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瑶看着沈斯年甚是认真不带半分虚假的眸子,开始进行思考,不过她着实没想到沈斯年会爽快答应,不过至于提什么要求倒是难倒她了。
顾司瑶陷入沉思,半瞬才道:“待有些事处理好后,我们一块离开这,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合伙开间客栈,可好?”
沈斯年一听是带他一块走,忙不迭地应了下来,又生怕顾司瑶反悔般又问了好几遍是不是真的。
顾司瑶不厌其烦地回答是真的,并问他的负责是怎么负责。
沈斯年一愣,随即眼眸染上几分缱绻,他靠近她几分,轻轻在她耳边问:“顾娘子,确定吗?”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引得她脸红心跳。
顾司瑶知道他想做什么,她吞咽住将要说出口的话,轻轻点点头。
沈斯年低低笑了声:“那顾娘子不要后悔。”
随即沈斯年歪着头,他那侵略性的目光看向顾司瑶莫处,并靠得越来越近,就快要亲上时门忽得被人开了。
“姑娘,温娘子说你睡这屋不习惯,让奴婢带您去另屋。”
南枝从外头刚进来时一直低着头,直到整个身子都进来后,才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沈斯年那双满是幽怨的眼神。
南枝自是不知道出了何事,但气氛过于凝固,就像是她本不该出现一般。
顾司瑶眸色微深,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南枝:“南枝,你来的‘真是时候。’好了我们走吧。”
言罢,顾司瑶迈着步子,走到门边时,伸手扶住门框,回眸看向站在原地的沈斯年,面如惋惜:“真是不好意思啊沈郎君,那我就先走了。”
顾司瑶说完,正过脑袋,头也不回走了。
而南枝在不解地撇了眼沈斯年后,回头快步跟上顾司瑶步子去了。
屋内只有沈斯年孤零零一个人。他望着顾司瑶离去的方向,暗恼自己为何要废话那么多,直接轻轻亲一口也行啊。
不过看顾司瑶那样子莫不是喜欢上自个儿了?不对不对,顾司瑶不会轻易交付真心的,有可能只是试探罢了。
他忽得失了气力,直接坐着床沿,一坐就是一夜。
待第二日,顾司瑶看到沈斯年眼底乌青更重时,疑道:“沈郎君这是昨夜又没睡好?”
顾司瑶不知道昨夜那行为竟对沈斯年伤害如此之大,大到又是一眼未眠。
而沈斯年则是深深地看了眼顾司瑶,并恨瞪一眼不远处干活的南枝,悠悠道:“我没事,多谢顾娘子关心。”
沈斯年好不容易挤出一抹笑来,可那笑竟比哭还难看。
这又引起顾司瑶一阵心疼,她一直劝沈斯年好好睡一觉去,可沈斯年却不答应,并从怀里又掏出一串糖葫芦:“这是今日的糖葫芦,可甜了。”
顾司瑶知道沈斯年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便假意接过,实则向温玉初要几包治不寐的药。
她偷偷下到沈斯年所吃的饭菜里,她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被沈斯年收尽眼底,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非常乖觉地当顾司瑶面吃完饭菜。
因他信任顾司瑶,知顾司瑶绝不会下有害的药,极有可能是安神的。
在沈斯年咽下最后一口饭时,困意疯狂袭来,弄得他上眼皮跟下眼皮打架,他终是没忍住,上了床呼呼大睡起来。
丝毫没看见在他睡去时,顾司瑶轻轻在他唇边印上一个吻:“安,沈郎君。”
顾司瑶两人在这儿玩了差不多半个月时,才启程回去,当然,沈泽清夫妇两也跟着回去。
沈斯年一上车便头枕着拳头睡去,而顾司瑶则坐在一旁与温玉初轻声聊天。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稳稳当当停在侯府门前,就在顾司瑶下车时,从门内慌慌张张走出一小丫鬟,扫了众人一眼后,忙道:“见过各位娘子与公子,奴婢此次过来是清归阁出事了!”
“什么!”
众人皆是一惊,但碍于还在府门前,人多嘴杂,恐有不好话着他人眼,这可万万不行。
“咱先进府再说,这儿不好说话。”
顾司瑶摔先开口,她余光撇见频频往这侧目的路人,总感觉很是不安。
其余几人也是附和。
几人进了府,边往清归阁快步赶去,边听小丫鬟说事情经过。
自半月前,清归阁总是传出腐败烂肉的气息,又正是盛夏,那股气息弥漫在府内甚是难闻,又散不去,反而味越来越浓。
她壮着胆子,又拉上几人,前去清归阁一探究竟。她们先是喊了几声,见无人回应,才壮着胆子上二楼,没想到推开门竟发现两具高度腐烂的尸首,甚至,还有些许苍蝇在尸体上飞来飞去,似乎在享用美食。
有几人当场就吐了,而她则是想出府去报官,没成想恰好碰见他们回来。
众人已行至距清归阁几丈远的地方,已经完全受不了,沈泽清更是投降,他提出自个儿去报官,让他们先去,自个儿后来。
顾司瑶捏着鼻子,点点头,忍住恶心继续往前走。
几人又直接上清归阁二楼,映入眼帘的是已然干涸的血水,以及呕吐物。
顾司瑶壮着胆子上前,正欲推门时,一只大手盖住她双眼,耳边是沈斯年那令人安心的声音:“我来吧,别怕。”
说着沈斯年推开门,他先看到那两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正当他眼眶微红,快哭时,一只头颅滚落至他脚边,刚刚正面朝上对准他。
那头颅高度腐烂,已看不出样貌来,甚至有无数只蛆在上面蠕动,那头颅眼眶唯余眼白,嘴巴里头不断爬出令人恶心至极的蛆。
沈斯年忍不住干呕起来,他侧目,看着被吓得脸色惨白,瘫坐在地的丫鬟,忽然觉得遮住顾司瑶眼也未免是件坏事。他怕她见着了做整整几月梦魇。
他见那丫鬟颤抖着手指着那头颅:“这头不是在尸首上的吗,怎么会在此?”
