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话语尽是劝诫:“姑娘莫不是犹豫了?姑娘莫要忘了,哪日主子是怎么对姑娘的。再者,若姑娘真舍不得主子,带他一块走也不符合实际。”
春雨话中字字诚恳,不断拉扯着顾司瑶那颗风雨漂泊无依的内心,不过她很快做出决定,还是走了吧,总觉得那人是冲自己来的,若她离去,那人不会再骚扰沈斯年了吧。
“嗯,好。我都明白的春雨,你晚上在后门等我。 ”
春雨一听这话,自是喜笑颜开起来:“姑娘想清楚就好,那奴婢就回去着手准备了。”
顾司瑶点点头,在看到春雨背影缩成一个小黑点,直到视野再也看不见她后,便继续看那已经伤好差不多的沈斯年。
倒也不是偷看,而是她今日有种感觉,总觉得沈斯年会进入地牢,这样她也好潜进去,看看里头究竟是啥样的。
沈斯年在心里默念时辰差不多了,他轻轻摸了吧自己前几日还受伤现下好了差不多的眼睛,忽觉自己是时候该看看他了。
他鬼鬼祟祟地看向四周,确定无人偷看后,走到亭子最右那根柱子上,扒开上面些许杂草后,露出个四方型的黑色铁板,他将铁板用力一掀,只见下方竟出现几阶有些陡的台阶,像是径直通往地下地牢的。
沈斯年从怀里掏出火折子,顺者台阶慢慢往下走,浑然不知顾司瑶正站在不远处默默注视这一切。
地牢阴暗潮湿,不知从哪儿漏水,总能听到水珠掉进水洼里发出的“滴答滴答”声。有些鼠子肆无忌惮地在地牢走来走去,肥嘟嘟的身子再配上高傲的神情竟有些莫名滑稽。
而中央则是一副十字架,而十字架上,则是一个被折磨得伤痕累累的男子,双手被镣铐固定两则,他发丝凌乱不堪,头耷拉着陷入昏迷。
沈斯年缓步走至男子面前,眼底丝毫不见心疼之色,他面无表情地接过侍从速来的凉水,一股脑地全往那男子脸上浇。
男子被水泼醒,不由得咳嗽好几声,他咒怨般看向泼他水人,在看清来人后瞬间呆住了。
那男子竟与沈斯年长得一摸一样,而沈斯年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他满是厌恶地用刀刃挑起下巴,眼底只有冷漠:“四弟弟,你可算醒了,你看看,这地牢眼熟吗,像不像你六岁之时将你二姐姐关在这里疯狂折磨一个月的地方?”
沈斯年捕捉到对方眼中的讶色与不解,却并没有说什么。
六岁时的沈辞本来是天真活泼开朗的,只因她叫顾司瑶姐姐,还抱顾司瑶,就被这人冒充自己将她骗到此地疯狂折磨一个月。
被救出来没疯,只是对人产生恐惧,不愿出来罢了。
他见他这般神情,眼眶瞬间红了,猛得打了对方一巴掌:“你知不知道,她当年仅仅只有六岁!你们同岁,竟能将她折磨整整一个月,她没疯却害我到现在都不敢顶着这张脸去看她!”
沈斯年情绪激动,甚至直接上前一把揪过他衣领,疯狂嘶吼,他忘不了,妹妹看他时那害怕眼神,从那日起,沈辞就将自己封闭起来,再不见任何人。
他真真心疼坏了,只给沈辞留了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外再无其他人。
沈斯年说着说着,眼眶陡然被染红,随即一颗颗似豆大般的泪珠夺眶而出,砸向地面与浑浊不堪的水洼融为一体。
而那人却是满脸不屑,并朝外吐了口浑浊的口水,“哈哈哈哈 ”大笑起来:“那是她应得,罪有应得!”
