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段琪又开口了:“那个, 其实我大老板也去重庆了,去那边的分公司。”
段琪突然提到陆砚书,让棠初意外又疑惑。
她没有暴露自己和陆砚书的关系,只是哦了一声,等着她往下说。
“嗐,没事,就是跟你八卦一下公司而已,上班带薪摸鱼嘛。”段琪道。
棠初疑惑地听着,总觉得段琪想说什么。
段琪那边果然叭叭叭地说开了。
她告诉棠初,陆总跟分公司那边有矛盾,法人代表这件事两方缠斗好一阵了,这次去重庆也是处理这件棘手的事。而且陆总还被分公司的人向总部举报职务侵占,侵吞公款,总部那边要派人来调查他,估计他现在焦头烂额的。
棠初听得震惊,握着手机的指节僵硬,呆愣了好久。
仔细回想了一番,她完全没看出来陆砚书正在处理这些麻烦事。
他一点都没告诉她自己正经历了什么,甚至带她出去吃吃喝喝玩了大半天。
哪怕昨晚在床上的时候,他也耐心地先抚慰了她,再享用了她,丝毫不显得急躁。
棠初内心闪过千丝万缕,一直到段琪那边挂了电话,她依旧呆坐在床沿边。
在低头看手机屏幕,依旧没有陆砚书的消息。
一个下午就在忐忑不安和惴惴不宁中度过,看着暮色渐起,直至黑暗收尽了夕阳最后一丝光亮。
晚上八点,大门有了动静,陆砚书终于回来。
棠初去门口迎他,主动帮他接过外套,观察着他的神情。
她觉得自己平时太粗心了,竟然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的情绪。
这次,她想试着从眉心这类细微的地方,看出他的忧愁。
再说出那句很矫情的话——我想用熨斗,熨平你眉头的褶皱。
但陆砚书这人一向沉静淡定,掩饰得太好,完全没有显出任何异样。
反而奇怪地觑了她一眼。
棠初没有察觉,沉浸在自己又同情又怜爱的情绪里。
他是不是一直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但哪怕再强大的人,内心也是肉长的吧,也会难过,会脆弱,会忧虑吧?
从独自去美国闯荡,到回国独当一面,他一路孤零零走过来,以前类似的时刻,她都没有在他身边……
陆砚书见她的眼神逐渐呆滞,不知道她那颗草履虫脑袋里又在思考什么,眉头下意识蹙起。
棠初眼睛一亮。
看到了!她看到了!她看到他皱眉了!她看出来他那比天还大比海还深的忧伤了!
“砚书…”棠初轻缓吐气。
听到这个称呼,陆砚书怔住。
棠初凝眸望着他。
是时候,轮到她说:“我想用熨——”
“你蛋糕店又有事了?”陆砚书先开口。
“……”
浪漫终结者。
她可算是见识到了。
旖旎又温情的氛围瞬间被打破,棠初垮下脸,没好气地乜了他一眼。
“没有。你个乌鸦嘴,我蛋糕店好得很。”
“我以为你又有事需要我帮忙解决。”
“我难道找你就只有这种事?”
“不是,但你每次讨好我都是因为这个。”
“……”有么?棠初自我反思了一下。她是这么急功近利的人么?
陆砚书没再跟她纠缠,越过她去餐厅处接了杯水喝。将杯子放在台面上,一边顺手扯开衬衣领口的纽扣,活动了一下绷直的脖颈。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正在被总部调查?”棠初忍不住开口。
陆砚书闻言略顿,又继续面无波澜地解袖口:“听谁说的?”
棠初不回答。
“你还在我公司安排了内应?”陆砚书调侃。
棠初很认真地问:“你真的侵占了公款么?”
这是什么傻问题,陆砚书觉得好笑:“我自己的钱都花不完,为什么会侵占公司的?”
棠初哦了一声,放心下来。她本来也觉得他不会,那根本不是他的人品。
但是,钱花不完是什么概念?他的年薪很高么?
