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行最后一个去字伴随着一声倒塌的巨响。
不用想都知道这巨响是从何而来,因为门已经碎了。
门外,曲甯扯了扯裙子,重新捡起地上的棍子,她紧紧皱着眉头,一步步往床榻处走。
她出去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立马掉头将门踹开。
一步步的靠近。
这一刻,沈书行仿佛看见她头顶上燃烧着一簇熊熊怒火。
周平生更是慌忙摆手,“曲……曲小姐,你别动。我只是路过的,你信吗?”
“周平生,你要不要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啊!”
“沈书行,你干嘛说的像我跟你真有什么似的!”
“不是,我们本来就是一起来的这儿啊。”
“你怎么这时候傻了一样?”周平生疯狂使眼神暗示沈书行看他的上半身。
没穿衣服,没穿衣服啊!
两个没穿衣服还抱在一起的人,能不被误会吗?
“夫君一夜未归,我还以为你死外面了,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呢。”曲甯捏着一股阴阳怪调,吓的沈书行立马爬了起来,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一着急还给套错了,就这么卡在了头上。
“老沈啊,你们夫妻的事儿我就不掺和了,先出去了哈。”周平生抓起自己的衣服就往外冲,曲甯也没有拦他,而是专心的看着沈书行和自己的衣裳做斗争。
“穿不好,就不穿了吧。”曲甯扯开沈书行堆了一头的衣裳,用无比温柔的语气问道:“夫君,是想躺着挨打还是趴着挨打?”
“……”沈书行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只以为曲甯还在生他一夜未归偷溜出府的事儿,他解释道:“昨夜你将我吊在树上,我实在是受不了才溜出来的,你就别同我计较了,若是你早将我放下来……也……也不会。”
沈书行的声音越来越小,曲甯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只见她扬起手来。
“啊啊啊啊别打屁股!”
“好痛!”
“曲甯!你这母老虎!”
“啊啊啊啊不要打了,我错了。你不是母老虎,你是天仙,你是天仙总行了吧!”
沈书行被打的呜哇乱叫,四处乱窜,偏偏曲甯就是一棒都没落空,每一棍都精准无比的落到沈书行的屁股上。
“杀人了!救命呀!”
门被踹开的响动已经惊扰了芳香楼的其他客人,周平生跑下去时看见许多人往楼上凑,只能提醒道:“不该管的事儿不要管啊,待会儿有什么声音都别去看。”
“不行啊,这样下去我怎么做生意?”老鸨不信邪的要上楼去看,她还要找方才闯进来的女人算账呢。
结果老鸨还没靠近那间厢房,就听见里头的惨叫声,她没敢再往前,连退了几步就急冲冲的下楼。
里头那位姑奶奶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连沈书行都敢打?待会儿不会把她这芳香楼的屋顶都掀开吧?
底下人还没散尽,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
“啊啊啊!疼死我了,曲甯,士可杀不可辱,别扒我裤子!!”
第55章 误会
沈书行用衣服遮掩着裸露在外的身体, 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从曲甯的方向看过去,他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正小声抽泣着。
曲甯一顿棍棒伺候后,沈书行胳膊和腿上多了好几块青紫,屁股更是疼的不行。
“沈书行,你一直不肯跟我圆房,是因为你喜欢男人?”曲甯突然问道。
“……”
沈书行愣了一下,一口老血差点没当场吐出来,他哽咽着辩白道:“你说什么呢, 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我见你方才跟周平生在床上抱的挺紧的。”
“我那是……”
沈书行想要解释,却发现根本没法说出口,他脱衣服是要练武功,这肯定不能让曲甯知道。周平生脱衣服是因为衣裳里钻进了老鼠,这说出去曲甯只怕也不会信。
“我那是因为昨儿跟周平生打架把他推水里了, 他气不过把我也拽了进去,我两都染上了风寒。今日醒来浑身滚烫,难受的不行, 你看,我们将窗户大开着,就是因为太热了,我都病了,你还不由分说的打我, 我现在病的更厉害了, 浑身都疼,动不了了。”
