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句还未说完,谢凝黛眼前一亮,笑眯眯看向萧晗光,ʟᴇxɪ其中的熠熠光芒叫他很不自在。
“陛下此话当真?”她的表情雀跃欢喜。
萧晗光心底晦暗如墨,如同翻涌的大海浪潮,一重暗过一重,面上表情不改,“自然。”
——个屁!
他压根就不是这样想的!为何要把这两个字说出来!
双手落在腿边紧紧攥成拳,手背青筋暴起,努力克制着心头还未脱笼的猛兽。
“既然如此,陛下身边那位暗影就很不错,今晚能否麻烦陛下将他送来?”
她问得小心翼翼,笑得宛若狐狸般勾人魅惑,浑然不知萧晗光几乎要被她这句话气得吐血,恨不得把那个叫暗影的护卫拉出去剁尸!
“孤知道了,尚有要事,你先回宫。”
话毕,随着马车停在殿前,萧晗光着实不愿再忍直接下了车,苦苦压抑着,直到回到殿中才一挥手,直接打碎摆放在紫檀木方桌上的天青色白釉瓷瓶。
“哗啦”一声格外刺耳,碎片落了一地,他怒不可遏,寒声道:“去把暗影喊进来!”
内侍不敢吭声,生怕陛下怒火降到自己身上,赶忙出去。
暗影不苟言笑,毕恭毕敬跪在萧晗光面前:“陛下。”
他本以为萧晗光有重要事情吩咐,谁知等他进来萧晗光足足看了他半晌,饶是他再如何淡然此刻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素来听闻陛下后宫美人虽多,可都是摆设,那么多女人一个都没睡,如今叫他进来看了这么长时间,莫不是——
突如其来后背发寒,尤其身子某处地方更是隐约泛疼,若是真有龙阳之好,他哪有脸面继续苟活?
时间静默许久,气氛沉重到叫人昏厥,半晌,方听见萧晗光幽幽问了一句:“你觉得昭仪娘娘如何?”
昭仪娘娘?
暗影顿时打起精神,福至心灵,对,陛下应当不是龙阳之好,他不是对昭仪娘娘千娇万宠么!
“昭仪娘娘蕙质兰心,天香国色,实乃佳人也!”暗影不假思索,对谢凝黛的溢美之词脱口而出。
殊不知,他说得愈多萧晗光的脸色愈发难看,敢情这二人还是两厢情愿!
他的目光倏然冷沉森寒,唇畔艰难扯出一抹阴鸷的笑容:“是么……既然如此,孤让你去伺候昭仪娘娘,你可愿意?”
第六十一章 世事(二更)
“刚才方老给你开了一剂安神汤药, 吃了睡一会儿会好受一些。”
送走陛下和昭仪二人,沈霁端着一碗溢散着热气的汤药款款而来。
他的唇角噙着云淡风轻般的笑意,眼底流露出对谢兰音的关心。
还未等汤药送至她眼前, 谢兰音转过头眺望窗外,面容很是冷淡:“放在桌上,过会儿我自己会喝。”
她不想多看沈霁一眼, 一想到往昔种种, 心头恨意丛生。
沈霁无奈将汤碗搁在一旁, 柔声细语哄着:“音音, 不要这么对我。当初那些都是无奈之举,更何况, 你可曾想过, 若非我将你扣下, 届时你就要被姜照带走。”
“若是当初被他带走, 同被你带走又有什么区别!”
谢兰音厉声喝道, 回首对视,眼底皆是寒冰凛冽,看不到任何暖意。
这一眼,几乎叫沈霁心头大震, 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攥成拳, 漆黑如墨。
“是么, 这么说来, 就算是跟了姜照, 你也愿意同他做那样的事?”
沈霁语气平和, 毫无任何波澜, 可细听之下, 仿佛凝结着无尽暗涌汹浪。
谢兰音不避不让, 四目相对,声音斩钉截铁:“不错,即便跟着姜照,也比被你欺骗的好!”
“好,真好!”
沈霁被她这句没心没肺的话气笑,疾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迫她靠近自己,幽深的眸内迅速点燃两簇烈焰,浑身溢散着狠戾冰冷的气息。
“你若是跟了姜照,他根本无法替你解决谢家之事,你这一辈子都是罪臣之女,你可想过这些!”句句质问,字字泣血,怒意凛冽若寒冬,如深渊般危险,“说不定他巴不得你这一辈子都无从脱身,只能困在他的手里,你竟然拿我和他比?”
说到此处,沈霁尤为心寒。
他明白谢兰音恼怒自己曾经的诓骗,以及千方算计诱得她真心交付,可这么多日子以来的温柔以待她都看不见吗?甚至,居然还说出姜照这个名字……
一抹嗜血的戾色一闪而过,对于自己方才说错的话谢兰音多了些许懊恼,可是即便如此,他诓骗自己在先,不过是想要气一气他,居然也能如此震怒?
那她的痛恨可不止比这些少!
