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没走?”
“还没有面试。”
“......”
孔大导演在圈里混迹十几年,见惯了巧舌如簧和筛子似的玲珑心眼,冷不丁遇上这么个死心眼,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
岑以眠还真没噎人家,她就是单纯回答人家的问题,回答完把水放在孔导跟前就又跑去另一边跟着干活了。
导演助理的活杂,什么都得精一点,需要独当一面。
孔昌远倒是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没毕业的小姑娘,还真就入了他的眼,他看着不远处跟灯光组协调的小身板,突然就乐了。
“你,过来。”他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喊了好几声岑以眠才反应过来是喊她,不急不躁地走过去:“孔导。”
“叫什么?哪个学校的?”
问了一溜够,然后才发话:“跟着我做事得能挨得住训,你行吗?”
“那能盖实习的章吗?”她只关心这个,反正她志向又不是当导演,只想混个实习的章而已。
孔昌远再一次被气笑,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不是故意的,他何止能盖实习的章,真衬他心了还能管她未来的光明前途呢。
岑以眠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孔导做了实习导助,又稀里糊涂拜了师,得知她只想当摄影师时又差点气着孔昌远。
“您怎么这么爱生气......”熟悉了以后岑以眠摸透了老师的脾气,就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爱装腔作势的纸老虎。
孔昌远问她:“你知道多少人想跟着我学借着我的名头在圈里站住脚吗?”
她如实回答:“知道。”
“我给你铺的这条路让你少走很多弯路,保你顺风顺水,你不愿意吗?”
“您对我好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顺从本心。”去做自己更想做的事。
孔昌远最后没再说什么,他虽然生气岑以眠不知好歹可也确实欣赏她的这股劲儿,当时能收她这个学生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不过他虽同意了,可也依旧要求岑以眠跟着他跑剧组,继续当导助:“没工作闲着的时候就跟着我,多学点没坏处。”
这几年岑以眠四处奔波拍了很多大片,有几张还被国际杂志收录,也算闯出了一点小名气,闲暇时间她就跟在老师身边继续当默默无闻的小助理。
直到去年离婚后,励志记录一切有关爱的风景的她,突然间拍不出来有爱的图了,就连老师都说她拍出来的图只剩技巧没有感情。
“导演摄影不分家,去尝试亲自导一部戏,找找感觉。”老师是这么建议她的,“如果来得及还能赶上明年的电影节,我孔昌远的学生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去拿个奖回来。”
老师给了她两条路,一是去个小剧组,不用想也知道老师肯定给她都打点好了,还有一条路就是去拍纪录片。
拍纪录片的话就需要她自己打磨脚本,而且老师也不会帮她什么,岑以眠莞尔,二话不说就选了纪录片。
“陈羡,你后悔过选择这个职业吗?”
这会儿他俩并肩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黑夜以及波澜不惊的海面,陈羡的眼眸深邃幽深,他没什么犹豫地摇头:“没后悔过,但――”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岑以眠一眼:“但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岑以眠坐的比陈羡靠后一些,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此时此刻的陈羡不是意气风发的引航员,他的神情透着一丝无可奈何眼尾也垂落,像她小时候邻居家那只大金毛。
“无能为力?”
昨天在船上他看到岑以眠坠海的一刹那,差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恨不得立刻带着人调头回到港口,去他.妈的什么引航,爱谁引谁引。
这念头只在脑子里呆了一秒就消散,他还是得完成他的任务,把岑以眠交给肖凯照看,然后尽可能的不耽误时间把国际邮轮引渡到港口。
引航员是水上国门的守卫,他们代表的是一个国家的形象,所以在作业时一切私人问题都只能排在第二。
他从事这个行业这么多年,昨天是第二次产生如此强烈的力不从心,所以在医院里也没忍住脾气。
“我――”
陈羡唇瓣微张刚吐出一个音节,就被无线电话打断,是一艘超大型船舶申请离泊。
原本安静的走廊传来阵阵脚步声,岑以眠脸上的表情非常丰富,说好的就陈羡一个人值班呢?
也怪她关心则乱,细想也是,这么大个引航站怎么可能只留一个人值班,真有个什么任务他自己也完不成。
陈羡已经在她思绪翻涌之时换好了工作服,然后冲她勾勾手指:“不是要拍素材?”
“跟我走。”
“可以跟你一起登船?”
