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贵也点点头,“回头你写信把工作退回去吧。”
他昨晚想了一宿,明华自己说是嫉妒才推了明花,实际上可能是为了何文韬。
当时何爷爷是下放,何文韬实际上是做为下乡知青陪着一起来的,他处境比何爷爷强一些,但也没好哪去。
不过他跟乡下的半大小子不一样。
长相就不说了,斯斯文文的,不像乡下的小子黑不溜秋的,他总是彬彬有礼,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很招小姑娘喜欢。
要不是当时处境不好,不定有多少姑娘被他迷倒呢,明华那时十三了,说小也不小,有些事已经懂了,喜欢上他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从明花失忆以后,明华就经常偷偷摸摸的去找何文韬,开始他们不知道,后来还是听村里人说的,可是想阻止已经晚了。
明华已经陷进去了,他何文韬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在明花失忆后接近明华?
张长贵不想把人想得太坏,可事实就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有个对何文韬死心塌地的姑娘暗中照顾他们祖孙,日子肯定不一样,更何况张家在马家沟还是大户人家。
再说何文韬要不勾搭,明华怎么会一头扎进去?铁了心跟他好?
那时何家还没平反呢,何文韬哪有什么未来,他明知道自己成份不好,为什么不远远的避开?说白了就是有利益可图。
有些话现在他不能说了,明花已经嫁给郑三斗了,如果明花当年不傻,又有明华后来什么事?
张长贵生气之下想得难免有些偏激,一个何文韬害了他两个女儿!一份工作就想弥补过去,拿他们张家当什么了!
张明花让父母坐下说。
怕他们太激动了,还一直劝,事情已经这样了,就想开吧,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她也决定听父母的把工作退回去,东西寄来了只能收下,不过她比照着相应的价钱给了一份回礼。
还在信中写道:何爷爷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不需要补偿,在张明华从背后对我伸出手的那一刻她就不是我姐姐了,希望她好自为之…
何文韬收到包裹跟信时,脸上很是不好看,他极力的一心想弥补,明花却不接受,这让他怎么跟爷爷交代?
他犹豫了一阵还是只能实话实说。
何家书房里。
何文韬低头站在满头银发的爷爷面前,心里有些发堵。
“爷爷,张家这是明显是怨恨上咱们了,我岳父岳母在信里说没有明华这个女儿。”
他说完好一会儿,对面的老人才缓缓的的叹了一声,“算了,先这样吧,明华嫁过来一直不回娘家,我就觉得里面有隐情,现在看来她是心虚呀。”
老人声音沙哑,语气里透着失望,当年他是看不上张明华的。
太小家子气不说,心思也不正,可孙子喜欢,还说承诺了人家姑娘的话就要做到。
孙子既然想做个重情重义的人那就娶吧,他也不想何家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
结果呢?老人摇摇头,孙子看人的眼光不行啊,处理起事情来也是瞻前顾后的,儿女情长,这样下去以后很难成大器。
他摆摆手让孙子出去,随后拿起桌子上的电话……
书房外,见何文韬出来了。
张明华马上上前来,“文韬,爷爷说你了?”她是刚知道工作的事。
她的好妹妹倒是有骨气,不要拉倒,她心里嗤了一声。
“没有,不过爷爷肯定对我很失望,这么一点事都办不好。”
何文韬扶了下眼镜,“你在家好好的,别惹爷爷生气,不然我也护不了你。”
他说完就打算回去学校了,他还是学生,今天是请假回来的。
“文韬,你吃了饭再走吧?”张明华追到外面,一副贤妻模样。
何文韬摆摆手,“不用了。”他哪有心情吃饭,说完人已经出了大门。
张明华看着他走远,脸上的表情也慢慢收起来,将视线落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上。
何爷爷爱花,院子里种了很多名贵品种,有些她甚至叫不上来名字。
她每天都精心打理,有些花开得早,而且看着很是娇艳,不过在她看来,再娇艳又如何,还不就是棵草,在乡下满山遍野都是,有什么好稀奇的。
就像她那个好妹妹,小时候再聪明伶俐又如何?现在还不是照样窝在乡下。
