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们来凌水城的任务已然完成,等过几日,就要告辞离去了。
所以,这事他们要不要管呢?
徐莫庭沉吟道:“此事交由师兄,你们暂不必管,先在这好好调养身体。”
于冲应是。
其实,若不是他途中有过清醒,像其他弟子一样昏迷,必然不会发现此事,此事可能永不见天日。
……
三人去了隔壁之后,客院中也变得静悄悄的。
郭雪引昨晚醉酒,确实没有司韶酒量好,这时方才起了身。
出了房门后,便见庭院中坐着一道红影,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她微微疑惑,抬步朝傅希年走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道:“九师弟,怎么就你一人,其他人呢?”
傅希年像是入定了一样,呆呆地坐着,他面前摆了一套精致的茶具,倒好的一杯茶水已然凉了,却没有饮一口。
此时,郭雪引的声音落下,他才动了一动,慢慢抬头望向对方,不吭一声。
一行人中,郭雪引可谓是对他最为了解的了。
当初,她随同父亲到凡间皇宫拜见皇帝,酒宴中途,她觉得无聊,便偷偷溜出来,在偌大的皇宫里四处乱逛,反正她有修为,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畅通无阻。
逛遍了各处繁华的宫殿后,她无意中看见了一处破落狭小的院子,觉得好奇,皇宫中竟然也有这样的地方。
她纵身飞去,脚尖轻轻落在屋顶上,看见了小小的院子里,长了一棵老树,树叶稀稀落落的,她轻易便看到了一个小孩竟躺在树上,静默无声,好似睡着了。
小院子位于皇宫的一处角落,丝毫不起眼,皇宫那边的璀璨灯火一点也照不到这里。
漆黑一片,只有天顶的明月为这里送来了一点光亮。
看着紧锁的院门,黑魆魆的破屋,她便明白,这小孩无处可去,只能像鸟儿栖身在了树上。
她尚且年ʟᴇxɪ幼,不过也曾听闻凡间皇宫里的各种明争暗斗,想着这小孩或许就是斗争之下的牺牲品。
一时竟有些气不过,便纵身飞了下去。
没承想,那小孩极难亲近,她花费了好些功夫,才使得他愿意开口与她说话。
她想带他逃离这里,可他性子极倔,死活不同意,想了想,便教他怎么修炼。之后,她与父亲离开了皇宫,可后来一有空,她便偷偷回了这里,看那小孩练得怎么样了。
所幸的是,他修炼的资质极好,修为突飞猛进,轻易便能离了那座皇宫。
郭雪引望着面前的少年,思绪停了停,微微笑道:“九师弟是有什么心事吗?怎么闷闷不乐的。”
如同其他人一样,她自是知道他性子是有些古怪的,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好似把什么事都藏于心底,分毫不往外露。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罕有地露出了一丝苦闷。
傅希年抿了抿唇,眼前又浮现了少女巧笑嫣然的模样,眉头皱起,捻起桌上的茶杯,将那凉透的茶水灌入口中,凉意直入心底。
他嗓音有些暗哑地道:“无事。”
说罢,他像是再不愿多说什么,垂着头,摆弄着他的茶具,道:“七师姐要喝一杯吗?”
郭雪引无言了下,便道:“劳烦九师弟了。”
看他如此反应,郭雪引一点也不意外,他向来都是这样,好似年幼时经历的一切,给他身上罩上了一层重重的盔甲,无人能窥得那盔甲下是怎样的伤痕累累。
正在这时,院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一串脚步声随之踏入院子里。
开门的自然是杨宝林,他第一个进了门来,随后便是司韶。
司韶抬眸望了一眼院子,便见石桌旁坐了两道身影,怔了怔,旋即笑道:“七师姐醒了?”说着,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很快就到了石桌旁。
郭雪引见了她,也想起昨天饮酒之事,微微点头:“是的,刚醒没多久。你们这是去哪了?”
