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往的习惯,这个时候应该进行一些早读背诵。可今天陈兰君没有立刻爬起来背书,她的习惯,是考试前会适当的放松一下,以免太过紧张。无论考前再怎么努力温习,在考试的当天,她是不会抓着一本笔记本念念有词,直到进考场前还一直念着的,这不是她的习惯。
太久没考试了,还是高中校园的考试。她能感觉得到,自己有些许的兴奋。
陈兰君为这场考试准备的很充分,可以说这几天是废寝忘食的学习。这场考试也关系到她之后的学业以及赚钱大业能不能顺利的进行,因此紧张也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当陈兰君当真走进考场,预备考试的时候,原本的一丝丝紧张和兴奋立刻烟消云散。
原因无他,这个阵仗实在是太过轻松了。
没有特地换考场也就罢了,连座位都是挪都没挪动一下。两个男生在门外嘻嘻哈哈的,你追我打。一直到要考试的时候才被老师喊了进来。进来了也不消停,唧唧歪歪一直在讲小话。直到老师清了清嗓子,把手中的一本书在讲台上敲了又敲,全当惊堂木一般,又连喊几句,“安静要考试啦”,教室里的声音才渐渐平息。
陈兰君想起来了,在这个时候考试的严肃性并没有像之后那样。就是最重要的考试,高考。也有人会在散发考卷之前,坐在考场里,在监考老师的灼灼目光之下,淡定地吸完一整根香烟,比较劣质的那种。
虽然氛围上不怎么肃穆,但是纪律却还是严谨的。有赖于前几年的各种运动印象,哪怕是最胆大的人,有了作弊或者抄袭的想法,也会先掂量掂量,多半是放弃,免得挨几记铁拳,为了这个也不值当。
试卷发到手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墨臭味。
陈兰君定睛一看。没错,是一张看起来较为简陋的油印版试卷,上面的题就跟老师手写的没有什么区别。白纸镇中心写着某某考试试题。旁边落了一个小尾款,是日期。紧接着就是一道又一道的题目,挨得很紧,没有什么排版设计,只求清晰,能让人看得懂。另外还发了一张白纸,作为答卷。以填空题和解答题为主。放了几道选择题,但这个时候的选择题不是用“abc d来做选项”,而是“1234”。十分具有年代感。普通的考试,老师也懒得糊名,只需要在试题纸和答题纸的左上角写上自己的名字就完事。
她快速浏览了一遍题目。心里大致有了底。挺好的,都在她自己给自己画的重点范围之内。只要认真仔细,应该不会有太差的结果。
定了定神,她握着笔,整个人沉浸到答题的氛围里去。
** **
两天的时间。所有学习科目的考试都结束了。
当收取的考卷送进办公室,全体老师都默默地给自己叹了口气。这个周末是无法休息了,得赶着将所有卷子批改了,把成绩统计出来。
鉴于陈兰君在数学课上不听讲,自己实验其他学习方法的恶劣行为,数学老师拿到考卷,首先翻了一遍名字,将陈兰君的试卷抽了出来。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聪明”的学生能写出什么样精妙绝伦的答案来。
作为出卷人之一,他很清楚哪道题是难题。依照数学老师以往的经验,看一个学生能不能做出难题,就能判断得出他是否擅长数学。因此拿到陈兰君的试卷之后,他也是第一时间扫了一遍难题。
这一看就有些嗤之以鼻。好家伙,填空题题型里的一道难题,竟然空在那里。最后一道大题虽然写了一些步骤,但最终还是没有得出一个有效结果。
就这?数学老师轻蔑地一笑。
他抬起头,目光在教师办公室里转了一个圈。
不远处,秦老师正在低头批改试卷。
于是数学老师招呼她,说:“小秦啊,你过来看看。我就说陈兰君这个学生他方法不对嘛,你看看这两道难题他全都没做出来。”
秦老师放下手中的红笔,凑过来瞧。
“是的哦,”她仔细看了看,“那这一下十分就没有了。”
“是吧?你看看你看看。”数学老师得了肯定,兴奋地说道,“这孩子真是不摔跤,不知道疼,我再改改其他的题目,这次考试不知道还有没有她上次模拟考试分高呢。”
说着,数学老师便对照的标准答案,从第一道题开始,一路改过去。
这道题,答案正确。
那道题答案也是对的。
再往后这道题,过程步骤写的稍稍有点简陋,但是结果是没有问题的,数学老师在扣一分和扣两分之中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扣一分。
就这么一路批改下来,等到陈兰君的整张卷子批改完成,数学老师沉默了。
秦老师瞪大了眼,抓起卷子,左看右看。
“就这样,她还能考到八十五分呢?”
感情这个学生,在基础题上基本上做到了没扣分呀!
