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我们得走快些了，否则怕是天黑都赶不回去了。”
将所有东西采购完毕，又乔装一番后，两人才从城里离开。
眼前城外的景象呈一片荒凉之色，就连脚下的土地都随着距离而变得渐渐肮脏不堪。
强烈的反差对比，将城中城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道路两旁间续堆放着一些没人处理的垃圾，上面有不少萤虫在飞，甚至还有污水淌在地上，汇作一滩，成为发出阵阵恶臭的源头。
偶尔还会有从地下井道爬上来的硕鼠发出窸窸窣窣翻倒食物的声音。
路面上的行人不同于城里的人，他们身上很是单薄，和阿比盖尔之前满是补丁的衣服相差无几，他们佝偻着腰，如同硕鼠们一般在垃圾堆中翻找着什么。
祝屿亲眼看着一个幼崽在垃圾堆中翻出一袋不知道是什么的糊状东西，表情很是喜悦，唤来了不远处的伙伴，一块分享着，将其塞入口中后还闭上眼，一副享受的模样。
途中也不乏为了一点遗弃的食物碎渣而大打出手的人，为了获取这么点渣滓甚至还是拼了命地在打斗。
在他们的脸上祝屿几乎没有见到过一张有着生动表情的面庞，他们像极了行尸走肉，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仅仅是一种被名为还活着的状态存在着罢了。
阿比盖尔却是习以为常，甚至在还会留意着那一堆里面有好东西，她的视线停留在周围堆砌的小山上，显得同祝屿说话有些心不在焉。
“算下时间过几天就会有新货到，到时候的东西可比现在的好多了。”
她侧过头来，瞥了一眼祝屿，见她直视前方，目光显得深沉而遥远，仿佛并不将这一切放入眼中，行走在狭窄的道路中，这些在自己眼中看来习以为常的污浊在这一刻，突然让她有些局促的躁意。
这样一个人，完全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注意到她的视线后，祝屿并没有出声，而是继续选择沉默。
眼前入目的一切，仅是让她有片刻的动容，随后便又恢复了毫无波澜。
她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可内心却是活跃得很。
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会存在着与这眼前相差无几的地方，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生存本来就是充满了残酷，只不过在这里，更明显一些罢了。
由此可见，这个世界里的掌权者管理得也并不怎么样。
接下来两人就这么各想各的，没再说话继续赶路。
终于在天黑下来的时候，两人终于到达了阿比盖尔的住所。
看着眼前的被风刮得发出哐啷声响的铁皮盒子祝屿的额边忍不住地抽动了一下，她缓缓转过头，看着阿比盖尔，语气有几分不可置信。
“你说的该不会就是这里吧？”
……
祝屿没想到铁皮盒子外面看起来不怎样，里面却是另有乾坤。
小小的一方天地，竟五脏俱全，涵盖了所以正常生活所需的物品，就连浴室也没有落下。
阿比盖尔将屋中所有的灯点亮，查看了下屋中木桶里的水量后，她便点火烧起了水，趁这个间隙，动作利落地处理起了今天买到的食物。
祝屿对这些一窍不通，干脆就在屋里逛了起来。
摆在餐桌上的是一张三人合影。
不难看出上面的另外两人是阿比盖尔的父母，两位大人五官长相大不相同，肤色也天差地别，一位是黑发黑眸，一位则是浅色的头发蓝色的眸子。
“你是混血儿？”
祝屿突然地出声吓了阿比盖尔一跳，她微微侧过身便看见祝屿弓着身在观看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手中还举着菜刀，眼底蔓延出了温暖之意。
“对。”
她转回身自己忙自己手上的事，屋里的灯光是有些昏暗的暖黄，小小一团照亮她的侧脸，在灯光之下，阿比盖尔整个人像使用很温柔的水彩笔触一笔一笔点染上去的。
渐渐地，祝屿也安静地坐在了小巧的沙发上，开始将自己旧包中的东西腾到新的包里。
她看着新斜挎包有些出身，手中把玩着边上缀着的流苏，思绪有些出身。
那个老板娘的表情分明是知道了这个包有什么与其他包不同的地方，但却什么也不说，只是让她好好用。
在她思考不出结果时，屋中渐渐被食物浓郁的味道包围。
两人用完晚饭后，阿比盖尔便让祝屿先去洗澡，看着桶中不多的水，一路走来几乎没见着水源的祝屿并没有选择淋浴这种奢侈的方式，而是用阿比盖尔递给她的干净毛巾擦拭身体。
等她换上今天服装店老板娘送来的衣服走出来后，才发现屋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交缠在半空中，祝屿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走了几步坐下来用湿润的毛巾打湿自己的头发。
来找阿比盖尔的正是她最好的玩伴，欧文。
