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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如同奔腾的雷鸣。
伽雷只是无声地叹息。
“祖父，你是在我讨论私德吗......这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该相信的东西。拥有权力的人，可以无视一切道德准则，在这条路上，你的底线远比我要低。”
“如果我是一条因为你的施舍而感恩戴德没有二心的狗……你只会觉得我是个不值得放在眼里的废物，不是吗？”
圣座失语，虚弱地冷笑，“你这卑贱的篡位者……不愧是我的孩子，当年应该把你一起绑上火刑架，烧个干净。”
伽雷无动于衷，“私德和悔恨都是失败者才会挂在嘴边的东西……你不仅输了，也老了。”
圣座的呼吸加重了，藏在他胸膛中的风箱走到尽头，让他的脸泛上血一样的鲜红，最后转为苍白。
“哈……在我那么多的子嗣里，唯有你……和我如此相似，我会在天主的身边，看着你的结局……”
他从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最后呼吸一滞，瞳仁涣散开来。
他死了。
还妄想着能位列天主的身侧。
伽雷凝滞片刻，帮他合上了双眼。
“安息吧，祖父。从此以后，由我来为家族的亲人们赐下食物、职位、宅邸，但愿他们能怀有人类最基本的羞耻和感恩之心……”
“因为我才是赢的那个人。”
第53章
迦南，被众多高级神职者守护的神赐之国，用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大理石建造高墙和道路，是一座空中花园般的城市，地基高出地面十几米，白色大理石阶梯节节延伸。
即使在漫长的灾变后依然保存完好，美丽而历史悠久，是帝国地理杂志评选的大陆最美丽圣城。
灾变降临后，由于经济危机的冲击，这部杂志永久休刊，势不可挡崛起的新兴城市珀拉底失去了和它一较高下的机会，而灾变后时代发行的小型杂志又实在没有公信力，无法满足魔王陛下的尊严。
……其实是虚荣心。
现在，这座世界上最美丽城市已经落进她的手里，魔王的藏宝室中又多出一枚城市水晶球，飘荡金粉的球体中，雪白的尖顶教堂静静沉睡，旁边排列着象征珀拉底的苍翠山脉和象征海眼地的蓝色环湖小镇水晶球。
但是恶魔是贪婪的种族。
吉萨在休憩时猛然睁开眼睛，“我能不能干掉所有教宗候选人，自己去迦南加冕。”
阿尔弗烈德翻过一页书，“很遗憾，作为深渊物种，你连洗礼那一关都过不去。”
性别也过不去。
圣座需要在重要的日子出现在公众面前，必须是富有亲和力的雄性人类。虽然难以理解，但是人类就是有许多需要长雄性器官才能担任的工作，
而且之前不是挺喜欢那个来自教廷的人类吗。
小孩子的心变得真快啊。
“他已经被畸变感染，一样过不了洗礼那关。不过他能长居在圣殿，我却会在那里受到限制......还是算了，真麻烦。”
计划受挫，吉萨很快抛下了这个想法。
果然变得很快。
阿尔弗烈德安慰她：“只是放在教宗座位上的一只傀儡，想什么时候换掉他都可以。征服教廷圣地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你已经做得很完美了。”
历代深渊君主都以此为目标，当然k们一般都执著于正面击溃，很有少能达成目标的。
吉萨把重点放在前面那句“随时换掉他都可以”上面。
“……那要确保候选的枢机主教也只属于我，明天吃早餐的时候，去员工食堂问一问谁想报名出差担任几年枢机主教好了。”
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下个月，教廷会宣布教宗的死讯，同时剩下的几位枢机主教中的伽雷大人将升任圣座的位置，洗礼仪式会在保密下进行。
吉萨应邀参加这两场葬礼和受洗仪式，一方面作为珀拉底的统治者受到邀请，一方面是新任圣座的私人邀约。
伴随她的还有几位上级眷“属，还有异次元人类眷属组成的随行人员和护卫队，组成一个浩浩荡荡的使团，甚至超过许多灾后小型城市的总人口。
为了组织好这支队伍，缪拉小姐和一众总督府员工陷入忙碌，甚至开始出现脱发的情况。
......为什么魅魔在感到压力时也会脱落毛发啊！
总督府的会议室每天都非常吵闹。
“以魔物的效率只要半个月就能到达迦南，但是人类的速度大概需要一个半月呢，在葬礼开始之前必须得准时到达。”
“交通工具以及准备好了么，这部分是哪个部门在跟进？”
“一个半月路程需要的物资以及准备好了，明天就开始从仓库调拨。”
“随行人员的名单出发前还要再确认一遍，这件事就交给吉萨的部门。”