沈斯年实在受不了了,大声喊道:“她只有六岁,只不过喊了婠婠几句姐姐,哪里罪有应得,我看你才是,你居然将生你疼你的亲生母亲给毒死! ”
沈斯年话语里只有怨恨与不甘,明明他的母亲只是病入膏肓,却被这人给毒死了,毒死了!他甚至觉得,母亲病死都比毒死强。
可惜,当年他也只有六岁,无人怀疑他,是沈斯年在与顾司瑶成亲前日差点死于他手时,便开始怀疑自己母亲死是不是与他有关。
才发现,母亲被毒死前几月,就是她与父亲商议给他和顾司瑶定娃娃亲时候。
而那人在听到这话时忽得情绪激动起来,他直接张嘴咬了口沈斯年虎口,沈斯年吃痛,狠狠踹了他一脚,沈斯年用力甩甩手,直接开骂:“真是个疯子。”
“ 谁让她竟给你和她定娃娃亲,该跟她定亲的是我!是我!”
那人越说情绪愈发激动起来,甚至十字架都被他弄得抖个不行,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人连根拔起一般。
“ 可她是你的母亲,若没有她,你怕是现在都在那庄子里受苦受难。”
沈斯年真的好想说他一人承受黑暗就够了,为何要将所有人拖下水,要不是父亲他不敢碰怕是现在也跟着遭殃。
他们本是双生子,但却视为不祥,于是一个留在府里继续当他的嫡子,一个则留在庄子里受尽唾弃。他们都共同一个名字,因为父亲说这样当有危险时,可以那留在庄子的当替罪羊。
六岁时,母亲生病,想见见那放在庄下的小儿子,父亲准许了,可是没想到马车半路被山贼扣下,只有他活下来,在冰天雪地时光着脚走回侯府。
至于为何会喜欢上顾司瑶,沈斯年表示那时去找她时发现她又又给小乞丐送吃的,而这回送的则是热气腾腾的包子。
他那时候并不知道那是他弟弟,只知道弟弟回来后母亲对他极其好,而弟弟似乎并不领情。
父亲告诉沈斯年不能叫他二弟弟要叫四弟弟,因为四读着像死。
至于后面记忆为何没他,大约过于边缘注意不到,不过府邸人无人喜欢他。也就无人在意,谁会知道他长大后会变成现在这番模样。
思绪回到现在,他看着他弟弟那副龇牙咧嘴恨不得将他生吞般模样,他冷眼看着他,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看着他那副嚣张脸色霎时变得不解又变得不可思义起来,连声音都是带着颤的:
“既然你知道,何不将我扒皮抽筋丢弃喂狗!”
“是,我是想过,但如果我真这般做了,阿瑶会不喜欢我的。”
沈斯年大方承认,并在说起顾司瑶时,眼底泛起一抹温柔,他不用猜也知,他的好弟弟现下巴不得将他活吞。
他也是想,也想将他杀死,可不行,这样的他会配不上阿瑶。
“我故意被你打晕引你上钩,没想到你真来了,你以为我是那么容易被你打的吗?”
