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场中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六分半堂还活着的人,九成都躲进了房屋之内。
其他人这才有余力观察着第一个冲上去的俞灵零,和明显走火入魔状态中的关七。
“他怎么一动不动?”远远的,似乎有谁在问,问出了俞灵零心声。
“咱们要上去帮忙吗?”
“再看看吧,免得上去送了菜……”
“那女子是谁?也是咱们金风细雨楼的?”
“许是吧。不然楼主也不会把自个的刀给她。”
“怎么以前没见过……”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一群金风细雨楼的人远远看着那边,发现眨眼间局势已经大变了。
苏梦枕和杨无邪有心上前帮忙,可俞灵零在对上关七那双失去神智的眼睛时,手中的红袖刀将如细雨一样斜向了关七的额头!
俞灵零招式一直很烂,她打架从来都是莽。
只是她以前运气好极了,九成九的对敌,不是她带着一批人开“帮战”的情况,就是被她的武力值给压制住没法翻身……
关七是例外。
身边没人,还有那叮叮当哐的劳什子无形剑气当罩子,简直了。
神志不清战力翻倍的关七,终于让俞灵零正视起自己的劣势,俞灵零在她超一流的快速身体反应出现时,尝试使用招式……
“楼主,这位……姑娘,是谁?”
黑色袍子宛如妖风,东一招西一招,一边等着的杨无邪扯了扯嘴角,“百家招式混杂,根本看不出来她是何门何派……”
苏梦枕敛眉,“听音辨位和挥舞袖子时有流云飞袖的痕迹,应是出自江南。”
他想起某次经过她身边,听过她小声嘀咕的话语,不加以怀疑,心想,应当是江南花家有些牵扯。
只是这些苏梦枕就没细说了,只说,“不管她隐藏着性命真容是什么原因,帮了我们金风细雨楼一场,就继续唤她是小虞姑娘罢了。”
杨无邪低头应是。
[丙九三]和[乙六]两人大概是场中最关注最在意俞灵零的人了,他们看着俞灵零的招式,心头一哽。
刚刚那只取侧边血管的出手,明显混合了青衣楼杀手们一击必杀风格……
可……
为什么楼主你还要去学以前各种在你手下撑不过一招的花里胡哨样子货啊!
头顶时不时就有雷光照亮天地,关七一会癫狂,一会却又沉默的像块大石头。
俞灵零双眼越发亮,在关七又一次停下呢喃喊着什么东西时,她快准狠的冲上去,对准了关七早被她打伤的胸口“帮帮帮”二十来拳,在关七闭眼躺下后,成功站到了他的头顶上。
“赢了赢了我赢了呜呼~~~~~”
俞灵零蹦跶着,挥舞着手中的红袖刀。
她蹦了四五下,才慢很多拍的意识到她的脸好像被划伤了,伸手一摸……已经结疤了。
六分半堂输,金风细雨楼赢。
俞灵零和两个队友硬插进来,除了一身伤,好像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她对着现在的局面想了想,从关七身上跳下来,往苏梦枕的方向走,打算卖个萌,从金风细雨楼的收获里要个一二三四五六分好东西。
刚走近,还没开口,就看见披着白狐裘的青年伸出手来,手中一个瓷瓶。
俞灵零卡壳:“唔……这个是什么?给我的吗?”
她一手递红袖刀给苏梦枕,另一手接过瓷瓶。
“是金疮药。”苏梦枕看着她这毫不设防的信任模样,不知怎么,觉得手中的红袖刀没了往日的冷,居然变得有点烫手了。
“你刚刚受了不少伤,这药是我常用的,你可以放心上药。”
“嗯嗯呢……”说到伤,其实身上这些伤口压根就不会怎么痛,俞灵零摸摸脸,脸上的疤已经很有触感了。
“喂喂,苏梦枕,你低下头来,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她双手握着金疮药的药瓶,歪头向苏梦枕,“我也算金风细雨楼的对不对?我刚刚打架出了力对不对?那你结算的时候要把我的功劳算上哦!不能黑了我的东西不给我哦!”
“不然我会超级生气的!就算是你,也会很生气的。”
一晚上心弦紧绷,苏梦枕难得失笑:“这是自然,不过小虞姑娘,你想要什……”
——“两位,你们未免太过不客气了。”
一道柔婉女声突然打断俞灵零和苏梦枕的话,“深更半夜搅人清梦已经是不对,打伤了人,还要在别人家里商量着怎么瓜分别人的家财,不觉得这样的行径太过于嚣张吗?”
