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梁安在门外说,“药煎好了。”
“端进来吧。”
梁安贴心,托盘上除了盛着黑漆漆的汤药,也放了一小碟松子糖。萧沁瓷忍着苦意喝了,拈起一颗松子糖时顿了顿,还是把它放进了口中。
“喝完药就早点睡,”皇帝装作没有看见她的小动作,“睡着了就不痒了。”
萧沁瓷低眼,仍是顺从地“嗯”了一声。
殿里伺候的人都退出去,只在帘外留了两盏灯,皇帝陪她睡下,药效迟迟没有上来,萧沁瓷却觉得有红疹的地方越来越痒,她没忍住去碰。
“还是难受?”皇帝执起她的手看,一看之下便紧皱起眉。萧沁瓷对自己下手狠,一抓便是几道血痕,血点都在她抓挠过的痕迹下拖着,看上去触目惊心。
“嗯,”萧沁瓷低声说,听来竟有些委屈的意味,“痒。”比起这种麻痒,疼痛反而变得容易忍受了。
“别挠,”夜色里皇帝压着喉间的哑,听来竟有滞涩之感,他轻轻呼着才被萧沁瓷抓出的血痕,凉意拂在她手臂上,短暂的缓解了那阵麻痒和疼痛,“刚擦过药,会把药膏都蹭掉,而且你抓得这样狠,万一留疤怎么办?”
“我不在乎……”萧沁瓷没受过这种苦,她手都被皇帝握住,侧脸埋在枕被里,便去蹭着纹路丝缕,声音已带了哭腔,“留疤也好,你不就是喜欢这张脸吗?留了疤你就会嫌弃了。”
她连被皇帝逼迫时都不肯哭出声来,如今却因着风疹轻易的服了软,可以想见身上的红疹有多让人难受。
皇帝见她磨得厉害,只好将她箍到怀里制住,俯首下去轻轻贴着萧沁瓷的脸,她脸上滚烫,就这样简单的触碰也能让她觉得舒服。
“朕哪里会嫌弃你,”皇帝贴着她耳说,“即便是留了疤,朕也觉得好看,朕怕到时候是你自己嫌弃自己。”
他们肌肤相贴,怀里的人安静了一瞬。也只有一瞬,转而萧沁瓷便寻到了皇帝的手,摸着他的指去碰她。他手上有茧,粗糙的刮过肌肤,行过的地方生起刺栗的触觉。
萧沁瓷一直不太喜欢皇帝手上的茧,极乐和渴望都能在他手上交替,但从前让人觉得难以忍耐的东西此刻却显出好处来,粗粝的指腹恰到好处地磨蹭过泛着痒的地方,饮鸩止渴。
但皇帝蜷指成拳,虚虚地搭在她身上,不肯动作。
“你碰碰我……”萧沁瓷难耐地说,声音低婉,她竟然肯对皇帝说这样的话,显然是已经被逼到绝处。
第82章 恳求
她难受得厉害, 风疹发出之后的症状入了夜才显现出来,药膏抹过红疹没有用,一时的清凉很快便散了, 继而是皮肤上又麻又痒的感觉,甚至能感受到起了红疹的地方都在胀胀的发热。
太难受了。
萧沁瓷没有办法, 她整个人都被锁住,能动的范围有限,只能艰难地摸索着皇帝的手指。
可他不肯动。
“阿瓷,忍一忍。”他艰难地哄着她,“睡着就好了。”
“可是睡不着。”萧沁瓷含了委屈道。
她背对皇帝,枕着他的胸膛。原本她握了皇帝的手去碰他喜欢的地方,想要他陷进云里最后让自己化成雨,她情愿融成水, 让她痛或者别的什么, 只要能忘记现在的不舒服。
但他不肯动,也不许萧沁瓷动, 萧沁瓷努力了一会儿都不能让他屈服,她没有办法,只好在他怀里转了个身, 拿自己去挨他, 贴得很紧。她每夜和皇帝睡在一起, 但都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只有此刻, 她主动地挨过来,手指滑过他背。
很凉。
萧沁瓷把皇帝当成了玉如意, 玉的温润不伤人,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
皇帝不碰她, 又被她寻到新方法。衣料的摩擦反而是更有效的手段,细微的疼痛代替了麻痒,锦被隐约起伏。
片刻后,那点动静也没了,皇帝不许她再动。
萧沁瓷恨他,也恨他连自己自力更生都要想尽办法阻止,轻轻说:“你不想碰我,那就放开我。”
他同样被萧沁瓷逼到了绝处。
萧沁瓷太懂得如何对付他了,连自己也能做筹码,她只在乎自己能得到什么,为此可以不择手段。
