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看,别看了!”
她将脚从水中拿出想要起身,但沾了水的脚放在玉石的地面上有些滑,她刚想借力起身便是一滑,紧接着一个重心不稳往水面倒去,慌乱中她一把抓住了裴砚安朝她伸来的手,将他也从高处拉下,落入水中。
巨大的落水声回荡在此间。
江瓷月落水的一瞬间脑中是发懵的,好在这池水并不太深,站直后池水只没过她的胸口,温热的泉水将她全身包裹在热流之中。
她、她好像把裴大人给拉了下来,此刻还紧紧拽着人家的手没放开。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闯祸了。
江瓷月苍白地解释着,“我不是故意的。”
裴砚安心想你当然不是故意的,可他是故意的。
方才他本可以将她拉住,但是却故意放纵了自己与她一起坠入这池水之中。
江瓷月的发丝飘在水中,脸上也沾染了不少溅起的水珠,泉水的热气将她的脸蒸出一丝白里透红。
她眨落眼睫上的水珠,转头看向周边,“我们要怎么上去?”她没看到哪里有台阶,难道是要爬上去吗?
水面传来一阵响声,是裴砚安将水中的手伸了出来,将江瓷月的脸掰回来看着自己,“我们方才的事还没说完,现在继续。”
裴砚安手上的水流顺着她的脖颈划入衣领之中,微微有些难受。
“什么事呀?”江瓷月有些不满自己的下颌被制住,微微蹙着眉。
“你今日轻薄了我两次该如何算?”裴砚安眉眼里沾染了一些无赖的味道。
江瓷月原本蹙着的眉倏然松开,杏眼微睁,她还以为他又要问什么留不留下的问题。
她良久才憋出一句,“那你说怎么办呢?”说完后又觉得不对,“可我不是故意的,而且你、你也……”
他也碰到了自己,可以算扯平的吧。
“我也什么?”裴砚安逼近她,继续哄骗她,“我碰到你那是情势所迫。”
水流隐隐流动,让沾湿的衣物隐隐浮沉着,江瓷月的一颗心好似也在水面上浮沉着,她想躲开裴砚安的愈来愈近的那双眼,却又躲不开。
她急得有些想哭。
“那你说该怎么办呀?”江瓷月的声音有些哽咽,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别哭。”裴砚安松开手,将水中的她微微托起些,让她与自己的视线持平。
江瓷月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双手放在他的双肩上。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裴砚安突然微微低下头凑近她的脖间,张嘴轻轻咬下。
“唔――”江瓷月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一双湿漉漉的手给捂住了嘴。
江瓷月放在肩上的手猛然收紧,指节隐隐发白。微微扬起的脸上,颤巍巍眨着眼睫,错愕的眸子凝上一层水光。
喉间处酥麻的啃咬还在继续,江瓷月委屈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可我没有咬过你啊。”
还是这般的咬,让人感觉又痒又热。
很快她便后悔自己说了那句话,裴砚安的手拢着她的后颈,转为暧昧且肆无忌惮亲啄着她的颈间。
白雾氤氲着湿气,模糊了江瓷月的视线,也混淆了她的感官。她颤着手去推拒裴砚安的头,没想到轻而易举便推开了他。
浮在水中的她离开了托举,猝然落入水中,激起一片水花。
她在水中捂住自己狂跳不已的胸口,大口喘息着,却不敢去看那始作俑者。
“江瓷月。”裴砚安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清润,而是带着喑哑,“你要不要留下来?”
留在他的身边。
江瓷月感觉自己现在脑中就是一团化不开的浆糊,她能听间裴砚安的说话声,却突然听不懂那话是在说什么。
裴砚安看着她眼中的迷惘,直接欺身将人逼至池壁边。
江瓷月此刻所有的反应都只是出自本能,她双手贴在后边的池壁上,无措地虚抓着周边的水流。
他们二人的衣物都已沾湿,彼此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交错缠绕。
裴砚安凑在她红透的耳边,濡湿的长发贴在她的颈侧,低声喊着她的小名,“ā!
江瓷月呆滞的眼珠倏然转了转,她似乎找回了自己声音,“你为什么叫我的小名?”
