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已定,朕劝皇叔,还是别挣扎了。”
李炫双全握紧,不对他还有机会,他还可以挟持李珩寻一条生路。
想到这里,他的手直接掐住李珩:“为何不挣扎?您就算苟延残喘,这命也是值钱的。”
“我有三百府兵,五百御林军,你当真觉得你手里有几个人便能打得过?”
这个数量倒是有些超过李珩的计算,他人被掐着拉出被子,顺手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把匕首来。
“你竟还有几分力气,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秦玉柔从被子缝隙里看见两人正在夺匕首,李珩身上有伤又中毒得自然落了下风,匕首被李炫抢走,这玉楼阁原本的暗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一个都没出来。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下掀起被子来直接扑向两人。
“真儿,小朱!快来!”
两人在外间,得大点声才能将人喊出来。
这时候匕首已经划破被子,李炫掀开被子,手上拿着匕首,看见秦玉柔在的时候大吃一惊。
不只是真儿和小朱,门外其他人也听见声音拔开剑到了殿内。
真儿站在秦玉柔身前,小朱从地上扶起李珩来,李炫的身后是他带来的府军。
“被关禁闭的安妃娘娘却在这里,不会是要刺杀陛下吧?”
秦玉柔一整个意外,李炫是如何手上拿着匕首,还能说出这么颠倒黑白的话的。
但无论是她还是李珩,都没来得及开口,那边接收到李炫眼神的府兵就已经直接上手了。
李珩忙护住秦玉柔往后撤,真儿直接上手卸掉了一人的胳膊,抢来他的剑后对付起意图靠近秦玉柔的两人。
那边小朱以一挡四有些力不从心,就在此时,门外也有人冲了进来,一个领头太监几招便将李炫踹倒在地,其余人也快速投入混战。
这些进门的府兵都是保护五王爷的影卫,他们没想到区区一群太监能这么厉害。
李炫倒地之后重新拿起匕首,正要朝李珩刺过去的时候,一把剑刺到了他的手上。
“你……”
李炫颤着胳膊,看着血流如注,再抬头的时候看见了一张有段时间没见到的脸。
“尚昀青!”
难怪这段时间李蕙月虽然经常来庆元殿但是没有闹,原来是尚昀青一直在宫里。
他的人亲眼看着尚昀青出了冀州,最近还在传信他抵达了下一个驿站,到底是什么时候人被掉了包。
李炫眼中充满着血丝:“你都设计好了……你既然如此戏耍我!”
李珩道:“是你自愿入瓮,你敢说你没有?”
尚昀青狠狠地压在李炫的身上,让他的脸贴在地面上,跟李珩禀报道:“英国公已经带人来了,您不必担心。”
李炫在地上凄惨地笑着,但还有一事他不明白。
“李珩,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好让我死个明白。”
李珩将李炫手边的匕首踢远,慢慢说道:“从云美人杀死林太后之后,她便将一切都告诉了朕。”
李炫的手在地上狂拍:“柳家贱人,那个毒妇!”
他为她复仇铺了那么多的路,她竟然敢戏耍他!
李珩命人将他的嘴堵上。
就在这时,尚昀青手下的人近来回禀:“报大人,东宫走水了,有人看见,看见云美人在那大火中。”
李珩晃了下身子,秦玉柔和尚昀青一人一边稳住了他。
“救人!快去救人!”
“回陛下,火实在太大了。”
“给朕……救人!”
李珩往外走去,身后的李炫一伙人被扣押,身后还能听到呜咽的骂声。
“不得好死!”
李珩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还没出庆元殿就直接天旋地转,一纤弱的身子将他扶住,庆元殿前人影重重,不远的地方天空都被烧得橘红。
她答应他要忘记往事去寄情山水的,怎么能……
是他忘了,柳明雪曾经说过的,她已经没有可归之处了,他让她离开,她还能去哪。
空气中满是木头燃烧的味道,李珩重重跌倒到了地上,秦玉柔赶紧让人传太医。
——
外面的刀光剑影渐歇,尚昀青的人彻底控制住了庆元殿周围,魏烛由一众人护着而来,仔细给李珩把脉。李蕙月也迅速赶来,一来就冲到李珩身边去,喊了好几次“皇兄”都没把人喊醒。
秦玉柔见魏烛开始开药,为了避免用药冲突,她将身上的解药拿给了魏烛,并把李珩病发时候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安妃娘娘这几日一直在这庆元殿中?”尚昀青不禁疑问。
众人也都看了过了,事已至此,秦玉柔瞒是瞒不住了,点了头:“本宫自知道陛下怕是被人胁迫后,便想来看看情况,是陛下让本宫留在这里。”
虽然与当时的情况有出入,但毕竟是皇帝首肯她留下的。
因着魏烛知道这两人之间“感情甚笃”,倒也没再问旁的话,而且他通过探脉发现,秦玉柔手里的药效果上佳,怪不得皇帝虽然气脉混乱,却还能保证血液畅通。
“若是没有此等解药,臣都没有把握将陛下的意识拉回来,现下倒是可以一试了。”
趁着熬药的时间,魏烛开始给李珩换身上的绸布。
丽嫔的人几日都没有让人帮李珩清创,他如今胸口有些溃烂,李蕙月一看到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转头就要出去提了那郑如燕来。
尚昀青按住李蕙月的肩膀:“人已经押起来了,你莫要冲动。”
魏烛将李珩上半身的衣衫又褪下一些来,瞧见那胳膊上除了一道极深的剑伤,往下一点好像还有一个……牙印?
