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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家人，我害得他们就要死了……”
说着，他的泪像是已经干涸，下一瞬，黑红的血液从他的五官流出。
他死不瞑目，却带着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第61章 暗里窥光(4)
景妍只感到眼眶发酸，柔软的手攥成拳，坚硬如石，狠狠地捶向桌面，发出一声巨响。
祁盛迅速伸手将她的拳头覆住，保护在手掌中，垂着眸，声音中听不出半分情绪：“这种情况下，或许死才能让他解脱吧。”
走出审讯室，大家都红着眼眶相对无言。
这名狙击手始终没有留下姓名，但他人性中仅存的那一份善意，让他终于幡然醒悟，勇敢地牺牲了自己、牺牲了自己的家庭亲人，为警方提供了重要线索。
公安局又紧急召开了会议，通过讨论基本上确定了下一步的侦查方向，就是这个蜂洞，要重点查一下。
就在会议将散时，一名男人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
男人个子不高，身材中等匀称，染了一头金发，他唇角含着邪气又浪荡的笑，抬手和大家打招呼：“来了，你们最近是不是为这个卷土重来的M成宿睡不着觉啊，瞧瞧这一个个黑眼圈儿。这次找我打听谁？”
景妍认得他。这是北城市公安局的线人许垚，大家习惯喊他幺子。
宋星桥瞧了眼审讯记录，没心思和他扯皮，随即言简意赅地问道：“一米八以上，长相凶，满脸痘坑。对于这些特征，你有没有什么熟悉的人？”
许垚挑了挑眉梢，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就说出一个名字：“金尚枫，干过不少黑生意，藏得挺深的，应该上头有人保，之前是连锁KTV江枫与火的幕后老板之一。江枫与火之前不是干过卖/淫拐卖的事儿吗，被你们端了你们应该还记得。那时候替罪羊被拖出去了，没查到他头上。”
“熟？”路鹤鸣问道。
许垚耸了耸肩膀：“不太熟，但能搭上话吧。”
“不能打草惊蛇。”祁盛知道路鹤鸣在想什么，轻声制止住，“金尚枫现在在做什么生意？”
许垚思考了片刻，随即说道：“金尚枫他应该是想洗白，搞的海产品买卖，我倒没听说他最近干过什么黑生意。”
祁盛犹豫片刻，随即说道：“M那儿手上资料很全，不出意外金尚枫应该也掌握我们北城市所有警察的信息。路哥联系一下做海产品买卖的老板，咱们出钱，让他帮忙进一批海货。”
景妍知道，祁盛这是想把金尚枫引出来。现在的关键就是，有没有人愿意配合警方做这件事情。
会议散了，特案队成员回到办公室，路鹤鸣联系到了一个在北城市联安区做海产品买卖十来年的老板，在说明情况后，老板果断拒绝了。
如今虽然北城市公安局有封闭信息，但是警察和警察家属甚至其他无辜的群众接连的死亡，已经传遍了全国，关于M的传闻再度成为一个热点，北城市人人自危，外省市的人也都时刻关注着这件事。
很少有人会为了帮警察办事搭上自己的性命。
路鹤鸣联系了很多海产品买卖的老板，全都被拒绝了，有人好声好气解释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的不敢以身犯险，更多的是冷硬地拒绝或者直接挂断电话。
“能理解他们，谁也不想受到牵连。”景妍无奈地说道。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飞快的跑踏声，看着慌忙无措的同事，景妍瞬间站起身，跟着他们跑出去，便看到北城市公安局的大门口横着两具尸体。
外卖撒了一地，一片狼藉。
如今全警队都挤在公安局生活，食堂的食材用尽，现在所有人都只能用面包和干粮充饥，还有一顿没一顿的，有年轻的警察耐不住了，点了外卖，结果就被伪装成外卖员的牲杀死了。
M现在都敢在警局门口杀警察了。
随后赶到的特案队的其他成员的表情都骤然变了。
那名牲的手松开，纸条掉落，滑到景妍，她捡起来，看清楚后呼吸微微一窒，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腿一软，差点摔倒，幸亏被祁盛及时扶住捞到了怀里。
纸条上写着——
【真有趣。亲爱的警察同志们，你们恐慌吗？回去看看我给你们准备的小惊喜。】
景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站直，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眸看向祁盛，说道：“快点回去看一下出什么状况了！”
说完，祁盛也迅速反应过来。
回到办公室内，景妍发现所有电脑屏幕都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出那个熟悉的M的图案。
宋星桥发现电脑既关不上，尝试破解也无果。
宋星桥一向脾气好，此时却气愤得青筋暴起，狠狠拍了下键盘：“M找人把咱们的电脑黑了。这他妈就是在挑衅啊！”
祁盛直接把电脑线拔了，所幸M只是黑了特案队办公室里的这几台电脑。特案队常年不在北城市办案子，电脑里倒是没什么东西，M也没做什么，仅仅是在挑衅。
“……”
所有人都愤怒却说不出话。
人死在家门口，这个夜晚注定又是个不眠夜。
很快，凌晨十二点再度到来。
