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着花在这人面前晃了晃,引起诸多人的关注。可这人就像一个人形立牌,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反应一无所觉。
“代先生!”赵晚缨拉了拉他的衣角,仰头看人。
喊了几声,对方的视线才聚到她的脸上。
那一瞬间,眼神里透出来的冷冽差点让赵晚缨后退一步,但还是选择举起花塞到这位代先生怀里,“代先生,你别再送花了,我不会收了。”
“代清川。”低沉的声音响起。代清川看向来人,恍惚间以为脑海里的那个人像突然长大了。
赵晚缨盯着他看,“什么?”
“我叫代清川。”
这一瞬,他双眼含情,如剪秋水。细心观察,他的浓眉形状也好看,唇色也红润,哪里都挑不出错来。
店里的窃窃私语愈演愈烈,赵晚缨不太喜欢被人围观,塞了花说完话就打算走。
没想到代清川还跟了上来,他一走,店里的人也哗啦啦跟着往外瞅。两人停在路边,赵晚缨回头打量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和休闲裤,围着一条浅灰色的围裙,绣着花店名字,过肩的长发扎了个高马尾,显得尤其的英气。
“代先生,不知道你是怎么查到我的名字和工作单位,但救助人民群众是我的义务,你不必过多放在心上。”赵晚缨不想让对方难堪,所以也没说什么过激的话语,“花以后就不要送了,你的心意我领了。”
代清川蹙眉,似乎不解她的话语,嘴角勾着笑。他紧了紧怀里的花,抽出一支递过去,“我给赵警官造成困扰了吗?抱歉。”
见她不动,他继续说:“这是为了致歉。”
面对这人的执着,赵晚缨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来,“这是最后一次。”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代清川因她收下花的举动,眉头舒展开来,上前几步,似在重新打量她的面容,“好像胖了些。”
赵晚缨太阳穴突突,捏紧花枝,“代先生,我们上次火灾是第一次见面。还有,当着女生的面就说她胖是很失礼的!”
“啊!”对方好像是才反应过来,笑弯了丹凤眼,“我把话说出来了吗?不好意思,那句话我明明只在心里想着的。”
赵晚缨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有些无厘头,又有点无赖。她张了张口,无法接话。
“总之,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交集。毕竟我是警察,见面的话就是发生了比较危险的事情。希望代先生最好还是不要陷入危险的好。”
代清川点点头:“赵警官是在关心我吗?谢谢,我会注意的。”
跟他说话似乎有点驴唇不对马嘴,总是在过度解读她的意思。赵晚缨压下心里的燥意,转身离开。
张展羽把车停在路边看了许久,见赵晚缨离开,按了下喇叭,代老板也不管花店的事物,开门上车。反正店里还有人打理。
“代先生,总是骚扰人家女孩子不是你的风格。”
想到那次火灾,代清川迷迷糊糊醒来,趴在赵晚缨的后背上看着她的侧脸,竟觉得无比熟悉,味道和感觉,都让他不想错过这个人。
代清川脸上早没了如沐春风的笑容,眉眼间满是淡然。他将花好好地放在座位边,一边舒展包装纸一边问:“展羽,关于赵晚缨,你查到了多少?”
转移话题一把好手。张展羽挑挑眉,尽职尽责地履行自己作为助理的义务,“代先生这次的直觉不错,赵警官的外婆家是在水泗岛,她六年级之前都是在那里生活的。不过还是要让你失望了,她没生过什么大病,健健康康长大的,双亲健全。”
“唯一的联系只是水泗岛生活过而已,这么些年查了多少人,没一个符合的。”
代清川好整以暇道:“找错了又怎样,我不在乎这点试错成本。”
“不过代老板,你这么骚扰一个警官,被揍的时候我是不是要带上律师?”
张展羽跟了代清川十多年,从读书时候就靠着代家的资助一路上了大学。跟在代清川的身边,既是助理,更是好兄弟。
他知道代清川有一个找了很多年的小姑娘,但每每顺着线索查下去,都是落得一场空。从第一次的失落,到现在的习惯,代清川也是经过了很多次的心里打击。
“展羽,你的冷笑话真是越来越冷了。”代清川拍了一下驾驶座椅。
“花还要继续送吗?”
代清川撇了眼身侧的花束,勾了勾嘴角,“送吧,我有直觉能从她身上查到什么。”
——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赵晚缨看着变本加厉往单位塞花的人,这次竟然还亲自上门,带了一副锦旗。
王所长笑得脸都舒展了,他拍着赵晚缨的肩膀,乐呵呵地说:“哎呀,不是我夸张,咱们城阳区派出所还是得靠年轻人撑着,你看就这一个月,赵晚缨同志就收到了三面锦旗,实在是值得大家学习。”
“这位同志这么称呼?”