而且还是新的!
因着李蕙月在场,他赶紧咳嗽了两声后慌张将衣衫提起来又遮住,朝秦玉柔投去不赞许的目光。紧盯着魏烛的尚昀青也瞧见了那牙印,脸色也不好看。
魏烛摇了摇头:“陛下都这样了,你们还……唉。”
什么还啊唉的,她见两人都这般看着自己,恍然大悟他们是误会了:“那是因为陛下昏睡不醒,本宫无奈之下咬的。陛下已经原谅本宫了,你们别误会。”
这说法几人都是将信将疑,魏烛说自己要上药了,让他们不必在这里围着。
三人前后出来,李蕙月见秦玉柔穿着宫女衣服,与尚昀青站在一起的时候甚是碍眼,于是让自己身边的宫女去玉楼阁取衣服。
秦玉柔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笑了出来,李蕙月连这种醋都吃。
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本想偷摸吃两口,结果英国公带人而来,屋子里顿时黑压压一片。
一见秦玉柔在,英国公等人立马神色严肃:“安妃娘娘不是应在关禁闭,怎会在此?”
在旁人眼里,他们秦家如今还罪恶滔天,断是不该被放出来的,秦玉柔刚要解释,那旁李蕙月先开了口。
“她奉旨来救驾的,具体的事情等皇兄醒来再问吧。”李蕙月淡淡道:“舅舅,皇兄如今还在用药,您留下,旁的大臣先去偏殿稍作休息,人太多未免嘈杂。”
李蕙月替她说这一句可比她自己说有用得多,毕竟不管是玉楼阁前驻守的御林军还是高鸿等人,都知道她是偷溜偷进的,若要细查起来可不容易糊弄过去。
果然英国公没有计较,先去看望了躺在床上的皇帝。
秦玉柔在旁边给李蕙月行了一礼,小姑娘只高傲地喝了口茶。
顾焕安也被救了出来,迅速控制了宫内局势,将叛贼全都押入了大牢。
庄妃等人姗姗来迟,但李蕙月坐在李珩的床边,除了尚昀青谁都不许靠近。
尚昀青这几日扮作太监在瑶华宫藏着,多多少少跟她讲了李珩的计划,但是她觉得这皇宫之中确实已经没几个良善之人了,那丽嫔瞧着多温婉贤淑的人,结果心切开竟也是黑的。
丽嫔及其党羽已经下狱,云台阁的人大多与柳明雪无关,但也扣押在了阁中,等候审问。
东宫大火被扑灭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但是李珩却没有醒来。
因碍着太多人在场,秦玉柔只能按着肚子到门外去松口气。说实话,这一晚她又惊又饿,也没多少力气了,不过好在一切顺利结束,皇帝拿下了所有有心叛乱的党羽,也无愧这一个月的朝野动荡。
她让真儿帮她看着些人,偷偷摸摸在门外吃了口东西,结果才咽下去两口,便听见殿里的皇帝醒了,她赶紧将剩下的那点心塞进嘴里。
李珩环顾了一圈围在床边的人,却唯独没有看见秦玉柔,虚弱的问道:“安妃呢?”