她觉得此刻的裴砚安就像那话本里蛊惑人心的海妖,用那张漂亮的脸和好听的声音蛊惑着她的眼和耳。
“回答我的问题,ā!彼婧笈嵫獍灿帜托牡亟问题重复了一遍。
江瓷月这次听清了问题,但眼中的迷惘不减反增,沾染水光的唇嗫嚅着,“我……我不知道,裴大人你靠得太近了。”
她脑中胡乱想着些什么她也不知道,一会儿是裴砚安的之前的冷声警告,让她不要妄想不属于她的东西,一会又是裴砚安温声的喊她“ā薄
这太奇怪了。
混乱之中的她又伸手去推裴砚安,双眼却不敢看他,“我不泡温泉了,我要回去。”
她不想呆在这里了。
裴砚安一把攥住她的双手,手上微微用力,晦暗的眼眸几经变换,最终还是松开了她的手,后退些任由她从自己的身边逃开。
甚至还好心地替她指了可以上去的台阶方向。
他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落荒而逃背影,指骨在水下被捏得青白。
江瓷月全身都被水浸透了,出了水面后才发现身上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还有衣服湿了后那不容忽视的重量让她动作都有些受阻。
好不容易上了岸,裙摆淅淅沥沥滴着水,她此刻还赤着脚,鞋袜在另一边,她正要走过去时,不知何处吹来一抹凉风,冻得她一个哆嗦。
紧接着她就听到后方池中传来动静,她正想转身看时,一块厚实干燥的毯子从后方裹住她的全身。
裴砚安对上她清澈见底的眼眸,一言不发将人打横抱起往右边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江瓷月缩在厚实的毯中,悄悄看了眼裴砚安轮廓分明的下颌,上面垂挂着着晶莹的水珠。
他好像又恢复成了最开始那般疏冷矜贵的模样。
江瓷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裴砚安抱着人抄了近路进屋,将她放在软榻上后却没有立即离开,他就着俯身的姿势将人罩在身下,冰凉的水珠不断滴落下来。
裹在毯中的江瓷月有些紧张地抓着毯子边缘与他对视。
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江瓷月,既如此,我便给你机会,此后不要再来招惹我。”裴砚安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异香,微微退开一些,“我也会与你保持距离,待京中再安全些,我会送你走。”
他说完这些话便站直身子,面容沉静如水,与方才在汤池中情动的他判若两人。
屋内并未点灯,外边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将他们二人之间划出一条模糊的分界线。
仿若他们第一次见面一般。
“我去喊人来替你更衣。”
江瓷月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他的衣摆下方也在不断滴着水。
她坐起身微微发了会楞。
好像明白了他的话,又好像有些糊涂。
她不停在这两种状态中切换着,直到如云带着清爽的衣物进来替她更衣。
如云将她从那湿漉漉的毯子中拉了出来,手脚麻利地替她脱着身上的衣物。
“姨娘怎么会跌进温泉池中,奴婢刚听到时真是吓了一跳,好在大人也在身边……”
面对如云絮絮叨叨的声音,江瓷月只是轻轻应着。
如云感觉姨娘有些奇怪,难道又是和大人吵架了吗?
江瓷月扭头看着窗外,缓缓揉了下眼,想着裴砚安离开时的神情,她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
可她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第34章 交谈
这一晚江瓷月睡得并不算安稳, 不过她梦见了阿娘。
梦中的阿娘还和以前一样漂亮,但她没有坐在常年坐着的那把红褐色椅子上。
阿娘稳当地站在她的面前,气色不再苍白, 眉间也没有那些化不开的细纹,带着她在草场上肆意玩耍。
还送给她一匹漂亮的红色小马驹,只有半人高。
当阿娘问她想给它取什么名字时,江瓷月脱口而出的名字是玉尘。说完后她又愣住了,梦中的那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个名字。
阿娘夸赞这是个好名字, 还希望未来它可以代替自己陪伴在她的身边。
江瓷月听到这话有些焦急, 连小马驹也不想要了,她迫切地拉住阿娘的手, 追问她要去哪里。
可阿娘只是含泪笑看着她, 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的头顶没有言语。
光亮逐渐被黑暗吞噬殆尽,周边的一切事物也快速褪去,阿娘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直至消散,江瓷月连忙伸手去抓,只抓住了一片虚无。
而后从暗处伸出一双温热的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 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来, “别哭。”
这人的声音很熟悉,但她却看不清对方的脸。她捉住对方的手想要将他从暗处拉出来时, 对方却抽了手没入黑暗之中,而她也猛然睁开了眼醒来。
睁眼后明亮的光线让她有些不适应再次闭上眼,等适应后才慢慢睁开。
眼睛有些干涩。
江瓷月坐起身后看着着陌生的房间, 过了会才想起来这是在城郊的别院。
她撩开床幔下床, 如云并未在屋内, 她自己穿好鞋子和外衣走到了门口,看见不远处如云正在和别院中的仆从交谈着。
有眼尖的仆从发现了江瓷月, 拍了拍如云示意看向这边,如云扭头看到姨娘醒后连忙跑了过来。
“姨娘醒啦,奴婢方才遇见了认识的人,所以多聊了两句。”
江瓷月轻点着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感觉有些饿了。”
如云笑了笑,“已经是巳时了,您且进屋等着,奴婢先去给您拿早膳来,再给您梳洗。”
江瓷月看了眼天,原来已经是巳时了,怪不得天都这么亮了。她走进屋内后有仆从送了干净的水进来,她自行洗漱了一番后坐在桌前等着如云。
没一会儿,如云便捧着早膳回来了,只是脸上还带着些欲言又止的神情。
江瓷月从如云手中接过盛好的甜粥,吹去热意开始吃。
“姨娘……”如云支支吾吾喊着她。
“嗯?”江瓷月抬眼看向她,“怎么了?”
