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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脑中飞速划过这一想法时，她的瞳仁不由得又放大了些许。
怕什么来什么，竟真的让父亲看见了！
秦廉下值回府，刚从马车上下来，忙着进府，便看见女儿跟太子正在卿卿我我，本来想装作没看见，谁知太子给他女儿擦嘴擦着擦着就亲了上去！
他不敢相信，在原地僵了一瞬，恨不能自剜双目。
眼见女儿越来越惊慌，他赶紧回过神来，像贼一样溜进了府门。
然而他们就在府门边上，要进门，必须经过他们身边。他想了想，上了两级台阶，还是把脚步一顿。
“稍后请殿下一同用膳。”
秦忘机一时懊恼，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团，等到秦廉走远，才拍了宋桢的胸膛两下出气。
“你快走。”她用力把他往车里推。
宋桢却不愿意：“你爹留我用膳……”
晚膳的气氛期初有些怪异，但宋桢以平易近人的恭敬态度，很快便让秦廉和刘玉柔放松下来。
“还不给殿下看茶。”秦廉故作严肃，吩咐秦忘机。
宋桢连忙把长臂一伸，把茶壶从秦忘机面前抄起来，先给她添满，然后起身，走到秦廉夫妇中间，先给未来岳丈满上，又给未来岳母续杯
。
刘玉柔眼角瞄了眼女儿，后者正在漫不经心地吃饭，真是个心大的丫头！虽然这般想，她的嘴角却带着慈祥的笑意。
用完膳，宋桢称晚间还有要事，便告辞了。
夜里的要事，自然是过来，拥着她一同就寝。
就这般，下值送她回府，留下来用膳，然后自行离开，入夜再来，一连几日，仿佛成了他的定例。
这夜，窸窣声从外面响起，秦忘机一个转身，便看见一道熟悉的月色身影。
“为何又换了衣裳？”
男人没有答话，她却在榻上听见他极轻的一声笑。她也跟着笑了，从榻上坐起来，把床帐掀开，看个真切。
从头到脚打量之后，她的笑容变得有些羞赧起来。
分明越发熟悉，她却对他的样貌越发着迷。
“可有想我？”上榻之后，宋桢将她拥入怀中摩挲了几许，出声问。
秦忘机闷闷的嗓音从他们中间传出：“才过去几个时辰而已……”
“我才出你家门，刚上马车就想你了。都已经过去几个时辰，难道你就不曾想我一瞬？”
“……”
“嗯？”男人的掌心在她的脊骨上游走。
秦忘机扭了扭身子，娇声回道：“想了。”
男人这才满意地，将她重新抱好。
温存片刻，他又出声。
“年年，你当真不想日日夜夜，与我厮守？”
男人说着，突然倾身压下，从上面认真地看着她，“近日我突然想起，那日你在牢里说喜欢我，在父皇面前，说非我不嫁。那时的你，是何等的勇敢，可我好像又错过了。”
“我本以为我可以继续等，可是每当看见你的脸，听见你的声音，我便知道，自己一刻也等不了了。”
“那日我还不是为了给你面子……”秦忘机声若蚊呐，难为情地偏脸，生怕被他看出自己说谎。
“你是怕我变心，对不对？”
秦忘机嘴角的笑容一收，须臾，连忙狡辩：“没有！”但是这几不可闻的音量出卖了她的心。
“韶华易逝，我们已经错过了那么久，为何你不愿再勇敢一些？”
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回荡，她突然不那么害怕了，可是却分不清这到底是她的真心，还是他的蛊惑。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蓦地，宋桢握住了她的手，像她那日在牢里做的那样，把她的手按在了他的心口，“你可愿意，与我许下同样的誓言？”
她有何不敢？
可是……
“不行，以后你当了皇上，我人老珠黄……”
“那你依旧是皇后，我也白发苍苍……”
这个人太会蛊惑人心。
秦忘机心有所动，正要答话，他突然靠近，撩开她耳边的发，把薄唇印在了她的耳后，脖间。
很快，她便软成了一滩水，双手便像藤蔓一样绕上了他的脖子，像搁浅的鱼渴望回到水里一样，渴望他的滋润。
宋桢眸色晦暗，盯着她绯红的眼尾，克制住冲动，挑起她的下颌，无比认真地问她：“不要怕，嫁给我，让我一生守护你左右，好不好？”
“乖，答允我。”见她在考虑，他又轻轻吻了下她的眉心。
仿佛一瞬间福至心灵，秦忘机看到了自己暮年的光景。
她满头银发，与垂垂老矣的他并肩而坐，在海棠盛开的树下，看着孙辈在院中追逐嬉戏。傍晚的金光洒下，给他们慈祥的面容镀上一层暖色。