他们三人是一同回来的,可见去的地方也是同一处。
徐莫庭在她身边落座,笑了一笑,想起什么,敛起笑容,随手便打了一道隔音结界,把方才于冲说的事与这两人说了一遍。
一席话落,傅希年自然是没有什么反应的,郭雪引沉吟了下,道:“师兄认为我们该插手吗?我们来此本也算游历,千岛湖就在凌家的驻地,我们没有理由对此做什么。”
司韶双手托着下巴,默默地听着,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往一边看,她坐在了郭雪引身边,另一边便是杨宝林,与傅希年隔了一个人。
忽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此前两人都是坐在一块的。
好似他们是最末的弟子,便该坐在一起。
此番她随意在郭雪引身边坐下,隔了一人之距,她还是隐隐察觉,傅希年有些反常,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恢复。此时浑身还散发着一点郁气。
她进了院子之后,便一直悄悄打量着他,却见他像是没听见一点动静似的,一直垂着头,默默地饮茶,喝完了又继续往杯子倒茶,如此反复。
司韶心内叹了一口气,一时又捉摸不透这人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暗中又生了什么变故?可是系统并没有给她通知,反派的黑化值有什么变化。
这边,徐莫庭道:“你们是什么看法?师兄也听听你们的意见。只是我们终归是外人,万万轮不到我们插手别人的事,而且此事透着许多蹊跷之处,还有待去探查,其中可能也隐藏着什么危险。”
众人一时没有说话。
司韶深知,他们一行人是必然会掺和这样的事的,暂且不论原著中就有这样的剧情,光说这些天,他们也与凌云芝和洛子周等人相处愉快,肯定也不想对方陷入什么未知的险境中。
思及此,她便道:“大师兄,我觉得还是去探知一二为好,反正我们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
说罢,她佯装无意地微微转头,恰对上一双略微暗沉的琥珀眼眸。
司韶一怔,眨了眨眼。
第73章 呆
他安静地坐着,莫名显得有点呆。
两人对视不过是一刹那。
司韶万没料到, 下一瞬,与她相望的少年仿若看到了什么刺目的东西,转瞬便移开了视线。他垂下头, 漫不经心地拎起茶壶,要给自己倒茶水。
他注意力是真的不集中,那茶杯不大, 不一会儿就倒满了, 可他竟没有察觉, 仍旧举着茶壶。
清澈的茶从杯沿溢了出来, 往旁边淌去。
还是身旁的杨宝林发现了不对,大叫:“停停停, 九师弟, 茶满了, 别倒了, 快放下!”
那茶水蜿蜿蜒蜒流出, 恰好流到了他的面前,滴到了他的腿上。
这么一声大喊,总算把少年的神思唤了回来。他顿了顿,把茶壶放回到桌面上, 抬手一挥, 把桌面上的茶水处理了, 便在那里安静地坐着, 莫名显得有点呆。
杨宝林一面用术法把自己腿上的茶渍清理了, 一面忍不住悄悄打量他, 换来少年冷淡漠然的一瞥之后, 才收回了视线。
还是那个九师弟。
两人的动静自然引起其余人的注意。
见对面人都望了过来, 杨宝林哈哈笑道:“没事没事, 刚才说到哪儿了?哦,要不要插手是吧?师弟也认可小师妹的看法,那就去探知一下呗。反正也无事。”
徐莫庭颔首。
想了一下,徐莫庭还是对没有出声的少年道:“小九呢?小九是怎么看的?”
少年静默地坐着,举起桌上的茶杯,心不在焉地啜饮,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本以为他不会出声了,徐莫庭正要再探讨一下,就做出定论,没承想少年忽然低着声道:“去。”
言简意赅,却表明了他的态度。
徐莫庭笑着道:“好。既然大家都同意去的话,那明日我们就去往千岛湖看一看吧。”
他和郭雪引自不用说,出门在外,凭着本心做事,遇到如此蹊跷之事,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不管怎么说,凌家也确实与上清宗交好,他们弟子之间虽没有什么往来,但是徐莫庭知道,上清宗掌门郭巍与凌家家主凌坤的关系不一般,应是至交好友。二人在未被大妖重伤,致使闭关清修无法外出之前,时常会互通音信,交流修炼的心得。
毕竟,以他二人的修为,虽已极为高深,甚至差不了多远就有飞升的可能,但是还是有着差距,到得他们那样的境界,修为想要再进一步,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若是于冲见到的那个形同乞丐的老者,就是凌家家主凌坤的话,以他的修为,就算重伤未愈,但应当也不会被轻易暗害。
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徐莫庭皱了皱眉头,只觉他们像是要踏入了一片浑水里。
眼前布着一层层迷雾,遮了人的视线,只待他们来揭开。
……
清幽的庭院里,布置了一张斜榻,凌云芝躺在上面优哉游哉地晒着太阳。
过了一会儿,院门处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凌云芝抬眼看去,果见一身白衣的洛子周缓步踏进了院子,衣摆宛若水流轻轻漾动。
许多剑修都爱穿白衣,洛子周也是一名剑修,也同样喜穿白衣,但只有凌云芝知道,洛子周的衣裳并不是纯白的,只要往他的衣摆看去,就会发现一点隐隐的墨色。
他偏爱在白中留下一点墨。
凌云芝不住地往他身上打量,眼波流转,甚是动人,洛子周紧走几步,到了榻边坐下,望着她道:“看什么?不是很熟悉了?”
二人自相熟到现在,已过去了三四年,自然是对对方了解无比。
凌云芝勾唇一笑,道:“熟悉就不能看了?我偏要看,我还没看够,你给我看够再说!”