谢兰音极力挣脱,试图不让他触碰自己,可恰恰,沈霁原本想用温意融化她心底的那道冰河,只是轻描淡写短短一句,所有情绪尽数被点燃。
下巴被他禁锢手中,毫不怜惜的吻像野兽般撕扯,辗转,这是他头一遭褪去温和假象,也是头一遭让她尝到鲜血的味道。
她被吻得险些喘不过气来,面色潮红一片,后背抵在窗前,敞开的窗牖风声阵阵,一株寒梅盛放,冷淡香意萦绕鼻尖。
系带飘落,冻得瑟瑟发寒,身子发抖朱唇却被他尝了又尝,愣生生从苍白如纸吻成胭脂色泽。
泪水盈睫,梨花带雨,艰难反抗等来的不过是他又一次狠狠索吻,勾着其中丁香,纠缠着,不愿放开。
深知自己逃离不得,院外时不时传来落雪声响以及由远及近的脚步,她终于慌了,脸色一白,看向沈霁。
“有、有人来了……”她的声音颤颤,支离破碎。
“怕什么?”
骨节分明玉指勾着垂落青丝放到鼻尖深深一嗅,好似上瘾般沉迷,眸光深邃如潭,将她整个人锁在其中。
谢兰音哪能不慌,他不想要脸面,可她还想要!
迫不及待要跑,又被他勾着再次抵着。
直到脚步声愈发近了,谢兰音心跳若擂鼓,浑身崩得僵直,才听到“咣当”一声阖上窗户的声响。
双膝无力跪在地上,芙蓉毯落满香汗淋漓。
谢兰音半梦半醒,神魂颠倒,只听他似笑非笑,声音戏谑:“这般弱的身子,哪来的勇气日日同我叫板?”
“你是疯子……”
又一滴汗珠落下,洇湿绒毯。
“禽兽不如。”
“畜生……”
“……”
反反复复唯一会的几个词在她口中颠来倒去,统统骂了个遍。
她的声音本就柔婉,骂起人来左右就这些词,沈霁越听越觉得好笑,心情总算好了些,将方才的种种不悦抛诸脑后,温声哄着她:“不错,你说的对,我禽兽不如,还是个畜生。”
他这么径自承认叫谢兰音大为吃惊,还未等她惊讶完,随后的温风细语落入耳畔:“音音省些力气,今日够你骂一整夜。”
到底,沈霁还是高估了谢兰音,未到子夜,她的喉咙便哑得厉害,几乎说不出话来。
除此以外,还有膝盖骨那块的青紫痕迹。
她的肤色本就白皙如雪,跪了那么久,自然受不住。
沈霁给她倒了好几杯水,或许出于难受这一次谢兰音总算不那么抵触,一连饮下好几杯才觉得喉咙舒畅多了。
“音音,事已至此,你我二人之间没有必要再闹吧,总归这一辈子,只要我不放手,你都不可能走的了。”
趁着她喝水之余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沈霁总算寻到一个恰当时机同她商榷。
谢兰音咽下杯中最后一口水,冷笑:“你觉得我在跟你闹?沈霁,你信不信,若是此时这里有一把刀,我一定毫不犹豫捅到你胸口。”
她说得分外果断,似乎当真铁石心肠。
沈霁惨然一笑,“我信,音音恨我入骨,所以总该用我这一生偿还。”
“你要偿还我就放我走,给我放妻书,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她说着这话禾眉不曾皱过一回,落到沈霁心底,只剩下无尽嘲讽。
“音音,我信你不代表我蠢,但凡不好好看着你,一不留神你就会彻底消失在我面前。”
沈霁说着这话,手指挑开一缕青丝,弯腰落下浅浅一吻。
“有这个心思想着离开,想着同我一刀两断不妨好好放宽心,想着如何放下那些怨恨留在我身边。”
说来说去,沈霁绝对不可能放她走,他费尽心机得到她,要不是一朝不慎太过自负导致,此刻他们二人定是世人最为艳羡的一对夫妻。
“你要么放我走,要么这一辈子……我都不会爱上你!”
若是沈霁想要她的身子,随意夺来便是,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和手段,而他既然那么做了,显然他所求的并非那么简单。
而这世间,想要一个人的真心谈何容易?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谢兰音。
手掌抚着她的脸庞,抬手描摹柳眉,鼻翼,朱唇,沈霁幽幽笑出声:“一辈子就一辈子,音音,来日方长。”
随着话音落下,眼底划过笃定的狠戾,那是野兽豺狼窥见猎物后的势在必得。
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这一夜谢兰音未饮安神汤药却能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她方清醒,却见ʟᴇxɪ轻云入内捧着一身崭新衣裙上前:“夫人,大人说让您换上这身衣裳同他一道出门。”
这段时日由于她身子不适,除了入宫,沈霁几乎足不出户,日日陪在她身边,今日听到轻云的话后,心底难免多了一重疑惑。
“你可知他去哪里要做什么?”