远处的窗柩里头传出子女忙着准备团圆饭的喧闹声。
孩子们有的活泼，有的娴静，有的调皮，有的一本正经。年长的已经成家，年幼的尚在读书。尽管性格各异，他们却能够和睦相处。
她累了，便靠在宋桢的肩头打盹。晚膳准备好，孙儿孙女们过来，轻轻将她摇醒。
“皇祖母！皇祖母！”
她懒懒睁眼，看到这一切，内心是无限的平和与安宁。
“还是不愿意？”
宋桢的声音再度响起，秦忘机从遥远的未来神游而归，眼中闪着亮光，唇角带着无限温柔的弧度，迎着他殷切的目光，满心欢喜地回道：
“我愿意。”
第91章
宋桢捏紧了放在他胸口的她的小手, 在她说愿意的刹那，他的眼中也有了泪光，唇边却牵出了一抹俊逸的笑容。
十多年后的今日, 他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答案。
两双泪眼激动对视许久，他眼中泪光淡去，幸福地阖上双眼，循着她发丝间的幽幽香气，一点点把头凑近她的耳边。
“我爱你。”他缓缓说道。
秦忘机浑身如有电流涌动。
她的心跳顷刻间加快了许多, 惊讶地张开嘴巴，一点点移动目光, 想要看看他的脸庞。
恰在此时, 宋桢突然抬起头，笑着对上她的目光，揉了揉她的脸蛋。
“就寝吧。”打量了她精致的脸颊须臾, 他竟然只来了这么一句，然后一个翻身, 重新躺回榻上。
秦忘机猝不及防，僵硬地转身，侧躺着，有几分哀怨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男人闭着眼，脸上满是自得的神色, 仿佛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她满心的疑问和那一点点失落。
他克制地笑着，将她拥入怀中, 下颌抵着她的发顶。
“其实, 你我才是天生一对。”
“为何？”
“洞房之夜, 便告诉你。”
秦忘机浑身一烫，在他怀里缩紧了身子, 偷偷地笑着。
*
经钦天监推演，婚事最终定在八月初八。婚事由曹丞相总揽，由礼部操办。
为了迎接女主人，东宫有史以来，第一次公开遴选宫女。虽然并未正式举行过婚仪，宋桢却将此类后宅事宜全权交到秦忘机手上。
婚仪前夕，刘玉柔还特地找来一个嬷嬷，教导她如何服侍夫君。
男女之事，她早已和宋桢经历过无数次，可是看着那画册上奇形怪状的小人，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虽然殿下自幼跟皇上皇后不亲，你作为儿媳，应有的礼数可断不可少。你可记住了？”
“娘，你放心，没有皇上皇后，就没有宋桢。我会尽心服侍他们的。”
自从秦忘机和宋桢从钱塘回京后，秦浩然担心他们一家三口都在朝为官，生怕再度遭了小人红眼，便主动提出外放到黄州做知府。
此番为了给她庆祝婚事，宋瞻特地向黄州发出一封调任书，对秦浩然外放期间的政绩大加称赞，然后调他回京，升任翰林院编修。
几月不见，秦浩然更显成熟，细看下眉眼间好似多了一丝柔情。
这日晚膳过后，他送秦忘机回房。
“哥，我快有嫂子了吗？”
秦浩然脚步一顿，乜她一眼，假装要给她额头来一记爆栗子，一本正经道：“瞎操什么心，你自己的事还不够忙的？”
秦忘机赶忙躲开，却发现兄长的耳根有些泛红。
她放慢脚步，对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偷笑起来。
除了准备自己的婚事，秦忘机还向宋桢提议，由他出面，给林疏疏和星临赐婚。
宋桢依她的提议向父皇
请求赐婚，宋瞻却没有立即答应。
他已经拟好退位诏书，在即将到来的新年的除夕之夜，退位出宫。也是在同一日，让宋桢登基。
作为新帝，宋桢需要有自己的亲信。这份恩泽，理应由他亲自赐予他的属下。
但是考虑到日后星临的职分，为了让他们的婚事更加体面，他却下了另一道圣旨，赐林疏疏为惠阳公主。等他退位后，她便是长公主之尊，即便星临成了官居一品的禁卫统领，或是什么护国大将军，那他的身份也是林疏疏的驸马。
这样也算免去了到时宋桢身边两虎相斗的情况。毕竟，皇帝明面上的心腹，同一个职分，决不能有两人。
宋桓的处置，他听取了宋桢的意见，将其押送回封地，无诏不得进京，若有违背，即刻贬为庶民。
八月初八转眼便到。
即便张罗了半个多月，这日，侯府上上下下仍是一派忙碌，如火如荼。
宋桢从宫里找来最好的通发姑姑，给她精心梳理头发，描眉上妆。又有几个小宫婢伺候她更衣，用膳。