张明华唇边露出一抹嘲讽,明花当年的那点露水恩情,比起她给何家生的两个女儿算得了什么?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何家人面前伏低做小,乖顺得像只绵羊,不敢有丝毫的小动作,因为她又不蠢。
现在她要有什么举动,被发现了,不仅何家容不下她,文韬也会对她失望透顶,没准还会跟她离婚。
她可不想离婚,何文韬一向心软,只要她姿态放低就会一直袒护她,毕竟现在跟何文韬过日子的是她,不是明花。
就是父母那边让她有些不安,竟然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算了,不认就不认,反正他们从小就偏心,喜欢明花不喜欢自己。
她已经嫁人了,没事不会回娘家,顾不上他们了,随便吧。
张明华瞬间就想通了,转身进去了。
与此同时,南湾大队。
队委办公室,听见桌子上的电话铃铃响,对面的郑连友马上伸手接起来。
他一问,原来是找明花的。
正好郑三斗在外面修拖拉机呢,他赶紧把人喊进来。
第74章
听到七叔喊他, 郑三斗放下手里的扳手,摘掉沾满油污的劳动手套,几步跨进办公室, 将电话接过来。
放到耳边, “喂, 你好, 我是张明花的爱人, 请问你是哪位?”
对面, 何老爷子听到话筒里那有些低沉的声音,皱了下眉,不过他还是很温和的回道:“我是何时义, 何文韬的爷爷,明花她方便接电话吗?”
“何老您好,明花怀孕身子重,过来接电话您可能要等上一会儿。”
郑三斗语气淡淡的, 何老爷子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替他孙媳妇收拾烂摊子?早干嘛去了。
何时义忙道:“别折腾她了, 我也没什么要紧事,你是明花的爱人小郑吧?家里这会儿忙吗?”乡下这时候应该早种完地了,眼下正是除草间苗的阶段。
“还行,不是太忙。”郑三斗说着, 随手拽过把椅子坐下了。
“我听文韬说你修车的技术不错?那怎么不去农机站工作呢?虽然是临时工, 也是有机会转正的。”
何时义其实想说不要义气用事,农机站的工作他弄来很不容易, 只是没说出口。
“让您老费心了, 我修车技术实在一般, 适应不了农机站的工作,就不去了,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他这话听着有些不思进取。
对面何时义再次皱起眉头,“年轻人不喜欢被拘束可以理解。”他说着呵呵笑了笑,忍住了心里要说教的念头。
小郑又不是他孙子,他没立场对人家指手画脚。
他打电话就是问问情况,张家在信里说不认闺女了,明花也不认姐姐了,他们何家却不能不认亲家,更不能不认恩人。
这人与人之间感情是维系起来的,孙子做不到那就他来好了。
“小郑,明花几月份生产?她身体还行吧?”何老爷子很少亲自过问这边的事,都是交代孙子去办。
有些情况他不是太了解,不知道明花怀的是双胎,自然也就不知道预产期。
“九月末,何老,谢谢您的关心,明花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郑三斗的语气如同搁置了一夜的白开水,淡淡的还带着点微凉。
何时义在心里低低的叹了一声,随意聊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一个人在书房里发了会儿呆,然后便起身出去了,明花九月份生产,他得交代儿媳妇准备些东西寄过去。
好几年没见过那姑娘,听说恢复记忆了,是个有造化的孩子。
就是找的爱人脾气很倔强,有个性,感觉好像有些嫌弃他们何家。
难道是因为明花的事对他们何家有意见?何时义摇了摇头并没多想。
这边,撂下电话,郑三斗就出去干活了,他在检修拖拉机。
队里的拖拉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检修一次,他都捅咕好几个小时了。
马上就干完了,正好也快中午了,他得回家给媳妇做饭去。
顺便跟明花说一声他接何老爷电话的事儿。
“接就接了,我跟何家一直都没联系过,没什么好说的。”
张明花无所谓,她跟何爷爷又不熟悉,再说当初帮助何家祖孙就没想过要他们报什么恩。
听媳妇这么说,郑三斗就不再提了,麻利的将排骨焯好炖上,还放了把去年秋天晒的土豆干。
排骨是他起早去买的,他不太会做饭,通常都是明花在一旁指挥,他动手操作,这样做多几次,一般的饭菜他也能上手了。
明花见他做得像模像样的就从厨房里出来了。
自己现在是一个人吃三个人补,营养自然要跟上,好在家里条件还行,离集市又近,怀孕后没亏过嘴。
快进六月了,天气渐渐热起来,她身子重,行动越来越不方便。
也怕热,在厨房呆了会儿就出了一身汗,她出来拿毛巾擦了把脸。
就听余婶在大门喊她:“明花,做好饭没呢?”