“我方才去拿膳食时远远见着大人了,大人好像有事要出门,我远远看着大人似乎在和王管事交待着什么事,看样子像是要出去很久。”如云说后面的话时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毕竟大人休沐日带姨娘出来,又把姨娘丢下一人,任谁都会不开心的。
江瓷月舀粥的勺子微微一顿,垂下眼抿抿嘴,“哦。”
如云见她这个反应有些着急了,大人自己走了却没带上姨娘,再看姨娘这个表情,觉得这两人昨晚铁定是闹了什么矛盾。
这好不容易缓和的两人,又成了这般,如云是真的替姨娘着急,她觉得自己简直有愧当初芷兰姑姑所托。
偏偏姨娘又是这么个倔强不愿贴上去的性子,不然就以姨娘的容貌和身段,只要她收收脾性软着些,这天底下有几个男子能忍心同她置气。
如云只能长长叹了口气,想着大概是姨娘年纪尚小,也没人教导过她男女之间的事情,行为处事才显得有些幼稚了些吧。
江瓷月觉得手中这碗甜粥有些寡淡,吃了几口便不再吃了。
“姨娘吃饱了?”如云有些惊讶,方才她不是还喊着饿吗,怎么就吃了这么几口。再看江瓷月的神情有些闷闷不乐,转念一想,恐怕姨娘心中也是不好受的。
不过这大概也是好事,或许哪一日姨娘便能开窍了呢。
如云将吃食收拾下去,屋内又只剩下江瓷月一人了。
她趴在桌上看着外边发呆。
今日的天气很好,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直直照射下来,透过窗棂被分割成了斑驳的碎影落在地上,细微的尘土在上方微微飘扬着。
江瓷月突然直起身,面上纠结了一番后还是决定她要出去走走,她要去找嘉仪郡主,她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在这里待着总能想起些关于裴砚安的事情。
不过这次她没有莽撞,她寻到了这里的王管事,方才如云说裴砚安和他交代了什么,所以她先去询问一下他。
没想到王管事听到了她的话后便笑着说可以,他会派人将她送去嘉仪郡主所在的别院。
“真的可以吗?裴大人允许我出门去寻她吗?”江瓷月有些不相信又问了一遍。
“大人说了,姨娘在别院的这两日想去哪想做什么都行。”王管事笑着说道。
江瓷月颔首表示知晓,看起来是真的不管自己了一样。
“姨娘能出去了,怎么不高兴?”如云问她。
江瓷月鼓了鼓脸颊,“谁说我不高兴了,我很高兴。”
如云但笑不语。
王管事办事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安排好了一切。他先是差人去江瓷月所说的嘉仪郡主的别院去送了帖,对方回复让江瓷月直接来便是。
那时马车和人也早就准备好了。
江瓷月坐上了一辆不似来时宽敞的马车,这次如云也和她坐了上来。
两处别院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坐马车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
下了马车后,江瓷月发现嘉仪郡主所在的别院虽没有裴砚的那所别院气派,但也别有一番景致。
别院内的仆从领着她来到了嘉仪郡主的院中,谢子楹正毫无姿态站在一张木桌前,手中在擦着什么东西。看到江瓷月来后,招手让她过去。
如云留在外边,江瓷月独自一人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边,看她正在擦的东西是一颗墨黑的珠子,而她面前的桌子上还摆放了一堆珠子。
她眼中带了些好奇,“你在做什么呀?”
谢子楹拿着那颗擦过的珠子,抬起对着空中看了看,嘴角微微弯起,“看好了。”
江瓷月看着她从袖中拿出一把弹弓,熟练将将珠子放在皮块中捏住,随后举起手臂对准一处。
“咻――”一声,珠子快速飞了出去。
珠子飞出去的方向突然发出一声哀嚎,好似还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动静,听声音好像是位男子的。
江瓷月被她这一番操作吓了一跳,连忙扯住她的手看向哀嚎者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担忧,“是不是误伤到别人了?”
那珠子那么硬,打在身上肯定很疼!
谢子楹却是一脸不以为意挑挑眉,“误伤?我打得就是他们。”
江瓷月注意到她说的是“他们”。
“郡主!又打中了!这次是个贼头贼脑的小矮子!”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笑着快速跑来,手上还拿着好几颗一样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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