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我明天还想回趟娘家。”张明花抓住他胳膊,“我都好长时间没回娘家了。”
“你上周才回去过。”郑三斗无情的揭穿了她,“拿件外套穿上。”
张明花咯咯笑着,点点头,回屋换了条自己做的孕妇裤,又拿了件针织外套穿上。
自家的红砖院墙前些天就砌好了,有近两米高,看着很是安全。
家里的狗也能看家了。
猪圈里仍是空的,郑三斗没让养猪,怕她累着。
鸡倒是比去年多养了五只,说是多养几只长大了给她吃肉。
“明花,你们这是去哪儿呀?”
张明花锁上大门跟郑三斗出来。
在树下坐着闲聊的几位大爷大娘都笑呵呵看着他们。
“我们到山边儿转转。”
“哎呦,那可得小心点儿,瞧你这肚子大的,三斗你扶着点。”
郑三斗点点头,明花每次出门都要被相邻们叮嘱再三,他习惯了。
五月初了,杨柳早已长出新绿,微风徐徐,阳光明媚得晃眼。
刚种完地,生产队放了一天假,不然郑三斗哪有时间陪她出来溜达。
头花做得也少了,郑三斗怕集上人多挤到她,每次都陪着一起去卖。
不想太折腾,就干脆两个集日去一次,不过她做的头花好看,一直卖得不错,现在一个月也能赚七八十,足够家里平时花销的。
有些人还专门上家里来买,或者花钱请她做新娘头饰,见她穿的孕妇裤好看,也来求她帮忙做一条。
一般能求上门来的都是拐着弯的亲戚或者朋友,不好推脱,加上她闲着没事儿,便接了。
不过怀孕不能久坐,她找了两个徒弟,一个杨彩凤,一个姜苗,这两个人性格都不错,没那么多心眼子,手把手教她们几个月已经出徒了。
只不过到底是见识有限,在花样创新上远不如明花想出来的新颖别致,即使是学成了只是挣个手工钱,但就算这样好多人还是羡慕得不行。
两人找到姜家五丫跟另一个小姑娘,一人给一毛钱,叫她们帮忙挖一篮子荠荠菜。
两个小丫头蹦蹦跳跳的去了。
张明花挽着身边男人的胳膊,一路往山边走,身上被五月的阳光温暖着,从里到外透着舒坦。
“三斗哥。”每次想撒娇的时候,她都会这么叫郑三斗。
郑三斗早熟悉了她的套路,唇角勾了勾,“小二花,你又想干什么?”
自从怀孕,这小女人总是古灵精怪的,时不时冒出来了想法。
就仗着他身体还不错吧,不然一回回的肯定被她给折腾散架子了。
“不干什么,我叫你闻闻,什么东西这么香?”
张明花耸了耸鼻子,四下看了看,还没到中午呢,她怎么就闻到一股烤鸡蛋味还有烤鱼。
郑三斗悄悄松了口气,只是馋了还好办,“荠荠菜馅饺子不吃了?”
“吃呀。”张明花好在四下找呢,很快就被她发现了,有几个半大孩子在前面的草坡上野炊呢!
草坡不远处就是条小河,鱼是河里抓的,鸡蛋是山里捡的?这不太可能,肯定是从家里鸡窝偷拿的,没准还是“引蛋”呢,她小时候就干过这事儿,张明花嘿嘿笑着。
“三斗哥,咱们过去看看?”张明花拉着郑三斗就想过去凑凑热闹。
被郑三斗劝住了,“等五丫挖荠荠菜回来,我中午给你包饺子,他们几个半大孩子能弄什么好吃的。”
“我不是想吃,就是想看看。”
如果忽略她嘴里正泛滥的津液,她确实是不想吃。
“看看也不行,烟熏火燎的太呛了,想吃烤鸡蛋,回家我给你烤。”
郑三斗扶着她后腰,在山边转了转,这边的山他们都看过多少回了,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农机站的工作你想给大辉就给吧,我待会打电话跟他说一声。”
出来半天,两人一直没提这茬,这会儿郑三斗自己主动提起来了。
张明花笑盈盈的看着他,“三斗哥,就算我没失忆也不会嫁给何文韬,他就不是我的菜。”
她说这话并不是哄骗人的,何文韬太文弱了,她看不上。
虽然那时她才十岁,可别忘了,她是胎穿的,内芯里是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喜不喜欢还不知道?
