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明白,只能往歪了想,道是少年好艳福。
芳草盈阶,湖光潋滟,找了船家,船家爽朗,问两个少年也会撑船,十个铜板便租借了给了四人。只见波纹朗朗,日光之下犯着好颜色,那水光晃荡晃荡,晃的人心都跟着舒服了起来。
头顶上的敞篷遮去了阳,快行到荷花那片湖心之时,便起了杆子,四人坐在船内拿出已准备好的吃食与酒水闲话家长起来。
眉儿与阿蛮坐于一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心思也松快了。尝了口壶中酒,入喉苦,回甘就甜,这酒是阿蛮带来,眉儿便问道:“这酒是你家酿的么。”
“自然,自己家酿喝着玩,有时候多些了也会拿出来卖。”
“风姨做的东西是好吃的。”谢怀夕道。
沈祇也尝了一口,他不爱饮酒,不过天生酒量不错,不过上回饮酒还是与楚之月那会儿了,日子太久远,眼下饮了入喉,还有些不适,只浅酌了一口,就没再喝。
阿蛮注意到,当他不喜,又从荷包中掏出了几颗梅子:“要是嫌辣口,可放了这糖梅,再入口试试。”说完也不管沈祇要不要,就直接赛到了他的酒壶里。
“他不喝便不喝了,你给他塞了梅子他就不得不喝了,你这般岂不是强人所难。”眉儿冷淡道。
阿蛮不吃眉儿这套,想着这么个妹子管得倒是宽,手撑着下巴,心口因动作有了挤压,阿蛮朝着沈祇笑得人畜无害,说得话却是不好听:“你这妹子好生厉害,想必平时没少得罪人吧。”
沈祇还就当真仔细回想了回想,想开口又看了眼眉儿咬着嘴唇模样,也不知笑什么,嗤笑道:“她一般不得罪人,都是直接动手。”
“我哪有。”
谢怀夕悄悄桌子:“别喝了干酒,不如找些东西玩一玩。”
眉儿起了兴致:“如何玩?”
此处船正好随着波纹荡漾至莲叶边,随手扯了一莲蓬,那莲蓬被折下,惊起一片水纹,谢怀夕将莲蓬掰开,取出莲子:“就往天上抛了,谁没吃着喝一口就是了。”
沈祇嫌弃幼稚,阿蛮嫌弃不雅,只有眉儿立马点点头说好,且那脸上一脸跃跃欲试。
如此,沈祇也就不想拂了眉儿兴致。
阿蛮则因着他三人都愿了,哪怕不愿也就不能说了。
谢怀夕像是常玩,稳稳用嘴接住,还有些得意,因他抛的相当高,再到沈祇,自然也是。
且他不若谢怀夕那般嘚瑟了,只淡淡的,越如此,越教人觉得他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似得。
阿蛮准头也是好的,吃下莲子朝着沈祇有些娇弱的笑了笑。
后者只夹菜当没看见。
再到眉儿,连着三回都没接住。愿赌服输,难得恣意,几圈下来,眉儿便有了些醉意,哧哧笑得模样都有些傻了。
“你坐过来。” 沈祇对阿蛮道:“她不喝酒,这船晃荡,我怕她一会儿会吐出来。”
“我来照料她便是。”
“当真吐你身上就不好了。”
这借口阿蛮是没理由拒绝,只好乖乖起身。沈祇一坐过去,便伸手扶着眉儿,让她头枕在自己腿上休憩。那酒甜,后劲儿也大,眉儿双手枕着脸,嗯了一声就听了沈祇对话躺了下去。
阿蛮和谢怀夕是当着两人是亲兄妹所以没觉着奇怪,眉儿是与沈祇从小长大也没觉着奇怪。
两人平日里虽不算亲昵,有时候瞧着还有些疏离,但真碰上些什么事儿的时候,沈祇照料她便照料的很是细心。
眉儿脑子发晕,发环散,躺在沈祇腿上闻着他的药草香是舒服的,船摇摇晃晃,她没觉着不舒服,听着水的荡漾之声,听着风吹过荷叶莲花之声,就这般睡了过去。
是值午时刚过一刻,正是日头烈的时候,阳光照映湖面,带来一片银光碎屑,沈祇左手空着,五指自然的从眉儿散落的发间穿插而过,柔顺,绵软,还有发皂的香气。
原对游湖没什么兴致的沈祇这会儿也得了些趣味,不过却是不大想说话。
沈祇一没言语,阿蛮瞧着他,只怎么看怎么合了心意:“可还吃些吗?”
“阿蛮你怎的不问问我?”