想明白这一点,秦老师感叹道:“哎呀!这个陈兰君还是可以的。”
数学老师撇了撇嘴,轻轻地说:“就这样吧。不过――她的难题、压轴题还是没做出来呀。这道题过程写的也寥草,丢了一分。”
秦老师笑一笑,说:“”那就是还有进步的空间嘛。好啦,我先回去改卷子。”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秦老师立刻去翻卷子。她把写有陈兰君名字的试卷从一叠试卷中抽出来,优先批改。
秦老师教的是英语。秦老师知道的,陈兰君的英语水平不错,即使没有上一次摸底考试的成绩作为基准,就凭陈兰君这一首漂亮的手写英语体,随便来一个陌生人,只要能看得懂英文,便可以立刻判断出,写出这笔字的人英语底子一定好。
也不知道她这回考试发挥的怎样?
带着一丝期待的念头,秦老师快速地批改了陈兰君的卷子。
扣掉的小分相加,一算。
竟然上了九十分?
秦老师盯着试卷正中央那一道鲜红的分数,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陈兰君搞来的这一套学习方法,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第19章
这个周末,陈兰君也没闲着。
考试结束后,她就简单收拾了一些行李,打算先跑去火车站工作的同学那里,借她的自行车骑回家。
正要推开宿舍门时,迎面撞上了曹红药。
曹红药见她拎着东西,问:“是要回家去吗?”
“是,打算回去一趟。”
陈兰君客气地说。
曹红药沉吟一会儿,说:“你等等。我也要回去,带你回吧?”
“你有单车?”陈兰君有些惊讶。
一个室友插嘴道:“有的,是班长中考第一,她家里人送的礼物呢。”
……这姑娘的成绩是真的好,陈兰君心想。她有心想蹭一蹭顺风车,省的还要往火车站宿舍跑一趟。又担心不顺路,就问:“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呢?”
“有什么不方便的?”曹红药说,“我就住在你们隔壁村呀,还挺顺路的。”
两个人一番对话,陈兰君才弄明白,原来曹红药就是她那个高中同学――何苗那个村的。
这事弄的,陈兰君小小的反思了一下,这一项向忙着复习,确实是忽略了和身边的同学交流,以后还是得多花点心思在同学身上。
毕竟同乡、同学,都是宝贵的人脉资源。
单车的速度可比两条腿快多了。这一下就大大缩短了陈兰君回家的时间。
坐在曹红药的单车后座上,陈兰君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天。
“原来你就是我们隔壁村的。怪我,我以前不太爱出来和人见面。就是去了你们村也是直接去找那同学去了。不然早一见面就可以认出来了。”
“我一猜你都没认出我。”曹红药笑着说,“我可是提前认出了你呢。”
“真是不好意思。下回我一定请你吃饭,当做赔罪。”
“哈哈,不用了。”
曹红药说:“我们临近几个村,能到县一中读书的同龄女孩子不多。你和何苗姐又比我大了一届,所以之前我都是一个人上下学的。之后好了,我们俩可以一起结伴回家。”
“就是怕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都是同学嘛。”
在太阳彻底落入地平线之前,单车行驶到了村前的榕树下。
往左是曹红药和何苗他们的村子,往右则是陈兰君家所在的村落。曹红药的车龙头真要往右拐,陈兰君连忙喊住她。
“就先去你们村吧,我也正好想去看看何苗。”
“要是等下要回家,你就喊我,我家里有手电筒,刚好给你照着夜路用。”
再度出现在何苗家,陈兰君是来麻烦她的。
何苗一家刚刚吃完饭。瞧见陈兰君过来。何苗有些意外,但仍是高兴的,站起来说:“还没吃饭吧,你坐着,我去给你炒个鸡蛋。”
“不用啦,我不饿。”陈兰君怕她坚持要去灶屋炒一碗猪油炒鸡蛋,就说,“我在学校吃过饭了才来的。”
“其实呢,是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你只管说。”
20分钟后,两人出现在村小的校门口。
何苗提着一盏煤油灯,往前照了照,提醒陈兰君说:“前边有一个坑,小心一点别踩进去,弄脏了鞋。学校说是要填,结果快一个月了,还是没人来。”
陈兰君一边答应着,一边熟门熟路的绕过那个小土坑。别说一个月没人来填,她在这学校呆了一年多,直到离开那一天也没见有人来填补这个坑。
守门的是一个老爷爷,自打陈兰君在这里上小学起,他就已经在门卫室坐着了,资历很老。但因为上了年纪,平常也懒懒的,不太爱管事。
听见有人敲门,守门爷爷探出个脑袋看了看。
他眼睛有些花,耳朵也不太好,所以自己说话也大声,扯着嗓子问:“谁,干什么的?”
