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音嘀嘀咕咕,没完没了。
林闻清蹙着眉,忍不住地伸手捂住了耳朵。
现下,他知道这声音是谁的了,除了陈霜意,在场的还能有谁能叫谢洛一声三表哥呢?
可是,怎么回事,怎么旁人好像听不见,只有他能听见。
林闻清看了一眼四周,似乎没有人有异样,大厅之中的焦点仍旧在长公主身上。
“林闻清这个笨呆瓜,怎么敢同三表哥打赌的?”
“真是的,估计能输得倾家荡产。”
“也不知道,三表哥是不是来真的。该不会真要让他永远不骑马吧,那可怎么能行,那我还怎么给他喂马牵绳,扮一回爱屋及乌呢?”
听着听着,林闻清忍不住地,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大厅内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朝他投了过来。
离他最近的谢洛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说了不让你来你非要来!来了还乱笑!笑什么!”
言毕,他看着长公主,也跟着嘿嘿一笑。
“姑母莫怪,我这个兄弟肯定不是故意的。”
长公主朝他笑了笑,没有追究:“无妨。秦王许是担心霜儿吧。”
“正巧,秦王与三皇子也在此。瑞王妃与本宫来判,或许都有失偏颇。”
“不如,就由你们二位来判吧,这朝羡郡主和班县主,究竟该如何处置呢?”
平宁半点情面也没给瑞王府留下,她护孩子是京中出了名的,况且他们还是在陈霜意的生辰宴上惹事生非。
平宁没叫人将她们乱棍打出去就已经是很忍耐了。
听到平宁公主这么说,朝羡郡主和班县主都软下了身子,倒在了地上。
谁不知道,陈霜意是三皇子的心尖尖,平日里旁人多看陈霜意几眼三皇子都要骂人,更何况是将人气晕了。
而那秦王,看着是大义凌然公正无私,可陈霜意毕竟是他的未婚妻啊,他哪里有可能会偏袒她们呀!
这不是,横竖都是死局嘛!
朝羡后悔死了来这场宴席,真不如在家喂鱼。
“气死我了,朝羡竟然说本郡主脸色差。本郡主明明面若桃花,顾盼生姿。哼!”
林闻清的耳边又传来了一阵小声嘀咕,陈霜意似乎不满意自己之前的发挥,正在复盘方才的场景。
“早知道,我就该狠狠地戳她心窝子,说她丑说她黑说她头发稀疏。”
看样子,是气得不行。
林闻清抿了抿唇,嘴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扬。
谢洛用胳膊肘捣了捣他:“姑母同你说话呢,你傻笑什么?”
谢洛看着林闻清的模样,不禁皱起了眉头。
父皇和母妃皆对秦王赞许有嘉,又是年少有为又是骁勇善战,又是胸有沟壑颖悟绝伦。
夸得他天上有地上无的。
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很傻嘛。
想到这,谢洛不由得挺直了腰杆。
看来,为表妹出头这事,还得靠他。
“姑母,既然朝羡郡主和班县主都犯了错,那便罚她们一起去大相国寺吃斋念佛两个月,为表妹祈福。您看如何。”
平宁似乎觉得不够,微微蹙眉,也没有点头。
像是怕平宁再多说些什么,瑞王妃连忙出声:“可以。三皇子果然聪颖,此法甚好,就这么办。”
而朝羡却已经心死如灰,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母妃。
大相国寺虽是圣地,向来香火不断。可,她堂堂金枝玉叶的郡主,哪里能吃得了清修的那份苦啊。
她的母妃,居然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今日之事,明明不是她的错啊!
她不过是想看陈霜意出丑,不过是出言讥讽了她几句啊!
明明同为郡主,陈霜意有长公主护着,长公主这个母亲护她护得像眼珠子似的。
而她呢,她的母妃,随时便能将她抛下。
陈霜意那样的郡主,才是真正的郡主。
在场之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朝羡,原本那些羡慕朝羡郡主身份的女娘们,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同情。
不出意外,朝羡将来的出路,要么下嫁不显眼的文臣之家,要么便是封个公主的封号嫁去番邦。
与嫁入秦王府的陈霜意比起来,那是云泥之别。
“哎呀,还没结束吗?我都饿了。天凉了,真想吃暖锅子呀!”
小小的声音再次传入林闻清耳中。
林闻清低眉,手指盘了盘自己垂在腰间的挂坠。
朝着平宁公主作揖行礼。
“长公主殿下,小王昨日去西山狩猎,捕到了几只野味。想来给郡主补身子,应当是极好的。”
“小王这就不多打扰了,现下就回府命人将野味送来公主府。这些野味还很新鲜,适合清炖,也适合煮暖锅子。”
听到他这么说,三皇子谢洛的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来。
他可太喜欢吃暖锅子了。
谢洛一把搂住了林闻清的胳膊,也不顾四周还有旁人,大剌剌问道:“能不能匀些给本王,本王今日突然想吃野味了。”
“兄弟,早说你有这一手呀!那咱们还比什么投壶呀,直接去狩猎多爽快呀!”