只不过他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太对。
面对眼前已经好几天没回家的好友，欧文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喜悦，浅褐色的眼中在同祝屿对视时，还有着没来得及收起的阴鹭。
但阿比盖尔丝毫没有察觉。
欧文的身世比她还要坎坷，他是个被捡回来的弃婴。
前几年，独自抚养他长大的那位老人家已经离世，由于两家的距离比较近，平时大人间的交往也比较频繁，因此两人几乎是自幼一块长大。
所以在他再一次成为被遗弃的孩子后，阿比盖尔的父母对他多有照拂，甚至有时候欧文有的东西，阿比盖尔都没有。
再次见到自己玩伴的阿比盖尔拉着他同自己在这几天的经历说完后，才和他介绍起了祝屿。
这时，阿比盖尔才想起来，自己竟然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在好友的注视下只好硬着头皮介绍道：“咳，这位是我远房亲戚表姐。”
她看向盘腿而坐的祝屿，同她挤眉弄眼道：“表姐，这就是我之前经常和你说的欧文。”
祝屿接收到她的求救信号，便掀起眼帘看了一眼眼神飘忽的欧文，说了一声你好。
也许是她的气场太过强大，欧文同她打招呼都有些哆哆嗦嗦的。
“你，你，你，你好。”
说罢他便低下头，不再敢看祝屿。
但垂下的眸子在昏暗的角落里，眸光显得幽深而阴暗。
见他如此，阿比盖尔以为他是在害羞，随即把人拉到厨房，神神秘秘地从带锁的橱柜里拿出一点今天买的食材塞到他的怀里，小声怯语。
“我表姐人很好的，你别怕。”
“这是今天我在城里买的，你拿点去吃，别又饿坏了身子。”
欧文抱着食材的手背青筋暴起。
又来了。
又是这种带着怜悯的施舍语气。
他垂首紧盯着地面的眼睛霎时变得目眦欲裂，透出令人悚然的狂怒与暴戾之意。
可是他却没有拒绝。
在离开之前，他又趁着门缝阖上的间隙窥探了一眼坐在里面的祝屿。
这种浑身散发着同他们截然不同气息的人怎么可能会是阿比盖尔的表姐，怀里食材散出的味道让他眼里的扭曲又更深了几分。
欧文绷着一张脸，脸膛显得愈发阴沉，眼神冷厉地盯着眼前的铁门，眉宇间皆是厌恶。
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好东西都是阿比盖尔的！
……
由于之前的伤还没有痊愈，祝屿就这么在阿比盖尔家中住了下来，大门不迈二门不出，除了欧文知道她的存在之外，几乎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这几天她呆在屋里静养之际，也没闲着，第三支治疗药剂的制作就差最后的一步了。
阿比盖尔和往常一样天快黑的时候才回来，她今天手里空无一物，看来是没什么收获，不过精神却是比前几天要好得多。
用完晚饭后，在刷这几天积攒下来的碗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邀请祝屿道：“明天就会有“新货”到了，表姐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去看看？”
自从那天叫了表姐后，她已经渐渐习惯了将祝屿称作表姐，并且越叫越顺口，如同祝屿真的就是她表姐一样。
祝屿无师自通地梳理了一遍自己的精神力后，才悠然开口：“新货？什么新货？”
阿比盖尔干脆停下自己刷碗的动作，转过身，双眼放光，眼里透着毫不掩饰的炽热之光。
“明天一早，就会有太空舱载着新一批来自其他星系废弃的东西从空中倒下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在里面捡到不少值钱的好东西呢！”
祝屿明白了，原来是有新一批的垃圾运送过来了。
虽然喜欢刨坟的亡灵法师，在此时竟然会有些无法接受自己要在之前路上看见的那种黏糊糊的垃圾堆里翻东西。
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于是她干净利落地直接拒绝了阿比盖尔的邀请。
阿比盖尔眼中的光暗了几分，不过随后一想自己也是疯了，竟然会邀请救命恩人和自己去捡垃圾。
随后她耸耸肩，说了句好吧，又转回身继续刷碗了。
大不了明天起早点，多拣点好东西，她还不信自己养不起表姐！
越想她心里越是亢奋，似乎是看见了明天自己大杀四方的模样，到了最后竟然不由自主地握起拳朝头顶一抻，“嗷嗷嗷，冲啊！”
翌日，天还没有亮，阿比盖尔就从被窝里轻手起脚地爬了起来，替祝屿做好早餐后，她才换上衣柜里之前自己的旧衣服。
等她转过身来的时候，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戴整齐站在自己身后的祝屿吓得呀了一声。
祝屿的睫毛轻轻眨动着，没看阿比盖尔，而看向了别处，似乎是有些不太自在，冷白的耳垂上泛起热意，她手中来回捏着自己额前的碎发。
“捡垃圾去吗？”
……
两人并不是来得最早的。
在她们到了的时候，周围已经聚集着零零散散的人了。
