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看到了,她是没想到这年轻姑娘还有这样的心计,会想到用香粉这一招。
钱嬷嬷道:“圣上已知此事,现下需要问下姑娘,是要孤注一掷,让人带着你逃出去,还是原路返回送你回宫?”
戚缓缓才不要孤注一掷,皇上的人看来可不像多能干的样子,连倪庚两次夜间靠近她都没有察觉,于倪庚这样有准备而来的,戚缓缓不认为她能逃脱得掉。
虽眼看着希望就在眼前却一下子幻灭的滋味不好受,她也会不甘,但,回宫去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不落到倪庚手中的办法。
没关系,不过是回到起点而已,她本来也没想着这么快就能成功逃离倪庚。
戚缓缓对钱嬷嬷道:“要麻烦嬷嬷与皇侍暗卫们了,我要回宫。”
钱嬷嬷点了下头,道:“姑娘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原路返回。”
才出来了三日,就又要回去了。戚缓缓出了客栈发现,除原先护送她的六位皇侍,一下子多出了二十多名身着黑甲之人。
钱嬷嬷向她解释道:“这些是皇上直领的暗卫,外面百姓不知,但时王殿下一见就知,这些人代表的是圣意,时王殿下该是不敢乱来。”
戚缓缓心里安了一下,也只是一小下。主要是她实在看不懂倪庚想干什么,两晚都与她近在咫尺,明明可以轻易把她捋走却没有这样做。
戚缓缓的心怎么可能不七下八下,此刻,戚缓缓倒是有了个猜测,倪庚是故意在报复她,他要的就是她的心神不宁,要的就是她的惊惧恐慌。
他在折磨她,在暗处享受着抓捕猎物前的嗜血快感。
回去路程的第一天,平安无事,第二天也平安无事,再有半日的路程戚缓缓就可以进城,天子脚下该是安全了。
这期间他们一行谨慎起见,晚上都是宿在外面,马车还算宽敞,够戚缓缓与嬷嬷躺下。
可戚缓缓哪里睡得着,白天还好,夜里她更是提心吊胆,生怕被倪庚带人掠了去。她就这样熬了两天,眼见着京都就要到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没有戚缓缓预想的场面出现,只是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戚缓缓心里一紧,与钱嬷嬷对视一眼后,赶忙撩起车帘,就见前方一人一马挡住了去路。
高头大马上稳稳坐着的是倪庚,他一身束身打扮,比起对面阵营里由皇侍与黑甲暗卫组成的三十人相比,他没有盔甲,手中也未持刀剑。他就这样束衣寡身地停在了回京都的必经之路上。
黑甲暗卫出列一人,下马行礼道:“殿下,还请让出路来,属下等奉皇命,运送马车里的人速速回宫。”
倪庚语气温和,他问:“皇上的命令只是让你们把人送回宫去吗?”
暗卫想了一下道:“是,只此命令。”
倪庚:“好,孤知道了。”说着他下了马,朝戚缓缓所在的马车走去。
戚缓缓松手,帘子落了下来。钱嬷嬷下了马车,对倪庚道:“殿下请止步,奴婢奉皇上太后令,要按时把人送到宫中,不得有误。”
倪庚道:“嬷嬷,孤与车上这位颇有渊源,孤有些话想对她言。怎么,皇上有说不许与她言谈吗,还是太后有说?”
钱嬷嬷一时语塞,确实没有这样的命令,若时王殿下不上手抢人,她还真不能阻止他。
见嬷嬷不说话,倪庚又上前了一步,离马车更近了。
戚缓缓看着马车外面越来越近的高大身影,紧张到绞手。
忽然,刚才与倪庚说话的暗卫,拨出了剑,挡在了马车前:“殿下恕罪,属下皇命在身冒犯了。”
倪庚脸上的平静与淡然消失了,他阴着脸问:“你要如何冒犯孤?趁着孤身边无人孤身一人,你要对孤动手吗?”
暗卫虽然没说话,但心里焦躁着,趁时王孤身一人对他动手,这样的指控,就算是黑甲暗卫也担不起。但他依然持剑挡在马车前,而其他暗卫悄悄地以马车为轴,围成了一个圈。
倪庚只是扫了一眼,然后忽然发力,一掌下去,马车的顶子崩飞而去,戚缓缓在混乱中被人钳住了手腕,落到了一人的怀里。
第48章
这种被狠狠扼住的感觉太熟悉了, 戚缓缓被车顶的变故惊到闭上的双眼,此时睁了开来,果然是落到了倪庚的怀里。
不是暗卫,不是嬷嬷, 他们谁也没有救到她, 她还是落到了他手里。如果连最权威最至尊的一言九鼎的圣言都不可信, 那究竟是她太天真了还是倪庚太强大?