沈书行想了老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还算说的过去的理由, 为了配合自己的话,他还顺势闭上了眼, 大有躺着不动看曲甯能怎么着的想法。
“扯,接着扯,我看你这撒谎胡诌的本事是愈发长进了。”
沈书行见曲甯无情的拆穿他,正想说什么,一抬头才发现曲甯手里拿着本应该放在桌上的秘籍,她低着头正认真的翻看着。
他一下慌了神,这书要是给曲甯看着了,他不得完蛋?得赶紧让曲甯不要再注意那本书才行。
“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信不信由你。”
这话看似挺冲,但经沈书行的嘴说出来,莫名变得委屈不已。
沈书行见曲甯还在看秘籍,立马吆喝道:“啊好疼……疼死我了。”
看他疼的厉害,曲甯心里虽还有气,但她还是放下手中的秘籍,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今日她确实打的有些狠了,尽管也会掂量着力道来,却会比往次痛上很多。
“过来,上药。”
“谁知道你带的药里有没有混着□□之类的玩意儿,万一你想毒死我呢……”沈书行小声嘟囔着。
“它或许不会把你毒死,但你不马上滚过来,我一定会把你打死。”
曲甯拿起搁在一旁的棍子,在沈书行眼前晃了晃,故意吓唬他。
沈书行捂着自己的屁股,倔强的掩饰着脸上的泪痕,一小步一小步的往曲甯坐的位置挪。
该死,他的骨气呢?!
“曲甯,你不能再这么打我了,你就不怕以后我心中怨恨你,趁机报复你吗?”沈书行的嘴角微微颤着,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显得格外娇弱。
这番直白的话让曲甯打开瓶塞的动作顿了顿,她瞄了眼桌上被翻开的《阑波风掌》,轻轻笑道:“想用这个报复我吗?”
“不……不是。”沈书行心虚的瞥了一眼秘籍,他还没开始练呢,可不能让曲甯给他收走了。
“哦,原来是啊。”曲甯故意逗他。
“不是啊,我都说不是了!”
“既然不是,待会儿我替你将它扔了吧。”
“不行!”沈书行结结巴巴的解释道:“这本……这本
书虽不是什么古言名篇,却也是好友相送,扔掉还是……不妥吧。”
他知道按照曲甯的性子说一不二,很有可能不会就此作罢。
只能期盼她留书一命了。
“好友相送?周平生送的?”
“曲甯,我都说了方才是一场误会,我不是断袖!!!”沈书行哪里不知道曲甯这话是在明里暗里点他和周平生。
“行了,过来上药。”曲甯打开药瓶,先给沈书行几个较为明显的部位敷了药膏,然后视线顺着往下滑,伤的最重的便是沈书行的屁股了。
沈书行紧咬着牙,突然觉得不对,曲甯手上动作怎么停了?
紧接着,好像有根手指戳了他屁股一下。
“曲甯,你干什么呢!”沈书行一下跳起来,明白曲甯方才是在盯着他屁股时,脸臊的通红,立马捡起衣裳一件一件往身上穿,边穿边说道:“方才你扒我裤子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我……我自己上药就成了。”
“你自己上不了药吧。”曲甯不慌不忙的收起药瓶,饶有兴趣的看沈书行穿衣裳。
“我回去找四七给我上,总之……总之你不可以碰我……”沈书行犹豫再三,还是将剩下的半句话咽了下去。
“好啊,我不碰你。把你脸上的眼泪赶紧抹抹,待会儿下楼别让人看了去。”
曲甯答应的这么爽快?
沈书行警惕的走到床前,捡起准备捉老鼠的那块儿布,蒙在了自己头上。不过这样完全看不清路,他又找到把剪刀剪出两个口子来。
“这下能看清了。”
沈书行放心的走了出去,楼下隐隐有目光向他看来,但又很快的缩回去了。
“走快些。”曲甯走在沈书行前头,特意回头催促道。
沈书行这身招摇鲜艳的红衣京城里几乎是无人不知,但此刻被打了一顿后脑子宛如被门挤了的沈书行只想着蒙脸出去少出点丑,完全没有意识到即便是罩着头,他还是会被轻易认出来。
曲甯瞧着他欲盖弥彰的蒙着块掏了两个大洞的布,一路上差点没忍住笑。
“快上车快上车。”沈书行出了芳香楼比曲甯走的还快,险些跌倒。
曲甯稳稳的扶住沈书行,两人前后上了马车。
他们走后,芳香楼里外,议论声一片。
**
林府。
这已经是林子涵将自己关在书房的第五天了,他面前的书案上堆了人高的书,地上零零散散的全是纸页,读累了就直接睡在书里。
书房外,提着食盒的两个林府丫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推门。
“少爷,您就吃些吧。”
“是啊少爷,老爷该担心了。”另一个丫鬟附和道。
房内。
林子涵撑着下巴,脸上不知何时画上了好几笔墨汁,他有气无力的回道:“端回去吧,我还不饿。”
读书,真的好难!!!