他制住萧沁瓷的力道变轻,便被她敏锐的发现了松动。萧沁瓷埋在他颈间,嘴唇若有似无地触着,给了他一点甜头,同时也在瓦解他的意志。皇帝原本不是那样意志不坚的人,前提要看诱惑是什么。
萧沁瓷在诱惑他。
“帮帮我,好不好?”萧沁瓷在恳求他,香暖的气息都扑到他耳根,她说,“你可以轻轻的,不然我自己就会忍不住去挠。”
萧沁瓷的话语一向很有说服力,很有道理。皇帝当然可以帮她,甚至能控制住力道,但换了萧沁瓷自己,她甚至都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可以做得更好。皇帝轻易地就被她动摇了,萧沁瓷抓住了这个机会。
皇帝的手还紧握成拳,但意志并不坚定,缓慢地就被她打开了。萧沁瓷捉着他的手慢慢游走,照顾到让人觉得难受的地方,皇帝被她蛊惑,于是如了她的意,起先还有犹豫,慢慢就顺着她起了红疹的地方。
皇帝的掌心粗糙,倘若他摸过最上等丝滑的丝绸甚至能勾起锦缎的抽丝,萧沁瓷一直不太喜欢皇帝碰她,此刻却觉得刚刚好。
药膏都被蹭掉了。
皇帝没有做过这种顺毛的事,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物。他莫名想起了端阳曾经养过一只毛光水滑的白猫,被她抱在怀里,手掌从小猫的头顶一直捋到尾巴,猫舒服得摊在她怀里。
他只会嫌弃这种行为。
但抱一只猫和一个人当然不一样。怀里人柔若无骨,软得能陷进去,他需要用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动作不变调。
掌心出了热汗,萧沁瓷身上也烫得厉害,他们挨得太紧,皇帝甚至生出了一种萧沁瓷几乎要融化在他怀里的错觉,除此之外,细微的喘也不是错觉。交颈似乎是被默许的事,萧沁瓷不在意皇帝对她做多余的事,她不仅拒绝的态度模糊不清,连意志力也薄弱了。
但皇帝在他不能自抑之前蓦地把人放开。他还没有到这个地步,萧沁瓷生着病,人不清醒,他却是个正常且清醒的成年男人,不该这样做。
“朕让刘奉御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萧沁瓷的情形太古怪了,皇帝掌灯重新看她,她肌肤泛红,那药膏抹上去之后不仅没有缓解,似乎还让她的红疹变本加厉的发作。
不得已,皇帝又把刘奉御叫回来,询问:“这药膏似乎见效太慢了,而且止不了痒意,她难受得厉害,一直忍不住想要去挠,才抹上去的药膏也都被蹭掉了,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那么难受?”
刘奉御忙道:“陛下尤其要注意,千万不能让夫人去抓挠,风疹被抓破之后极易留疤。”他顶着皇帝冷冷的目光,上前去看萧沁瓷的手臂,为难道,“许是药效反而催发了这些风疹冒出来,这才让夫人觉得越来越难受,不过这样也会好得更快,就是要让夫人忍过这一阵。”
他想了想,又说:“或许拿些冰来敷一敷会好受一些。”
“不行。”皇帝断然拒绝。
刘奉御自然知道皇帝顾虑什么,萧沁瓷的身体一直是他在调养,但其实偶尔短暂地用些外敷的冰没什么大问题,这也是他看见萧沁瓷实在难受才提出来。
兰心一直都在,听完了皇帝和刘奉御的话,想了想,便上前道:“陛下,夫人,请恕奴婢多嘴,奴婢有话要说。”
“夫人从前也起过这风疹,那时也是奴婢照顾的,”她说得很快,担忧厌恶她的皇帝不想听她多言,因此在第一句就引起皇帝注意,“夫人身体娇贵,因此用药上都要斟酌仔细,这些常用的药都是备着的,那治风疹的药膏是特地依着夫人的体质调制的,最能对症,夫人从前用过,身上的疹子很快就消了。”
“你既然有药怎么不早说?”皇帝皱眉,觉得太后派来的人果然不能留,这样的事非要拖到现在才说,是故意要在他和萧沁瓷面前显出自己的重要性吗?
