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临很迷惑:“可林大人未必会喜欢属下这样的糙汉……”
“你是孤的近身侍卫,官居从四品,铁打的汉子,为何追个女人这般婆婆妈妈?”
“……”
“孤再升你一级。”
星临抬起了头,目瞪口呆。
“不够?那就再升一级。”
“够了够了,真的够了……”
“既然够了,那便拿出气势,好好去办。”
“是!!!”
翌日上午,看着送到自己房中的四品戎服,惊云很是意外。
“还不谢谢小爷?”穿着同样服色的星临从门口进来,面色十分得意。
若在平日,星临在惊云面前自称小爷,肯定是要吃他一记铁拳的。此时,惊云忙着震惊,所以才没去搭理他。除了惊讶,他更迷惑。
不过星临很快告诉了他缘由。
“殿下为了支持你追求林大人,给我俩一起升了一级?”惊云不敢置信地问。
星临拇指和食指捏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畅享。
“要不,你也去找个对象,说不定咱俩又能升一级了?”
*
自己辛辛苦苦翻修的宅子,临近婚期,房主突然反悔了。
对方愿意赔偿三倍的银钱,萧行一便提出愿意以原价的五倍,坚持要做成这笔买卖。那房主本来挺惊喜,谁知过了一个中午,回来一口咬死,这宅子就是不卖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想到这世上还有银子都解决不了的麻烦。
这可是不小的挫折,平生未遇,萧行一这位富家公子哥,近来烦躁到了极点。
然而表妹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连句关心的话都没让人捎来。
不过抱怨只是短短一瞬,因为他很快想起,那日从东宫接她下值,两人在马车上闹了小小的别扭。他不禁自责,不该把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吓到了表妹。
莫不是,表妹不来看他,是还在为那日的事情赌气?
这日下午,他抽空来了侯府。
来得早了些,秦廉父子还有秦忘机都未曾下值。
隔着辈,性别又不一样,纵然再喜欢他这个准女婿,刘玉柔跟他毕竟没太多的共同语言。闲话了一会儿,便支使他在府里转转,一面等表妹回来。
萧行一随意转了一会儿,想着表妹应该快要回来了,正要往回走。
一回身,突然看见斜刺里一个人影,在他转身的同时,闪入了远处的月门。
只有一片裙裾荡在她身后,又很快隐没。
表妹?
萧行一以为是秦忘机还在生气,不想见他,他想解释清楚,便大步追了上去。
“表妹——”进了月门,就听见砰的一声,主屋的门从里面猛地关上,关门的人好似很是慌乱,怕见到他。
萧行一不禁疑惑了。
这里并不是表妹的院子,莫非里头的人是……
可她如何会住在侯府?
他急于确认,阔步来到屋门外,用力推门,想要进去一看究竟。
里头的人显然经不住他这般推,门扉晃动着就要打开一条缝隙,里头突然传出一阵低泣。
“萧公子,是我……求你别推了……”
果然是她!
萧行一顿时血冲头顶,把浑身的力气都聚积在了两手之上。
门被推开,楚楚仓惶,连退几步。
“你为何会在此处?”他抬脚进门,低声斥问。
楚楚绞着衣襟,红着脸,踟蹰着,似乎并不想解释。
那夜,趁他醉酒,她竟然迷惑他做出那等事……她安然住在这里,那夜的事,莫非表妹已经知道?
心中涌起种种猜测,他脸上表情发生了几番变化之后,楚楚终于出声了。
“我什么都没跟秦小姐说……”
萧行一这才止住思绪,朝她看去。见她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心头不禁厌恶。当日在钱塘,他就不该觉得她可怜,看在她这张与表妹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救下她!