景妍和祁盛的手机上都同时收到了短信。
【还有五天，你们就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吧，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景妍那一瞬间不知道在想什么，脑海中浮现出那些死去的同事们的面庞和背影，只觉得眼泪疯狂往上涌，她强忍住泪水，抬起头，盯着祁盛的眼睛。
“如果我现在就去死呢？”她的声音发颤。
“不许有这种想法。”祁盛的眸光一瞬间冷了下去，“M就是个疯子，你敢保证自己死了他就会直接停手？他一直不杀你，就是想要的亲手解决，不随了他的心愿，他干出更可怕的事情也说不准！”
景妍深吸一口气，立即认错：“对不起祁队，我错了，我不该有这么消极的想法。”
路鹤鸣靠着墙角坐下，手掌撑着冰凉的地面，语气里充满着质疑：“我们查下去真的有意义吗。防不胜防，真的防不胜防。还有五天了，五天能查出什么？就算我们真的查到了M的身份，又怎么找到他？杀人的是牲，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牲在为M卖命，只要他一直躲着，我们找不到他，牲照样杀人。”
宋星桥捂着双眼，哽咽道：“真的要疯了，第一次觉得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
樊征和韩杨都沉默不语。
祁盛听了，沉着眸色看向大家，见他们都面露沮丧和无措，指尖划过卓沿，嗓音凉薄：“所以你们是都想放弃了吗？”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顿了顿，他笑了。
“真是好样的，M两天就把咱们整个队搞崩了。八年前也是七天，但是那七天从没有一个人说丧气话，没人崩溃，没人想过拼了命地查下去会不会有结果。那时候特案队每一个人想的都是必须查下去，只要每天都努力，早一天查明一切，就能让我们的同志早一天免受M的恐慌和屠戮。”
见大家的眼眶都微微发红，祁盛干脆拿起手边的枪，直接摔在地上。
“那就等着吧。等着无辜的同事、亲人、朋友，以及拼了命想保护的人们一个个被杀死，等五天之后我和景妍直接去送死就行了，我们俩没有怕死的。”
祁盛的语气毫无波澜，却字字如同一把利刃插入所有人的心脏。
路鹤鸣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四个人相互对视着，最终还是宋星桥捡起了地上的枪，小心翼翼地认错道：“祁队，我们没有、没有要放弃……”
“那还愣着做什么？很晚了，现在立刻休息，要保持状态，不要说这种话了。”祁盛说道，“明天照常规思路继续沿着蜂洞金尚枫这条线查下去。既然没人敢协助我们把金尚枫钓出来，那我们就来硬的。”
“直接抓人？”景妍瞬间明白祁盛的意思。
祁盛与她的目光对上，点头：“对。”
景妍还有点忧虑，于是问道：“现在北城市公安局已经取消了所有的侦查活动，我们找到他，他肯定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会不会直接自杀？”
“至少现在金尚枫还不知道我们盯上他了，我觉得我们不一定要以警察的身份抓他。”祁盛忽地挑了挑唇，眼眸中浮动着浅浅的笑意。
景妍经祁盛这一点拨，脱口而出：“……伪装成牲？”
“聪明。”祁盛点头，笑意愈浓。
其他成员见两人这么默契，都忍不住“啧”出声，但是在这种状况下，他们真的很难说出什么打趣的话。
景妍也笑了，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也和平日愈发接近，于是她接着说道，“我还有一个提议。抓捕金尚枫这件事，大概率只有你和我能够做，毕竟目前除了你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很危险。其他人大可以从另一条线查过去——M到底是谁。八年前的特案队查遍活着的人，那么死去的人呢？”
“对。不能排除假死的可能性。”祁盛点头，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语气相当平静，“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都快休息吧。”
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第62章 暗里窥光(5)
第二日，许垚一大早便发来消息。
【许垚：金尚枫今天去邻市，罗海海岸第三码头，中午十二点，有一大批货他要亲自验的。验货这种事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亲自去，大概率有猫腻。】
许垚这个线人做得相当到位，得到消息后，祁盛和景妍一大早就开车前往邻市。
黑夜的暗渐渐散去，长空的末端泛出一抹亮光，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晨雾，笼罩着整座还未睡醒的城市，一轮红日缓缓从东方升起。
景妍换了一身黑色衣服，黑色口罩也勾在下巴上，手里拿着鸭舌帽和刚刚被樊征强塞的一个全麦面包。
公安局剩的食物不多了，景妍于是说道：“咱们返程的时候去买些吃的带回去吧，不知道这件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祁盛坐在驾驶位，直视着面前的路，点头应下。
