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温庭深因为自己乱了阵脚,“温庭深,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厉害,我让你失望了。”
“没有方向就停下来,别去想,也别慌。”
温庭深沉稳的声音安抚着她:“创作灵感本就是缥缈的事情,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听我说,回家好好睡一觉,休息两天,等我回来好不好?”
林微云无声地点了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末了,她又加上一句:“我没事,你知道的,搞艺术的人,就是情绪波动太大,哭过了就没事了。”
“好,那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要跟我说。”温庭深一如既往的温柔,仿佛撑开的一把伞,为她遮挡风雨。
“那让我看看你?”
林微云吸了吸鼻:“不要,我现在好丑,等回家休息好了,再给你看。”
温庭深哑声一笑:“好,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挂断电话后,林微云愣愣看着前方,呆了几秒后才起身。
积压许久的情绪,在大哭一场过后,果然整个人都有了力气,她拖着行李箱一个人走出医院,拦了一辆出租车往机场去。
与此同时,伦敦酒店高层的落地窗边,温庭深在收起手机的那一刻,脸色倏然一沉。
思量片刻,他给小助理发了一条紧急会议的通知,然后又拨通了国内关跃亭的电话。
——
回到海城后,林微云在国际公馆睡了一晚。
大概是因为枕头上有温庭深的气息,她睡得虽然不太安稳,但总归是从头到尾睡了一个整觉。
一觉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了许多。
钟姨过来给她煮了早餐,看她有些疲惫,还特意熬了桂圆红枣鸡蛋糖水,又把温庭深之前买的一堆补药拿出来。
“先生走之前跟我说了,您生理期痛,现在已经结束了,要好好补补,这几天在外面没有好好吃饭吧,你看着起色,等先生回来,得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钟姨一脸心疼看着她,不理解怎么才二十天不见,就瘦成了这样。
林微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很瘦吗?”
钟姨郑重点头,然后又道:“没事,这几天在家,刑姨给你好好补补,这样先生回来,才不会心疼。”
林微云心中一暖,原本没什么胃口的她,听了钟姨的话,连着喝了两碗糖水。
吃完早餐后,她又把自己收拾了一番,还化了一个清爽的淡妆,直到看起来没那么憔悴了,才拍了个视频给温庭深:【我没事啦,要去工作了,晚上回来聊!】
然后便坐地铁去了工作室。
关跃亭看到她的时候,似乎惊讶了一番。
“这么早?”
林微云笑着对他点头:“关老师早,这几天有事耽误了,你放心,我这两天会加快进度的。”
关跃亭捧着咖啡,神色有些异样:“不着急的……你慢慢来。”
“好,那我去忙了。”林微云转身,要去自己的小办公室。
“小林同学,那个……”关跃亭忽然叫住了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温庭深那边,应该快要回来了。”
林微云转身,嘴角微微一扬:“我知道,谢谢关老师。”
看到她潇洒转身的身影,关跃亭摸不着头脑了,一脸疑惑回了自己办公室。
然后给温庭深发了条信息:【你老婆好像瘦了一圈,不过看着心情还不错,应该没什么事吧】
温庭深却直接打来了电话,问他:“让你打听的消息,怎么样了?”
关跃亭连忙关上办公室的门,小声说:“我问了其姝,她说好像看到林同学订的去湖市的高铁。”
“湖市?”温庭深皱着眉,想起什么,淡声道:“知道了,这两天,帮我好好照顾她。”
“放心,我看小林同学没事的,倒是你,你那边就这样回来,真的没问题吗,你都已经在那里耗了十来天了,最后紧要关头走人,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温庭深立于漆黑沉沉的落地窗边,垂眸看着半空外陌生又熟悉的星光点点,眸底散发着一抹清寒,“再待下去,才是赔了夫人。”
关跃亭不觉得他在开玩笑。
果然,下一秒,便听温庭深淡淡说道:“伦敦科技周还挺热闹的。”
关跃亭:“ASM都要跟你解约了,你还有心情逛科技周?没有他们的技术支持,你投资的新项目怎么开展?”
