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放下手里的书,轻轻敲了一下戒尺,顿时拉回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心叫不妙。
“今日到此为止,回去将今日的讲的课程抄写二十遍,完不成着明日便不要来了。”
学堂里顿时唉声叹气一片,但是也不敢出声反驳。
只因大家都知道这个学院新来的老师,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是学问却极好,讲课也将的极好,若是不能听到他的讲课,这该是多大的一笔损失。
虽然说今晚要抄写完二十遍课文,虽然任务艰巨,但是众人也不得不咬牙接下。
一时间,学堂里的人心情沉重的收拾好书本,纷纷往外走。
只不过在路过门外那名女子的时候,身形又开始磨蹭起来。众人你推我我推你,纷纷猜测着这个女子适合来历,来这里作甚。
有些胆子大的甚至跃跃欲试,准备上去搭讪。
白砚看见门口聚集的人群,目光又扫过绮兰,眼中墨色又沉了三分。
这一切绮兰却浑然不知,她只知道今天的她一定是极美的,等她带着琴去找他,他一定会感动的无以复加,并且臣服于她的美貌。
绮兰愈发期待他看见她的样子。
眼睑学生都往外走,绮兰知道今日应当是结束了,于是踏着有些雀跃的步子往学堂里面走。
那帮学生不自觉纷纷让开道路,路过的时候带起一阵玫瑰香露的馨香。
众人的眼神却忍不住黏在那道身影上,却看见她径直走到了白砚的跟前。
众人心底有些略略失望,原来是找老师的。
绮兰见那人专注的收拾着书桌伤的东西,连半个眼神也没分给她,不由得心下有些不大高兴。
不过她也知道,这人还没上钩,若是她表漏出自己的不高兴对两个人的关系拉近没有半点益处。
绮兰忽略掉心头那些微的不舒适,故意捏着细细柔柔的嗓子,
“我来给你送琴来了。”
不管是她的样貌,还是衣着妆容,还有她的嗓音跟气味,都完美的无懈可击。
他一定会很感动吧,臣服于她的魅力,接着就忍不住爱上她吧。
绮兰在心里洋洋得意。
他手里的动作一顿,眼皮轻轻一抬,清净无波的眸子扫了绮兰一眼,就跟看一个陌生人,一株花,一根草一样,没有想象中的惊艳,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直起身,蹙着眉扫过元宝手里的琴,视线又挪到门口窃窃私语的人群中。
眼神更加冷了三分。
绮兰很快的便被这跟想象中出入甚远的场景回过神来,天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的她很快就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冷气。
绮兰看到屋外聚集成群的学生,正围着他们打量讨论,心下顿时有些明白过来。
原来是有些不高兴她过于高调,打扰到了学堂的秩序。
她这般费尽心思打扮都无法吸引到他,他根本不吃她这一套,这人不是一般的难搞。
绮兰迅速转变策略,态度诚恳的带着歉意道,“非常抱歉,是我没有提前预估好时间,这才给你带来一些困扰,不过,我也只是想给你送琴过来,一时也没想那么多。”
“我们奶奶为了给你修这个破琴,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那银子更是不必说,现在给你眼巴巴送琴过来,你不说感激,也没必要这样子吧?”元宝适时插嘴,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
绮兰等元宝说完,这才责怪的开口,“元宝,休的胡说...”
眼神却哀怨的朝他看过去。
主仆二人的一番演戏也到没白费。
他略略抬眸,半晌才道,“且随我来。”
第7章
绮兰跟在他的身后,一路绕过学生,穿过回廊,来到一片凉亭里。
“请坐。”他一撩袖,举手投足高门风范,看的绮兰不由得来一阵怯意。
绮兰问了问心神,依言坐下,将后背打的笔直。
他也坐好后,开始抬袖开始烹茶,举手投足间行云流水,斯文俊秀。
君子端方,如玉如兰。
绮兰想起死去了的徐老爷,徐老爷也是爱这般风雅,喜欢烹茶,徐老爷的烹茶步骤要比他的复杂很多,可是却没有他的简单大方,古朴舒适,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徐老爷自诩文化人,但是更像个学生一样,一板一眼的按照理解做这些事情。
但是他却像是把这一套动作融进了骨子里,一举一动,自成风流。
一时间仿佛回到了过去,脑子里开始疯狂回忆起徐老爷教她的那些没用的东西。
这时候他烹好一杯茶,递给绮兰。
绮兰回忆出徐老爷教导她的动作,淡定接过。
“多谢。”
她把茶移到面前,轻轻嗅了一下,而后浅抿一口,在口中停留了一瞬,这才咽下。
“唇齿留香,回甘绵长,好茶。”
一套品茶的动作标准无比,评价也十分的专业。
果不其然,绮兰看到他的眼底升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心中这才算松了一口大气。
绮兰又觉得这口气送的莫名其妙,心头升起几分懊悔。
明明他只是一介布衣,而且还是一个穷教书的,穷到要去青楼赚取银钱那种,她干嘛这么拘束紧张?