“那不可以。”
夜深视线不好,而且值班人员少不比白天,也实在腾不出足够的人手来照顾她。
“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的引航难度不大,没什么可拍的在岸边拍拍得了。”
他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解释,不多时两个人又进了昨天的那间通讯室,里面的同事早就在等他了。
这次陈羡倒是好心地主动介绍她,不跟昨天似的那么凶神恶煞。
“来拍纪录片素材的岑导。”
这几个人最近都在值夜,只听说站里来了几个拍电影的导演,但是还没见过呢。
大家互相点头算是打招呼,岑以眠也没打扰他们,默默地退到一边打开设备记录他们的引航计划会议。引航离泊的任务他们都会在前一天就知晓,这会儿也只是针对海上的气候变化做一些调整和计划部署。
陈羡十分钟前在值班室还像个老缺德似的给人讲鬼故事把人气哭,但是一进入工作状态,他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脸上的线条绷紧,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非常有信服力。让那些年纪比他大的同事都不自觉地臣服他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一行人出发前往码头准备离泊的巨轮,临登船之前陈羡才终于分给她一个眼神,明明是黑夜可岑以眠却看的真切,陈羡好像冲她笑了一下。
“麻烦源哥送岑导回去,别让她自己乱跑。”
这口吻像是把自家孩子嘱托给同事似的,岑以眠脸上一热小声辩驳:“我不乱跑。”
陈羡这次是真的在笑,他“嗯”了一声:“饭很好吃,谢了。”
第10章
他俩拢共说了不超五句话,却又让这群老男人们嗅到了八卦。
也不怪人家敏感,陈羡在站里这么多年,见他对哪个异性这么笑过,以前有慕名而来的小粉丝特意来见他时,这人可不是这么笑的。
所以综上所述,陈羡看上人家小导演了。
这是几个老男人得出的结论。
回去的路上更是对岑以眠越发的恭敬,嘘寒问暖的同时还不忘夸一夸陈羡,就怕他在人眼里没树立起个好形象来。
“源哥......”岑以眠无奈开口,此时已经凌晨一点多,她又冷又困,目送着陈羡登船后精神就彻底放松,实在没什么精力再跟人社交。
“陈羡是你们站里的宝贝疙瘩吗?”
源哥有点拿不准她这话的意思,是肯定还是讽刺,他只能讪讪地笑:“是,那肯定是。”
“我还以为他是什么推销不出去的歪瓜。”
岑・一句话终结者・以眠直接把人后面的话给堵死,之后终于安静了,源哥又说了一些工作中发生的事,发现人听的津津乐道。
合着就是不愿意听陈羡的事,源哥又发现了个了不得的事,居然有人对他们站草无感!
自那晚之后一连过去好几天,岑以眠和陈羡都没有什么独处的机会,她每天带着摄影和助理等人泡在引航站,没拍摄的时候就跟不同的人聊天寻找拍摄灵感。
但是在旁人眼里看到的就不是这么个情况了,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总之站里突然就口口相传着岑导爱好女这一谣言,说的有鼻子有眼。
何月这两天跟她走的很近,几个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躲在暗处看着那俩女生的各种互动,越发觉得陈羡可怜。
“我听源哥说羡哥喜欢岑导儿?真的假的?”这人是忠诚的羡月党,像他们这种职业最好找同行,彼此都忙互不拖累。
而且何月长得也不差,跟陈羡站一起挺般配的,那个小导演倒是长得甜美还半只脚踩着娱乐圈,怎么都不能让人放心吧。
“陈羡这老狗应该不喜欢女人吧,他可能更爱工作,工作就是他的小情人。”
“那天晚上出任务的时候我在场,你们没见他和岑导儿的对视,羡哥眼睛都快长人家身上了,还跟人家说饭很好吃。”
这算什么,旁边一直沉默许久的人终于开了口:“不,我这还有重磅新闻,那天在值班室我亲眼目睹了羡哥抱了岑导儿,我正想出声就被他一个眼神给镇住了。”
角落里此起彼伏的“卧槽”声,羡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居然占人家小姑娘便宜!
叫的最欢的那人头上突然挨了一下,他猛地抬头喊了声“羡哥”,一副被捉奸的表情,还有点尴尬。
“挺闲啊。”
“没有没有,快忙死了。”几个人笑的很欠揍,还有不怕死的临跑前拍了拍陈羡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羡哥,强扭的瓜不甜。”
说完不给人揍他的机会,转身就溜。
陈羡捏着矿泉水瓶往嘴里灌了两口,眯着眼看向不远处那抹娇小的身影,纳闷自己最近又惹小姑娘了吗,怎么又躲他。
午后阳光正足,岑以眠等人从食堂解决完午饭看到他们正在室外扎堆儿争论着什么。
她觉得有趣,叫上王绪拿着设备,然后走过去询问老师傅:“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几个哥哥没个正形欺负小弟呢。”老师傅幸灾乐祸,伸手指了指肖凯的方向,“小岑姑娘没看过打绳结吧?这可是水手工艺,必备技能。”
肖凯听见岑以眠的声音,冲她招手:“小岑他们欺负人,快拿摄像机拍下来!回头播出让全国人民好好看看,看看这群臭男人!”
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为首的男人对于他打不过就告状的行为不屑一顾,伸手捏住肖凯下巴冲着镜头:“岑导快把他这德行拍下来,让他女朋友瞅瞅这孬样。”
一提女朋友那可就触及到男性尊严了,肖凯蓦地挣扎起来,跟岑以眠求饶:“导儿,别拍别拍!绪哥,把你手里的摄像机放下,啊啊啊啊!”