“不亲自来一趟科技周,又怎么会知道,AGI(通用人工智能)在伦敦已经有了更加成熟的体系,而我所需要的技术储备,也并非只有ASM一家。”温庭深抬头望着远方,目光深邃,胸有成竹。
关跃亭豁然开朗:“你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难怪你要本人亲自过去!就是为了让ASM看出你也有心解除合作,另选他家?”
温庭深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谈判一直僵持不下,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在伦敦科技周逛了一圈,结识了不少科技新贵,原本ASM还想观望,但听说他要回国,立马就坐不住了。
“那现在ASM的意思是……”关跃亭没想到,原本被动的一方,在温庭深的一番操作下,反而成了主动方。
“降低一个点的技术支持基金,团队新引进一位华人剑桥博士。”
关跃亭不禁感慨:“哟,你这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看来小林同学才是你的福星!”
温庭深眸色浅笑,的确是因为她,他才有了决绝回国的心。
但此刻,他却没有成功的喜悦,因为早已心急如焚,归心似箭,恨不能立马回到她身边。
若不是计划着还要留一天的时间签合同,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着。
盯着寂静夜色看了半晌,他关了窗帘。
凌晨一点的伦敦,有点肃冷。
他怀念起少女的温柔乡。
第60章
这一日, 林微云把自己关在小办公室一直没出来。
关跃亭送餐敲门时,她拉开一条小缝接过外面,声音低沉:“关老师, 下班你们别管我。”
然后门又被关上。
关跃亭摸了摸鼻子,不敢吭声。
小小苏端着水杯走过来, 跟他说:“关总监, 你别担心,我看微云姐就是作曲着魔了,刚刚她出来打水的时候, 嘴里还哼着调子。”
“真的?”关跃亭倒希望是这样,不然他不好跟温庭深交差。
直到晚上七点, 趁其他人都下班了,他坐不住了, 又去敲门。
“小林同学,该下班了, 我送你回去?”
这一次,林微云没让他久等, 直接打开了门, 一脸惊喜看着他。
“你这是……”
林微云拉着他往里面走,声音隐隐藏着激动:“关老师,我完成了!”
“啊?”
走到电脑前, 林微云点了Logic Pro播放,是她今天完成的Demo。
林微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关跃亭, 期待他给出评价。
悲情的曲调加上密集的鼓声击缶, 前奏一出气氛瞬间到达战场方阵,随即是潇洒惬意的琵琶声, 不仅仅是悲伤,还有后面的笛声悠扬,专场变化,从战场到宫廷,再到歌舞升平的大街小巷,充满了民间烟火气息,一切归于平和。
关跃亭连着听了两遍,意犹未尽,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她:“你……一天做出来的?”
林微云点头。
大概是人的悲伤到了一定级别,灵感就会忽然大爆发,像泉水一样源源不绝,仿佛开启了新世界。
在工作室一天,就完成了七天都没有完成的事情,林微云自己也很意外。
“很好听,是兰陵王的故事?”关跃亭问。
“嗯,我这次想从兰陵王的另一面来叙述他的一生,用悲壮的战争号角拉开序幕,功成名就也是人生忧患的开端,从恢宏浩荡的沙场到风谲云诡的官场,再到和美却又凄凉的故乡,一生向往和平,却不得不战的悲哀,和兰陵王的人物形象浑然天成……”
“很好!想好曲名了吗?”关跃亭竖起大拇指,又来回听了一遍。
虽然还只是个简单的demo,但核心高潮部分,他已然听懂了,也十分震惊于林微云如此年纪的小姑娘,竟然能有如此沉重的命运感,仿佛看透了人生。
林微云:“就叫《风起兰陵》,怎么样?”