他们的眼神并不友好，甚至还透着隐隐的警告之意。
阿比盖尔早已见惯了这些如同隼盯着猎物一般锐利的眼眸，她神色自如地从他们面前走过，随后带着祝屿爬上一个小土包。
她笑着同祝屿解释道：“这里看得清楚一些。”
随后眼睛扫过周围的大人们，附耳介绍道：“最左边那个大块头，看起来最凶的那个，他叫迪恩。虽然他看起来不好对付，但是却从来不和女人小孩抢东西，一会儿你可以不用管他。”
“不过站在他斜前方的那个女人，你得小心些。她会点“顺手牵羊”的手头功夫，大家都在她手上吃过亏。”
“剩下的那几个，他们看着唬人，实际上拳头都没你大，打不过你的。”
“他们要是明抢的话，你也别客气，该下手就下手。表姐你是新面孔，他们一会儿肯定会盯着你的，这些人欺软怕硬得很，只要你让他们看见了你的实力，他们就不会再骚/扰你了。”
“等会儿天一亮，飞船从云层中就会出现，到时候我们兵分二路，等傍晚了再来这里集合回家。”
没想到捡个垃圾还有这么多讲究，祝屿认真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心里对捡垃圾这件事不再排斥，反而多了些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阿比盖尔终于在她那总是平静的眼里看见了变化，自己也随着亢奋了起来。
她又和祝屿说了这些废弃的垃圾堆中通常比较常见并且能到城里卖上价格的东西，余光中在陆续赶来的人群中看见了瘦弱的欧文，她赶忙挥手。
“欧文！欧文！这里！这里！”
欧文的身旁站着几个比他年纪要长几岁的青壮年男生，他们听到阿比盖尔的声音后，神情有一时的错愕，随后又戏谑地看向了欧文，甚至还撞了撞他的肩膀。
“怎么样，小欧文。看见明明掉下悬崖的人没死，还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开不开心？要不要兄弟们再帮帮你啊。”
其他人听见他的话后，皆是一阵哄堂大笑，随后还附和了几句，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就在几人的揶揄之间，一架巨大的飞船穿破云层，周围渐渐亮起的天光将它笼罩在其中，让这冰冷的庞然大物忽地多了几分神圣之意。
随着飞船底部门舱的缓缓打开，一场残酷的争夺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15章 嫉妒与贪婪（三合一）
阿比盖尔自然认出了围着欧文那一群小混混正是那天从自己手里抢走碎星芝并害她坠下悬崖的人。
但眼前云层中的飞船舱门已经开启, 已经有不少东西通过传送门陆陆续续地由上而下悬在空中掉落而下，她没有多的功夫再耗下去了。
心中虽然还有失足跌下悬崖时失重感的阴影，但阿比盖尔还是鼓足了勇气, 决定前去解救欧文, 力求速战速决。
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祝屿拉住了她迈开步子甩在腿侧后方的手腕。
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中, 祝屿的声音夹杂着些天刚刚亮起时风中的凉意, 让她冲动得头脑冷静了下来。
“他们已经动身了, 我们就这么站着吗？”
听到她的话后，阿比盖尔才后知后觉, 原本站在附近的那些人已经跑着向前往垃圾投送处靠拢了，她又看了一眼欧文, 脸上的表情很是纠结，此刻竟有些无法立即做出取舍。
见她这般犹豫不决, 祝屿没再等她，而是率先松开了她的手腕, 自己轻轻一跳，跃下了小坡，风扬起了盖在她头上的帽兜。
祝屿仰起头，看着还站在上面的人, 喧嚣的风让她不得已眯起眼睛挡住那些飞沙走石，“走了，傍晚见。”
说罢，她扫了一眼被混混们围起来的欧文, 没理会他投来的那可怜兮兮般求救的目光，径直地奔跑起来, 赶上前面人的步伐。
很快，被传送下来的垃圾便在这一处堆叠成一座四五人高的小山，接着舱门被关起，飞船消失在眼前，只能听见空中云层上传来的“嗡嗡”飞行声，没一会儿，飞船又再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它飞行到了另一处已经没剩多少的旧垃圾堆上，再一次投放起来了垃圾，等到积攒的量差不多了，它回到空中前往另一处空地处上方的云端里。
就这么大概持续了两三个小时，飞船才彻底消失离开。
而原本宽阔的一片遗弃之地上拔地而起了许多“高山”，这些高山连绵一片，几乎就要成了一座山脉，将生活在地面上的人们显得格外的渺小。
祝屿不清楚这些被飞行器零件堆叠而成的高山有多么高的价值，她一直在挑挑拣拣一些堆在缝隙中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玩意，但她身手的反应速度却是这群成人拾荒者队伍中最为迅捷的。
14/113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