第36章 瞬息
◎一夜之间,沈斯年失去两个妹妹最后可亲近之竟只剩顾司瑶◎
沈斯年听罢, 一股寒意顺着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照那丫鬟说的这头颅应该还在尸首脖子上,不会滚落于此,莫非, 是凶手又再次来此, 割下头颅挑衅?那这样他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怎么了, 沈郎君。”
顾司瑶双眸虽被沈斯年用手遮住,但还是能清楚感知到他身形有一瞬间微颤, 再听到那丫鬟说的话,大致明白了。
沈斯年听到此话,先是踩死几只正往他们这儿爬的蛆虫, 再直接将顾司瑶面向自己后伸手将她脑袋轻按进怀里, 另手握紧她手, 忙带她离开这里。
因为他知晓此地不易久留, 他真的怕顾司瑶掰开手指去看, 不过他好像知道那头颅是谁了,那正是他亲爱的妹妹沈辞的。
因为那眉间一颗痣,是沈辞独有的。
待将顾司瑶带离距清归阁几丈远的位置后,他才松开处于蒙圈状态下的顾司瑶,并询问她是否好些了。
而顾司瑶在恢复神识后抬眸迎上沈斯年那满含关心的眸子后, 说出的话却是跟他有关:“那沈郎君害怕吗?沈郎君总关心我怕与否,可我也会担心你。”
至于顾司瑶担心什么,那自是担心他看到沈辞那具高度腐烂的尸身,承受不住打击,就此关闭自己, 最终落个郁郁而终下场。
沈斯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关心他怕不怕, 毕竟自小也只有顾司瑶关心过其余事而已, 除此之外再无人了。
他眼眸渐渐黯淡,似乎翻涌着情愫,但为了不让顾司瑶担心又恢复常态:“我没事的,阿瑶最重要,我作为阿瑶夫君,自是要护着。”
沈斯年这话确实没错,娶妻就是要宠着护着,并且还得掏心掏肺对她好才行。
“可是沈郎君在我这儿也是最重要的。我不关心怎么行?”
顾司瑶目光坚毅,语气又异常笃定,下一秒又见到他因自个儿一番话震住时,意识到自己这话简直是过于羞,这搁以前她怎敢说出口。
她羞涩地低下头,不再去看他。
沈斯年眸光微动,眼神亮了几分,眉眼都含着温柔:“好,那以后我们开客栈了,我定要好好学武,这样也能更好护住阿瑶,可好?”
顾司瑶没想到沈斯年思维竟跳得如此快,还跳到日后,不过日后的事,有谁能清楚,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她羞答答地点点脸至耳根都红了一圈:“好,我就负责招些人才一同经营,这样我们也好放松些,可一同逍遥自在。”
沈斯年对顾司瑶此等提议自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就在这时,沈泽清带着衙役路过他们,沈斯年撇了一眼,甚是奇怪:“怎么连大理寺少卿都给惊动了。”
沈斯年声很小,让顾司瑶只能听清“大理寺少卿”这几个字。她还没见过大理寺少卿,听别人说是个年纪很轻的男子,甚至还收养余府三娘子,一时间众说纷纭,谁真谁假还能不一定。
“大理寺少卿?就是传闻中那人?”