在嘈杂声中，一位员工弱弱地提起，“昨天治安部抓到一个没有登记过的外来人口，声称他的新任教宗的弟弟，该怎么处理呢。”
吉萨烦躁地挥了挥手，“我还说我是新教宗的表妹呢，现在是什么时候，没必要在这些琐事上浪费时间，先关进地牢里，两个月之后再处理。”
员工连忙点头，在工作笔记上记下几句，翻过页。
毕竟让魔王同时欣赏手下败将惨相和巡视具有象征意义的领土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要好好抓紧机会。比起这件任务，其他都是小事。
说起来人类真是脆弱，一个眨眼就老了，死了，真是让长生种猝不及防，缪拉默默地想。
矮人们几个月前就接到了建造巨型战车的指令，他们拆解从教廷夺取的战利品，研究构造，用炼金材料进行复刻，更改图纸，最后建造出了升级版的大型战车，精钢和黄铜齿轮转动，蒸汽滚滚，像一座行进的堡垒，甚至还能容纳搭乘者的起居。
这是力与美的结合，当它们完工，一批批从炼金工厂运出时，矮人工匠们喜极而泣，围绕着战车念诵歌颂金火焰与炼金之神的古老咒语。
出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钢铁巨兽般的战车一个接一个组合成黑色的长龙，轰然作响地行进在荒野上，窗外的景色变幻，从珀拉底附近苍翠如少女绿裙摆的森林原野，渐变成畸变侵扰的紫黑色荒原。
吉萨趴在二层观景台的弧形玻璃窗上，俯视荒原上艳丽蠕动的畸变花苞，像是一个个人头大的桃子，外皮下的肉质饱满发光，向外喷吐迷雾似的孢子。
这样的景色，自从珀拉底外被光蕨覆盖，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
妮可凑上来，跟她一起观察了一会儿。畸变花苞和藤蔓让她很容易想起不好的回忆，于是连忙跑到远离观景台的长桌，从三层茶歇架上拿下一枚薄荷布丁塞进嘴里，压下舌苔上的苦涩。
啊......是异次元人类厨师的厨艺，和骷髅仆从还有原住民有着微妙的区别，很容易辨认。
大概是他们对调料的使用非常大方。
异次元人类在来到魔王城之前生活在许多不同的世界，从事的职业也千差万别。工程师、美食家、理发师、大公司雇员、狗狗日托班司机......和他们交流之后，妮可才知道世界上有那么工作。
在来到魔王城后，他们也根据从前的技能找到各自的新工作。像珂吉小姐一样从有魔力世界过来的人进入魔药和炼金工坊；厨师在面包坊学习使用从前没见过的窑炉；教育行业从事者接手了圣殿下属的学堂，选址建造起来新的学校，接纳珀拉底各个年龄段的孩子；还有一部分加入了在外的拓荒队，在一片荒芜的海眼大展拳脚。
妮可之前在异次元人类中认识的许多朋友也去往了遥远的拓荒地。
她很想念他们。
这段时间，传说级魔法师修泽尔大人在带领团队研发一种全新的魔力通讯系统，以水晶球为节点，把原本只能双向传播的水晶球通讯改为多向，同时和留影功能组合，让一枚水晶球可以同时显示来自魔王力量覆盖下，世界各地传来的图文信息。
妮可完全没听懂。
珂吉：“简单来说，这个魔导系统搭建以后，拓荒队的成员在海眼用水晶球照下一朵新物种小花，配文‘哈哈这个花真是丑到爆炸’，你通过魔王城里的水晶球也能看到，还能看到不止一个人分享这种日常，有点像观看别人的日志。”
妮可睁大眼睛，“听起来很有趣，魔物说它们会把眼前的景象传回母巢，由母巢把意识传播给每一个魔物。如果我们人类也有自己的母巢，一定会很有趣。”
长桌边，另一个女孩推了推眼镜，“还是有点区别的，母巢能够影响魔物的意识，但是这个全新的魔导系统只会向你展示，不会控制你怎么思考。不过灵感也确实是来源于我们所在时代一种社交模式和深渊造物母巢。”
珂吉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妮可说：“这位就是新通讯系统的提议者苏恩，异次元人类眷属队加大分。下个月她的活动相片会挂在员工休息室的墙上，不过只能让魔物们看到了。”
苏恩语气谦虚：“我真的只是太无聊了......这件事主要还是交给原住民魔法师推进，等到通讯模式推出，该挂在墙上的就是修泽尔法师了。”
妮可：“能挂在墙上一个月已经很厉害啦。”
苏恩抬手时一顿，“挂在墙上这个说法真是不能细想……到底谁第一个提出来的。”
旅途不算枯燥，每行进一段时间，遇上畸变侵扰不严重的城镇或者部落，战车就会在附近停下，车上的随行人员下来放风，进入态度友好的的聚居地进行交易。
他们携带的商品可以算是大陆工艺的极致体现，无论在一年没有几个商队经过的衰落村庄还是被防护泡保护的大型城市都相当受欢迎。
