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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盛点头，又看向宋星桥，薄唇轻启：“星桥。”
宋星桥懵了一下，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虽然下意识还是对审讯蒋辉有点抗拒，但看着大家期待的目光，还是硬着头皮接受了：“好。”
第51章 阴影之下(7)
审讯室的灯光不亮不暗，景妍跟着宋星桥走进去，看向坐在中间蒋辉。
男人软塌塌地坐在座位上，仿佛没有骨头似的，下巴微微扬起，眼尾低垂，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眼神里带着几分散漫和蔑视。
景妍双臂交叠环在胸前，眸色冰冷：“蒋辉，再重新问你一遍，你知不知道隔壁的死者是谁杀的？你有没有参与杀人？”
蒋辉直直地盯着景妍的脸，随即又懒洋洋看了宋星桥一眼，唇角忽地微微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语调被拖长：“来了两个年轻的？祁盛自己怎么不上。”
观察室中，祁盛看着屏幕中得意洋洋的男人，薄唇轻抿一下，修长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
宋星桥眉心一跳，落在键盘上的手也停顿了一下，冷笑一声道：“我们审你绰绰有余了。请你直接回答我们的问题。”
蒋辉忽地笑了起来，笑声疯癫而狂妄，直勾勾地看向摄像头，仿佛想透过摄像头看到监控屏幕前的男人。
他忽略掉宋星桥和景妍的话，直接喊话：“祁盛，你要不要这么窝囊？有本事你自己来。你要是不来，我一句话都不会说！”
宋星桥转头和景妍对视一眼，指名道姓让谁来审讯，遇到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观察室里，路鹤鸣眉头紧紧蹙起，知道蒋辉这是在故意刺激祁盛，抬手想要拉住祁盛，却连男人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祁队……”
审讯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景妍敛了敛眉，刚要继续开口引导他说话，下一瞬，审讯室的门就被推开。
祁盛穿着一身长款过膝的风衣，修长的手懒懒插在兜里，风衣领口微敞，略显的平静而随意，灯光洒下来，他眸光闪烁，晦暗不定。
景妍清晰地看出男人眼眸中压抑的怒意。
她刚要开口，祁盛却已经走到他们身后，抬起手碰了碰宋星桥的肩膀，语气寡淡：“星桥，你先出去吧，我来。”
直到祁盛坐定，蒋辉唇角扬起一抹得逞的微笑。
他轻轻舔了舔干裂的下唇瓣，挑了挑眉，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姿态看上去更加轻松了，不紧不慢地说：“祁警官，这个场景，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
顿了顿，他紧接着说道，“撞车的案子是你审的我，枪械杀人的案子也是，枪支走私的案子也是。大大小小的审讯，咱们也算挺熟悉的了。”
景妍略有些担忧地看向祁盛，男人朝着她点头，随即淡淡地看了蒋辉一眼，语气不显波澜：“蒋辉，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这次又是收钱办事，对吧？凶手买通了你，你就协助他作案，帮助他安然无恙地离开，帮助他处理好一切。”
蒋辉并没有因为祁盛的话而流露出任何慌乱的情绪，只是缓缓掀了掀眼皮，黑沉沉的眸子里涌出一丝笑意，语气不明：“祁盛，你挺聪明的。但是不还是护不住你在意的人吗？”
顿了顿，他坐直了身子，身体微微向前探，目光细细地描摹着男人的眼睛，“让我也猜猜吧。景殊为什么会死。”