林子涵小时就不爱上学堂,时常摸鱼耍滑偷溜着不去,这么多年,字倒是被逼着认识了不少,但要是论他的才华,只能用四个字形容——狗屁不通。
当了这么多年纨绔,现在重新握起笔来,连纨绔二字都能写错。
林子涵平日里是最爱玩儿的一个,而这五日他在书房日日夜夜的读书写字,才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我们还是去禀报老爷吧。”丫鬟摇了摇头,示意她们还是不要进去打扰。
“好。”
林父赶来时,林子涵正在大声读《昌乐集》,朗朗读书声传出来,林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没听过自己儿子嘴里读出正经的诗文来。起初他以为林子涵可能是突发疯疾,过不了多久就好了。没想到林子涵这回不但认认真真的看起书来,还主动将自己锁进了书房。
哪怕是林父试探的解除林子涵的禁足,他也没有踏出书房半步。
这恐怕不是发了疯,是幡然醒悟了,这才让林父激动坏了。
“子涵,给爹开门。”林父敲了敲门。
过了不久,门便打开了,林子涵顶着两个又黑又大的眼圈,头上还插着毛笔,林父向里看去,书房内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但他高兴啊,高兴自己的儿子总算肯刻苦上进了。祖宗保佑这孩子醒悟的还不算晚,只要现在开始用功,日后必然也能有一番成就。
“爹,你怎么来了?”
“我这不是听下人说你不愿吃饭,过来看看嘛。”
林子涵将门掩住,“我没胃口罢了,饿了自然会吃的。”
“你这孩子,饭哪能不吃呢?你要读书爹自然是尽全力支持你,只是啊这身体不能累垮了。回头爹就让她们给你送参汤来好好补补。”林父随手拿起林子涵的一张誊抄纸看起来,眉头也是忍不住越皱越深,“子涵呐,这字儿也得多练练。”
“我知道。”林子涵一把抽走林父手中的纸,他心里还在跟林父赌气,自然没什么耐心好好讲话。
“还在同为父置气呢?”林父现在看林子涵倒是顺眼了不少,“爹之前禁你足也是为了你好,你说说这京城这么多贵女,你为何就偏偏想娶沈家的小姐?不过看你现在也算是清醒了,等你考了功名再入翰林院,这成亲的事儿也无须担心了,爹也会帮你相看着。”
“不。”林子涵认真的拿起桌上另一张纸,展示在林父的眼前。
“爹,我要考取功名,就是为了娶她。”
纸上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沈画卿的名字。
林父:……这孩子看来是没救了
林子涵放好纸,就在刚刚那一刻看到沈画卿的名字,他心里更坚定了。
认识沈画卿以前,林子涵以为玩乐便是人生大事,即便是要成亲,也一定要找一个能够陪他游山玩水的女子。但认识沈画卿后,他竟然开始认认真真的审视起自己。
他一点也不出色。
仅凭他在家的胡闹以及和沈书行的交情,根本不可能娶到沈画卿。被禁足时他躺在床上脑海里总是浮现沈画卿的脸。
于是,林子涵决心要参加科考考取功名,凭自己的本事让沈画卿喜欢上他。
五日了,他坚持了五日,即便是感到疲惫,心力交瘁,亦或是饥饿难耐,他都坚持了下来。
“子涵,你要明白,读书是要为了自己的前途,怎么可能是为了一个女子?这样下去你如何才能功成名就?”
“功成名就本就不是我所追求的。爹,或许对于旁人来说前途最重要,但对于我来说,只有想到她时,我才能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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