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尧也往回看了一眼:“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说我先走了。”
于是两个人沿着马路边,径直走向前面的路口。
谁也没说话,气氛逐渐有些变冷,正当时桑盘算着应该开个什么话题比较合适的时候,祁尧仰头看了一眼天上,忽然感慨道:“今晚夜色还挺美的,月朗星稀,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时桑低头看路,有些许触动,这句话他以前也说过。
过了会儿,祁尧转过脸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年元旦我没有给你发祝福语。”
时桑不解地看向他:“嗯?”
祁尧语调认真,眼睛里含着笑:“因为知道今天有同学聚会,我想当着你的面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时桑。”
“时桑。”
两道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一个温柔得像春日的暖阳,另一个清冷得像雪山上的水,时桑不由地一怔,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扭过头。
江辞深站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他先是瞥了一眼祁尧,而后神情很淡地看向旁边一脸错愕的时桑,路边昏黄的灯光在他身前拉出一道长而幽静的影子,同时照得他脸部轮廓格外的凌厉。
沉寂几秒,他凝望着时桑轻抬了下眉梢,周遭冷冽的气息随之褪去一大半。
他沉着声道:“过来。”
第81章 烟火年年
◎“你们不合适”◎
他沉着声道:“过来。”
简短的两个字, 不再像喊第一声时那样冷淡,也没有任何胁迫与威慑的意思,反而听上去有些柔和, 很难让人拒绝。
时桑听得又是一怔。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从后面过来, 为了能及时看到他的消息,她一直把手机攥在手上, 但是刚刚手机没有任何动静,所以她就以为他还没到。
而且, 就算他到了她也觉得他只会在车上等, 而不是下车过来找她,现在以这样的形式突然看见他多少有点让她受宠若惊。
她哪敢再耽搁, 也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导致她完全忽略了她跟祁尧刚才之间有些旖旎的氛围,连忙说:“不好意思啊, 接我的人已经到了, 那我就先走了。”
“好。”祁尧没有一点对话被打断的不悦,笑着说, “那我们下次见。”
时桑只当他是客套的场面话,没怎么当真,点完头后就朝着江辞深走过去。
刚才祁尧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时桑身上, 这会儿终于看向站他正对面的人, 礼貌地打声招呼:“您好。”
闻言, 江辞深轻蹙起眉。
“您”这个字的用法本身就有很多种,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还是敏感了,他很不喜欢祁尧用这个字, 没觉得是尊称, 只觉得显老, 听上去很不顺耳。
安静片刻, 他没什么话想跟祁尧说,只微微点头,算是回应过了。
时桑走到他旁边,想了想,觉得这么走了还是有点匆促,也有点对不起祁尧提出陪她一起等人的好意,于是转身跟祁尧正式说了一声再见,随后才跟在江辞深的身后去找他的车。
这里四通八达,祁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从另一边前往地下停车场取车。
往回走的路上,没人主动说话。
时桑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江辞深,比如他什么时候到的,又比如怎么到了也不给她发个消息,想着想着又快走回到刚刚聚会的那家餐厅。
她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这会儿正好出来的同学比较多,她很快就在人群里看见了身材高挑的马若薇。
她没怎么在意地收回视线,但是很快就想起什么,背脊一僵,条件反射地抓住身边人的手腕,语气也变得急促:“辞深哥,跟我一起躲个人。”
话落,她已经找准了隐匿的位置,往旁边停着的一辆宝马后方走。
江辞深在被她握住手腕的瞬间稍愣片刻,密室里那段熟悉的记忆翻涌而来,低头见她神色仓皇,又一次什么也没问,任由她拉着朝边上走。
车后面是块死角,旁边是花圃,而且从餐厅出来的大部分人都是往相反方向离开,所以只要他们不再往前走,稍微躲一躲的话被发现的几率就不大。
江辞深扫了一眼餐厅门口,猜到出来的那些人是她同学,但是他想不通为什么要躲,他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此刻,时桑的大脑完全被“不能被马若薇看到”这一想法占据,压根没在意两人之间那点聊胜于无的身体接触。
眼下危机暂时化解,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还没充分意识到自己到底在仓皇之中干了些什么,然后就对上江辞深一副等她自己说的眼神。
她下意识地解释:“我有一个高中同学也在乘风上班,所以辞深哥你懂的,不能让她看见你,更不能让她看见你跟我走在一起,要不然我们之前做的那些努力就都白费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有同学在乘风上班是江辞深没想到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嗯了一声后,随口问道:“哪个部门?”