“我是何苗,这学期新来的语文老师,我东西在学校忘了拿了。”
守门爷爷仔细看了看,确认是学校的老师之后,便又缩回了屋子。只管让他们自己去找东西。
何苗用钥匙打开一扇门,指着一个方向说:
“喏,我们的油印机就是这个。”
再度看到熟悉的老伙计,陈兰君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时候她在村小当老师,用过好几次这种滚筒手推式油印机。很简陋。乍一看上去像一个木盒子。打开是黑漆漆的,布满油墨的一张蜡纸,油墨味道甚至隐隐有些臭味。
这正是她目前所需要的。
陈兰君走过去,手指轻轻按在油印机的木盒上,问:“我借用两天行吗?星期天回去上学的时候我再给你送过来。”
何苗点点头,叮嘱道:“也行,最近都没到考试的时候,所以这机子放在这里也没人用。不过在上学之前你一定得把它送回来。小心点,别弄坏了。不然我也不好交代。”
“我向毛嗲嗲保证,一定不会弄坏的。”
陈兰君抱起那台滚筒式油印机,像抱着一个婴儿,姿势很小心。
何苗原本是有些担心的,作为新老师,她其实不大敢自作主张。但看在陈兰君之前给她带了礼物,承了人家的情,不答应也不好意思。可现在瞧见陈兰君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还不至于这样啊。这上面还有油墨呢。小心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衣服脏了没关系,但这可是你借给我的,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好。”
陈兰君望着她的眼睛,诚恳地说。
何苗彻底放下心来,笑问:“你要这油印机做什么?”
“我把你当朋友,也不瞒你。但也请你帮我保密。”陈兰君是相信何苗的人品的,索性大大方方地告诉她:“我去上学,给家里造成了一些负担,所以想复印一些卷子什么的,看能不能卖出去。也好给家里补贴些。”
“你要卖出去?”何苗瞪大了眼睛,连说了几个“可是”。
“可是……这好像不太合规矩吧?”
“现在都开放了,换新规矩了。再说我也是小打小闹,只在熟人间试试,应该不会有大问题。”陈兰君说,“你放心如果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别人来问你。你只管说,你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只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才借的。”
她想了想,又说:“或者你就直接说你不知道,是我听到你说起这事后,自己偷走的。”
何苗把脸一沉,说:“你把我当什么人啦?我既然认你这个朋友,就不会说这种推脱责任的话。”
何苗正生气呢,却见陈兰君笑了起来,更加生气了:“笑屁啦,你这个人干嘛呀?”
“没什么,我只是――”陈兰君眉眼弯弯,“我只是很高兴,还能有你这么个朋友。”
虽然换了一种形式,但陈兰君能感觉得到,她与何苗的友谊要通过一个新的契机,重新回来。
真好,人生何处不相逢。
何苗瞪了她一眼,提起放在桌上的煤油灯,嘟囔说:“我们做贼的,就得快点溜走。”
“走啦走啦。”
第20章
乡下人家,一向睡得早。
郑梅在四方桌前坐着。
桌面上四落着一些写有标语的纸张,内容都是关于已经开始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她是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又因为一直坚持学习,识字多、有文化,所以实际上也兼任着生产大队宣传的工作。
郑梅的工作一向做的好,年轻的时候就有“铁姑娘”之称。加上为人热情大方,乐于帮助村民,因此大队上上下下提起她,没有不夸的。
她是个爱惜名声的人,因为得了这些称赞,从此做事是更加小心。生怕哪里做的不够好,倒让这些称赞名不副实了。
虽然上回二女儿兰君买了好些蜡烛回家,但出于珍惜的心理,郑梅平日里只肯给小妹竹君用蜡烛,剩下的蜡烛存在柜子里,等待兰君回来用,因此他自己用的还是煤油灯。
煤油灯昏暗,她只得贴近离桌子近些,将那些拟定的标语看了又看。
确认再想不出更好的,她方才在一句话上画了一个圈。
“包字万岁!早包早富,迟包迟富,不包永远不能富。”①
就选这句吧。
了却一桩工作,郑梅伸一伸懒腰,把那些纸收拾起来。
这时候陈志生从灶屋出来,手中端了一铜盆温水,轻轻搁在老式洗脸盆架子上。这盆架是他结婚那一年亲手打的,很结实。本来陈志生还想在盆架上雕些花卉之类的,被郑梅制止了。郑梅的政治敏感性,可比他强上几倍。那个年代,还亲手做一个雕花盆架,瞧着岂不是跟从地主老财家拖出来的家具一样?还是别弄为好,免得生出祸端。
因此最后就这么光秃秃的一个盆架放在屋里,用了好些年了。
“姑奶奶请洗手。”陈志生笑着招呼妻子。
郑梅瞟他一眼,眼角带笑,轻轻哼了一声,走过来将手浸到水里,温度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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