不过最起码,比五年前那个天才少年的百万年薪要高吧。
回想起五年前,她的神情又变得怔怔的。
陆砚书解完袖口,一回头就看到她这副模样,过去拍了下她脑袋:“你一整天就在想这个?”
“对呀。”棠初回神,实话实说,“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我卷款跑路,把你留在这里当人质?”
“……”棠初撇撇嘴,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说话还在戏弄她。
“放心。”陆砚书唇角依旧勾着一丝戏谑的弧度,但嗓音蓦地低沉了一度,“我这次再跑路去美国,一定把你也带走。”
圆月高悬,夜幕低沉,厚重的窗帘将月色悉数遮挡。
卧室内,棠初倚在陆砚书怀里,头贴在他的胸膛,伸手抱着他的腰。
陆砚书似乎白天真的很疲惫,已经沉沉地睡着了,但她还很清醒,完全没有困意。
脑子在飞速地旋转着——
陆砚书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焦虑,否则也不会紧急出这趟差了。
他所在的位子,肩上的重任,人际的繁复,和斗争的激烈,是她所无法亲自领略的。
那她能做什么呢?
就像他说的,每次她需要帮忙都会去找他。
平时都是他为她解决难题,那她能不能也帮上他一次呢?
可是,她想破头也想不出来,这种困局要怎么破。
总部不信任,底下出乱子。
他夹在中间,地位都摇摇欲坠,竟然还能睡得着?
第二天一早,棠初醒来的时候,看到旁边床榻同前日一样空了。
但忽然听到外面有些动静,她急忙掀开被子下床,套上拖鞋就噔噔噔跑出去。
果然,陆砚书还没有走,但已经穿好了西服,正准备出门。
他回头看到她,有些惊异她起这么早:“早餐在保温箱里,自己去拿来吃。”
说完就要去开门。
“哎——”
棠初叫住了陆砚书,飞快冲过去,踮脚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祝你好运,加油!”
她想来想去,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亲完往后退了一步,谁知,却被陆砚书捉住手腕,拉到自己怀里。
他收紧她的腰,俯身亲吻了下来。
不是刚才的点到即止,而是唇齿交缠,深入浅出。
棠初被他亲得有点腿软,视线逐渐模糊,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你…你不是急着、出门么?”
“……没那么急。”
这时,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伴随着那位秦总监的声音:“陆总。”
棠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睁大眼,想要推开他。
但陆砚书环着她腰际的手臂收紧,依旧与她痴缠着。
“陆总,请问您好了么?”门外传来问话。
棠初心里五感杂陈,一半是沉浸于他掀起的滔天欲海中,一半是担心外面会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声音。
半晌,陆砚书终于松开她,嗓音带着欲望渐深的沉哑:“出门的时候来这招,是想留下我?”
“……怎么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没安好心啊?”棠初不满。
陆砚书没再说什么,又亲了下她的唇角,终于转身出了门。
他今天确实不能留下,还有很多关键事务要处理。
棠初独自一人待在酒店一整天,没有出去逛。
坐在飘窗上,看着外面的街景发呆。
订的这个房间位于28层,下面的行人小得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过着斑马线。
她想,对于身居高位的人来说,普通人是否就过着蝼蚁一样的生活?
但即便是像陆砚书这样的人,也依旧逃脱不开被算计,被陷害,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站在高处,也有高处的摇摇欲坠。
但或许,这样的磨砺是必经的一环。
唯有这样,才能在迈上更高台阶时站得踏实。
也就是这时,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陆砚书坚持要她自行闯过成为一名创业者的每一个关卡。
中午的时候,陆砚书没有回来。
应该是缠于分公司的事脱不开身,他只打了个一分钟的电话回来,告诉她已经让酒店送餐上来了,如果她不喜欢吃,也可以自己出去吃。
棠初没有心情出去觅食,酒店的餐食也只吃了几口。
然后找了本书窝在沙发上看,没一会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耳朵里听到动静,她勉力睁开眼,竟然看到陆砚书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
“你,你回来了?!”