顾司瑶甚是想问这个问题,既然沈斯年能认出哪位少卿,那自然是见过一面,至于了解多少,她一概不知。
沈斯年听到顾司瑶问题后,才堪堪将视线移回,他也是听说了外头对少卿的谣言,思索半晌,才缓缓答道:“之前与那位少卿见过几面,不过至于余三姑娘?倒是没见过,不过倒是听他人将发生在余丞相府门前之事。”
沈斯年不知道这事她知道不,不过这事可在这京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三岁幼童都听说过。
顾司瑶听闻此话,细细回想一番,发觉自个儿确实听过,不过那时她以为是假的也没当真,没承想竟是真的。
“嗯嗯听说过,我还听说余丞相经那事后气得好几日未进食。”
顾司瑶看了一眼衙役,确定他们走远后才敢说,毕竟总不能在他们面前说不太好的话吧。
正当沈斯年想要说什么时,又见南枝急匆匆过来。
沈斯年:“……”来的真是时候。
“姑娘,御史叫您一人回去一趟。说是有急事。”
顾司瑶闻听此话,心里开始不安起来,她目光在沈斯年和南枝身上来回移动,似是纠结。
“既然是御史大人,那定是有什么急事,要不我陪你一同前去也行。”
沈斯年看出顾司瑶的窘迫,她是怕自个儿多日未见御史,恐会尴尬,但又按捺不住想见御史的心情。
顾司瑶侧眸,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一小厮慌里慌张地跑来,一到两人跟前便行了个大大的礼:“见过主子和大娘子,宫中的永平公主因不接受和亲,于今早被发现在殿中自缢了!皇后娘娘唤您进宫一趟,说是有事同您商议。”
沈斯年眸光微微一怔,随即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小厮,他不敢相信,自个儿两个妹妹都没了,明明前几日还收到永平公主信,说是等宫中空闲之时,便求官家让她跟他们一道去玩,还问庄子里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怎一眨眼,就没了呢,他不敢信,一夜之间,他所剩下唯一可亲近之人,竟只剩下沈泽清夫妇两与顾司瑶了。
“你说的可是真?你可知随意诽谤皇室可是要砍头的!”
沈斯年语意冷冽,可眸中却是掩盖不住的哀伤,他已经半信半疑,可还是存着些许希望,希望这只是皇后骗他进宫所用的措辞罢了。
那小厮听后,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永平公主留下的最后一封信,交给沈斯年。
沈斯年接过,打开信封一看,瞳孔剧烈收缩,手一松,那信直接落在地上,被一直观察沈斯年的顾司瑶拾起那封信,细细看完,也怔住。
那信沈斯年不会认错,就是永平公主字迹,上面写到自个儿因不想和亲,而质子又胆小不愿冒着灭国风险带她离开,而她也在其他人施压下终忍不住,才想寻死。
最后,永平留下一句“看来要下辈子才能见表哥信中所说的那美景了。希望下辈子我会是个普通点的女子,至少不用困在深宫。”
可是人,哪有下辈子。
沈斯年整个人笼罩着一种难以言语的悲切中,叫人不敢靠近,顾司瑶明白这种感觉,她走上前去,轻声道:“要不,沈郎君先进宫,我先去我父亲那吧,没事的,他是我父亲,不会把我怎么样。”
沈斯年听到这话,眼含热泪看着善解人意的顾司瑶,见她眼底满是柔意,见他看来时对他莞尔一笑。
他忽得心中一暖,并对顾司瑶重重地点点头:“好,等我回来。”
“嗯,去吧。”
顾司瑶上了去往御史府方向的马车,与沈斯年并不顺路,她掀开帘子,看着与自个儿背道而驰的马车,心中忽得无味杂陈起来。
总感觉,今日要失去什么似的。
顾司瑶在御史门前下了马车,一抬眼,就看见从里头走出的沈时均。
她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但更多的是疑惑他为什么眼中划过一丝奸诈之色,难不成……
顾司瑶来不及多想,冲到沈时均眼前,朝他盈盈福了福身:“见过沈伯伯。真的是好巧,竟在此处见到您。”
顾司瑶见沈时均某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他用袖子擦去额上冒出的细汗,才朝顾司瑶露出温和的笑来:“是司瑶啊,我来此是看看你家父身子骨有没有好些,现下正欲回宫处理些事。”
顾司瑶捕捉到沈时均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以及漠色,心中已了然,若搁以前,她自会信沈时均这套说辞,可现下,她却再也不会信了。
“那,沈伯伯慢走。”
她见沈时均逃也似得离开此地,顾司瑶薄唇轻弯,眸中暖意尽散,唯留寒意。
顾司瑶带着南枝穿过后花园,转过几道抄手廊后,才来到御史顾言之院子。
她没有闻到浓浓药味,也没有见到院内所有下人。这让顾司瑶甚是奇怪,按理来说,不应该一个下人都没有吧。
顾司瑶忽得想起在府前遇见的沈时均,才想到或许是他与顾言之要商量事情时,顾言之才暂时让下人全部离去?
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顾司瑶走到屋门前,推开门,一眼就看到顾言之满脸愤怒地坐于案后,而他在听到开门声音后,愤愤地抬起头,在看清来人后,怒意消散,转而换了副慈祥的模样:“婠婠来了,快坐吧。”
顾司瑶并不急着坐,而是先上前几步行礼:“女儿见过父亲,不知父亲唤女儿来所为何事?”
语气似是透着几分冷漠,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真的恨父亲不让自个儿守母亲以及送母亲最后一次。
而顾言之丝毫不在意她对自己的脸色,而是自顾自的掏出鼓鼓囊囊的蓝色锦囊,放在案上,语重心长对顾司瑶说:“婠婠,这点银子你拿去,到外面好傍身,我已跟你舅舅说好,今晚便带你走。”
顾言之遮去眼中暗藏着的悲伤,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可还是让顾司瑶听出端倪来:“爹爹,你跟女儿说实话,是不是沈伯伯跟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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