“跟我一个部门,她在文案组。”时桑说,“不过我跟她处得并不怎么样。”
江辞深若有所思:“姓马?”
“嗯?辞深哥对她有印象?”
说完后时桑才感觉自己说的是废话,毕竟是文案组的组长,还长得那么好看,领导对她有印象应该也很正常。
江辞深微微皱眉:“你不记得了?”
“我应该记得什么?”时桑下意识地接。
江辞深沉默地望着她,借着路灯认真辨别她的表情,发现她真的什么都没记起的样子,低声叹了口气,缓缓道:
“有一次你们学校办晚会,你给我转发了一段你在台上弹吉他的视频,你跟我说你是被迫营业,因为班上有个女同学说你成绩不行就去表演节目,你当时还跟我说了不少她的坏话。”
“还有一次,我辅导你功课,看见你们班成绩单,她好像考了班级第二,语文班级第一,你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给你段时间你也可以。”
“我以前居然这么的……”时桑难以置信地在脑海里搜刮了下形容词,想到一个挺贴切的,“无聊?”
江辞深轻扯了嘴角,淡声道:“你也就只在我面前吐槽过这么一个同学,所以我有点印象。”
经他这么一提,时桑想起来了。
自从被马若薇强行推上台表演,不表演就担上不为班级着想的“罪名”,两个人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那些天她的怨气尤其重,就爱在亲近的人面前说些马若薇的坏话来宣泄下情绪,也不管对方认不认同自己,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吐槽了心情就好像明亮一点。
不过这些太细节的事她早忘了,而且不再像以前那般情绪化和睚眦必较,更不可能刻意记到现在。
倒是江辞深一直都还记得,明明她跟他吐槽同学的时候他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表情都没有,还以为他根本没听进去。
远远看见餐厅门口一行人渐行渐远,时桑不再纠结那些陈年旧事,终于有机会问出自己的疑惑:“对了辞深哥,你什么时候到这儿的?到了之后怎么不给我发条消息让我过去找你?你刚刚也看见了,我差点就要去前面的路口等你了。”
闻言,江辞深垂眸看着她,眼底犹如一泓幽谭。
他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说起来,那会儿萧予酥和她在门口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刚准备拿手机给她发消息,意外看见一个男人从餐厅里出来,萧予酥离开,两个人在他的注视下聊了两句后一起往前面的路口走,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把手机扔到了副驾驶,推开门下了车。
沉默了几秒钟,他不答反问:“我打扰到你们聊天了?”
表情看上去平和,但是说话的语气说不上来有多好。
时桑心想他的关注点是不是跑偏了,而且还跑得如此清奇,下意识地说:“怎么会呢。”
“是吗?”江辞深轻哂,黑曜石般的眼睛静静地锁着她,微顿片刻,说,“我看你们是聊得挺开心的。”
时桑干笑了声:“……有吗?”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跟祁尧聊得挺开心的?正相反,对于祁尧待她还跟以前一样亲和,她感到有些拘谨和不习惯,她需要时间过渡一下,当然如果他们以后还会见面的话。
江辞深认真盯了她几秒:“这几年你们还有联系?”
时桑猜他应该是听到刚刚的对话了,说实话:“不经常有,就是新年会互发一下节日祝福。”
言毕,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没想到你还记得祁尧?”
“为什么不记得?”
时桑回答:“因为我以前也没怎么跟你介绍过他,我以为你早就不记得了。”
江辞深没接话,低眉敛去所有情绪,隔了两秒问:“冷不冷?”
话题岔得有些快,时桑还能跟上,摇头说:“不冷,我今天穿的比较多。”
江辞深视线从她脸上移到她身上,刚刚就注意到了,确实比之前几次出门穿的多,不过两只手和脸一直露在外面,也架不住寒风不停地吹。
“先回车里。”
他没再看她,陡然扔下这句先抬腿走了。
时桑见状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找到他停在路边的车,时桑认出来是那辆送她去过机场的宾利,而不是之前在驾驶座上发生过意外的那台车。
她短暂地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坐副驾,毕竟两个人都坐在前排很容易勾起那段记忆,但转念一想这时候坐后排会不会显得有些刻意?
眼看着江辞深已经坐进车里,没时间再给她犹豫,她索性放弃了思考,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拉安全带系上的时候,她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会不会是他故意换的车?
