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低着头,没有回应。
女人见此,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接着,毫不留情地松开手,大步离开。
门外的族人在心底叹了口气。
将这最后的使命交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残忍了。
等女人离开许久后,少女才缓缓擦拭掉脸上的泪痕。
“的确,可喜可贺・・・・・・”
.
流光剑与凤凰骨剑交碰,发出剧烈的声响,灵气交汇处,掀起一阵狂风。
江初篱没有再问缘由,骨剑伴随着一道又一道凌冽的剑意,一招刚落,一式又起,招招直击君观澜。
君观澜唇角笑意明显,眼眸闪烁亮光,宛如夜色中最璀璨的星子,明亮夺目。
两柄长剑不断交汇,分离,四周寂寥安静,只有长剑划破虚空交错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大殿。
两道身影再度分离,江初篱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君观澜。
她的剑术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君观澜的传授,即便多年未见,她们依旧是最熟悉彼此一招一式的存在。
这场战斗,很难赢。
但不是没有可能。
江初篱打定主意,正要提剑再动,却听见大殿上方传来奇怪的声音。
“好饿・・・・・・好饿・・・・・・”
这声音模糊得好像远在天边,却又清晰地将意思传递到江初篱的耳边,它诡异古怪,乍一听似乎只是一道声线,可仔细听去,这声线似男似女,似老似少。
江初篱皱眉,看向君观澜,君观澜摇摇头。
不是他。
江初篱警惕地看向上方,君观澜收回落在江初篱身上的视线,从方才一直含笑的眼眸骤然变冷。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啊!啊啊啊!”
“砰――”的一声,江初篱迅速向后退去,浓重的黑暗笼罩大殿,没有形状的怪物从天而降,伴随的灰色物质让人难以呼吸。
君观澜抬手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泛着寒光的眼眸,他脚步欲前,却在看到江初篱身侧的来者后,静立原地。
“阿篱,太好了,太好了,这次我终于赶上了……”
是陆冠清。
“陆冠清?”江初篱有些错愕,她越过陆冠清,看向在不远处站定的褚诃故,他察觉到江初篱的视线,抬眸朝她一笑。
窒息的感觉被暂时压制下来。可那怪物依旧在四周徘徊,嘴里不停喊着。
“好饿・・・・・・”
陆冠清颤颤巍巍地虚抱住江初篱,声音满是颤抖。
终于,终于见到阿篱了・・・・・・
褚诃故将扶危剑挽到身侧,冷眼旁观着,忽地叹了口气,似笑非笑道:“果然是年轻人,就是爱着急啊。”
接着,他转身看向远处孤身而立的君观澜。
“你说呢,流光剑尊?”
君观澜抬眸淡淡瞥了一眼褚诃故,心口处的血痕,衣袍上的划痕,还有凌乱的发丝……
褚诃故默然勾唇。
掏心之痛,居然还能站在这,不愧是青衍山选定的牺牲品,可惜了,青衍山这千年一共才选了两个祭品,一个比一个不听话。
“咳咳咳――”
不远处的柳屏实在控制不住,捂住嘴用力咳了起来,血丝缓缓渗透指缝。
身侧的青衍山弟子顿时神色大变,从劫后余生变为惊恐。
君观澜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去,没有形体的黑色物质像是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慢慢朝柳屏的方向蠕动。
“被发现了啊。”
第74章 通塔通天
褚诃故朝江初篱看去, 手腕微动,剑影翻飞,干净利落地将身侧蠕动的怪物斩开。
原本还在朝青衍山弟子方向蠕动的怪物瞬间被激怒, 发出刺耳的声音,飞快向褚诃故的位置扑去。
褚诃故眼眸平静,顺手将扶危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面对扑面而来的怪物,轻轻一笑, 剑意涌动。
凤凰骨剑寒芒微起, 陆冠清有片刻怔然,他转身看向江初篱。
陆冠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怔怔地看着江初篱, 长剑不断变换着剑式,为身处怪物包围中心的褚诃故挡下一次次杀机。
他们背对着背,一招一式皆是对彼此的信赖,就如当年的他们一般。
半晌,陆冠清抿唇, 眼神复杂。
不久前他收到褚诃故的传信, 说不问海有江初篱的线索,为了信上这份线索, 他日夜兼程来了不问海,却意外进入七重塔,甚至直接进到了六层。
当时只有那群青衍山弟子, 他好不容易设下法阵, 争得一丝喘气的时机, 回头却看见了褚诃故。
褚诃故温和一笑,径直捅穿两层大殿, 也让他见到了江初篱。
他为何知道江初篱在不问海,他为何知道江初篱在第几层,他为何……表现的与她如此相熟……
陆冠清恍然。
或许,从来没有什么赶上赶不上,她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弱小的需要人保护的江初篱。
她是世间最后一只凤凰,有着不输所有人的实力,她性子天生温柔包容,可却不只是温柔和包容。
就如此刻,她举起剑,为所有人争得一份生机,眼眸亮得惊人。
江初篱手握凤凰骨剑,神色认真,挥剑的同时不断寻找着怪物的弱点。
这只怪物明显是当时在河边那只,只是当时或许有什么牵制着它,能力与体型都不比现在。
这怪物完全看不出形体,每次砍断它的触肢,它只会不断再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灵力耗尽,她们便只能被困死在这怪物的包围中。
手腕上的藤蔓小心翼翼摇曳着白色花朵,丝毫没有展现杀伤力的意思。
江初篱虽有疑惑,却并未过多在意,眼下她不得思考半分其它的事。
“褚诃故・・・・・・”
身后的褚诃故却颇为悠闲,甚至有心情朝她笑道:“怎么不叫师尊了?”