“平时让你吃少了是吧?”
“给谢师兄吃吧,我有些累了。”沈祇说罢也不等回应就靠着船身处闭上了眼。
他是真有些困意的,昨儿本就没睡好,早间儿起的也早,耳朵里还听着另两人的话,还是睡着了。
那手指倒是还一直无意识的摩挲着眉儿的头发。
阿蛮心里急,这在船上人多不好行事,可沈祇明显也不可能与她单独相处。
早知道如此,阿蛮寻思就应该找了点什么药才好,生米煮成熟饭先赖上再说。
“你老盯着他作甚?”
“你管我。”
“难不成你也想给我这师弟丢了帕子不成。”
阿蛮就笑了:“不是很寻常的事儿么?”
谢怀夕比这几人都年长,见得多,听得多,情情爱爱之类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他和阿蛮相熟,也知晓阿蛮性子,做事儿干练,人也不是坏人,当真能撮合撮合也挺好。
“若你真有这念头,小爷帮你。”谢怀夕夸下海口。
“哦?打算如何帮我?你且说说。”阿蛮压低声音道。
谢怀夕也就学着阿蛮模样,凑首过去:“你就随我们一起去了风沧山就是,反正我师父和风姨也相熟。你去小住一阵子又有何妨你说是不是。这时日长了,日久生情不就方便的很了。”
何止是日久生情方便,生米煮成熟饭也是方便的,阿蛮原还怕没了机会,当下听谢怀夕这般说觉着甚是可行,只嘴巴上还是要客气客气:“风沧山路途遥远,我再岙州不大方便了,不知我阿娘会不会应允。”
“这有什么,你想回来的时候和师父说了,让沈祇送了你回来就是。反正岙州此处隔了几个月都要来一次的,你若想家去了,提早些有什么。”
“谢哥哥你想得周到。”
要说阿蛮这是吃了空子,沈祇睡了,谢怀夕本就脑子简单又仗义,这会儿喝了点酒,是什么话都敢说的。
谢怀夕这人,实属是嘴巴上只要说了,哪怕真到做的时候困难重重,他也会去做,只怕丢了面子。
是以几人启程上路风沧山的六月十二这日,沈祇与眉儿看着阿蛮拎着包袱在客栈门口等着,再听阿蛮与谢怀夕言语,才知阿蛮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谢怀夕被眉儿看得脸热,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师父也欢喜风姨做的吃食的,阿蛮做的不比她阿娘差,后头我们就有口福了。”
眉儿不想听这些,心里不舒服,只觉这女子怎么这么没皮没脸的,跟狗皮膏药似的。这般想着侧头看了眼沈祇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只见沈祇蹙眉,说得话直戳人心窝子就去了:“好好一小姑娘,寡母一人忙于市井,不想着帮衬,却想了去风沧游玩。”眼神冷淡的瞥了一眼已然有些脸热的阿蛮,冷笑一声:“听那意思是谢师父与你娘亲相熟,也不是与你相熟,你倒是脸皮厚的。”
沈祇直接出了客栈,脚迈过石阶之前,还道了句:“眉儿,跟上。”
言下之意就是要眉儿离此等女子远些了。
眉儿看了眼眼眶已有些红的阿蛮,又看了眼手足无措哄着阿蛮的谢怀夕,眉儿心里头是没法理解了为何,沈祇的话虽是难听,但却句句在理。
哪里将娘亲一人撂下的说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眉儿不傻,阿蛮有此举动到底是因了什么她心里比明镜还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才使她只冷冷瞧了两人一眼就转身跟着沈祇走了。
照理说,一般的女儿家,经此场景自然不会跟着了。可这阿蛮为何唤做阿蛮,便是因她不是普通的女子。
阿蛮擦擦眼角泪珠,还朝着谢怀夕笑了笑:“谢哥哥无事的,阿娘还拖我给谢师父带了些自己做的小菜之类,还稍了封信。我自然要去,才不管旁人怎么说。”
“好好好。”
心里难受归心里难受,阿蛮跟着几人出了岙州之后,看着一路沈祇对自己妹子的照料,就更觉着自己这决定是对的。
他说自己的那番话是难听,但也不恰好证明了他人品无忧吗?且当真出了城以后,他便也没那般冷淡,只是没什么话,既如此,那就证明还有机会。
当真没机会,在风沧山谢师父的地界儿还怕没了她可以用的药,阿蛮坐在树底下啃着干粮,看着坐在不远处的沈祇,心里很有些恨恨。
就不信拿你没办法。
临走闹这么一出,四人是不一起用了吃食的了。谢怀夕自知是自己问题,有心讨好,也不想一直这么隔着段距离说话,也太熬人了,就从包袱里头拿出自己爱吃的麦芽糖走了过去。
“来了做甚,献殷勤?”沈祇头也不抬,继续烤架子上的鱼,“无用的,你最好是把人打发走了才是。”
“麦芽糖吃吗?”