她好像一个磨喝乐，在她们手中变成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有些认不出的贵女。
看着铜镜里头，凤冠霞帔，红唇妖冶的自己，她终于意识到，今夜她真正要嫁做人妇，嫁给宋桢了。
她突然又害怕起来。
宋桢他此时在做什么？一会儿他会赶在吉时与她在太极殿门前相见吗？这次婚仪，不会又遇到什么意外吧？
不知是这些没来由的隐忧，还是因为急着见宋桢，她觉得这一日，时间过得尤其慢。
虽然一直坐在妆台前人人摆弄，偶尔起身调整衣裳，可她却好似忙得晕头转向，连自己如何走上车撵，如何进了皇宫都理不出个头绪。
只听见远处司礼官一声“跪请皇太子揭帘，太子妃降轿！”，她混沌的大脑才在一瞬间变得清明。
熟悉的脚步声在司礼官嘹亮的呼声落下的一瞬间响起，她不禁坐直了身子，忽然之间一只大手探进来，轻轻晃动两下车帘，让外界的亮光徐徐射进。
她的唇角顿时翘了起来。
宋桢不顾嬷嬷的阻拦，亲自将她扶下车撵，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内侍很快举着帷幕迎上来，挡住了秦忘机的视线。
她目光低垂，看着面前不断翻动的黑色衮服的衣摆，就像夜航的人看着一座灯塔。
她被带到太极殿前。那里有提前设好的祭坛，他们在那里，在天地的见证下，在帝后和百官的祝福声中，结为夫妻。
后来她又上了车撵，在街上接受百姓的瞻仰和祝福，然后被送回东宫。
整座宫殿无处不挂着红绸，红灯笼。沿途的树梢上，更是缀满了大红色的绸带，与那根“如意郎君”的丝带尺寸相仿，上面皆是崭新的墨迹。
“去看看上面写的什么。”她轻声吩咐芙蓉。
如今已经回了东宫，她好似回了自己的领地一般自得，全然没有方才在宫里时那般拘谨。
芙蓉立即走过去，就近拉着几根丝带瞅了瞅，又急忙跟了上来。
挤到秦忘机的身边，她压低嗓音回话：“小姐……奥不，回太子妃的话，上面写的都是情诗，要不就是一些生辰八字，还有一些祝福的诗句……奴婢见那字迹潇洒疏狂，想必一定是太子殿下亲笔所书。东宫这么大，这些丝带加起来恐怕没有上万，也有几千条了。”
说到这里，芙蓉不禁眉开眼笑，凑到秦忘机耳边，压低了嗓音说：“太子妃娘娘，殿下可真疼你。”
殿下此举，只怕除了东宫上上下下，恐怕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对小姐有多么深情了。明摆着，要打消那些不知好歹的婢子们的非分之想。
被搀扶着来到寝殿，秦忘机看着满屋的红光，看着屋中每一个熟悉的角落，竟有种特别的感觉。从此，她便要日日夜夜与他同床共枕，共处一室了。
芙蓉端来甜粥，让她填填肚子，她吃了两口觉得无味，便让她拿走。
她一瞬不瞬地往窗外，殿门处瞟，细数着时间，等待着黄昏的来临。
终于，屋中红光越来越亮，窗格上的颜色由白转暗，芙蓉激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殿下回来了！”
作为新郎官，举行完婚仪之后，宋桢必须要留在宫里，依照礼数，一一与百官见礼，感谢他们的祝福。
他当然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正孤身一人在他的寝殿对他翘首以盼，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敬完酒之后，便骑着快马回到东宫，一直驰过殿前御道，驰到他的寝殿外，他才飞身下马，将缰绳甩给侍从，大步流星进了寝殿。
芙蓉自然明白新婚夫妇要忙活些什么，立即退出去，把殿门关紧，叫上所有守在门外的宫女，远远退到了偏殿。
“你们都去忙吧，这里交给我。”
宫女们面面相觑，其实不过是担忧一会儿人手不够，照顾不周，明日会受了太子妃的责罚。
她们并不知道，屋里那位殿下的体力有多好。
思及此，芙蓉压下羞赧，再度和言相劝：“你们先回去歇着，里头不到三更是不会叫水的。若是到时忙不过来，我再去喊你们。”
小宫女们顿时羞红了脸，这才纷纷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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