江初篱内心一顿,敛眸不再试图和褚诃故交谈,专心斩杀眼前的怪物。
“陆冠清!”
余光中,陆冠清奇异地在发呆,眼见他身后的怪物正要偷袭,江初篱立即大声呼喊陆冠清名字。
一瞬流光,陆冠清回头,身后蠕动着想偷袭的怪物被剑意斩下。
陆冠清侧目看向君观澜,却发现君观澜的视线始终在一个方向,目光灼灼。
可他视线所落处,江初篱没有分他一丝余光。
陆冠清轻笑出声。
书院里的弟子总爱对比,世人也爱对比,他这个书院首席,世人眼里稳重有礼的“道君”,其实也喜欢得紧。
人总是要对比的。
起码他还能求得她的一丝余光,一毫关心。
他已经不想再贪心了。
这样就足够了。
指尖随手掐住法诀,将身后不死心的怪物击退,陆冠清抿唇一笑,看向执剑不断挥退怪物的江初篱,唇齿微动,犹如喃喃自语。
“放心。”
指腹被轻而易举划开,陆冠清抬手,灵力汇聚,血珠带着磅礴的灵力,以血为契,以神魂催动,在空中快速滑动,形成精妙繁复的阵法。
“困!”
“困!”
两道声音在同一时刻响起,重合为强大的力量,将不断再生的怪物包围,怪物发出怒吼,却始终没有再动弹。
怒吼的声音渐渐停息,几道人影从坍塌的上层一跃而下,为首那人径直走到江初篱面前。
“阿篱,还好吗?”
女人将江初篱扶起,明明自己面色苍白,却在第一时间为江初篱摸去额头的细汗,接着转头看向褚诃故,神色严肃。
“与你同行那位,本应在第五层,可我与其她人在第五层并未找到他,不出意外……”她语气一顿,看着江初篱道,“他或许被传送到七层。”
“七层?”江初篱皱眉。
江初篱并不知道与褚诃故同行之人是谁,可她却隐隐约约有个猜测。
那人,或许就是时修尘。
江初篱回头看向褚诃故,褚诃故朝她温和一笑,肯定了她的猜测。
所以,褚诃故早与她们认识,也早知道她们会来。
所以,他才能在方才与那怪物的对峙中,毫不慌张。
目光如炬,直直盯着女人,神色认真:“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女人看着她,发出轻微的叹息,并没有推辞:“凤凰一族有至宝,名曰七重塔,昔日随凤凰一族共埋云州,后来它寻到了寄体・・・・・・如今你所在的地方,是昔日的凤凰殿,也是七重塔,世人皆知通塔者,可突破无限境界,修为一跃而上,但它的诞生,是因凤凰一族・・・・・・”
说着她抬头环顾众人,面色严肃,“是因我族,要通天意,行天命!”
青衍山弟子还沉浸在自己竟然到了传说中的七重塔,忽然又听到眼前女人自称的“凤凰我族”,还有所谓的通塔通天,都不由得喉头一动,情不自禁咽了咽唾沫。
不知是心动还是畏惧。
“我们曾重设七重塔,用来打磨你的修为与心境,可惜……”
如今外人闯入,她们所设的试炼皆回归了原本的状态。
江初篱沉默片刻,握紧手中的凤凰骨剑,她知道女人并不是平白无故告诉她这些,也不是平白无故带她来这里:“需要我做什么?”