沈祇面无表情:“不吃。”
眉儿直接起身:“我吃。”
两人同时开口,沈祇几乎是有些冷漠的看着眉儿将那麦芽糖塞到了嘴里。
第42章 、不在意
也不知该说这姑娘是心大还是心小, 明明发起脾气来的时候看着很像是那么一会事儿,为何一颗糖就那么没出息的给吃了。
吃了糖,不就是顺了谢怀夕心意, 吃人家嘴软, 拿人家手短这般浅显的道理是不明白还是什么。而且那唤作阿蛮的, 什么心思真当他看不出来么,好生生的姑娘家跟着这一行人往山高路远的去了风沧,闲的么。
沈祇看着眉儿吃了一颗, 不够味的,谢怀夕给了第二颗也吃了, 两人就这般攀谈起来。
“眉儿, 你看这赶路还得赶个四五天,老这么分了两拨多生分。”
眉儿嚼着麦芽糖点点头。
“阿蛮虽说脾气直接吧, 但总也不是坏人,最多就是嘴巴坏点儿,那坏还能坏过沈祇了么?”
眉儿继续嚼着麦芽糖点了点头。
沈祇抬头扫了二人一眼。
“你看她还想着路上让我们吃好些,那包袱里头都是调料什么的。”
眉儿嚼着麦芽糖皱着眉点了点头。
“又没什么仇恨, 不必搞得这么难看, 你说是不是。”谢怀夕又加了一把火:“面上儿过得去就行。”
眉儿吞下了麦芽糖, 点了点头:“面上儿过得去我觉得我还是能试试。”
谢怀夕便用递给眉儿两颗梅子:“这个也好吃。”
沈祇眼神用冷漠几乎不能形容了, 手中的木棍往火堆里一扔, 一股闷气直冲脑门子。偏惹她怒的罪魁祸首还一脸懵懂的问他道:“那我们喊阿蛮过来一道吃了吧。”
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少年脾性还是幼稚。
“呵。”沈祇冷声道:“我没胃口, 去山里转转,你们吃吧。”
说完也不管二人反应自起身走了。
谢怀夕问眉儿:“他气什么?”
眉儿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有时候是这样的。”
走在林子里的沈祇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的就这般恼火了,照理说一女子对自己殷勤, 自己最多就是有些烦,和当年楚之月那会儿一般,这股无名火到底是为何。
为何就那般恼了眉儿的不在意。
不在意三字如同闷雷一般,瞬间将沈祇击中,他猛地身子顿住,随即回头看了看,眉儿正与那两人说话,也正接过了谢怀夕递给她的吃食。
原自己是因着她不在意,才有了气么。
原自己是这般在意她的么。
是因了习惯,还是欢喜。如果是因了前者,沈祇便觉自己卑鄙,即便心里时常想着眉儿不是自己的童养媳,还是将她视作自己所有物;如果是因了后者,沈祇便觉自己愚蠢,也更无力,眉儿该是拥有了自己的日子,且她也从来没说过是欢喜自己的。
她时常望着自己,那眼里有尊崇,有惊艳,其他的,沈祇并未感觉到。
分不清楚这细腻心里的差别,沈祇脸就更冷漠了,步子往林深处走得更远了些。一树蝉鸣无了之前的安宁心境,此刻听来只觉吵闹。
深潭本无波,当真一石投入,泛起涟漪,哪怕涟漪过后水面依旧无波,那石也会落入谭底留存,永不消亡。
后头几天赶路,沈祇越发沉默,不论是谁与他说话,他都爱答不理。眉儿当着自己特殊些,攀谈几次,并未得到特殊待遇之后,心里也是怅惘。
自己与旁人是一样的,逆反劲儿一上来,索性不管了,或者说因为沈祇这般模样,她已管够了。
随他去吧。
倒是阿蛮,越挫越勇。
最后一夜在山脚歇息的时候,沈祇盯着火堆无言,阿蛮试探着靠了他近一些,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又靠近了一些,几近挨着了:“你身上为何总有了药草香。”
沈祇道:“这话你已说过一次了。”
“我说过一次你便记得么。”
“嗯。”
阿蛮笑:“你做的那乖乖草的调料也好香,我寻思着等再归家将着乖乖草放了粉里试试,估摸会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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