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余禾的退让并没有让这件事平息,因为何春花凭借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察觉到了不对。
她狐疑的看着砧板上的菜,又打量起了余禾,“不对啊,你一个从来不下厨房的人,菜都切不好,火也生不起来,怎么我生病的那段日子做的东西那么好吃。”
余禾张口就要解释,何春花盯着余禾,好整以暇,眼里是对余禾小把戏的洞彻,“你可别告诉我是哪个婶婶帮忙做的,我可没有听她们说起来。
余禾!有什么事可不能瞒着你娘。
你早上跑回来闹的事情我可都听说了。”
看这架势,余禾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自己早上救了杨怀成的事情,早就让何春花起疑了。
她只好放弃抵抗,老实承认,“是杨怀成做的饭。”
“好啊你,余禾!!你果然是偷偷跟杨怀成谈恋爱了是不是?胆子怎么这么大!”
何春花上午在镇上的街道发现余禾是跟着送杨怀成去医院的时候,就察觉不对了,真的发现女儿敢背着别人偷偷和杨怀成恋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生气。
杨怀成看起来当然好,周正俊朗,长相在那么多下乡的知青里头是最好的,又懂礼数,从来不像其他知青那样动不动就偷懒耍滑,看他平时的穿戴也能知道家里条件不错。
私心里来说,何春花对杨怀成还是满意的。
但这不代表她能接受余禾偷偷和人家谈恋爱,被占了便宜怎么办,这种事情都是女孩子吃亏。更何况,直到今天回来,何春花才知道大队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杨怀成家里可能还会被批判,今天是有刘光同出现把人保住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光是这一点,不管杨怀成有多少好处,都被何春花排除在女婿的人选之外。
她要的不仅是家里条件好,人好,还要能护住余禾的。
这些年来,因为批判的事情害死了多少人?里面藏了多少龌龊勾当,换成以前也就罢了,现在余禾越长越出挑,杨怀成要是还受家里连累,牵连了余禾怎么办?
那些口口声声要把人再教育的人,多少是人面兽心的?大队里污七八糟的事情更是多的数不清。
何春花想给余禾一点深刻的教训,可又舍不得,再想想杨怀成这个年轻人又是个好的,她病了那么多天,一点也不嫌弃,一顿没间断的做饭。
她想想就松了口,“你真要和杨怀成好,娘也不是不能同意,但他家的事情得掰扯清楚了。如果最后还得被连累,我是不会同意你们俩的。”
谁晓得余禾低着头看起来不是很在意,抱着何春花的手臂撒娇,“您别担心了,我和杨怀成说不定不成呢,哪天就分手了。”
都说知女莫若母,何春花一听余禾的话,就知道这死丫头压根没把人杨怀成放在心上,说是谈恋爱,实际上是杨怀成剃头挑子一头热。
何春花正了正色,用力拍了一下余禾的手背,她现在细皮嫩肉的,轻轻一拍手就红得不像样子,何春花意识到自己打重了,但这个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既然脸都已经板下来,至少得把戏唱完。
所以何春花继续肃着脸,“要是叫我知道你玩弄别人的感情,看我不打死你。”
余禾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讪讪抿住嘴巴,眼睛睁的又大又圆,举起玉白的小手就开始保证,“娘,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的,刚刚是开玩笑。”
何春花用指头点了点余禾白净的脑袋,宠溺又无奈的说了句,“你啊!”
没办法,余禾是何春花的宝贝疙瘩,凶一点,拍下手,已经是何春花的极限了,再凶一点,何春花到了晚上睡觉都得回忆着这事,心疼她姑娘。
所以即便是知道余禾不省心,只是嘴上说的好听,也没再追究,而是追加警告了句,“偷着恋爱也就算了,可别被占了便宜,白天不许跟他去太远的地方,晚上也不准偷偷出门,知不知道?”
余禾一个劲的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可爱得不行。
何春花这才满意,点点头,大发慈悲的放过余禾。
可余禾却不会乖乖的借坡下驴,而是转头问起了何春花,“娘,刘叔叔除了因为爹,和我们家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渊源?”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何春花,脸色刷一下就变了,她佯装不耐烦的吧余禾赶出了厨房,“好了,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做什么,还想不想吃饭了?”