关跃亭点头:“不错,我很期待小林同学的第一个作品。”
曲子基调完成,林微云也算完成了一个心愿。
关跃亭说要送她回家,她摇了摇头,说自己约了夏禾去外滩散步,然后回学校,最后两天了,毕业节目还需要再排练一下。
但其实这次,只有她自己,漫步于拥挤的人潮之中。
——
林微云撑在江边石栏上,看着江上邮轮缓缓而过,有的是满载游客的渡轮,更多的是私人游艇,她看到有求婚的、有过生日的……
当灯光秀开始的那一刻,邮轮上的人看向岸边,激动之余,他们或拍照留念,或相拥而吻,仿佛岸上的灯光如星海璀璨。
他们会永远铭记这一刻的美好,而同样的灯光,落在林微云眼里,却有些黯淡单调,也许是因为身边没有那个人,周围一切看起来,都很普通无趣。
就如同她这一生,如果没有温庭深的出现,大概永远都会沉寂于黑暗中,然后悄无声息离去。
没有人会记得她林微云。
灯光秀结束后,林微云一个人漫无目地走着,偶遇路边一位街头艺人在弹着吉他,温馨的旋律,此刻听来,十分治愈。
林微云驻足听了一遍,然后上前询问是什么曲子。
“《sunflower》,向日葵。”男人告诉她,随后又给她弹了一遍。
向日葵。
林微云歪着脑袋听完,然后打开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放进了他的吉他盒里。
说了一声“谢谢”。
男人一脸诧异看着那足足有五张的一把大钞,有点猝不及防,再抬头,女孩已经转身离去。
他收摊想追上去,将钱还回,却早已没看到那个女孩单薄的身影。
此时,天
空飘起了雨丝。
咖啡店的玻璃窗前,林微云一个人坐了许久,想给温庭深打个电话,又怕自己低落的情绪会分散他的精力。
他向来是那样懂她,一句话就能听出她的心情。
而她是那样的依恋他,以至于电话还没有拨出去,只是想到温庭深三个字,眼泪便已夺眶而出。
所以,虽然很想很想他的声音,林微云还是不得不压下想念,把电话打给了外公。
外公正在弹琵琶,接到她的电话,很是开心,问她怎么有时间打电话过来。
林微云问了一下他最近的身体状况,然后委婉转移了话题,“外公,有件事情,我想向您讨教一下,但是……可能会有点冒犯。”
“丫头,有什么事情只管说,跟外公无需拘谨。”
面对老爷子纵爱,林微云的心境忽然没那么沉重了,她静了几秒,才小心翼翼问,“外公,您第一次确诊癌症后,有过害怕的时刻吗?”
说完,又觉得问题实在太过冒昧,赶忙说:“是这样的,我一个朋友,她……她很年轻就得了癌症,我想开导她,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想着,外公您有两次战绩,应该是最有资格开导癌症的人,所以想跟您讨教一下……”
“生病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开导。”老爷子却意味深长说道,“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体状况,生死有命,最了解的莫过于自身,我们想要的,不过是想在最后有限的时间里,任性一把罢了,你陪着她,鼓励她做她想做的事情,就是最大的开导。”
“想做的事情?”
“就像外公当初,也是不听劝的,我最讨厌被人守着如何如何忌口,如何如何保养身子,我是病了,不是废了,但再这样被保护下去,我真会废掉,哪怕医生诊断我已经痊愈了。”
林微云不禁被老爷子的话逗笑了,她能想象那个画面。
老爷子从来就不是一个被规矩束缚的人。
老爷子也笑了,缓缓道:“还得是怀景这小子啊,小小年纪就拿捏住了我,当年我心中唯一的遗憾,便是那册《国乐——琵琶》还只写了个自序,我想名留史册的愿望,怕是要落空,经过怀景那一提醒,我才幡然醒悟,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老天给我一点时间就好,让我完成这册书,后来书完成了,我的癌细胞也彻底消失了,所以二十年之后,它再出现,我反而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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