“不要再说了,你即刻收拾东西,明日主动辞行。”
语罢,拂袖而出。
楚楚含泪,轻抚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这些日子,萧公子和秦小姐好事将近的消息,她没少从下人口中听到。秦姑娘那么善良,她自知与萧公子有了那种关系,十分愧疚,可正当她逼迫自
己,断了对萧公子的念想之时——
她发觉自己肚里好像有了他的骨肉。
这条小生命,让她又禁不住开始去想他。
她朝着已经出门的萧行一奔了过去,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
“萧郎……”
萧行一身子僵了一瞬,心里有一瞬间的异样,不过一闪而过,随后他很快掰开了她的手,甩开她,朝前走了一步。
站住之后,背对她,冷冷抛下一句:“记着,明日。”
楚楚还楞在那里,等着他接下来的话。直到他决绝的身影穿出月门,她才恍然回神。
他竟厌恶自己到了如此程度。
肚子,好疼……
*
萧行一快步走出来,心头更添一丝烦闷。
为何近来总是事事不顺?
楚楚说,她什么都没跟表妹说,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自己方才那么决绝,会不会激怒了她?她该不会气急败坏,今晚去找表妹,把那晚的事情捅出来吧?
他越想越担心,越想越懊恼,连身边多了个人都未曾发觉。
秦忘机下值回到府里,听母亲说表兄一早便来寻她,她赶紧回房换了衣裳,就来找他。
终于让她找到表兄,可她远远喊他一声,他居然没听见。
于是她大步跟上他,走到他身旁,又喊了一声:“表哥?”
萧行一瞬间侧首朝她看过来,眼睛里那种凶光,让她心头一凛。
她还在努力加深嘴角的微笑,就被他重重地推了一下。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她不胜惊诧,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简直不敢相信,也无法理解,温文尔雅的表兄为何突然这样对她。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萧行一赶紧俯下身去拉她。
方才他以为是楚楚追了上来,才做出那样的举动。可他没法这样解释给她听。
“表妹,你没事吧?”他在她身边蹲下,懊恼着关切,朝她伸手。
想到方才他那凶狠的样子,秦忘机下意识往后躲了躲,皱着眉头,没敢看他。
忽觉手掌有些疼,她缓缓翻开手心,上面赫然几道深浅不一的擦伤。另一只手也好不到哪去。
“对不起……”萧行一看着她的伤,连连道歉,想拉她的手瞧瞧,也被她躲开了。
秦忘机的头垂得很低。
有什么想法,突然在心里闪现。
“表兄,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她轻轻说着,语调平常,萧行一听着,却莫名不安起来。
他的心就像被人拧了一把,连忙高声解释:
“我方才不是故意的!表妹,是我不好,你打我吧!”
秦忘机没再多说,只是一直躲。
见她这样,萧行一又急,又烦闷,又苦涩。
蓦然间,他攥住秦忘机的一只手,往他自己脸上挥去。
秦忘机惊叫着抽手,可力气哪里能跟他比?
就在她怕得不行,准备喊人的时候,秦浩然凌厉的嗓音穿过小径,从路的尽头传来。
秦浩然本是来喊他们去用膳的。
从萧行一推秦忘机那时,他便看到了。他也是很惊讶,但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所以只是在一旁观望。然而当萧行一再度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他作为兄长,无论如何也要制止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他大步走来,扶起秦忘机。
这也许是萧行一这辈子最为背时的一天了。
他看着将他晾在一边,搀扶着朝前走的兄妹俩,艰难开口:“哥,方才我真的并非故意……”
秦浩然未置一词,好像没听到一样,搀着秦忘机去了父母那里。
在路上,他几次问妹子,究竟跟萧行一闹了什么别扭。
秦忘机也没有直接回答,快要进屋的时候,淡淡说了句:“哥,我想退婚。”
秦浩然脚步一顿。
这桩板上钉钉的婚事,岂是一句话就能取消的?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实属正常,他俩小时候还看见过母亲打父亲呢。
他的劝解没说一半,就被秦忘机打断。