余禾只好离开厨房,但也知道,恐怕刘光同和她们家真的有什么渊源,否则何春花不会讳莫如深。只是看何春花的态度,估计是问不出什么了。
余禾把疑惑藏在心底,没有深究,既然何春花不肯说,刘光同又确实不是什么坏人,那她也没必要苦苦追问。
余禾回房间继续摆弄她的牵牛花,经过余禾的滋养,这盆牵牛花越长越好看,颜色艳丽,根茎粗大,甚至比普通的牵牛花要更大。
而且牵牛花似乎已经能慢慢听懂余禾的话了,至少有了点人类的思维,能回答余禾的问题,就是角度清奇,不过,在余禾看来已经很惊喜。
比如现在。
余禾:真不知道刘叔叔他们上一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总觉得他们气氛怪怪的。花花,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牵牛花:他抢了你们的土壤和水分。
余禾:……
余禾:我不喜欢余秀兰,花花你有什么办法整治她吗?
牵牛花:撅了她的根,抢光她的土壤,捉虫子扔她身上。
余禾:……我的花花,还是有点狠毒在身上的。
要是换成普通的花草,经过牵牛花这么一报复,估计就花销草殒了。
余禾没再就这个问题为难不通人情的牵牛花,而是转而问起了别的。
也许是受到余禾长期滋润,牵牛花的沟通能力涵盖附近几里,只要它想,就没有它不能聊的植物。
余禾同样拥有和植物沟通的能力,但是大多时候因为思维不一样,沟通的很困难,常常词不达意,但如果把这项伟大的工作交给牵牛花,那就容易得很了。
它在余禾的不断培训下,甚至能把村子里的每张脸和名字对应上。
余禾不需要蹲点别人家的植物,费力沟通,而是可以直接从牵牛花这里得到热乎准确的新鲜消息。
余禾:余三贵家里有什么新鲜事情吗?
牵牛花:王爱花说你是赔钱货,倒贴杨怀成,得趁杨家还没有彻底倒台,多要点彩礼。
余禾一直知道王爱花贪婪,可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她是不会如王爱花意的。
余禾想到一直对她虎视眈眈的姚望伟,这次她挺身而出,挡在杨怀成面前,姚望伟就算再蠢,估计也知道她之前是骗他的了。
更别说姚望伟本来就不蠢,他是坏加上好色,人确实是有点聪明还有投机取巧劲的。
所以才能在开放之后,做起小生意,在附近几个村子里,算是混得很开的人。
但心眼是真坏,婚后不但家暴,还玩弄了好多女孩。如果余禾没有记错的话,还没等开放,仅仅是在回城前夕,赤嵩大队就有女知青受到侵害。
但到底是谁,余禾已经记不清名字了。
因为在书里只是一笔带过的角色,是杨怀成后来调查余禾死因的时候,意外牵扯出来的受害人之一。
余禾决定以后闲暇了多去知青点逛逛,说不定能找出端倪,认出来人,像姚望伟这种人渣,能少一个遭他的毒手就少一个。
余禾暗暗下了决心,还没等她继续像牵牛花问大队里五花八门的八卦,就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墙角那个掉了漆的大木箱面前,打开木箱,里面还有个小盒子,全部都是药品。
治什么的都有,跌打损伤,甚至是感冒咳嗽,全是杨怀成陆陆续续送给她的。
这么一看,估计杨怀成那没什么药了。
余禾拿起其中一个瓶子,手抬到半空中,又犹豫着放了回去。
想把大木箱合上,可快关上的时候,又烦躁的呼了口气,最后还是不大高兴的把药瓶拿出来。
是云南白药,治外伤最好用的。
余禾不是因为舍不得药才犹豫,毕竟本来也不是她的,关键是她总觉得事情和自己预想的不同。
虽然余禾一开始就是想趁杨怀成落难的时候帮他,将来不管他们怎么样,按照杨怀成的脾气秉性,都会记住这个时候她是怎么帮他的,处处报答她。
余禾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完全符合她规划的路线。
但余禾却有一种事情失控的感觉,尤其是白天杨怀成看她的眼神。他再怎么克制,看向她的目光都炙热而充满爱意。
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是藏不住的,咳嗽、贫穷,还有爱。
他先前感情那么内敛的时候,尚且能包容她的任性,那么经过挫折和磨难之后,他真的会因为自己的脾性骄纵,就提出分手吗?