其实那天他将他打后,就有一批人从暗处钻出并用绳子合力将他的好弟弟绑起来押进地牢了。至于这地牢谁建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沈斯年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儿尤为好笑,他余光撇了眼顾司瑶藏匿地点,并没打算拆穿。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顾司瑶跟着他了。
顾司瑶心惊胆战地回屋,刚才地牢里的一切都被她听着了,除了沈斯年在他耳边说的话外。她依旧心有余悸。
忽得沈斯年从背后抱住顾司瑶,双手抱着她的腰,力道不轻不重,他头软软地靠在顾司瑶肩上,似是失了所有力气般,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慵懒:“阿瑶,我好累,抱一下,就一下。”
沈斯年在耳边低语的吐息弄得她有些发痒,她想往后躲却怎都动不了。而他那双手正不安分地玩弄她手指,引得她头皮一阵酥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而她的脸在这时居然烫了起来。
第28章 糖葫芦
◎因为阿瑶喜欢吃◎
沈斯年抱了许久, 他缓缓睁开双眸,将眼底悲切散尽,才直起身子,对自己刚才行为道歉:“对不起, 刚才情绪有些低落, 满脑子又只想着阿瑶所以我就…”
沈斯年声音越来越低, 最后直接听不清了。他知道顾司瑶看见地牢发生的一切了,他不为自己行为后悔, 只是害怕,怕顾司瑶看到这一切会不喜欢自己。
顾司瑶怎会不知他话中含义,她转身, 回抱住沈斯年, 声音轻柔又带了点儿安抚:“没关系的, 沈郎君, 既然累了那便好好休息。”
顾司瑶仰头望着她, 眸中尽含温柔。
她是看到地牢一切,也知沈斯年做这一切是有因果,而非无端。这也不怪他,毕竟如果发生在她自己身上,或许会直接崩溃。
沈斯年自是没想到顾司瑶会说这样话, 有一瞬间,他真的想做夫妻之间应尽的义务,可是不行,一是顾司瑶不愿意,二是顾司瑶母亲刚离世, 还要行三年孝期。
那…亲一下没事吧。
他被自己这种想法给吓到, 当即扼杀在心头, 这肯定不行啊,阿瑶定会不高兴的。
心里这样想拒绝,可身子却很诚实,他微微俯下身,低头在顾司瑶前额轻轻落了一吻。
他只闻自己心跳声越来越快,下意识后退几步,将视线转移不再去看她,耳根红得厉害。
顾司瑶摸了摸前额,显然这等结果她显然是没预料到的,她狐疑地看着沈斯年,往前走几步,沈斯年就后退几步:“沈郎君,此行为,还挺突然的。”
她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总不能说他他当众亲她吧,这样他可能会夺门而出。
沈斯年红着脸,一直不敢看顾司瑶,在他侧头时,看到了站在一旁围观了全过程的沈泽清夫妇二人。
沈斯年:“……”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三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发生,顾司瑶在侧一脸尴尬,一直垂头看自个儿脚尖。
最后还是沈泽清打破了僵局:“是挺突然的,不过大哥你怎如此清纯,那有夫妇光亲前额的?”
沈泽清发出的疑问让沈斯年脸“腾”地一下红了个彻底,他垂着头,走到沈泽清面前伸手捏他肩,劝他莫要再说。
顾司瑶更是羞得没边,不过她还真不知道沈斯年纯情。
沈泽清一脸不屑,拉过一旁正准备去安慰顾司瑶的温娘子,对沈斯年说:“看好了我给你演示一遍。”
说完就直接表白,在温娘子感动之时,直接低头吻温娘子。
顾司瑶刚想抬眸看看,却被眼疾手快的沈斯年拦住,他一手盖住顾司瑶双眼,一手牵起顾司瑶手就往外走:
“走走走,这里顾娘子还小不能看哦。”
顾司瑶并没有挣扎的意图,她是真的很好奇。
但也深知有时候好奇心太重也不行。
两人走出屋外没多久,里面断断续续传出温娘子叫声吸引顾司瑶好奇:“这是什么声音?”
沈斯年吓得直接双手捂住顾司瑶双耳,并大声解释:
“没什么,他们在闹着玩,我们快走,莫要打扰他们。”
沈斯年回头满是埋怨地瞪了眼那屋子,看来得换被褥了。真是的,明知道顾娘子还小,偏要在她面前做此等事,还如此的不堪入耳,真真作呕。
他也不是显他们脏,只是顾司瑶没经历过,?过敏咋整。他也不是真嫌他们作呕,若真嫌,早将他们赶出去了,也不会一开始就帮沈泽清找庄子,以及撮合他和温娘子了。
沈斯年只是不想顾司瑶看到听到,她得尽孝,得看遍大好河山,而不是满脑子都是哪种事,而忘了自个儿初心。
待走得远时,沈斯年才松开顾司瑶,他朝她摊开右手,只见沈斯年掌心竟有颗引人注目的红痣,虽小,但一眼就能注意到。
可顾司瑶并不知沈斯年给她看这个是何意,她满脸疑惑,抬起眸,恰好撞进沈斯年那双桃花眼中:“沈郎君,给我看这是何意?”