王绪压根没开机,但是也故意跟着那群人帮腔逗肖凯:“刚喊我什么,没听清。”
他比肖凯小几个月,听人喊他声哥还挺来瘾,忍不住乐出声举着设备又凑近一点非要人家拍几个特写。
岑以眠不爱闹,她站在不会被波及无辜的安全地带和老师傅一起默默看戏,虽然吵闹但是心里异常的平静,这种生活还挺好的。
“绪哥,绪哥哥哥哥哥哥,你是我哥!”肖凯半个身子都被同事禁锢着,模样狼狈又好笑,“你们都是哥哥,快饶了我吧。”
闹了半天这才停下,肖凯得了自由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看王绪相机里的视频,琢磨着怎么贿赂一下人才能给他删掉。
结果眼瞅着王绪慢慢悠悠地先开机,他在从对方戏谑的眼神里反应过来,合着刚他被这群人耍了。
“王、绪!啊啊啊啊啊――”肖凯张牙舞爪着,“你完了,你完蛋了!我这就给你扔海里喂鱼去!”
王绪举着设备怕摔,一个箭步躲到岑以眠身后,嘴里还不饶人:“不就是让你喊了几声哥吗,看你小气的。”
“这是几声哥的问题吗?”肖凯围着岑以眠转圈,势必要捉住这小混蛋狠狠揍一顿,“这是我的男性尊严!”
岑以眠让他俩绕的眼花缭乱,无奈:“你俩的男性尊严能不能别围着我探讨,我快晕了。”
“哟,挺热闹啊。”
有点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转头,想了半天才从脑海里想出一个名字跟眼前的人脸对上。
是那个说话不太好听的简垣。
简垣径直走了来,一伸手就攥住了肖凯的脖领,跟拎小鸡崽似的轻松,然后把人推开站在了岑以眠旁边。
他们自那天食堂一起吃过饭之后还没见过,岑以眠觉得这人有点怪,又说不清哪里怪,简垣好像跟同事并没有特别亲近,总是独来独往。
她不太习惯的往旁边挪了半步拉开距离,然后率先出声询问源哥:“源哥,你们可以教我打绳结吗,我拍点素材。”
源哥递给她一根大拇指粗的绳子:“没问题。”
岑以眠觉得光是学一学没什么意思,为了保证拍摄素材的可效性,她想到一点,她先按照自己的方式打结,然后和这些水手的专业绳结进行比试。
“我去拿几块砖来。”肖凯提出建议,“绳子的另一端绑住砖头,看看谁的绳结最结实!”
其实毋庸置疑,肯定是人家专业的绳结结实,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拍摄内容更有意思,大家心里把她当成了陈羡的暗恋对象,自然是愿意配合。
砖头拿来,岑以眠开始认真研究起来怎么打结能更加结实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正思索着,简垣的声音又响起:“既然是比试,输了就得有点惩罚吧?”
肖凯有心护着岑以眠,也察觉出平日里这人和他师父不太对付,所以剜他一眼:“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比试,要什么惩罚。”
“岑导都说了一切都是为了拍摄效果,那我提出的惩罚那也是拍摄效果。”说完他看向岑以眠,勾唇一笑,“我说的对吗,岑导儿?”
岑以眠正专心钻研,压根没细听他说什么,突然有人喊她名字,她“啊”了一声又反应了下才回答:“什么惩罚?”
简垣顿了顿,透过岑以眠看向她身后然后没什么表情地说:“不如......唱首歌吧?”
不是什么太过分的惩罚,岑以眠抿嘴小幅度点头:“可以。”
“够爽快,不愧是导演。”
比试正式开始,岑以眠余光注意到旁边的人几下就打好了绳结,绑上砖头后还在空中荡悠了半天,依旧结实如初。
她心里跳的飞快,想着不要太丢人就行,结果绑上砖头后没撑过三秒绳子就被砖头的重点给坠地撑开。
“小心。”
耳垂被身后的人呼出的热气烫红,她的肩膀被人勾着后退了几步,砖头散落一地差点砸到她的脚。
不用回头确认,也不需要对号半天,身后的人甚至不需要开口,光靠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岑以眠都能判断出。
是陈羡。
他的出现以及刚刚一出英雄救美的动作,惹得旁人小声起哄,“斯哈”声,还有“啧啧啧”等各种奇怪的声音此起彼伏。
陈羡招呼一声肖凯:“你那几个哥哥牙疼,去给他们请个牙医来。”
肖凯知道他在损人,自家师父来撑腰了,他胆子也大了跟着搭腔:“我看牙医可治不好他们的牙疼,我去取个扳手来,给他们一口尖牙都敲掉,以绝后患。”
7/56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