郑三斗被逗笑了,“那我是你喜欢的菜?你是不是从小就喜欢我?”
张明花红着脸颊,娇嗔道:“少臭美了,你小时候跟个小狼崽子似的,逮住就欺负我,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说着还白了他一眼。
郑三斗心情却极好,还哈哈笑起来,“不是说越欺负就越喜欢吗?我那时肯定是看上你了,幸亏回来了,不然媳妇丢了。”
张明花羞愤捶了他一下,随后也笑起来。
两人嘻嘻闹闹的,之前那点不快早飘散在这五月的春风里。
只是他们没想到,张明辉知道后也果断拒绝了,何家送的工作他不要。
刘美娟很不理解,“你为什么不要?就算是临时工也难得。”
“这是何家出于报恩还有补偿给明花的,我要算怎么回事?”
报恩刘美娟知道,“补偿是什么意思?何家替谁补偿?”
张明辉想了想,就把明华当年推明花的事说了。
“哎我地妈呀,明华她咋这么狠呢!才那么大点的孩子就敢害人!”
刘美娟咋咋呼呼的,说完才想起捂住嘴,可是已经晚了。
张长贵正站在院子里,脸色铁青。
第73章
张长贵站在院子里, 听着屋内大儿子两口子的谈话,脸色难看至极。
屋里的两人开始并没发现他。
刘美娟还在低声说:“这工作等于是用明花半条命换来的,咱可不能要。”
要了一辈子心里难安。
虽然她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毕竟乡下人能有份工作非常不容易, 但凡事都要有个底线不是?这拿命换来的工作可不能要。
张明辉点点头, 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管何家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工作都不要。
“大辉你说, 这要是前几年,不,哪怕前二年, 他们何家要给明花安排个工作多好?”
刘美娟说着撇了撇嘴,“那会儿明花名声不好,村里说啥的都有,相看好几个对象都没成, 这当时要有个工作, 哪怕临时工,明花也能好找个婆家不是。”
顿了顿,她接着又说道:“现在明花日子好了,卖头花比上班挣得还多, 根本不稀罕什么破临时工, 郑三斗也能耐,出去一趟哪次回来不挣个三百二百的, 都说与其锦上添花, 不如雪中送炭, 这么简单的事,我一个村妇都知道, 何家咋就想不明白呢?啧啧。”
刘美娟摇摇头,她心直口快,絮絮叨叨起来没完,主要是心里替明花不值,当年那么帮助何家祖孙,结果何家反倒娶了明华。
也不知道何家是怎么想的,娶了恩人的仇人,这是准备要当白眼狼吗?
张明辉扶着额头,有些烦躁,“行了你,别墨迹了,何家又不知道明华当年干的事,娶她还不是看在明花的恩情上。
至于雪中送炭,自古以来又能有几人?你以为谁都是明花呢?再说那时何家刚平反,肯定不能有大动作。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快做你的头花吧,明天可又是集日了。”
张明辉摆摆手,不想说了。
刘美娟拍了下自己大腿,“看我,一说起来把正事都忘脑后去了。”
她扯人家这些事有什么用?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多做两朵头花,明天拿到集上多卖几块钱要紧。
她起身一回头,就看见脸色铁青的公公站在窗外,顿时惊呼出声。
“爸!”
张明辉闻声也回过头来,见自己父亲瞪眼睛看着他们,嘴唇都气哆嗦了。
赶忙跑出来帮着顺顺胸口,“爸,你没事儿吧?快深吸口气。”
张长贵缓了好半天,才摆摆手,“真是明华推的?”
“嗯,是明华推的,孙老丫看见了,明华自己也承认了。”张明辉低声道。
“我一直还以为是明花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毕竟她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仇人?真没想到啊,是被她亲姐姐给推进去的!
我张长贵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孽,生了这么个歹毒的闺女!”说完,张长贵抬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亏我还一直自诩生了四个好儿女,各个听话孝顺,朴实本分,这可真打脸啊!”