因为苏梦枕身上的香味独一无二还放松心情,俞灵零对待他全是柔和可爱的一面,就连战利品,也打算卖萌商量,而不是“嚯哈”一声强抢。
好好说这话,却被人莫名其妙打断,她本应该生气的……可是……
“这声音好好听哦,怎么会有人说话声音这么好听啊?我以前不知道我自己是个声控啊……”
“苏梦枕,你、你认识这个妹子不?好好听的声音啊……”
俞灵零站在原地,整个人都陶醉在那道柔婉却有极魅力的女声中,完全不知道,在别人眼中,她现在整个人站都站不稳,整个人摇摇欲坠。
苏梦枕和杨无邪快速在自己身上点穴,苏梦枕以红袖刀刀背将差点坠地的俞灵零给扶住。
“小虞姑娘,静气凝神,内力别被声音带着走。”
俞灵零整个人往后倒,迷迷糊糊反问,“什么带走……”
刚刚平静下来的六分半堂有种整齐的诡异动静,刚刚躺在地面的关七,闭着眼睛,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关七站起来了!怎么回事!”
“什么……我……头……头……”
“黄三哥你在干甚?糟了,我内力怎么在体内横冲直撞的!”
远处乱遭起来,杨无邪身为金风细雨楼大管家,此时三两下越过去,让众人静气凝神,免得被声音操控。
俞灵零身边并没有多出什么人。
[丙九三]和[乙六]对视一眼,谨慎地贴近俞灵零。
那柔婉女声声音好像离俞灵零和苏梦枕很近的样子:“呵呵,江湖上人人听到天魔音就避如蛇蝎,你现在听着我的声音喜欢,再等上几盏茶的功法,以后你见了我,怕是再也欢喜不起来了。”
“不过……得先有以后。”
不同于俞灵零如今晕乎乎的模样,苏梦枕在片刻后就恢复了,他正要做出什么动作,[丙九三]和[乙六]却合力一左一右冲向了俞灵零,一人分了一条手臂,架着俞灵零后,就用上了最快的轻功速度!跑!:,,
第66章 [丙九三]和[乙六]日常
俞灵零被两个手下架着跑,一路上根本没有谁出来阻拦,跑的轻轻松松。
三个人一路顺风,很快就到了[乙六]和[丙九三]这段时间在京城租住的地方。
这时俞灵零眼睛已经合上了,鼻下发出匀称而绵长的呼吸声……她已经睡着。
深夜没什么动静,最多不过哪处有隐约起伏的狗吠声。
[乙六]蹑手蹑脚推开窗,[丙九三]进屋开了门,又快速换上了干净棉被。
俞灵零被放在了床上。
[乙六]心虚的给自家老大盖上被子。
他看看略显陈旧拥挤的院子,再看看房间里的灰尘,眼神从简陋到极致的家具上移开……这环境,按照楼主往日的喜好,那必然是不合格、要全都换的。
[乙六]:“现在怎么办?”
[丙九三]:“还能找死不成?就在这等着吧,等楼主醒来再听命。”
[丙九三]说的话正是[乙六]的心里想法,他深表赞同。
……
六分半堂之中,关七赤手空拳站在空地中。
六分半堂之外,王小石打头,身后一群身穿六扇门官服的人,看似散开,却又将六分半堂包围着。
空气变得凝滞。
在这种氛围下,苏梦枕下令金风细雨楼从六分半堂之中退出,而原先躲藏在房屋之中的人,在金风细雨楼一行人消失后,终于从里面出来,清理场地,将地上的伤亡人员逐渐带走。
“也不知道该说我回来的早了,还是回来的晚了。”
有两个男人举着火把,一个窈窕女子从后走出。
她走到关七身旁,皱眉:“还不来人将他带下去疗伤,非得我指一指才拜一拜是不是?”
“啊、是!”
“……可是大小姐,七爷他……”
雷纯看着七八个人将关七围住却又没有惶恐,叹口气,“不用担心,快去吧。”
这几人眼中有几丝恍惚,温顺的听命办事,去将关七带进里面去,而关七居然也一动不动,任凭摆布。
……
天亮了。
俞灵零揉揉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门窗那边投过床这边来的阳光,而是——房梁上的两个人。
“啊——”
“鬼啊——”
“我打打打打哒哒哒哒哒哒——”
[丙九三]趴在房梁上,大半个身体被梁柱遮挡,脑袋和眼睛露出来盯着床这边的惨案。
[乙六]原本倒挂在房梁上,脚朝上,头朝地。
这个姿势太猎奇,加上那个挂在他腰上的牌子字迹也受到了地心引力的影响,俞灵零第一眼都没认出来。
——他被刚醒就受到惊吓的俞灵零打的肿成猪头。
[乙六]断断续续自证身份:“不是鬼啊楼主别打了!牌子在、牌子在这里!属下乙六,别打了!”