代清川端着微笑,上前握手,“所长,叫我小代就好。”他妙语连珠将赵晚缨夸了一顿,末了收尾一句“要不是赵警官,后果不堪设想。”
“咱们派出所的群众满意度今年说不定就排名前列了啊!同志们多多努力,向小赵同志学习才是!王雱霖!快!写个简报!”王所长拎着锦旗跑到办公室找宣传人员。
赵晚缨看着周遭人亮晶晶的八卦眼睛,冲代清川使了使眼色,带着人走到大院角落里。
“代先生,今天你又是演哪一出啊?”赵晚缨双手合十拜了拜,“求求您老人家,别再上门了。”
代清川对她的反应觉得好笑,盯着她的眉眼看。小时候的人没有那么圆的眼睛,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瘦瘦小小的,凸出骨头来,眼神里也没有如今的活泼,反倒是带着一些忧郁,不知道小小年纪,心里藏着什么烦恼。这么想来,她长大后不该是这样子。
“原来赵警官淡泊名利。不过我该谢的还是要谢,加上有些事要拜托赵警官,所以今天亲自上门了。”
带着事儿来的?赵晚缨放下手臂,搓搓脸问:“什么事?”
“我想请赵警官找一个人,但是我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她多大,只知道她曾经在水泗岛生活过。”
水泗岛?赵晚缨偏偏头,小时候她也在水泗岛生活过,但自从外婆去世她被父母接到这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代清川问到她这里,赵晚缨莫名有些奇怪,“水泗岛我也不是很熟悉,你应该去那边的公安局问。”
“我听说赵警官曾经在水泗岛生活过。”
“你认为那个人是我?你调查我?”
她一语戳破。
代清川没想到她这么开门见山,愣了愣,随即笑道:“抱歉,只是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所以需要赵警官印证。”
“不是我!我记忆里就没见过你。”
代清川长得不差,甚至可以说让人一见难忘。按理说小时候的样貌肯定也是让人印象深刻的,要是见过的话,赵晚缨肯定不会忘记。“我记忆一向不错。”她补了一句。
对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掏出手机,“赵警官留个电话吧,以后可能还有麻烦你的时候。”
“110。”赵晚缨面不改色。
正输号码的人手指一顿,笑了两声,将手机反扣在手心里。
“赵警官很是警惕啊。”
“不好意思,职业敏感性。”赵晚缨笑了下,尖尖的虎牙露出来,带着狡黠。
这位代先生,本事不小,不容小觑。温柔外表下面,是不是藏着刀呢?
那家花店她经常路过,从来没见过代清川这号人。可自从火灾救人后,他似乎常驻那儿了,戴着围裙站在门口当个门面招牌,她路过的时候,还会笑眯眯叫一声“赵警官”,就像是相熟的人打招呼。
遭了火灾的槐阳小区702已经开始重新装修,毁坏的电路听说也是702出钱全楼整修的。罗雪帆说原本她以为702的小哥是个007的苦逼打工人,这样看起来也并不是很惨,毕竟老板还能给他的房子装修甚至帮着把整栋楼的钱都出了。
赵晚缨把人送到门外,“代先生,以后不会再来了吧?”
谁知那人伸出手指摇了摇,晒了点太阳的苍白脸透出些许红晕,“也不一定,如果我联系不上赵警官,还是需要上门找你。”
“你这人不讲道理!”赵晚缨瞪着一双圆眼,插起腰,势必要跟他讨论一番。
“小缨!出警!”
听得这一声喊,赵晚缨吞下嘴里的话,转身就往楼里跑,钻到备勤室里登记装备。
列队,上车。
车辆驶出大院,她看见代清川还站在门口,赵晚缨冲她比了比手势,让人赶紧回去。
丁勇回头看见她的举动,按捺住心里的好奇,赶紧把出警的事件报出。
“刚刚有人报警,金阳商贸城里有人持刀伤人,性质恶劣,已经请求特警队支援。咱们过去,先以安抚歹徒为主,避免人员再次伤亡,一切以安全为重。明白了吗?”
“明白了!”车上的众人异口同声。
“特别是你!”丁勇点了一下赵晚缨,“别跟上次一样闷头往前冲,知道吗?培养一个警力人才不容易,别把自己搭上。”
“是!师父!”
赵晚缨看了眼手臂上的伤疤,那是莽撞行事留下的痕迹,她敛了敛心神。
她只是看不得有人受伤而已,那样的感觉太难受了,不想再经历一次。
第3章
低气压,整辆车里无人说话,屏息凝神,眼观鼻鼻观心,再怎么转移注意力也忽视不了丁勇的黑脸。
刚一下车,犯人被押送进去,丁勇就指着赵晚缨冷脸道:“你跟我来!”
中途碰上祁琪,看见丁勇黑如锅底的脸色,连忙冲走在身后的赵晚缨使眼色,怎么了?
她哀叹一口,口型说待会儿再说。
办公室门一关,劈头盖脸就是师父的骂声。
“赵晚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牛?这所里面就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什么事都要往前冲?!”