绮兰挥散掉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暗暗告诉自己,就是个穷教书的,不过就是长了张颇有姿色的脸,她没什么可紧张的。
她有家财万贯,良田万顷,她现在是这闻洲城最富有的人之一。只要她想,分分钟就可以让这个书院明天就倒闭,
这样一想,她才放松惬意了几分,底气也足了不少。她恢复成游刃有余的姿态,夸赞道,
“公子烹得一手好茶。”
“不过顺手罢了。”他放下手中的茶。
“在下姓白,单名一个砚字。”
见他自报家门,绮兰有些欣喜,这应该是代表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绮兰也开始自我介绍,“我唤绮兰,公子叫我兰姑娘遍好。“
白砚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桌旁的琴,“有劳姑娘费心了。”
绮兰摊摊手,“没有什么,权当报答公子罢了。”
想起那天的绮昵场景,绮兰眼眸稍稍闪躲,低斜的看向一旁的地面,露出纤细的后颈,将未语含羞的画面演了个十成十。
他似乎也是想起了那天的场景,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并无大的变化,“兰姑娘放心,那天
的事情在下会通通忘记。”
绮兰如同一株含苞待放的含羞草,嘴角泛起浅浅的笑。
“白公子,你先看看琴吧,若是有什么问题,我叫师傅再好好修一下。”
“嗯。”
白砚仔仔细细将琴检查了一番,连各种细微之处都不放过。
元宝见状,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这琴可是仿制的,虽然师傅跟她发誓说仿成了十成十,但是谁敢打包票呢?再完美的仿制品也经不起这么细看啊。
若是被拆穿那就尴尬了。
元宝不自觉紧张的看向自家主子。
却发现她依旧笑的从容镇定,一张白兰花一样的脸格外的从容不迫。
元宝心里愈发没底,都这时候了,她珠子怎么还这么淡定。
白砚将琴放下,脸上带了些疑惑之色,“音色....”话没说完,接着开始继续查看。
元宝的心提到嗓子眼。
白砚又是敲了敲琴案,又是试了试琴弦,脸上疑惑之色更甚。
元宝手心出了一手的冷汗。
“师傅说这琴也是有灵性的,此番大修对于琴来说是一种损伤,会有一些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比如琴音之类会混杂一些浑浊,不过这问题也不大,养养就好了。”
“养琴?”白砚嘴里咀嚼着这两个词。
绮兰故作惊讶,”公子不知道养琴吗?”
她又微微一笑,耐心解释,“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琴也是充满灵性的乐器,一要遇知音,二要常弹,三要善待,才能让琴音更加清越,这便就是养琴。”
白砚眼底的疑惑之色散开,“原来是这样,不过养琴这一说法,我倒真是第一次听说,兰姑娘见多识广,想不到竟是连这种书都有所涉猎。”
元宝的心里像是八百个小人,在一同为她主子的胡说八道拍案叫绝,心潮澎湃起伏,这演技,唱戏的都没她能胡编!
绮兰谦虚一笑,“论琴技,我肯定是比不上公子的,心思都用在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上面了。”
白砚一哂,“兰姑娘自谦了,也未尝就是些没用的。”
绮兰差点被他嘴角微不可察的笑迷晕了眼,可真是好看呢,不愧是让她心心念念的人。
美色当前,有些话就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白公子你可曾婚配?”
原本和煦的氛围瞬间破碎。
白砚收起嘴角的笑,脸上恢复成面无表情,“你问这个做什么?”
绮兰急中生智,“那真是可惜,若是白公子有婚配,我倒还想认识一下那配得上白公子的人应该是一个怎样的美人。”
说着,似乎对于周围的氛围变化丝毫察觉不到一样,捂嘴一笑。
“原来是这样。“白砚若有所思,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沉默的喝茶,绮兰也没有再挑起话头,只是一边喝茶,偶尔目光不经意的飘过他。
她不自觉地抓紧了裙摆。
随即又放松了下来,安慰自己,没事,来日方长。
杯中茶尽,白砚再次开口。
“既然琴已经修好,那日的事情我也会忘记,我们就此别过。”
绮兰脸上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原本以为两个人的距离被拉进,起码是朋友关系了,可他这话的意思明显是要跟她从此以后划清关系,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绮兰宽大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帕子,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才能不这么断了联系。
她的眼神又默不作声的扫过他。
他微微颔首,坐姿笔直,如同芝兰玉树。
越看越心痒痒。
她绝不能就这么跟他断了联系!