年长女人看着江初篱,眼眸忽地悲切,她凑近江初篱,轻轻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宛如哀叹:“你见过了吧,我们为使命生,为使命死,为使命困守此处不知多少岁月・・・・・・你的到来不是意外,我们需要你,通塔,见天。”
她缓缓松开江初篱,以悲切的眼眸与江初篱对视,却发现江初篱眼眸依旧,女人看着江初篱,忽然欣慰一笑:“看来你早有察觉”
“为何是我?”
江初篱仍有不解,按修为,她绝不是世间最强,按心境,她总会犹豫,何况她们又怎知自己能到这里。
她刚到这个世界人是在尸堆里,满身是伤,如果不是君观澜他们恰好经过,她可能连那个尸坑都出不来,即便出来了,她没有原来的记忆,什么都不懂,连自己是妖身都不知道,说不定她一出来就被发现妖族身份,被城中修士斩杀。
女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凤凰一族当年是抱着必死之心献祭的,你的存在更多来说是一种制衡,它生你生,它强你强・・・・・・它死你死,两族在不断地制衡□□生,魔族应天地浊气而生,它永远无法被真正的消灭,所以我们这些工具也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安息。”
大殿上一片寂静,只有女人满怀悲伤的声音流淌,她身侧的几人始终垂眸不语,却在听到这番话后,闭上了眼。
猝不及防窥探天意的青衍山弟子几乎可以听到胸腔怦怦的心跳。
魔族是天地浊气而生,凤凰的诞生也不过是为了制衡它・・・・・・
这与他们从小到大所知道的所学习到的事实截然相反!
不远处,女人依旧自顾自说着:“我曾在千年的无聊中,反复卜算,你会是解决一切的那个人・・・・・・抱歉,你还这么小,就要把这些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说完,她平静地等待着江初篱的回应。
她知道,江初篱会答应的,作为同源的族人,她清晰地看到眼前这个孩子,有着一颗温柔到了极致的心。
她不会不同意的。
“如果我不同意呢?”
“答应她。”
两道声音同时在大殿响起,江初篱微怔,她向另一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君观澜平静地捂着手臂,眼眸犹如一口沉淀不知多久的古井,漆黑无波。
此刻他紧紧注视着江初篱,用最平淡不过的声音说着:“答应她。”
顺着那道声音看去,青衍山弟子这才发现,远处竟然还有个人!
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十灵会上的青衍山流光剑尊!
不会有错的,即使她如今略有狼狈,可那副面孔,那把剑,无疑在说着眼前之人就是流光剑尊。
但如今的情况,显然不适合与剑尊相认,剑尊没有来找他们也定然是有顾虑的,他们不能给剑尊添乱。
几乎所有青衍山弟子都是这样想的,除了柳屏,他怔怔地看着君观澜,思绪却骤然回到了离开师门前那日,君观澜垂眸,眼神坚定而温柔。
一如此刻。
江初篱抿唇,眼神复杂,却没有询问君观澜为什么要求她答应,反而又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询问的对象换成了君观澜。
君观澜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女人再次叹息:“天道要清除世间的浊气,就意味着要清除魔族,所以,它不会允许魔族存活时间过长的,众生对它而言都是工具,只是我们比较好用,一旦它发现世间没有可以制衡魔族的好用工具,那它就会选用稍微不那么好用的工具。”
到那时,可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了。
江初篱微微叹息,半晌她抬眸,眼神明亮:“那就走吧。”
“一定要去吗?”陆冠清面色苍白,他听了许久,明知自己无法改变江初篱的决定,却依旧忍不住开口。
江初篱一笑:“放心,我去去就回。”接着看向不远处的青衍山弟子,“他们就拜托你了。”
柳屏缓缓起身,朝江初篱拱手一拜,却没多言。
其余弟子也效仿着他,朝江初篱郑重行礼。
他们虽不明白到底要做什么,可却明白,此行注定艰辛,江初篱大可不管。
她是为他们去的,她是为这世人去的。
陆冠清阖眼,压下心底涌上的难过 ,声音艰涩:“好。”
“放心,我会好好地回来的。”江初篱回头看向褚诃故,“是吧?”
褚诃故回之一笑:“当然。”
“那么我们就送你到七层。”
女人没有多言,转身与其余的族人眼神交汇,一直不言不语的族人忽然都露出是释然的笑意。
她们看着江初篱,脸上满怀歉意,低头又伸出手,指尖飘起星星点点的光,那星光好似是她们身体的一部分,随着光芒的逐渐流散。她们的身体也逐渐化为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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