顾司瑶本想温和点问的,没想到说出的话竟含着碎冰,她也不知道会是这等语气,她眼眸霎时从疑惑变成愧疚。
而沈斯年似乎知道顾司瑶会问这个问题一般,他指腹轻轻抚着那痣,似在回忆过往,可眼眸却满是落寞:“这痣是自生下来就有的,我四弟弟也有,只是六岁被接回来时,被我爹用匕首给剜走了。当时我看到时直接惊了,想给他包扎,他却不领情直接走了,由于处理不当就留了疤。”
沈斯年尤记得当年画面简直是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他那时候也没有讨厌这个从庄子上接回来的弟弟,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他。
是从何时变了,沈斯年不知道也愿多想。
顾司瑶听出沈斯年话中含义,他是想告诉她下次可以用掌心痣来区分他们,可是这样做也有个弊端,也不一定能看到手掌,不过能通过摸来知道是不是,不过最有效的法子还得看自己能不能一眼看出。
不过,她对自己没什么自信,自是不知道能不能认出。
而沈斯年像是能洞察顾司瑶想法般,朝她轻轻点点头并肯定道:“我相信阿瑶能一眼认出,因为阿瑶在我心里是最聪明的!”
顾司瑶虽不是第一次挨夸,但从沈斯年口中却是不一样的,毕竟儿时他总是一副傲娇嘴脸,获得他夸奖更是少之又少。
她羞得低下头,扭扭捏捏拉着沈斯年衣袖,脸倒进沈斯年怀里:“沈郎君莫要说,你这几月夸奖,比儿时对我的还要多得多。”
沈斯年听到此话,仔细回想一下好像确实是,毕竟儿时自己比较傲娇。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懂得怎么表达,只好“嘿嘿”傻笑两声:
“是嘛,不过阿瑶真的很棒,好了,我们待着一会就回去吧。”
回去好好准备一下,跟顾司瑶一起走。不过她会不会这次还不带我走吧。至于事情,都交给沈泽清吧,配顾司瑶才是重中之重。
沈泽清:“……”我谢谢你。
其实顾司瑶与春雨谈话早就被沈斯年听到了。只是他并不打算拆穿。
顾司瑶自是不知道沈斯年内心想法,不然真的会被吓到,她也想好好收拾一番,早早走了,不然谁知道那人会不会逃脱。
她想问他妹妹近况,却怕这触及伤疤就没敢多问,默默坐在一旁,看昨日还倾盆大雨,今日偏万里晴空的天空。
沈斯年却并没有闲着,他像变戏法般从袖中掏出一串糖葫芦凑到她眼前并配“当当当”的声音。
顾司瑶怎么都没想到沈斯年竟会给她买糖葫芦,她还以为沈斯年只会买一次。
她感激之色不绝言表,开心接过糖葫芦,话语带着几分愉悦问沈斯年:“沈郎君怎好端端买这个给我?”
她说完,咬了口糖葫芦,还是以前的味道。母亲自小不让她吃甜食,她偏要去吃,最喜的便是糖葫芦。
顾司瑶仍记得有次她偷吃糖葫芦被沈斯年发现,提心吊胆好久,生怕他说,结果并没有,还收到他给她买的。
“因为阿瑶爱吃,我答应阿瑶,日日一串糖葫芦供阿瑶吃个够。”
他也想买,但上次买的一堆吃食前几日才吃完,担忧她再吃对身体不好,这才现下提出。
顾司瑶开心,他就开心。
顾司瑶听到这话时,正吃着糖葫芦,此时听完后,一愣,直接被糖葫芦刺得一阵咳嗽,引得沈斯年一阵心疼。
她勉强将糖葫芦咽下,抬手抹去因咳嗽眼角溢出的泪,对着关切问她的沈斯年摇摇头:“我没事的沈郎君,只是日日糖葫芦还是算了吧。”
反正顾司瑶都要走了,那这日日糖葫芦承诺,给别人为好,最好是适合这里的。而非像自己般一直想寻自由的鸟儿。
18/44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