“哥,我想退婚。”
“不是表兄的错,是我错了。”
第49章
千错万错, 不该随随便便就要找个人把自己嫁了。
意识到这一点,秦忘机此刻本就澎湃的心绪,好似又激动了些。
钱氏的话又响在耳边:“千万要嫁给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秦忘机豁然理解了钱氏。
若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一辈子都会觉得遗憾,一辈子都会执着于追寻那个真正喜欢的人,即便他并不存在。
越找不到,越不甘;越不甘心,就会一直找, 一直找。
从前没有太多机会与表兄相处,如今跟他相处的多了, 才发现他身上有很多以前没发现的东西。
她并不喜欢表兄, 而是想要一个夫君,能够保护她的夫君。表兄并不是。
表兄让她害怕。比当初怕被宋桢报复还要让她害怕。
她对不起表兄。不该把他牵扯进来,跟她定下婚约, 最后又反悔。
不过幸好,幸好她及时明白了。
秦廉夫妇看到女儿白着一张脸, 再看看她带着些微擦伤的手,又没见萧行一跟来,很快察觉出异样。
果然,从儿子嘴里,知道了俩人发生了摩擦。
干净叫人来给秦忘机包扎上药。
这顿饭自然谁也没心情吃。
秦廉本就不太赞成这门婚事, 耐何当初女儿那样迫切,他只能妥协。萧家本就是没什么文化的商贾之家, 当时他担心的, 不过是女儿嫁过去之后, 日日跟着一个跟自己没什么共同语言的男人在一起,一辈子会因为无聊而过得漫长。
他没料到萧行一竟还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不过这些他都在心里想想罢了, 嘴上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笑着,鼓励女儿,这都是小事,她做什么决定,父亲都无条件支持。
而刘玉柔却有些犹豫。毕竟这桩婚事已是人尽皆知,离五月二十九还剩下不到半月的时间,仅凭这点小摩擦就退婚,只怕日后两家都没法再来往了。
秦浩然本心也是支持母亲的想法的,但是也不忍妹子受委屈。他决定借此机会,好好让萧行一那小子长长记性。
父母二人僵持不下,他从中调解道:
“父亲,母亲,不如这样,先差人传话过去,将婚事推迟到三个月后,看看萧家人会有何反应。”
秦忘机心乱,虽然退婚的想法很坚定,却也认可了兄长的提议。
固然表兄今日行为有失,但她却愧疚更深,她想给表兄时间去消化,不想逼他。
只用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爹,娘,方才表兄并不是故意推我的。我想退婚,只是因为我不喜欢表兄而已。”
饭后,刘玉柔亲自送秦忘机回房休息。
秦廉让秦浩然拟了一份告假书,给秦忘机请了两天假,着意让她在府里修养两日。秦浩然写好后,即刻命人送往了东宫。
然而翌日,秦忘机却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坚持去了东宫上值。
不过是一点皮肉伤而已,不过是退个婚而已,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况且这一次,是她甩了别人。
影响不了她的。
不过理智虽然这般觉得,可情绪却不会说谎。
下了马车,她心不在焉走在御道上,连对面一道炙热的目光打在自己身上持续了许久,都未曾发觉。
直到她被人撞上,一个趔趄,连连后退。
官帽都被撞到了地上,她也没有表现出太多责备,见对方穿着紫色官袍,看身形便知是个长者,她便也没抬头,匆匆行了一礼,便躬下身去捡官帽。
可那人却一抬脚,皂靴踩上了她官帽上的绑带。
秦忘机不悦,但是一想对方也许是没看到,便深吸了口气,恭敬等在边上,若无其事等对方走开后,再去捡。
头顶响起一阵阴阳怪气的嗤笑。
“秦大人?别来无恙啊
?”
是徐睿的父亲徐磊!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她就说,有谁会这么不长眼,逮着人家的官帽踩。
秦忘机顿时直起了身子。
淡淡道:“大人,请将您的脚拿开。”
徐磊不屑地哼一声,无视她,似是对一旁的随从说话:“哎呀,如今世道变了,阿猫阿狗都能出来搅动风云了……啧啧。”
秦忘机如何听不出他在讽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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