“我告诉你他会死，但是你没在意，对吧？”
“M他是怎么杀的景殊？既然你们都没有见到M，不知晓他的身份，那就说明他是在不知不觉中将景殊杀掉，是在景殊落单时候将他杀掉。你觉得我当时是在开玩笑，对吧？所以你没有在意，你任由他落单或任由他以身犯险，这才会给M机会杀掉他。”
祁盛轻轻敲打着桌面的手指忽地顿了顿，这个微小的细节被蒋辉敏锐地抓住，他唇角笑意愈浓，略有些轻蔑地瞧着他，嗓音喑哑，透着几分阴森狠戾：“祁盛，错真的只能在你。面对你队长的生死，你却选择忽略我的话，如果你选择多关注他多保护他一点，他都不会死。”
见祁盛依然面无表情，蒋辉冷哼一声，加大力度道：“你承认吧，你就是个废物，你比谁都窝囊！你觉得你的价值在哪？当这个队长，然后像老鼠一样躲在你队员的后面？你不断暗示自己想要忘掉过去，忘掉你的所有过错，但事实上却是——错就是错了，景殊死了，被你的懦弱和疏忽害死！”
“祁盛，如果不是你，景殊根本就不会死。”
蒋辉的眼神犹如一个无底的邪恶的漩涡，想要将他狠狠的卷进去，让他在里面深陷，沉底，被强大的压强撞击，痛苦而又挣扎不得。
景妍彻底愣住了，赶忙伸出手，柔软而温热的掌心，轻轻的覆盖在他攥紧成硬石头的手掌上，指腹细细地摩挲着他绷得发红的关节。
“祁队，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景妍嗓音柔和，轻声安慰道。
这时，祁盛低着的头忽然抬了起来，一双桃花眼深邃而清明，泛着浅浅的光芒，他微撩眼皮，唇角忽地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嗓音慵懒：“蒋辉，你说完了吧。”
蒋辉以为祁盛会崩溃，再不济也会恼羞成怒，可他没有。他比谁都平静。
蒋辉微微愣住。
祁盛目光冷淡地落在蒋辉身上，眼尾微微向上挑起，勾勒出一抹嚣张肆意的弧度，不冷不热/地说道：“既然你的话说完了，我就听我问你，你回答是或不是。”
“这个连环杀人案案件，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蒋辉指尖蜷了蜷，耷拉着眼皮，吐字清晰：“不是。”
祁盛冷笑一声，肯定地说道：“说谎。”
蒋辉蹙起眉，喉底突然溢出一抹嘲讽的笑，反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你说谎时，右手无名指会动一下，这是你的习惯。”祁盛说着，缓缓垂下眼皮，略有几分漫不经心，“以及你非常喜欢揣测别人的内心，在这之前你都会习惯性的舔一下嘴唇，或者是往前探一下身子。你不会在脸上表露出任何情绪，但是你总会有很多小动作，你自己也察觉不到。”
蒋辉眉梢一抽，随即强作镇定，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这些都没有依据。”
祁盛看都没看他一眼，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点头说道：“好。那你知道你妻子跟我们说什么了吗？”
蒋辉一点也不慌，毫不在乎地耸耸肩，还不忘随口贬低祁盛一下：“呵。无非是家暴，或者污蔑我参与这次杀人计划？我打骂她，她恨我，她的话主观性那么大，你们也随便信吗？原来这就是你的专业性啊，祁大队长。”
祁盛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说：“她说你协助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杀了人，以及，你杀了牟豫。”
蒋辉瞬间懵了，紧紧蹙起眉：“什么玩意？牟豫又跟我有什么关系？牟豫信任我，可以给我很多钱，我有什么理由杀他？鬼知道他结了什么仇家，鬼知道他怎么死的！他的尸体现在还没找到，好不好！”
“你没否定协助杀人。”祁盛忽地说道，“蒋辉，牟豫是不是你杀的我不确定，但是你的行为和你的语言已经告诉我，201的入室杀人案和你有关。”