尚昀青很诧异,原觉得他醒来会第一时间问柳明雪的,竟是猜错了。
秦玉柔站在一众大臣后面实在连头都露不出来,听见李珩唤自己,匆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差点被噎到。
李老六怎么忽然叫自己?秦玉柔调整好仪态走到床边。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他想起自己晕倒前没有给尚昀青留下话,她如此突兀地出现在庆元殿,恐怕是要被人怀疑意图的。
李蕙月翻了个白眼:“放心皇兄,皇妹已经替你解释过了。”
真是有了媳妇忘了皇妹,她终日担着心,结果他这皇兄心里面都是安妃。
“那就好。”他看见了秦玉柔嘴角的糕点屑,伸手替她轻轻抹去:“累了吧,回去休息吧。”
秦玉柔觉得这个时候应当也表现出自己的一点温柔体贴来,要不然下次李珩又会说自己连侍疾都不往上凑。
“臣妾留下陪您。”
李珩淡淡笑了笑:“朕没事,让蕙月和禧嫔侍疾就好。”
昨晚英国公府毕竟也是出了力的,秦玉柔大概清楚李珩这是要表明些态度。但是她好不容易忍着饿和累积极一回,竟遭到拒绝,还是觉得有些心中郁闷,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
李珩的眼神又看向尚昀青,没有出声,但是尚昀青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
“已经在全力寻找尸骨。”
她存了必死的心,给自己选好了归处,又有谁能够救下她。
李珩心中涩然,撑起了身子来。
依着魏烛的想法,承世帝至少应该在床上再待几天,但是怎奈病人不听劝,也没有人能拦住他。
“你都不担心皇兄身体的吗?”
李蕙月急得拉着秦玉柔跟在后面,秦玉柔看着他浑浑噩噩的背影摇了摇头。
她一个月之前刚体会过这种痛苦,最是明白,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发泄出来,而不是强行堵住。
“陛下心里难受着,让他看看吧。”
李珩虽是去看了,但是因着不能道出柳明雪的身份,在那烧焦的废墟前只能默默站着,他手上攥着当年太子留给他的玉佩,只觉得一切曾与自己有关的人都在离开。
柳明雪死后不入玉碟,李珩解下了腰间玉佩给了顾焕安:“找到尸骨后,连同这玉佩,在西山找个好地方一起埋葬吧。”
废墟还有着余热,烟尘阻挡了晨光,他想起柳明雪之前说起在那妆奁中放着的证据,里面应该存了些话。
等众人都离开后,李珩让高鸿将白芍叫来,一并带来柳明雪放置的东西。
白芍是柳明雪从黔南带来的,她从黔南王手中拿到毒药,到禧嫔发现“刘府”的存在,再到赏玉宴后散布的谣言,以及安排影卫与暗卫演了场戏,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柳姑娘之前嘱咐奴婢,若您想听,讲了便好,她这一辈子骗过太多人,总该在最后说一回实话。”
白芍离开后,李珩打开了柳明雪留给他的信,信里写得很平常,再次请求他莫要牵连沈家。
信的最后写道:“往事不可追,岁月催人改,惟陛下太不忍,后不应尔。陛下应守度任,不可纵逸,此当谢罪,以慰故灵。”
李珩攥着信,蓦然闭上眼。
他也不是对谁都仁慈,只是在那阴暗日子里,曾有过那样的一束光,他向往过,他妄图追逐过,也真心祝愿过。
只是他如今才明白,无论是明媚如日光还是皎洁如月光,他就算再执着,那束光也穿不过岁月,一如从前。
——
对于这次朝堂的肃清,承世帝的动作很快,几乎是拿出了废寝忘食的态度。
五王爷当时带进宫的大臣和宗亲早就吓破了胆,这边皇帝还活着,他们只能把和五王爷密谋过的事供出来,以求饶过九族。
林太后之死也在卢秀半真半假的话里有了结果,是死去的云美人所为,而云美人也并非沈家女儿,是先太子府旧人,如今已经自焚于东宫。
安妃救驾有功,牢中的秦家人也都被释放出来,秦丘没死但上书移病的事也闹得沸沸扬扬。不日,承世帝亲自写了一篇《昭明赋》,一方面回应之前学子们含沙射影他皇位不正的说辞,一方面将秦丘的新政奉为“百年一改”,言明了均公田、兴水利、修武备等多条政策的百年意义。
一时之间,众人传阅。因着现在朝堂官位空缺又群龙无首,众人开始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秦丘回来重建朝堂。这件事也是得了承世帝默许的,在新一届臣子们稳定下来之前,他也暂时没有更好的人选。
于是曾经上了行刑台的秦丘又穿上官服,迈进了金銮殿,不过罚俸三年,秦玉柔戏称她爹如今真的打上了白工,看来得靠她补贴了。
那些本想继续打压秦家的世族也偃旗息鼓,在背后骂着是秦氏女魅惑主上,但是很快他们就知道还有更打脸的事情。
五王爷逼宫造反一事,论最大功臣是尚昀青,其次便是安妃,要不是她的解药和挺身而出,很难料想会酿成什么大祸,英国公等人也是护驾有功,于是纷纷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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