轻云摇首:“大人没说,只交代婢子这些。”
但凡沈霁不想说的,她们自然不会知道。
眼看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再加上昨夜和沈霁的那一番对话,今日他就有所行动,显然做好了打算。
她倒要看看,沈霁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换好衣裙,轻云又将斗篷披在她肩上,踏出府门,正好一辆雕花马车停在府前。
车门打开,一双修长干净的手从内伸出,男人言笑晏晏:“音音。”
仆役取来矮凳,谢兰音没有理会他,径自上了马车。
“你要带我去哪?”
刚一坐好,马车行进,车轮滚过青石板路发出辚辚声响。
“你不是说想要离开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沈霁说着这话,意味深长望了她一眼。
谢兰音禾眉一蹙:“莫非这一夜你想通了,愿意放我走?”
话音刚落,大掌抚上额头,沈霁笑得散漫:“这青天白日的,音音还没睡醒,做的什么美梦,嗯?”
尾音轻飘飘勾着心弦,谢兰音嘴角一撇毫不留情挥落他的手,“既然你不愿让我走,说这些做什么!”
难不成这是故意看她吃瘪、难受,存了心想要气她?
“非也非也,虽然舍不得让你走,不过你说得对,应该让你去看看……”
他话中有话,马车行走好一段时间,才停了下来。
谢兰音未下马车,掀开车帘,意外发现这是京郊之外的某处村子,也不知他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下车吧!”沈霁淡淡道,见她迟迟未动,眉梢一抬,“还是说……你怕了?”
他这人激将法倒是用的顺畅,白了他一眼,谢兰音双脚落地,跟着他一并朝村子里走。
村庄人烟稀少,一些人家炊烟袅袅,兴许在做吃食。
谢兰音跟在沈霁身后,不一会儿就来到一户农家,抬手叩门。
“谁啊?”里面人高声喊了句。
“路过此地,能否借碗水喝?”
沈霁面不改色说完这句,不一会儿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声音渐近,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你们是……”
“我想到你们家中看看,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沈霁问得温和平静,主人家皱起眉头,正要说些什么,一枚碎银落在他掌心。
顷刻间,眉宇舒展,抿成直线的唇角向上扬起,笑意愈来愈大:“贵人快进来!小人这儿随意看看随意瞧,都无妨!”
沈霁早知会是这样,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
倒是谢兰音心头狐疑更甚,目光警惕:“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霁扬唇笑道:“既然我不愿放你走,你又想离开我,不如等你尝遍这世事百态再来同我说。”
第六十二章 百态(一更)
凛冬已至, 朔风呼啸。
东南角的厨房正用柴火烧着热水,热气腾腾,却见主人家手指皲裂, 颤颤端着两碗热水放到破败木桌上,腆着脸笑道:“二位贵人,小人这里东西简陋, 还请莫要责怪。”
单看二人的打扮气度不凡, 衣着精致华美, 俨然是富裕人家, 虽然不知为何他们挑中自己的屋舍要进来看看,可不妨碍那枚碎银给的实在太多, 他最担心的是万一惹恼了贵人, 银子会被收回去。
那枚碎银恐怕是他们足足干了半年的活计才有可能存下来, 不论是看在银子还是权势的份上, 他都想讨好一二。
沈霁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目光扫过一旁的谢兰音,她依旧站在院中,面上有些茫然无措,似乎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
这点并不奇怪。
虽说谢远对她不好, 张氏为了维持表面慈母心态也不敢太过苛待, 故而这样娇滴滴的小姐哪里会来到村舍人家?
可是沈霁从小便是在这种地方长大, 时过境迁, 来到此地, 心头感叹颇盛。
装着热水的陶碗看上去朴实无华, 可他清楚, 这恐怕是这户人家所有碗中最好的两个, 其余的陶碗恐怕或多或少磕了碰了缺几道口子。
端起后吹起上头热气, 喝了好几口才放下,谢兰音眼睁睁望着沈霁丝毫不曾流露出异样,眼也不眨就这么尽数喝了,表情分外错愕。
“你怎么……”直接喝了?
农户战战兢兢,讪笑道:“这碗水正巧是昨日挑的山泉水,入口甘洌,贵人觉得如何?”
沈霁面不改色,喝完一整碗:“确实很甜,音音,你要喝吗?”
谢兰音犹豫着接过,尝了一小口,果不其然,同往日喝的白水口感上有些许不同。
一路过来有些口干,直到一整碗喝完她才将陶碗放下,却听那头沈霁问着农户一些问题,无怪乎是关于今年的收成等等。
从谢兰音的角度望去,沈霁神情极为认真,目光温和,侧耳倾听,并未因此人仅是区区农户而冷眼相待。
一时间,有些错味杂陈。
“不知中午你们吃的什么?随意弄些你们平日的吃食便可,我同我夫人腹中有些饥饿。”
沈霁说完这话,又要另外递出碎银,这一次,农户没收。
他笑着推辞:“贵人,您先前给的已经够多了,我们这儿的菜都是从地里头摘的,哪里需要费这么多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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