蒋辉顿时被气笑了，刚想要反驳，可祁盛都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就紧接着问道：“你说你告诉我景队被人盯上是因为对方没有给钱，所以这次，对方给没给你钱？”
“当然是……”蒋辉差点把“给了”脱口而出，他蓦然停顿住，眼神中的随意渐渐散去，显露出阴狠和冰冷，干脆直接撂了，随即冷声道，“我们社会上的人都守规矩，拿钱办事，死也不能出卖对方。”
“蒋辉，我知道你不会背叛谁，但你恨一切背叛对吧。”祁盛唇角流露出三分的笑意。
蒋辉的眼神阴冷，眸底翻涌出一片猩红：“你什么意思。”
“你的妻子背叛了你。她说出了你的所有罪行，甚至添油加醋，她说她恨你，她巴不得你进监狱，巴不得你被枪毙。”
“你的上级也背叛了你。蒋加成对吧，我们已经联系过他，他说牟豫是你杀的——无论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反正现在你已经是牟豫被杀害的犯罪嫌疑人。”
“以及，给你钱，让你帮他杀人逃跑的凶手，他在犯罪现场留下了你的皮鞋。你觉得他这是要做什么？他肯定不是放着玩的，对吧？”
景妍微微有些震惊。祁盛编谎话简直是面不改色，说到朱春雨时添油加醋，而蒋加成和那双皮鞋，压根就没有这件事。
祁盛每说一句话，蒋辉的眼神就更凶狠几分，他的眼眶越来越红，近乎疯狂地颤抖着。
不得不说，祁盛每一句话都狠狠的刺激到他的内心，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的心理防线攻破。
但蒋辉还是忍住了，他疯癫地大笑起来，笑声阴冷：“祁盛，你觉得我会全撂？你最好想办法给我判刑把我枪毙，只要我出去了，你刚刚说的那三个人……”
祁盛知道蒋辉是什么意思。
只要他安然无恙地出去了，那三个人都得遭殃。蒋辉够狠，他敢杀人的。
第52章 阴影之下(8)
祁盛目光冷淡地瞥了眼蒋辉，嗓音低沉，语调平缓：“你最好小心点。”
说罢，他看向景妍，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景妍略微有些诧异，刚刚祁盛的攻势很猛，应该差一点就让蒋辉撂了，可现在却选择直接放弃了，让她一时间很懵。
见两个人起身要走，蒋辉抬起猩红的眼眸，饱含嘲讽地看向祁盛，一时间那股得意的劲儿又上来了，说道：“祁盛，你还是老样子，我还以为这些年你能长进点，果然还是这样懦弱。”
祁盛唇角溢出一抹冷嗤，轻挑眉梢，“懒得和你较劲。”
蒋辉这时才发现，嘲讽这招已经不管用了，祁盛和从前一样高傲且自信，可面上不露半点，他把一切都藏进骨子里，他比以前更懂隐藏情绪。
他想起曾经的祁盛。
那时候祁盛从警一年，还略显稚嫩。他会因为他的嘲讽而愤怒，曾经他在审讯室和他僵持三个小时，最后却把自己耗得耐心尽失。
祁盛成长太多了。这种变化，让蒋辉心底都涌出一抹不祥的预感。
走出审讯室，景妍微微掀了掀眼皮，瞧见祁盛略显疲惫地阖上眼，沉默片刻，忍不住开口：“祁队，刚刚不趁热打铁继续审他吗？我感觉他真的要松口了。”
祁盛却摇了摇头，缓缓睁开眼眸，眸底是一片清亮，他此时此刻心情复杂，不敢直视景妍：“他是不会轻易松口的。景妍，蒋辉他远比你想象中更难对付。与其和他在那里僵持，我们不如换个侦查方向。不是没有他就破不了案，凶手肯定会留下其他痕迹。”
景妍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时候，其他队员也走了过来，樊征的脸上充满了浓浓的担忧，眉头紧锁，嗓音粗厚，此时却显得很柔和：“祁队，你还好吗？”
刚刚蒋辉真的说得太狠了。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特殊案件侦查队第一任队长景殊当年是怎么死的，但他们知道，景殊的死一直是祁盛心底的一道伤疤。这道伤疤被蒋辉直接掀起，撕裂，只能是血淋淋一片。