张长贵痛心不已,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父亲他太失败了,没教好闺女。
“爸,是她自己嫉妒明花,跟你有什么关系。”张明辉拉住父亲的手,不让他再自己打自己,将他扶进屋。
陈秀珍抱着月月正透着敞开的玻璃窗看着他们,满脸的泪水,张长贵刚才的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是大女儿害了二女儿憨傻十年,他们到现在才知道。
她忽然想起来,去年明花还问她呢,怎么掉进雪窝子里的?她当时都没往心里去,想必那会儿刚恢复记忆明花就起疑了吧?她这当妈的可真粗心。
“妈,明华那么大个人了,她自己心毒跟您有什么关系?您别自责了,明花要是知道心里该不好受了,她现在还怀着孕呢。”进屋接过月月,刘美娟赶忙劝了几句。
其实她打心里就没想替张明华瞒着,张明辉不让她说,她也会找机会跟公婆说的,反正他们早晚会知道。
再说了,张明华缺德事都干了,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同样是小姑子,刘美娟可以跟明花掏心掏肺,却打心里不喜欢明华,总觉得她小气吧啦的还势利眼,攀荣附贵,爱慕虚荣。
看不起她这个乡下嫂子,就会做表面功夫装样子,真要是孝顺的,能嫁人四年不回来?一个省城远能有多远?说白了,就是心里没这个娘家。
也是,谁叫娘家穷呢。
人家是有工作吃供应粮的城里人,自然看不上穷娘家,没准还怕他们去打秋风呢。
去年听说她跟明花做头挣钱了,家里盖起了大砖瓦房,明宇又考上了大学,立马就回来了,她也不说孩子小不能坐车了。
嘁,当谁看不出来她肚子里那点小九九呢?娘家穷的时候躲远远的,生怕被粘上,娘家有钱风光了,立马跑回来沾光,可真是个势力眼!
这些话刘美娟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可她不说,谁心里不是明镜似的。
陈秀珍不停的抹了着眼泪,“我不是难受明华,我是心疼明花。”憨傻了十年呐。
张长贵坐在炕上,生气又难过,还很失望,吧嗒吧嗒一直抽着烟,一句话也不说。
张明辉跟刘美娟又劝了半天,生怕两人气出个好歹来。
一天饭都没怎么吃,老是唉声叹气的。
第二天他们没上工,一早上就从家里出来了,过来看明花。
明花还奇怪出什么事了,她爸妈一大早上就来了,“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郑三斗上工刚走,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正拿着针线给肚子里的孩子们做襁褓跟小衣服呢。
“明花,我跟你爸都知道了,是你姐她对不起你。”陈秀珍嘴快,进门便直接说了。
说完眼泪就落下来,眼睛红肿着,最晚一宿都没睡。
张明花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爸妈这是都知道了。
“妈,我早就当没她这个姐了。”她脸上虽然没表露出来,心里其实是非常恨的。
她恨张明华,恨她毁了自己!
因为如果不是失忆,她肯定不是现在这样的,十岁就应该跳级上初中,然后考高中,等恢复高考后上大学。
就算不上大学也会想办法给自己弄份工作,不会一傻就是十年,最后被个明香哄得团团转,导致亲事不顺,还被人叫二憨子。
张明华毁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还踩着她在那边跟何文韬谈情说爱,最后风风光光的嫁人,却看着她一直呆傻憨楞的活着无动于衷,被揭穿后也没见她有多少愧疚。
回去几个月了连只言片语都没有,说不定还在心里记恨她呢。
真是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的冤家,她们之间是好不了了!
张长贵叹了一声,“明花,我们不勉强你原谅她,你怨恨她是应该的,不想来往就不来往吧,都随你。”
陈秀珍也道:“她是我们生的,是我们没教好她,害你受苦了,明花,是我跟你爸对不住你。”
说着陈秀珍又哭起来,越懂事的孩子越容易吃亏,明花从小就懂事,也是最顾家的,结果却落个憨傻。
“明花,妈知道那十年里你受了不少苦,好在嫁给三斗后日子过得不错,以后你就顾着自己吧,别老惦记娘家,要多替自己想想,何家的工作我们跟你大哥是一个意思,不要他们的。”
不管是还恩情还是替明华弥补,他们都不要,虽然这话有些迁怒,可陈秀珍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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