他略带疑惑地看向她,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还不走。
绮兰勉强撑住得体地笑,依旧磨蹭在原地。
正是此时,书院管事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打断了二人。
“白先生,新学堂那边的修缮,我们跟工人起了冲突,需要您赶紧过去看一下。”
几个人来不及多说,就急匆匆地朝学堂的新场地赶去。
绮兰心里想,这不是机会来了吗,于是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行路匆忙,没多久,就到了修缮的地方。
地上横七竖八的堆着建筑材料,一些原本完整的石头材料被砸的稀烂。
一群学生跟工人们对峙着,两方人气氛剑拔弩张,学生看见白砚过来,顿时围了上去。
“白先生!”
“白先生来了!”
学生们将白砚团团围住。
“白先生,我们本想来看一下誉康学院的修缮,但是却发现他们想用这些材料以次充好,这些石料,你看!”一个精瘦的学生一脸愤怒的走到石料前,拔起身边的佩剑直接对准地上的石料一劈。
那看似坚硬无比的石料顿时碎裂开来。
脆弱的不堪一击,就这种材料搭建而成的房子,如何能抵御风雨的侵蚀!这简直不把人命放在心上!
对面的工人见此场景,脸上毫无羞愧之意,反而一脸嚣张,“你们招标的时候就这么点钱,不用这些材料你们还想用什么?”
白砚并未理他们,反而转头问书院掌事,“可曾先前与他们条文确定过用料?”
负责人哭丧着一张脸,”他们说会给我们用最好的材料,我们便信了,不曾条文约定过。”
为首的工人一脸麻子,闻言得意道:“不曾条文约定那便是没说过,我们想用什么便用什么,哪轮得着你们在这多说,你们现在就是在干扰我们施工,而且这些你们损坏的材料,统统都要给我赔偿!“
“你!”学生们纷纷气的气的面红耳赤,可他们还未出市井,面对这帮市井之人却毫无办法。
“你就不怕我们告到官府吗?!”学生们大声道。
麻子脸洋洋得意,”既无文书约束,那便是告到官府,我也是占理的。”
可当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白砚见状,不禁眸中墨色聚集。
“你们若是这般做生意,即便做成了我们这一单又如何?若是别的顾客知道了你们这种行径,还会再找你们吗?你们是挣了我们这一单,但是却失去了之后的单子,这样无异于杀鸡取卵。”
麻子脸这才正眼看了白砚一眼,笑道,“那又如何,你怕是不清楚我们这行的规矩,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等我接到下一单生意的时候大家早就忘了,到时候谁还记得我们这笔陈年旧账?而且,我们一切都是按照文书来办,也无任何违规的地方,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轻信于人罢了。”
学生们攥拳紧握,眼看就又要上前,一声清亮悦耳的女声打断了他们。
“我当是谁,原来是城西二麻子,这不是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吗?如今倒是摇身一变,开始带人做起工程来了?”
二麻子眯眼看向说话的人,一个生的甚是、好看的女子,面对这般场景,脸上却毫无怯意,
反而说话格外落落大方,二麻子见她知晓自己的名字,估摸此人应该颇有来头,一时间收敛起了两份张狂。
“你是何人?”
绮兰微微一笑,“你那城西铺子说好三月交尾款,但是你这铺子开了也有两个月了,尾款迟迟不给,按照条例,这你铺子可以是被直接收回的。”
王麻子大惊失色,“你是....”
绮兰见他就要说出自己身份,于是连忙打断他,“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讲诚信,人不信则不立,你这样挣了一笔小钱,但是损失的是自己的信誉,如果真的较起真,他们没办法那你怎么样,但是我却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在这闻洲城混不下去,你信不信?”
绮兰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但是在场却没人敢怀疑她话语里的威信力,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有着一种别人没有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据记载绮兰的身上,但是绮兰仍旧不骄不躁,丝毫不受影响,耐心的等待看着对面的反应。
原本趾高气昂的王麻子突然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的气势都软了下来,“不是我要故意坑骗他们,实在是这个破书院给的钱太少了啊,别的人听到这价钱都不肯来,我是唯一一个肯接这活的,要是都给他们用上真材实料,把我卖了都不够赔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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