兰心飞快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小心地说:“奴婢想着刘奉御既然已经开了药那夫人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再有奴婢一时也寻不到那些药膏,”她声音渐低,也不敢再看皇帝,“许是到行宫后为夫人归置衣物的宫人不小心,许多东西都被放错了地方,奴婢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她们都知道萧沁瓷的东西是在皇帝的授意下才被尽数换过,此刻兰心绝口不提皇帝,只说是宫人不小心。
“既然是宫人放错了地方,那必然还在,让人去找一找便是了,东西还能丢了不成。”皇帝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淡淡道,“梁安,你去找当时是谁负责整理夫人的箱笼,尽快把东西找出来。”
“是。”梁安领命出去了,哪里还用费心去找,当时皇帝吩咐把萧沁瓷的东西都扣下,但也没让人扔掉,都妥帖细致的存放起来了,就放在行宫的私库之中,皇帝当时就看过那些东西,只拿走了萧沁瓷常看的书。
因着庞才人服侍过萧沁瓷一段时间的关系,当时那些东西都是她负责清点的如今冯余便也找到庞才人让她一起去寻。
“怎么突然就要找这些东西?”庞才人领着他开了库房,看似平静地问出了这话,但心里已经被高高吊起。
冯余不觉有它,道:“夫人今夜身上起了风疹,刘奉御开的药膏见效慢,夫人身边的兰心姑姑说从前夫人也发过这样的红疹,有特制的药膏。庞姐姐,你快找出来,陛下催得急呢。”
“我知道了。”
庞才人做事细致,将东西分门别类的归置好,再去找很快就找到了,那些装着各色香膏脂膏的瓶瓶罐罐都放在一个箱子里,冯余不知道里头哪个才是治风疹的药,索性一起抱了拿过去。
“多谢庞姐姐。”他离开得也急。
庞才人留下来将库门锁好。
今夜星光璀璨,亭中花草被雾气笼着,如瑶池仙境。庞才人捏着钥匙,好几次都对不准锁孔,她停在那里,这才觉出自己手心攥得太紧,生出濡湿的汗。
太巧了。
萧沁瓷怎么会突然起了风疹,还碰上刘奉御开的药膏都没有效果,只能用自己的东西?
她是想把东西拿回去。
庞才人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萧沁瓷会不会发现拿回去的东西被动过?庞才人动得很小心,她不一定会发现,即便发现了她也不会知道是谁动的。
庞才人想着,很快定下心来,把门锁好了。皇帝在摘星阁,她今夜不用当值,于是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盯着妆台里盛着脂膏的小瓷罐看了一眼。这是她用来擦手的脂膏,春日的气候没有冬日那么干燥,她现在也用得少了。
她想起萧沁瓷离宫那日,她在两仪殿当值,萧沁瓷来拜别时皇帝没有见她,但他坐在御案后,久久不动。那日皇帝的心情极其糟糕,随后便也追着萧沁瓷出宫去了。
迟早会有这一日的,她看得清楚。都说苏氏女以美色媚上,可在她看来萧氏女也不遑多让,同样有祸国殃民的本事。当年她的嫂嫂萧徵音是这样,萧沁瓷也是这样。
皇帝当夜没有回宫,她听闻是雨势太大,被困在了方山,但后来皇帝也没有带着人回来,反而是转道去了行宫。庞才人原本是待在太极宫中,没有跟在皇帝身边,但是却得了皇帝传回的旨意,要她带着一早就为萧沁瓷备好的东西去枫山行宫。
庞才人到了之后又被吩咐把萧沁瓷的旧物收整到库房,皇帝没有丢弃那些东西的意思,所以才指了更熟悉萧沁瓷的她去。她当时指挥着宫人将东西放好,其中有一箱是各种瓶罐,宫人搬动起来时尤其小心。
在人都走后,庞才人假借要入册独自留下来,仔细翻看了萧沁瓷的东西。结果一无所获,萧沁瓷太“干净”了,除了一些私物,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但庞才人在看到一些私物后注意到,这些都不是宫里的东西,更像是苏家为她备下的,她蓦地想起苏氏是以什么起家的,除了这些难道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吗?
香料是最容易动手脚的东西。庞才人打开了那个箱子,挨个将瓶罐打开看了,看到其中一个时忽然嗅到了让她觉得熟悉的香气。她知道萧沁瓷沐浴后有涂抹香膏的习惯,但这种香气的她没有在萧沁瓷身上闻到过,反而是有一次在皇帝身上留下了淡香。
庞才人没有把东西拿走,而是小心地取走了一小坨,用纸封好。剩下的那些香料和脂膏也被她如法炮制的取走了一丁点。她不敢将东西拿给刘奉御辨认,也不能拿给宫里的太医看,只能小心地藏在了自己的罐子里,准备之后托人拿去宫外问。
如今看来,萧沁瓷的风疹或许也不是巧合,挑了这样一个时间要把东西拿回去,恰恰说明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可能很重要。
是需要用到还是怕被发现?庞才人若有所思,这两者截然不同。
……
冯余很快就把东西送来了:“姑姑,您瞧瞧,这里面哪个是您要的。”
里头都是长得差不多的瓷瓶瓷罐,上面也没有写名字,不熟悉的人还真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哪个。
兰心一时也有些找不到,萧沁瓷许久没起过风疹了,那药也就没有用过,因着不能让旁人知道这些东西的用途,所以只在盖子底部做了隐秘的记号。兰心也只能挑了几个看起来像的挨个打开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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