她一看时间,才五点半,今天这么早?
陆砚书面色平静:“嗯。起来收拾东西,晚上回海市。”
“!!”棠初一下子清醒了,“今晚?回去了?”
“嗯。”
“你这边的事都处理完毕了?”
“对。”
“全部?包括...包括你被诬陷的那个?”
“嗯。”
棠初震惊:“这么快?!”
他才来不到四天吧,其中一天还是跟她腻在一起的。
陆砚书见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轻叹了口气,似是如此显而易见还得解释:“棠初,你要知道一个道理,问题不是出现后才开始解决的。”
“那是什么时候?”
“问题出现之前。”
“……”
真是废话文学。
陆砚书推着她的肩膀朝卧室方向走:“快去收拾东西。”
他就不为难她那豆芽脑袋了。
但棠初作为草履虫并没有看清自己的实力,还在刨根问底:“你到底怎么解决的呀?”
“问这么多做什么?”
“你给我说说,我想知道。”
陆砚书无奈,只得耐心引导她理解:“你知道一个人行事的权威来自哪里么?”
“手下要承认你厉害,还有...上司要认可你?”
“对,下有支撑,上有支持。”
“哦。”棠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上面有人?”
“嗯。”
棠初凑近,神神秘秘的:“谁呀?”
“你。”
“我??”
棠初转了半天脑子,看到他略带色气地勾起唇角,才明白他又在开黄腔。
“……”
这人老不正经,她在学知识呢!
陆砚书没再多说什么,扯着她进卧室收拾行李去了。
问题是在出现之间就已经防患于未然的,这样的道理,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实际上,他还在美国的时候,就已经将中国这边的情况全部摸排调查清楚了。
如果不是确定能掌控全局,那他也不可能接下最高执行官的任命。
目前看来,一切都在筹谋预期之中。
按照他的计划,今晚是该回海市了。
回到海市的第二天早上,棠初照例亲自送海兴的订单。
一到秘书台就看到段琪的神情亢奋异常,拉着她的手就说,陆总太强了!
这位粉头又换了个slogan:“他就是职场小能手!内斗天花板!”
她告诉棠初,总部那边根本没有派人来调查,而是直接发来了一封CEO签名的函,说绝对信任自己任命的执行官,并给予他的能力最高评价。
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应该站队哪边了。
而且陆砚书不知什么时候让人联合重庆分公司的一线员工,他们由工会负责人做代表,出具了一份对梁邵等人表示谴责不满的集体抗议信。
下有追兵,上有堵截,分公司那小拨人根本激不起任何水花。
陆砚书顺利拔掉了那些刺头,并安插了自己的人手,而且还是从美国带回来的。
段琪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从美国回来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在筹划这件事了。要不怎么会提前把人带回来?而且什么人任什么岗位都计划好了。陆总真的,真的是,深思熟虑、深谋远虑——”
棠初也蹦出个词:“老奸巨猾。”
段琪神色大变,压低声音:“哎呀,你怎么能把实话说出来呢。”
“……”
问题转眼间圆满解决,棠初虽觉意料之外,却又觉情理之中。
陆砚书不能拿捏分公司那群上蹿下跳的蚱蜢,那就不是他了。
这次,棠初主动对段琪提出来,为陆总送茶点进去。
敲开办公室的门,她轻步走过去,将蛋糕送到陆砚书办公桌上。
他正好看完一份文件,活动了下颈椎,看到她,起身走出桌后。
棠初笑盈盈地恭喜他,顺利解决了难题,而且对公司的掌控力又进了一步。
陆砚书觑她一眼:“就口头说说?”
“嗯?”
“你可以换个方式恭喜我。”
陆砚书拖长的尾音里饱含深意,棠初听出来了。
她退后半步:“不行,这里是办公室。”
上次在这里修改标书,一直到深夜,他都没有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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