洛子周忍不住笑出了声,漆黑的眼中尽是宠溺的柔光,伸手抓住了她搭在一旁的手,轻轻握住,进而十指相扣,倾身往她面前凑了凑,道:“好,你看吧,我就在这里了。”
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好似他都会尽力去满足。
凌云芝忽而往前,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再往后躺了回去,看他露出微微愣怔的神色,她得意地笑了笑。
不一会儿,身前愣住的男人眼眸一黯,像是反应了过来,把她从榻上拉入了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过了良久,两人才结束了这样的亲密交缠。
洛子周把她放回了榻上,看她在微微地喘息,他抬手覆在了她高高的小腹上,轻轻地摸了摸。忽然,他抚摸的手顿住了,喃喃地道:“他又在踢我了……他是不是认得我……”
此时,他的模样确实有点懵然,好像完全想不到会有这一出。
凌云芝笑了笑,她腹中的胎儿真的很乖,怀胎到现在,一直没有怎么折腾过她,似这样的胎动虽有,但也不是太多。加之洛子周往往忙起来就不见人影,是以总也赶不上时候,碰上胎动便极少。
眼下这样的状况倒也是偶然的ʟᴇxɪ了。
等胎动过去了,洛子周回过了神,问道:“今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
凌云芝摇摇头。
紧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你不是喜欢与郭师妹她们聊天么,下午要不要请她们过来?”
凌云芝笑着摇摇头,把他的手臂抱过来,道:“放过她们一天吧,今天周郎陪着我就好。——对了,你不是带着医修去看望那几名弟子了么,怎么样了?他们好些了没?”
洛子周道:“大好了,再过不久就可痊愈了。”
凌云芝不免有些遗憾:“那他们也快要离开了。”
此番徐莫庭等人的到来,实在是意外之喜,她本来对此一无所知,所幸洛子周在城门处竟然看到了他们,想与徐莫庭相交。听他说了之后,她因着觉得无聊,也想见一见这几名上清宗鼎鼎有名的修士,这便答应了下来。
果然,上清宗的几名修士各有各的风采,这几日有郭雪引和司韶陪她谈天说地,实实增添了不少乐趣。
见她面色微有不愉,洛子周摸了摸她的脸,笑着道:“没事,还有几日呢。这几日你就抓紧时间与郭师妹她们好好玩玩。她们终归是要走的,莫要想太多。”
凌云芝自然明白此中道理,半晌,对他笑道:“好,我知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嘛。她们是过客,可是我还有你呢,你会永远陪着我吧?”
洛子周垂下眼帘,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自然。”
正在二人你侬我侬之时,一道有些凌乱的脚步声闯进了院子。
进来的人正是凌云柯。
抬眼看到二人凑在了一处,凌云柯当即飞奔了过来,怒气冲冲地道:“洛子周!你离我姐姐远点!”
洛子周安抚地握了握凌云芝的手,站起身道:“我先离开一会儿,你与云柯好好说一会吧。”
见着洛子周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处,凌云柯这才怒气不平地坐下来,厌恶地哼了一声,道:“就会假惺惺!姐姐,这么久了,你与他待在一处还不腻吗?”
凌云芝沉下脸来,道:“云柯,我怎么与你说的?他是你姐夫,你就不能拿出对待姐夫的态度来?”
她这么一疾言厉色,凌云柯就不敢再怒声说什么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姐姐,你怎么不考虑考虑我呢?他那人有什么好的,你为何就是看上了他呢?”
对此,他实实想不通,洛子周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散修,出身落魄,虽则修为高深,长得也还过得去,但是在修仙界,比他好上千倍百倍的大有人在,以凌云芝的条件,大可和一个门当户对的修士结为道侣。
何必看上这个剑修!
而且,他知道,自己没有修炼的天赋,更没有什么识人之能,也知道不能从出身来历断定一个人,但是他就是有一种感觉,洛子周必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姐姐之所以被迷惑,只是因为此人极会伪装。
现下他只是没有找到机会戳穿他,不代表他就是个好人了!
凌云柯继续道:“姐姐,要不你赶紧把他赶走吧?这人不好,姐姐可以再找一个像徐师兄那样的!”
竟然说到了徐莫庭。
凌云芝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半晌,她认真地解释道:“云柯,我与你说过那么多遍了,不要对周郎有偏见,他很好的,这几年你也该有所目睹。我与他是两情相悦,带他回凌家是我自愿的,不存在他迷惑我的行径。”
凌云柯默了默,这几年他一直盯着洛子周,自然知道他为凌云芝做到了何种地步,可见这人是何等心机深沉。
他越想,越感到一种后怕。
末了,还是忍不住道:“姐姐,你切莫轻信他的鬼话,我感知到了,此人很危险的。”
少年绷着脸,语气郑重至极,像是交代极其重要的事。
凌云芝觉得有些好笑,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好啊,姐姐听云柯的话,会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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