祁盛眸色黯了黯，随即面无表情地摇头：“我没事。”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查？”路鹤鸣这时候问道。
祁盛犹豫了片刻，随即默默走回办公室，其他队员都紧紧跟了上去，见他走到白板前，安静地注视着这个案件的时间线和关系网。
窗外的阳光落在祁盛棱角分明的脸上，衬得他眸光闪烁不定，他垂着眼帘，薄唇轻启：“这个案件的特点是，四名死者相互认识，而且作案周期极短，说明凶手是带有目的性的，大概率为仇杀，现在还是按常规思路，从他们的社会关系网入手吧。”
说罢，他微微抬眸看了眼宋星桥，说道：“星桥，现在去调集四名死者的具体资料，他们四个既然是发小，那么什么时候认识，为什么认识，现在因为什么而一直有联系，这些都得弄清楚。”
宋星桥接了指使，迅速跑到电脑桌前，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很快，打印机就开始运行，他将打印好的四份资料取出来，贴到白板上四名死者照片下方。
宋星桥大致浏览了一下，随即开口说道：“第一名死者林朝永是大学名校金融管理系毕业，是一家私企的管理层职员，管理的是整个财务部，月薪过万。而陈昶是继承了父亲的古董店，这家古董店在南淮市似乎算是很有名的了，里面的藏品据说非常具有收藏价值，让不少古董爱好者慕名而来高价竞买，所以他的收入也一定会很高。”
“陈子晋和冯建柏就完全不一样。他们没有高学历，也没有家底，陈子晋是平顺公司的一名普通快递员，拿着普通薪资，每天风里来雨里去，他负责送南淮市近郊附近的快递。而冯建柏至今无业，平日里可能会送送外卖，打打闲工，没有固定的职业和收入，靠三位朋友的救济在常宁小区租了201那间房。平日里的爱好就是和朋友一起玩闹喝酒。”
“四名死者关系应该很好，他们现在的社会地位差距很大的，经济差距也很大，前两人会经济上帮助后两人，四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利益关系，大概率是真友情。”
他话音一落，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一片安静，每个人都在沉思。
他们四个人竟然没有利益上的关系，在工作上也没有什么关系，仅仅是友情深厚，凶手为什么会接连有目的性且精准地杀害他们四人？凶手和他们四个人到底有什么仇？
“还记得刘队交接时候说过，他们问过死者的家属，受害人四个人认识大概在中学。”景妍忽地微微蹙起眉，说着，祁盛已经敏锐地发现资料上的重合点，并用黑色记号笔圈了起来。
就读初中——南淮市第五中学附属学校。
就读高中——南淮市第五中学。
“四名受害人大概率是在中学认识的。”祁盛接过话，随即直接作出决定，“樊哥和我去南淮五中附属中学，路哥、星桥……还有景妍，走一趟南淮五中。”
景妍微微停顿了一下，她明显感受到祁盛提到她名字时的稍稍犹豫和不自在，一时间有些迷茫，总感觉他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祁盛没有回头，更没有看向她，匆匆地就走了。
路鹤鸣和宋星桥对视一眼，最终都看向景妍，三个人相互确认了一下状态，也就出发了。
南淮市第五中学，算是一个市重点学校。
这个高中学校的面积特别大，因为是古代学堂遗址翻新改建，古建筑得以保留，所以校园内还充斥着几分古典优雅的气息。
乘车来到这里，入目的便是气势恢宏的牌匾和一座巨大的孔子像，教学楼的墙面是新刷过的，偏橘红色的墙面在阳光下显得又鲜艳又亮堂。
“四名死者都是27岁，这么一算，他们高中毕业已经……9年了！说实话，教过他们的老师都不记得了吧。”路鹤鸣忍不住扯了扯唇角，“咱们去年办过的案子，有的我都记不清了。”
宋星桥也面露无奈之色，微微叹息道：“祁队他们那边都12年了，这真是不太好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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