话语如风暴一般袭来,赵晚缨只得低头挨训。
“在车上的时候我怎么说的?你把话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巴掌落在办公桌上,嘭地一声。
门外偷听的人抖了三抖,祁琪赶忙拉住一起出警的李维,“怎么回事?小缨怎么惹老丁生气了?”
李维努努嘴,“老三样,不听话不听话不听话。”他伸出三根手指凭空晃了晃。
“这回回来,小缨也不嫌耳朵累得慌,我还担心老丁的嗓子喊叉劈了。”
祁琪知道丁勇这回还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毕竟赵晚缨是他带出来的得意门生,肯定是大苦头不愿意让她吃,小错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伤大雅就这么过去了,当然,更不希望她以身犯险。
宝贝着呢。
“这回又是什么壮举?”祁琪捅捅李维的胳膊。
李维撸了撸头发,“这回啊?你不知道,那场面……”
“你冲上去逞什么能?要不是有特警队的同志们帮你一把,那把刀就直接捅进你的腰子了!你是不是不把我的话当话?现在翅膀硬了,想要单飞了是吧?”
“那平台是能随便乱爬的吗?要是你掉下去怎么办?”
赵晚缨不说话,脑子里回想着在商场的惊险画面。
他们过去时,歹徒已经伤了几人,躺在血泊里的伤者情况不容乐观。男人正勾着一位老人的脖子往后退,抵在露天平台的栏杆边,老人家已经吓得快要晕厥。
“他挟持的是一位老人。”赵晚缨低头默默说话。
正在众人想策略与歹徒对峙的时候,赵晚缨发现那露天平台下面一层有一块伸出去的平面,可以容一人站立,钻出去从下往上爬来到歹徒身后,再出其不意制服他。
丁勇当然不同意,但她趁乱行动了。
“百变小缨这称号真不是随便叫的,那么高的地方,她说爬就往上爬了,一点都不虚。从后面飞扑歹徒,哗地一下子把人按倒,在地上滚了几圈,跟人夺刀。”李维动作夸张地演示当时的场景,“我都给吓坏了,她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赵晚缨就是那性子,想到什么就要立刻执行,在危急的时候,能救人,也会因为疏忽造成一些损失。利弊各半,功过相抵。
办公室里,丁勇听到赵晚缨这话,话语停滞了一下,表情冻住。似是想到什么,他动动嘴唇,坐回椅子上。
“你进所里已经三年了,还要因为同一个理由把自己的安危置于不顾吗?”丁勇敲着桌面,看到她张嘴想要辩解,立时抬手阻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就是想说你心里有数吗?”
“小缨啊。”他语重心长,“你跟着我三年,我跟你爸爸是过命的兄弟,把你当自己的亲侄女看待,现在他退休了把你托给我,你不能伤了我们的心啊?还有你父母,总不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的心结,我也知道,但那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该走出来了。”
赵晚缨抬起头,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随即又笑起来,并不想把伤心难过留在脸上。“师父,你说的都对,我知道了。”
拳头打在棉花上。丁勇想要说的话都说不下去了,他气不打一出来,“你,回去给我写一千字检讨,好好给我用手写!”
被轰出办公室,赵晚缨舒一口气,刚关上门就被祁琪掳走。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赵晚缨,“听说你今天又大杀四方了?”
“差点都被嘎腰子了,说什么大杀四方呢。”赵晚缨笑笑,尖尖的虎牙咬了咬嘴唇。
“下班去逛街吗?可以去买秋装了。”祁琪眨着她刚种的睫毛,一张漂亮的脸带着期待。
赵晚缨看了看时间,带着人往办公桌走,“今儿领罚一千字检讨!”她拿起一沓厚厚的信笺纸,“手写版!”
祁琪嘴唇往下弯,“一千字!得写得手抽筋吧?要我说,以后你可别再忤逆老丁的话了,他又不会害你,你怎么就是这么犟呢?你属牛的吗?”
“属猪啊!”赵晚缨在信笺纸第一行写下检讨书三个字,便卡住不动了。
祁琪戳她的头,“诶咦,你可真是猪脑子啊!好好听话都不愿意。”
笔盖戳着脸,赵晚缨笑着把祁琪推出去,让她别打扰自己文思泉涌。
这一写,就耽搁到了后半夜。
大厅里有人在吵架,赵晚缨猛地一惊醒,坐起来揉揉自己压麻的胳膊。
值班的李维敲敲她的桌子,递过来一瓶水,“醒了?你这检讨书写得怎么样了?”
她挑眉,把密密麻麻的信笺纸递过去,“这还是难不倒我的。”她站起来收拾东西,瞧了一眼逐渐平息的大厅,“这么晚了还有事儿闹啊?”
李维打了个呵欠,把检讨书还给她,“可不是。吵得快要把大厅掀了,我说你怎么能睡着,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被吵醒了。今天不是你值班,赶紧回去吧。”
“必要的时候就铐起来,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赵晚缨背上双肩包,跟李维打个招呼抬脚离开,“维哥,我先走了啊,你们晚上辛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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