鼎沸之中,视线聚焦在自己名字上的一瞬间, 血脉翻涌而上,冲得人头皮发麻。那种热血沸腾的、轻飘飘好像马上就要飘起来的感觉。
年少的所有期待,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这种高涨到难言的情绪, 这一辈子, 也好像就只能体验那么几回了。
钟菱往前凑了凑,眨了眨眼睛看向祁珩。
“那……他们都去看榜了, 你偷偷告诉我?”
祁珩抿了口茶水,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道:“会元。”
“?”
钟菱腾得一下站起身来,声音有点变了调,她颤抖着开口道:“第……第一?”
“嗯。”
即使没有站在宫门外的榜前,即使没有亲眼看见那榜单上的名字。
钟菱依旧感觉到有一股炽热滚烫的风呼啸着铺面而来,眼前平地而起一片璀璨夺目的金光。热血瞬间翻涌全身,眼前的画面陡然开阔了起来。
目光所及,不再是店内的桌椅,而是万里河山,是江山社稷。
钟菱怔在原地,一手捂着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虽然榜上所写的,并不是她的名字。但是这份喜悦,同样也落在了她的肩头上。
她做到了,她成功护住了该温谨言一家。
甚至,温谨言走到这一步,比前世还早了三年。
祁珩没有打扰她消化情绪,他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会试放榜,放在京城里,也是一件大事了。
街上一阵热闹,来来往往的人脚步匆忙,或谈论着会试榜单,或急着赶去皇城门口凑这个热闹。
“小钟!”
嘈杂热闹之中,混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直直地奔进了小食肆里。
钟菱刚抬头,林听岚便已经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用力地环抱住了钟菱的肩膀。
因为激动,身躯止不住的颤抖着。
“恭喜。”
“我都不敢想,要是没有遇见你,事情会变成怎么样。”
这话,林听岚只是感慨。
但钟菱却是真的经历过的。
还好,还好一切都被改变了。
钟菱环住了林听岚的肩膀,用力回抱了一下她。
就像她前世在陈王府做的那样,轻轻环抱住,那个伤痕累累,虚弱的林听岚。
两个被束缚的灵魂,在这一世终于自由相拥了。
“多谢小钟姑娘,多谢祁大人。您二位的恩情,温某人不敢忘却。”
温谨言紧跟着林听岚进来,他带着一身春风拂面的喜气,朝着钟菱和祁珩,极其郑重地拱手道了谢。
祁珩轻笑着站起身来。
“这还只是个开始,今年殿试的时间紧张,你得好好准备。”
以祁珩的身份,他这句话说出口,就绝不像表面听起来那样简单。
事实上,温谨言的卷子已经送到陛下的案桌上了。
祁珩亲自送去的。
像温谨言这样,年轻有想法,知识渊博但也不墨守成规的人,正是皇帝想要的人才。
他的官途,从卷子被皇帝拿起来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不平凡了。
殿试前三甲最好的去处就是翰林院,祁珩已经和皇帝开口要了温谨言了。
对于这个未来的同僚,祁珩的态度可谓是非常的好。
毕竟,这是钟菱精心保护下来的,用来“点火”的“火柴”。再有,等他们这批书生进了翰林院之后,祁珩总算是可以不用没日没夜的在翰林院处理公务了。
接下来的殿试相当重要,在祁珩的建议下,温谨言决定只参加了两场同乡的宴席,便闭关继续温书了。
就连小食肆内部,都还没有来得及给他庆祝。
在满堂喜气之中,只有韩师傅时不时叹息。
“这可是会元啊,怎么能不摆上一桌呢?”
祁珩在后院里帮着折菜,笑着安慰道:“您别叹气,再等等说不定就是状元宴了。”
这话,从祁珩嘴里说出来,就有有一股叫令人信服的力量。
韩师傅坚信不疑的,在院子里兜了了两圈后。一扫之前的遗憾,兴致冲冲的去准备将菜品规格提高一个级别了。
“你怎么能笃定是状元的,内定了?”
钟菱坐在祁珩对面,怀里抱着长大了许多的小白猫,手上动作轻柔地搓揉着小猫的脑袋。
“只是我的祝福罢了。”祁珩轻轻摇摇头,小声道:“他还是年轻了点,观点措辞也还不够成熟老辣。若是真的做状元恐不能服众。”
“我怎么记得……你入仕的时候,不就和他一般年纪?甚至比他还小些?”
祁珩当年,也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状元郎。
“那不一样,当时参加会试的人就没那么多,朝中缺人。我和陛下又师出同门,我打决定入仕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伴君左右的。”
前三甲虽都赐予进士及第,但其中弯弯绕绕实在是太多了。
家世、朝政情况和政策,都是要考虑在其中的。
可能几人才学相当,但究竟要怎么排序,还得看皇帝的意思。
“其实我个人倾向于,温谨言不会是状元。”
“为何?”
“他家世清贫,初到京城又碰到这档子事,实在是太惹眼了。他若是成了状元,恐树大招风,难以自保。”
和祁珩不一样,温谨言家世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不像祁珩,他的双亲遇难于朝堂动乱之中。背后有柳恩和祁国老站在,谁要动他,还得掂量掂量这二位的能力和这份旧情。
并且,皇帝如今虽然朝着钟大柱和钟菱示好。
但他背地里,一定把小食肆上下查了个干净了。
宫里的马车在路过小食肆门口时,那赶车的宦官目光还往门口的沟渠里瞥了一眼。
沟渠里,那支被钟菱拒绝了的红玛瑙簪子,依旧躺在那里,泛着清冷幽寂的水色光亮。
皇帝既然都知道了这件事情,那此事大大小小的细节,根本不用钟菱上去交代,他估计都已经知道了。
那些个赤北军将士们闻讯前来京城的事情,自然也瞒不住。
他们不是因为皇帝的政策来的,而是跟着钟大柱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即使坐在太阳底下,钟菱依旧出了一身冷汗。
有这样的号召力,又是在私下会面,实在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好在这件事情,钟大柱处理得很好,他只是招待了一下昔日战友们,便把他们往陆青那里领了。
甚至他把自己都登记在册,听从同一调配了。
可谓是非常的老实本分了。
也因此,皇帝才这么放心的,想要把赤北军重新交到钟大柱手里。
在钟大柱没有松口的情况下,皇宫的马车每天都准时准点的停在小食肆的后门。
哪怕是殿试这一日,钟大柱还是一早就被宫里来的马车接走了。
钟菱怀里的小猫翻了个身,跳了下去。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账本你看了吗?”
并不负责殿试相关事宜的祁珩一早就来小食肆了,他刚折完了这一盆菜,听见钟菱的话,他擦手的动作一顿,盯着钟菱看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这些证据,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在得到这个账本之后,祁珩在翰林院里待了几日,勉强梳理好全部的证据。
前面还是一些陈王私下受贿、贿赂之类的证据,到后面就越来越不对劲。陈王□□的证据已经精准到,尸体埋在哪里,目击证人叫什么了。
在看到最后两页的时候,祁珩已经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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