“还没呢余婶,你进来吧。”张明花扶着腰来到院子里。
余婶挎着篮子,踩着碎步进了大门,“明花,家里韭菜还能割吗?匀我一把,回去煎盒子吃。”
她家男人惦记这口好几天了,可家里韭菜去年被雨水泡过后根子烂了,今年种的还没长起来呢。
“能割,余婶你自己进去割吧,我家都吃不完。”明花说着把墙台上放着的旧镰刀头递给她。
还咽了下口水,“听您这么一说,我也想吃韭菜盒子。”
余婶呵呵地笑了几声,这怀孕的女人都馋嘴,“想吃盒子还不容易,一会儿婶做好了给你送来几个。”
说着她熟门熟路的进了菜园子,韭菜就种在前面的菜园子里。
绿油油的,都比筷子高了,家里就两口人根本吃不完。
“这韭菜长得真好,明花你撒的马粪吧?”明花干啥都像样,菜园子拾掇得利利索索的连根杂草都没有。
余婶蹲到韭菜地里,手上割着韭菜嘴里称赞着。
“我没怎么动手,都是郑三斗弄的,余婶你多割点儿。”
余婶自然不会跟她客气,割了两大把放到带来的蓝子里。
从菜园子里出来,她没急着走,而是凑到明花身边,摸了摸她锅似的肚子,“瞅着像个两个小子。”
张明花噘着嘴,“余婶,我想要俩闺女,实在不行龙凤胎也可以。”
“呵呵,我觉得还是小子好,对了明花,你听说了吗?”余婶压低声音问。
“听说什么?”明花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示意她往下说。
“西头老李家二儿子,今天跟个带着俩孩子的寡妇相看。”
张明花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好奇,“哪个村子的寡妇要改嫁了?”
“就是你娘家那头的。”余婶道。
“马家沟?谁呀?”张明花一头雾水,她半个月没回娘家了,真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原来的男人好像姓孙,她还是知青呢,老李二小子也是咱们村小的老师,两人还挺般配的,就是她要带着两个孩子,你李婶不乐意,他家大儿媳妇也不同意。”
余婶顿了顿又说道:“老李二小子倒是乐意,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张明花一时张大了嘴,余婶说的这人不是钱小娥吗?她要改嫁了?老孙家能同意?
“看把听得入迷了吧?呵呵,咱娘俩回头再聊,我先家去做饭了。”
余婶说完挎着篮子走了。
明花还在那琢磨呢。
“媳妇,外面不热呀?”郑三斗把锅烧开了,见她还站在院子里就把人扶回屋。
“咋不热,跟余婶说了会儿话又是一身汗,三斗哥,等会儿你帮我洗澡吧?”张明花拉着他手央求道,肚子太大了洗澡都困难,得要人帮忙。
“行,等吃完饭睡一觉我再帮你洗。”郑三斗很乐意为媳妇效劳,虽然每次都折腾得他一身湿漉漉的。
明花靠坐在椅子上,轻轻垂着腿,“钱小娥要改嫁了。”
“钱小娥是谁?”郑三斗想不起来了。
“就是被孙老丫偷了窝头的那个,她以前是马家沟大队的知青,好像跟何文韬同一批来的。”张明花想了想又说了句:“能带孩子改嫁过来也行,她婆婆那人跟孙寡妇一样刁钻,真不愧是妯娌。”
郑三斗不乐意听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随意点点头进厨房去了。
张明花笑了笑不说了,等吃了余婶送来的韭菜盒子,她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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