好在伤势进一步加重之前,俞灵零彻底清醒过来了,她收起拳头,把乱糟糟的被子顺手卷成个团,丢回床上。
她蹙眉倒打一耙:“大白天的干什么装鬼吓我!好歹说一声再来玩啊……”
[丙九三]看[乙六]的猪头眼神一百分的慈爱:谢谢你,兄弟,你离楼主近,挡了我有可能的遭罪。
这段时间,俞灵零在金风细雨楼,日子过得很轻快,而被要求不能影响她的[丙九三]和[乙六],则拿出钱,在京城某条街道之中租了一个不算大的院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几乎走遍了京城八成的街道。
凡是到了饭点,能透出饭香味的场所,他们都进去过。
吃饱喝足,不是呼呼大睡,就是勾肩搭背钻进京城的繁华赌场,你投骰子来我上牌桌,这么又逍遥又霍霍,赚过钱,亏过钱,中过局,打过架……
要不是知道被哪个六扇门的多事捕头盯上过,不能给伪装混在金风细雨楼的俞灵零惹麻烦,[丙九三]和[乙六]就完全不克制自己手上力气,弄出几桩案子来了。
俞灵零坐在桌边撑着脸:“真的是因为不能给我惹麻烦才那么克制?明明是你们日子过的太好了,这才乐不思蜀。”
[乙六]:“多谢楼主宽宏大量,体恤下属。”
[丙九三]翻出钱袋:“算过账了,楼主你在外干大事,我和乙六没多花钱,还赚了点小财。”
钱袋里有一叠银票,大通宝钞字样格外显眼,还有两个金元宝,一大把碎银子。
俞灵零呆了呆。
她在金风细雨楼住了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由金风细雨楼发的工资,全是铜钱……一到手里,就被俞灵零拿去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她的钱袋空空如也——不,她甚至连钱袋都没有。
她情不自禁的摸摸肚子:“挺好的,说起来我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吃饱一顿,你们这段时间走街串巷那么熟了,快带我去吃好吃的!”
“我要会须一饮三百杯!玉盘珍羞十万钱!”
[丙九三]/[乙六]大吹彩虹屁:“楼主好诗才!”“说的好!”:,,
第67章 干饭日常
有人一大清早奔赴酒楼饭店,大把大把撒钱,大快朵颐,碗碟盘子源源不断,有如流水。
有人一大清早,看着面前五六盘小食,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吃的香的是俞灵零。
食不下咽的是六分半堂的雷纯。
她手中拿着一本卷着的书册,懒懒靠在坚硬的檀木椅背上,眉目厌倦,“我真是不明白,六分半堂也算不小了,你们是如何在短短时间内,被人打落到现在这个衰败模样的?”
在她面前站着几人,个个身上有伤。
他们一声不敢吭。
书册的封面空无一字,书页里却密密麻麻,甚至那能让人闻到的新鲜墨味,嚣张宣告着这本书册距离写完才几炷香的功夫。
——全是记录昨夜的伤亡。
房间霎时静下来,只有门窗传来的风声。
“一声不吭,是不是在自欺欺人?你们就能假装这些堂里的人没有死伤?”
“低头认罪,摆出这幅姿态,那就是在威胁我,身体力行告诉所有人你们这些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雷纯将书册轻放桌面上,看着热气渐无的饭菜,手执筷子进食,“我这个大小姐也不过就是个样子货,最好就是装模作样训斥你们几个几声,完了再凄苦指望着你们帮我一起收拾这个烂摊子?是也不是?”
“属下绝不敢有这种想法!”
“大小姐,我们……”
女子脸上愠色突然淡了,“算了,你们也忙了一晚上,饭菜再不吃就要冻住了,先垫垫肚子吧。”
雷纯知道,这是一场专门针对六分半堂的局。
若不是这样,她也不必快马赶回京城来收拾烂摊子。
她本应名叫关纯,只是出生那段时间六分半堂情势混乱,也如今日今日这般,处在几方势力的局中。
而小小女婴刚刚降生,就查出身体虚弱,为掩人耳目,保其生机,她便从彼时单打独斗的关七之女,换成了身后大家大族的雷损之女。
在雷家平安长到六分半堂局势平息,偏又撞上关七有了闭关遏制走火入魔的常态……
雷纯咽下一块肉。
烹饪的后厨之人心慌匆忙,又因搁置时间久,她吃起来,口感很是冷腻。
雷纯心中叹息一声:这肉的冷腻之感,就像是六分半堂这些年来走过的局一样使人厌烦。
气氛稍微和缓些,雷纯又安排着人做事,这才跟着到来的大夫询问查看关七和狄飞惊的伤情。
没多久,雷纯就看到了狄飞惊。
他躺在床上,身上披着件宽松的褐色外袍,身上处处都是伤,底下的绷带便因此清晰可见。
雷纯这回是真的情绪低落了:“狄大哥,究竟是谁伤的你,竟把你伤的这样重。”
狄飞惊:“………”
这么讲呢?听到这话,狄飞惊就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的街头,身上的皮肉和骨头都泛出一股酸疼来。
脸也泛疼!
大夫的作用就是这时候体现的。
两个大夫刚把完脉,其中一个一边观察伤口,一边用带着五分淡然五分报喜的语气告诉狄飞惊和雷纯,虽然病患身上的伤看着渗人,但是经过他们一番医治,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也没什么会影响身体内力的大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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