余禾皱着脸,气的一下坐在床上,被单底下铺的稻草又软又喧乎。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扣动药瓶,想着杨怀成,最后瘪了瘪嘴,杏花般清丽美艳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泄气。
不管怎么样,既然当初已经决定好了,她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再说了,人都救了,这时候撒手不管,不就正合余秀兰的意吗?
大不了将来更作一点,她就不信杨怀成真能一直容忍着。
至少眼下她是不会把杨怀成白白让给余秀兰,真让余秀兰如意了,余禾能气死!
她抄起瓶子就往知青点走,眼下她刚挡在杨怀成面前,又逢杨怀成人生的最低谷,她偏要对他好,让他一辈子都记得她。
再狠狠作!!
余禾从来都不笨,相反,她聪明的很,而这份聪明劲,几乎都用到了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好上。
等到了知青点的时候,余禾才想起来进知青点有多麻烦。
没有层层守卫,但有一大群知青。
这么多知青,仅仅靠男女分成两间房,男知青的屋子要更小一点,而且背阴,屋子里摆满了铁架子做的上下铺。
进去以后,除了床和书桌,几乎没有空余的地,连脚都不知道该怎么下。
偏偏现在刚好是中午下工的点,知青们基本都在,就更热闹了。
余禾站在门口,犹豫着不太想进去,她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被人当成调笑的对象。所以余禾犹豫了一下,站在门口刚好看见有人进出,下意识伸手拦了一下。
对方看见她也跟着愣了愣,但语气还是带着些许冷漠,“有事吗?”
余禾看清是谁以后,多少觉得自己拦错了人,对方带着眼镜,皮肤是城里人才有的白,明明来了农村这么久,也愣是没晒黑,嘴唇很薄,丹凤眼,看人的目光非常冷淡。
并不是余禾自恋,但从她被精灵卡牌改造过以后,容貌盛丽,几乎已经到了一见面就能晃花眼睛的地步。
但对方竟然没什么反应,除了最开始眼里闪过点惊艳,后面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靠着这个,余禾猜出他是谁了,他应该是赵言生,跟杨怀成一样从北平来的。
也是后来杨怀成的堂妹杨梅喜欢上的人……
一事不烦二主,既然余禾已经把赵言生拦下了,干脆直接把药递给他,“这是带给杨怀成的药,我不方便进去,你可以帮我送一下吗?”
赵言生看着冷淡,但没到不通情理的地步。
他点头,接过余禾手里的药,“好。”
然后转身就走,连个停顿也没有,利落得让余禾讶异。
她很少看到这样不拖泥带水的人。
不过,这样完全看不出情绪波动的人,怪不得情窦初开的杨梅会认为他不喜欢自己,失恋之下随便找了个男人谈恋爱,最后两个人错过终生。
知青们住的地方,房型是L型的,从男知青的房间看不到大门发生的事情,但女知青的窗口可以。
所以坐在窗户前的圆脸女知青恰好看见这一幕,她连忙招呼同伴,“你们快来看,那不是余禾吗?”
“在哪在哪?”
“她怎么会来我们知青点?她找谁啊?”
一个下巴长了黑痣的女知青捂着嘴笑,“这你都不知道,早上的事不是很明显了嘛。”
“赵言生手里拿着药,看来余禾肯定是给杨怀成送药的。”
“不过,余禾长得可真好看啊,和杨怀成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多般配啊!”
女生宿舍就是这样,有时候聊起事情,你一言我一语,热闹的很。
但也有人不是那么合群,在大家激动讨论余禾跟杨怀成事情的时候,旁边的书桌传来“嗙”的一声,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女知青们都安静了下来,朝着书桌的方向望去。
就看见吴燕晴面无表情的收拾书本,动作大的吓人,噼里啪啦的。
在鸦雀无声中,吴燕晴一边整理,一边装作不在意的说,“好看有什么用,皮囊腐朽,只有灵魂才是永恒。余禾说到底只是村姑,怕是大字都不识两个。”
她说着,轻蔑的笑了,“我相信杨知青不会喜欢这种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能看的人,他们根本就不相配。”
围绕在吴燕晴身边的两个女知青赶忙搭腔捧哏,“是啊,余禾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哪像我们燕晴,父母都是干部,又有文采,写的散文可是在报纸上刊登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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