谢洛好似发现了什么宝贝,拉着林闻清就是不放。
“好饿好饿好饿。怎么还没结束。”
“都怪三表哥,非要同林闻清比投壶,诅咒他以后吃暖锅子,每个锅子都漏汤。”
陈霜意巴巴吐槽的小声音适时响起。
林闻清的眉眼,不自觉地弯了弯。
嚯!自己刚刚才夸他两句,他居然朝着本皇子笑得如此灿烂。
谢洛吃惊地望着林闻清,咽了咽口水。
他可真不经夸呀!
这点要记下来,日后告诉表妹!
第八章
寒风冽冽,吹打着庭院中的梧桐树。
树枝哑哑作语,抖落一身皑皑积雪。
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雪白色一片,将天与山连在了一起。
巍峨高山透出了一股股寒意。
陈霜意端着盛药的碗,坐在窗前,看着庭院中簌簌落下的鹅毛大雪,微微颦眉。
碗中黑乎乎的坐胎药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酸苦之味也随风飘到了林闻清的鼻尖。
他推门而入,房门吱呀一声,和着他一身风雪。
“觉得苦,就别喝了。”林闻清拂了拂身上的白雪,将毡帽摘下,随手丢在了罗汉椅上。
陈霜意抬眸,眉眼含情地朝他望了一眼,又很快低下了脑袋,羞羞涩涩地答了句:“夫君这么快就办完事了?”
言罢,她终是捏着鼻子,叹了口气,将这一碗酸涩苦药,一饮而尽。
林闻清坐到了她的身旁,不动声色地捻了粒糖渍樱桃,递到了她嘴边。
“下次别喝了,不必强求。”
陈霜意坐直了身子,抿着唇,摇了摇头:“这次的药,是柳姨娘特地寻来的,她说是位神医开的方子,想来定然会有好消息的吧。”
边说,她边站起了身,走到了林闻清身边,端庄大方地蹲下来,替林闻清卷起了被雪打湿的衣摆。
“成亲三年了,我的肚子始终没有消息。待明年开春了,王爷便听柳姨娘的纳几房妾室吧。”
林闻清没搭话,也没拒绝,从怀中掏出了一包瓜子,丢在了桌上。
“路过,听见小贩吆喝,说是梅子味的。本王好奇,就买了。”
他记得,去岁年节赏烟火,陈霜意偷偷往荷包里塞了好些梅味瓜子,应当是喜欢的吧。
陈霜意点了点头,拿起了一直暖在炉上的水壶,准备为林闻清点茶。
“明日,本王派人送你回京。”林闻清伸手点了点桌案,手指轻轻在桌案上敲了敲。
“啊?”陈霜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为难的抬起了头,看向林闻清。
“可,我才来三日。”
林闻清没理会她,直接站起了身。
“再有半年,本王便会回京述职。届时可以在京城多陪你几日。”
“北境马上就要有大暴雪来了,况且行军打仗,怎么能带个女子?”
陈霜意低着头,眼泪在眼眶中不住打转,鼻翼酸涩,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她又委屈又失望,但是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林闻清看着梦境中的自己,忍不住地皱起了眉头。
她虽然嘴上不说,可即便是旁观者,林闻清也感受到了梦中陈霜意的委屈与隐忍。
而梦中的自己,竟毫无察觉,一拂袖,连眼风都没留下一个,便又出了门。
如此冷心冷情,实乃粗俗鄙陋之莽夫,绝非良人。
难怪梦中的小郡主,与他平日所接触的,不大一样。
“王爷。今日午膳,您想吃什么?”守在外间的常玉察觉到林闻清起身的动静,带着几名丫鬟,走进了里间,伺候林闻清洗漱。
“昨日您在公主府提了一嘴,说想吃暖锅子,今日可要命人做来?”
林闻清穿好衣服,在匣子里找了块通透的碧玉环佩,系在了腰间。
“嗯,吩咐膳房做暖锅子吧。”秋风渐起,寒意一波接着一波的袭来。金陵虽不似北境般严寒,但到了深秋,也开始冷了起来。
林闻清用手指轻轻揉了揉腰间的碧玉环佩,低眸,看了一眼常玉,问到:“常玉,你跟着本王有多少年了?”