防止两个人因为场景过分熟悉而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想到这儿,时桑忍不住偷偷觑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他感应到,四目相对上。
面对突然的安静,时桑的心揪了下,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也完全不知道他开口后会说什么。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很淡,没有多少情绪外露,但是他投过来的目光幽黑,车里没开灯,窗外的光影打在他脸上,时桑总感觉他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就在她想入非非怀疑他是不是要提那件事而越来越紧张的时候,江辞深蓦地开口:“之前一个人在国外,怎么不谈个男朋友?”
语气风轻云淡得就好像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没提那件事让时桑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陷入新一轮的头脑风暴,怎么突然问她这种问题?
她晃了下神,学他之前笼统又不失道理的回答:“没有遇到合适的。”
江辞深语气不变:“想谈,但没遇到合适的?”
时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说得似是而非:“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听她这么回,江辞深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比之前低沉:“现在呢?还是这样?”
“现在我已经够忙了,哪还有时间去谈恋爱啊。”这个问题时桑倒是回答得飞快,但是她越想越不对劲,“辞深哥,你该不会以为我和祁尧,我们之间?”
剩下的她没说完,懂得都懂。
无言半晌,他撇过头,让人看不见表情,语气恢复平淡:“你们不合适。”
他目视前方,始终没有发动车。
刚刚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他对时桑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不可否认,当照顾她早已成为一种习惯,这么多年来能让他如此亲近的异性只有她一个,自从她回国住在溱渝湾开始,他的生活好像多了一层色彩,眼睛里不再只有工作,她让他破了很多次例,她的一举一动都能轻易影响到他,还有看到她身边出现别的优秀的男人,他无法做到坐视不理,他的占有欲作祟,这已经超出了亲情的正常范畴。
他的心中已经逐渐有了答案。
“时桑。”
这是今天他第二遍喊她的名字,嗓音温润低沉,四周俱寂,耳畔只有他的声音在响。
他望着她,像是很郑重地在寻求一个答案:“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你是怎么看的?”
第82章 烟火年年
◎“进去等我”◎
时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失眠是在什么时候了, 好像是在Maestro接到的第一个项目提交设计方案的前一天晚上,她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又好像是在许梦宜第一次跟男神告白被拒拉着她去酒吧喝酒的那一天晚上, 她触景生情, 联想起很多关于过去的事……
总之,距离上一次失眠已经很遥远, 但是今天晚上她成功失眠了,躺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 脑海里都是挥之不去的那些画面和声音。
当时, 江辞深问她怎么看待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她表情一滞,不知过去多久, 才在他深不可测的目光中强装镇定地憋出几个字:“那只是一个意外。”
他微攒着眉,语调虽然平缓, 却莫名像在压抑着什么:“你是这么想的?”
“嗯。”她认真地点头, 眼神没有闪烁,也没有给自己留半分思考的余地。
听到她的回答, 江辞深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在确定她有没有撒谎,直到窗外两个少年骑着自行车说笑着经过, 四周的静谧被打破, 他转身发动车, 一路上再无言。
时桑的心里五味陈杂, 事情翻篇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多,她好像什么都想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脑子里真的一团浆糊, 低头拿出手机假装在看, 并未察觉到他的表情在何时有了松动。
……
最后,时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几点钟睡着的,但是她依稀记得那时候落地窗外天已经蒙蒙亮,好在第二天就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她不用去上班,可以一直睡到下午调整精气神。
醒来之后,发现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餐桌上有现成的饭和菜,尚有余温还没有凉透,她洗漱完直接坐下来吃,决定再也不去想那些令人头疼的事而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毕竟假期一过,接下来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转眼便到了周四,对于时桑而言今天是非常重要的一天,也是非常关键的一战,她即将要跟随齐亮去见别墅区项目的开发商,成败在此一举。
和开发商的会面定在下午,上午部门又开了一个小会,重点讲了两个项目,会议进行到最后别墅区的项目再次被提起,齐亮和时桑被要求展示一遍最终版本的设计方案。
等齐亮全部讲完,时桑本着不耽误大家多长时间的原则紧跟着上去打开演示文稿,她站在一众人面前,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坐在会议桌后排中央位置的男人。
男人身形挺拔,一身最寻常不过的黑色西装却把他斯文矜贵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彼时他正低着头翻开桌上的文件夹,动作有几分随意,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粹白的纸张上徐徐滑过,犹如一帧帧慢镜头,轻易便能撩拨人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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