景妍看着手中的面包，随即说道：“祁队你吃吧，过会儿到收费站我们换一下，我们换着开。”
从北城市中心到邻市东部沿海有足足四个小时车程，如果祁盛一刻不停地一直开车，恐怕会有些吃不消。
祁盛垂了垂眼睫，嗓音温柔：“我不吃。我开累了会说的，不用担心。”
景妍的确是有点饿了。
可面包只有一个，她撕开包装后，把面包对半撕开，准备递给祁盛一半，发现他没有办法拿，迟疑了片刻，撕了一小块，递到他唇边。
祁盛愣了一下，微侧过头看了景妍一眼，见她正看着自己。
“吃点吧。”景妍唇角溢出一抹笑意。
祁盛耳尖微微发红，也没说什么，低头把面包咬住，分明只是普普通通的全麦面包，他细细咀嚼，却尝出一丝淡淡的甜味。
景妍一边吃，一边给投喂身旁的人，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十分和谐。
抵达收费站后，景妍说要和他换班，可他说不累，两个人争了片刻，景妍也妥协了，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手掌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上了高速后，车辆也渐渐稀疏了。现在的北城市人人自危，基本上闭门不出，没人会有心思去邻市旅游，所以两人一路上畅通无阻。
两个人抵达码头附近，便找了个最近的便利店靠着窗坐下。
罗海海岸第三码头基本上都是运输货物的，不是参观景点，所以这里的人很少，两个人基本上一直沉默地望着外面。
两个人都穿上了黑色衣服，带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也不买什么东西，引得店员频频往这边看，最终还请来了店长。
店长的脸色也不太好，略有些犹豫地走了过来，与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弓下腰问道：“二位需要些什么吗？”
景妍看了祁盛一眼，随即说道：“一杯柠檬水……祁队，你呢？”
“我也柠檬水就好了。”祁盛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是十一点半。他说完整理了一下外套，无意间露出腰间的配枪。
店长看见祁盛腰间的枪，吓得接连后退，差点跌坐在地上，祁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腰间，随即把枪藏了藏。。
景妍拿出证件及时温声安抚店长：“我们是警察，您不用担心。”
店长这才放心下来。
柠檬水很快就做好了，景妍刚喝了一口，抬头看了眼码头，发现一艘船即将靠岸了，直到看清楚船的编号，便上网搜了一下，随即眸色一沉。
“这编号的船已经停运了，这是艘黑船。”景妍的语气很冷，严肃地说道。
祁盛想起早晨许垚的话，便瞬间明白了，压下唇边冷笑，眸色晦暗不明：“金尚枫还是按耐不住了，这是做起老本行了。”
很快，一个背影特征和金尚枫很像的人就出现了，景妍刚要站起来，却被祁盛按住。
见男人朝着自己摇了摇头，景妍瞬间明白了什么，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了，于是冷静下来继续观察。
船只靠岸停下，有人开始卸货，那个和金尚枫很像的男人左右环顾了很久，就低头拨了电话，又过了一会儿，真正的目标才出现。
金尚枫这种事坐得太熟练，以至于特别谨慎，这时祁盛给景妍递了个眼色，两个人装作路过，在离金尚枫大概有十米的时候，径直冲了过去。
景妍从背后用浸湿了迷药的手帕捂住金尚枫的口鼻，见接头人愣住，祁盛直接举起枪对着金尚枫的头颅，冷声说道：“都退开！”
那些人都恐惧地往后退。
这身打扮，这种作案手法，和传说中的北城市大屠戮一模一样，有个人甚至害怕地跪了下来，哭着求饶。
祁盛的枪里其实没有子弹，他将枪口贴着已经被迷晕过去的金尚枫的头颅开了一枪，随即景妍迅速用黑色布袋蒙住了金尚枫的头。
两个人合力将金尚枫的“尸体”带走，只留下一众的人慌张无措站在原地。
给金尚枫带上手铐，绑住后直接放到了后面车座上，祁盛还是怕景妍太累，率先一步坐到驾驶位，开车往回走。
两个人在收费站被罗海市的警车拦下。
景妍再度拿出警察证件和逮捕证，跟罗海市的警察解释：“我们不是M的人，这一趟是逮捕金尚枫。还要就是方才有一艘黑船停靠在罗海第三码头，编号是这个。”
说着，她将自己拍下的轮船具体情况展示给了罗海市的警察。
过了这个关卡，就回到了北城市内。
回到城区用了两个小时，期间金尚枫醒了过来，低头瞧见自己手上带着的警用手铐，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恶狠狠地咬着牙，也没挣扎，一言不发。
祁盛和景妍也注意到他醒了，也没理他，在北城市公安局附近停下，祁盛去便利店里买食物，景妍则是负责看着金尚枫。
金尚枫和那名狙击手描述的一样，身体很强壮，手臂上纹着黑色的神兽纹路，他一张脸看上去很凶，下巴如钩子，脸色很黄，脸上坑坑洼洼的，活像是橘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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