常玉正在替他整理衣摆,听到他这么问,不明所以:“回王爷的话,已经十二年了。”
他是秦王还是世子的时候便跟在他身边的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了。
“你觉得,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林闻清理了理袖口,问到。
常玉犹豫了一会儿,吞了吞口水,不敢抬头。
“但说无妨。”林闻清已经穿戴整齐,走出了卧房准备去外间用早膳,常玉低着脑袋跟在他的身后。
其实他也说不清楚,秦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纵使是常玉跟了秦王十二年了,早已将他的习惯喜好摸得一清二楚。
可真要要让细说起秦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真的答不上来。
“您是个骁勇善战、处事果决之人。”常玉埋着脑袋,一边给林闻清布菜,一边答道。
这是大梁人尽皆知的事情,秦王林闻清,自幼在军营长大,文武双全,武艺由老秦王和他的外祖靖国公亲自传授。
开蒙老师则是当时的太子太傅有大梁第一鸿儒之称的季青昀。
所以,林闻清文韬武略,乃大梁世家公子排名第一。
听惯了旁人的奉承话,林闻清也没有为难常玉,他放下了手中的白玉方糕,用帕子轻拭嘴角。
“你觉得,本王绝情吗?或者是说,本王冷心冷情吗?”
常玉也跟着放下了布菜的筷子,站到了一旁,双手搭在了身前。
“回王爷的话,王爷您是面冷心热,并非冷心冷情。”
末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怕林闻清不信,又补了一句。
“这些年,您偷偷补给阵亡将士的遗孀,又补贴伤残将士,可花出去不少钱财。只是您嘴上不说而已。”
“再说前些年,小人家中老母重病,也是您给了小人钱财又放了小人归家月余,小人才得以在母亲床前尽孝亲伺汤药。”
也不知道林闻清今日怎么突然问起这些,常玉越说越激动,他是打心眼里觉得秦王同其他王孙贵人不同。
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说他们王爷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这话如今都传到王爷耳中了。
瞧瞧,王爷都跑来问他了。
真是让人上火,京城里这些人,眼盲心瞎,没事就爱乱嚼舌根。
常玉转了转眼睛,在心里嘀嘀咕咕。
林闻清也没在追问下去了,又用了碗桂花莲子羹。
他闻着碗中香甜气息,流连着唇齿间的软糯,微微皱起了眉头。
喜欢摇桂花,那定然也是会喜欢其他花花草草了。北境苦寒,到了冬日里,别说是花草,便是连一片绿叶也不能见着。
若是带她去北境,确实是委屈她了。
“去命人,在府中修葺一片花圃吧。”林闻清用完了早膳,站起身准备去宫中。
常玉点头应声。
陈霜意的生辰礼一过,他们的婚事便也提上了日程。
因为太后病重,将他们的婚期往前挪了一个月,礼部原先的好多布置都需重新办。
近些日子,光是宫里派来为陈霜意量体裁衣做喜服的绣娘,便来了三四波。
陈霜意做事认真谨慎,每一处细节都要亲自掌眼,从喜服的用料做工到绣线的粗细绣娘的走针,她都要一一过问。
这一来二去的,倒是把她累的够呛。
两人虽是先帝指婚,婚期又早已定下,但陈霜意不愿将就,大婚的全部步骤,都照着大梁的婚嫁习俗严谨的走了一遭。
纳采,请期,虽只是走了个过场,但陈霜意觉得她此生或许只嫁这一次了,旁的女娘有的,她也必须得有。
林闻清倒也是个有心的人,他家中虽无长辈帮忙操持。但这些步骤他早早便问过了礼部和宫中的教习嬷嬷,一早便做足了准备。
是以,长公主府这边一提起按步骤走一遍,秦王府这边立马便派了人来。
一样不落,处处留心。
这倒也让平宁公主和驸马稍稍安了些心。
能将女儿留在身边,不至于远嫁和亲,又能得一个良婿,或许也是桩不错的婚事。
平宁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既怕在即将大婚的节骨眼上再出些乱子,又怕陈霜意婚后不幸福,还怕秦王府不得善终拖累陈霜意。
加上太后病重,她需日日进宫服侍汤药。
这一阵子的心忧下来,平宁肉眼可见的瘦了好些。
陈霜意那边,到没了之前的那么多怨气。
她很轻易的就将自己说服了,既然不能退亲,那便漂漂亮亮的嫁过去。
左右她是个郡主,陛下宠爱她,贵妃偏袒她,皇子们都站在她这边。
嫁过去后,林闻清若是胆敢怠慢了她,那她便将这秦王府闹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好好扮一回娇蛮任性的跋扈郡主。
若是林闻清肯跟她和睦相处,那她也不是不能接受这盲婚哑嫁的婚事。
婚期已定,大礼也走了过半,宫中对于未来秦王妃的赏赐也是一波接着一波。
她原就是皇家人,是以宫中来公主府教她规矩的教习嬷嬷也没费多大劲。
学规矩嘛,陈霜意学了十几年了,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是将平日所学又系统的过了一遍而已。
不过陈霜意倒是认真,她不想自己的大婚出任何一丁点的岔子。是以,虽然这些规矩她都懂,还是认认真真的虚心同教习嬷嬷又学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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