而且魔王城包吃包住分发日用，出产的商品有员工内部价，异次元眷属们平时赚取的金属币几乎没有用武之地，意识到金属币在珀拉底外也能流通之后，他们对当地商品燃起极大的兴趣，出手阔绰，新鲜感也很强烈。
……也就是，很好忽悠。
“狼牙和红玛瑙绿松石编成的项链，挺有民族风情，才十二银币，买了。”
其实原材料来源不明，唯一确定的是狼牙只是犬牙，红玛瑙绿松石不知道从哪块河滩上捡回来。
“能逼退畸变飞蛾的镜子，这么神奇，买了。”
“从远东传来的檀香木盒子，上辈子好想在博物馆见过，也买了。”
“这木雕像我小时候喜欢的特摄片主角……太好笑了，多买点，一人一个。”
……完全是一群待宰羔羊。
一个多月后，圣座葬礼举行的前一周，珀拉底漆黑长龙般的战车群，停在了圣城迦南雪白无垢，高达百米的城墙外。
因为城墙太过高耸，城中的建筑根本不得见，唯一高过城墙的建筑，就是位于中心的圣殿尖塔。
其中最高的那一座是属于圣座的居住之所，现在已经住进了新的主人。
即将继任的教宗，伽雷。
第54章
负责接引的圣殿侍从长被带到珀拉底女领主所在的战车前，隔着帘子向这位女主人问候。
“感谢您的驾临，珀拉底领主大人。”
一双雪白的手从流苏丝绒窗帘下伸出，递出带着圣座权戒印章的邀请函。
这确实是一双贵族女孩的手，指节润泽如珠贝，看起来从来没沾染过尘土和血腥，一生中拿过最重的东西也不过是玫瑰描金骨瓷茶杯。
他接过邀请函，谦卑地弯腰，“圣座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隔着帘子，传出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回应。
“是吗。”
是个女孩的声音，非常年轻、粘稠，像冬天风吹过屋檐下反光的冰棱，没有一丝贵族女孩该有的柔婉，还带着不自觉的傲慢。那并不是因出身带来的傲慢，即使再高傲的贵族和非凡者，在面对笼罩教廷圣殿的天主威赫下，也会不由自主地卑躬屈膝，向圣殿的侍从语调恭顺。
但她的声音里没有这些东西。
侍从长隐约听过传闻，前任圣座在世时，对珀拉底的势力极为忌惮，甚至向整个大陆将这位女领主宣判为魔女，珀拉底也成为传闻中魔物混杂的不洁之地，甚至因此遭到军队清洗。
新任圣座曾经是那场战争的负责人，现在接手圣殿后，却抹去了讨伐珀拉底的档案，将它列为圣殿的友好势力，还邀请她参加前任圣座的葬礼。
在天国之上的前任圣座，不知道看到她在棺椁边俯视自己圣体时，该作何感想。
准确来说，是对自己的继任者，作何感想。
死去之人的看法无关紧要，但和他同气连枝的生者还根底深厚。教廷核心的权力者，那些代代把持着圣座和枢机位置的秘密家族，对新任圣座的立场感到怀疑和不满，动作频出。
这怀疑和不满都被铁血镇压，由新任教宗签下的审判书一片片从圣殿飞出，一句话决定一个家族的命运。
教廷中的圣职者很快意识到，这只来自昂代家族的小狮子，并不打算像从前一样，和他们分享权力和荣光。
圣殿侍从长也出身圣职者家族，却得到了伽雷冕下的重用，将其他兄弟姐妹死死踩在脚下。这让他发自内心地崇敬那位大人，希望他的权力永不枯竭，逸散的一点光芒也能长久地照耀在自己身上。
珀拉底领主此刻踏足圣地，魔女和不洁之地的谣言不攻自散，伽雷冕下将会迎来一位强势的盟友，侍从长希望今后的日子一直如此，这盟约永不销毁。
来自各地的使团下榻在和圣殿相连的一座座塔楼中。这是高度仅次于圣座居所的建筑，内部同样是白色大理石建造，穹顶、墙壁、地板没有任何其他颜色，异乡人行走在其间，会觉得连鞋底踏在地面都是一种亵渎。
吉萨坐在沙发上，看着眷属们整理行李。
他们铺下奢丽繁复的刺绣地毯和丝绒垫子，挂上床帷，把一排排衣架和珠宝架推进房间……丝绸、蕾丝、刺绣、鸽血石、黄金、白母贝，绿翡翠，数不胜数的光艳色泽折射在雪洞般的大理石壁，让人目不暇接。
她披着一袭银灰色的星象面纱，镶嵌钻石，微光璀璨，长得遮住全身，材质是某种深渊蛛丝，能够隔绝火焰冰寒，再锋利的武器也无法留下痕迹，最重要的是，能够抵挡教廷气息对深渊生物的影响。
圣殿侍从们私下议论珀拉底女主人的豪奢，神秘而封闭的领地，她威武的战车和卫队，还有传闻中和新任圣座的盟友关系，要有面纱下的姿容。
在他们的传闻中，她神秘，而深不可测。
而摩拉只是掀起她面纱的一角，塞了一块焦糖饼干进去，怜悯地说：“你难道要一直披着这身吗，洗澡梳头发的时候怎么办？”
吉萨愤怒地嚼碎饼干。
“难道我愿意这样吗！教廷控制的地方对深渊生物一点都友好，虽然不能对我造成伤害，但是如果不带防护，每时每刻都能闻到天主力量的臭味。怪不得阿尔不愿意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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