暗卫道:“殿下,您要做什么?这位姑娘不能随您去,是皇上要见的人。”
倪庚:“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除非你们把我伤到不能动。”
看暗卫们紧张的样子,倪庚道:“不用怕, 我只身一人,并未带人来, 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我一个。”
他们怕的当然不是打不过时王, 也不是被时王所伤, 他们怕的是伤到了这位尊贵的殿下才真的是要大祸临头。
恐怕连圣上也想不到, 时王会来这么一手,只身来劫人。如今人已在他手中,他们想把人抢过来誓必是要动手的。
钱嬷嬷与打头的暗卫对视一眼,然后准备发动攻势抢回戚缓缓。
戚缓缓只在最开始看了倪庚一眼, 然后她就敛下眉眼,也不挣扎,因为知道没用, 疼的只会是她的手腕,最后受伤的只会是她。
倪庚的注意力也没全在她身上, 人被自己控制在手,知道任她如何都跑不掉,若是她扰到他,一掌劈晕也就是了。
戚缓缓看到那位嬷嬷手中并无武器,只是脚下步子极快,一下子就到了跟前。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被倪庚抱了起来,然后他一转身,把后背对向了嬷嬷袭来的方向。
戚缓缓扭头去看,就见嬷嬷眼中闪过惊异,慌乱地想要掉转方向,可惜她来不及了,手中的掌风还是击了出来,戚缓缓眼见着倪庚生生地捱了一掌,连带着她在倪庚的怀中身形不稳,随着他的踉跄差点被甩出去。
戚缓缓觉得机会来了,她迅速拔掉发簪想要补刀,倪庚看到了,但他挨了一掌,运足的力气全用在了不把她摔出去上,根本再无余力挡她这一下。
戚缓缓瞄准的是倪庚的手臂,她想着扎下去扎伤他,让他再无法控制她。眼见就要成功,又一道掌风袭来,戚缓缓手中的簪子被打飞了出去,她没有能扎到倪庚。
戚缓缓震惊地看着钱嬷嬷,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倪庚赢了,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单身匹马地前来。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说是在保护她的安全,但心里都清楚,比起她来,时王殿下的安危更重要。
她若是被抢了去,他们可向皇上与太后诉苦今日之事,说时王如何势单力薄,如何不还手,最后的责罚绝对会比真伤到时王要小得多。
想明白这一点,戚缓缓心如死灰,如果连皇上与太后都做不到,那她这辈子是不是毫无希望了。
忽然“咔”的一声,她的双手腕上多了一个东西,黑铁的颜色,黑铁的质地,两端合在了一起,令她双手不能动弹,有着刑具的效果,形状却更似与她在牲口场里看到的捆绑牲口的足蹄之环一样。
只不过此环比那些小了很多,精细了很多,扣在她手腕上,比她戴的那些镯子还要小上两圈,正正好好箍在她手腕上,一看就知若不毁坏掉,根本就拿不下来。
下面的链子不长,另一端在倪庚手上攥着。他只要轻轻一拽,戚缓缓就得朝着他去。
倪庚给戚缓缓上了这个东西后,把她放了下来。他看了眼不远处落在地上已两瓣的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不是什么好笑,笑得她齿冷。
倪庚对嬷嬷道:“嬷嬷好身手,再来,如刚才那般,我不会还手,但,”
说着他手上用力一拽,戚缓缓失去重心朝前扑去,一直扑到倪庚身上才停下。他如铜墙铁臂,撞得她疼。
倪庚没有理会戚缓缓的情况,接着说:“但人,我今日是一定要带走的。各位要么让我身受重伤失去意识,要么去向皇上复命请罪,把一切明说给皇上,当然我过后也自当进宫同皇上说明请罪。”
钱嬷嬷的一掌,时王已实打实地挨了,他哪里说过他不会还手,这不是害人吗。如今,她的手都是哆嗦的,唯盼着时王殿下能看在她打飞簪子的份上,不要在皇上与太后面前提起此事才好。
钱嬷嬷已这样了,暗卫们手中的刀剑怎么还砍得下去,可若不砍、不打,他掳走的人是救不下来的。
时王一人前来,不带任何武器,还不还手,想来是早就想好有备而来,加上他那番真诚所言,结局早已注定,三十人对一人,本有着决对的胜算,但遇到对方的身份时,反而成了劣势。
倪庚看着对方没有动手的意思,退后几步,然后转身从容地朝他的马匹走去。戚缓缓被他牵着,不得不随他而去。
他是会折辱人的,戚缓缓感到三十多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明知他们盯得是倪庚,但她还是觉得羞耻,像是被游街一样。
若是她犯了律法,自有大杭律治她的罪,但如今这算什么。她从没做过任何一件坏事,从小与人为善,扶弱助小,她戚家更是守法经营,按时纳赋,不过是不想嫁一个人,却落得如此境地。
倪庚朝着包围圈走着,待走近时,对方开始后退,退到最后缺口出现,倪庚身上除锁住戚缓缓的铁环,身无寸铁地把人带走了。
他一人上马,就在戚缓缓已做好羞辱升级,他要她在马匹身后狼狈奔跑的准备时,倪庚一拉手中铁链,戚缓缓被他拉得伸高手臂,他顺势抓住,把她提起来按在了身前马背上。
瞬时,倪庚大喝一声:“驾!”红棕马儿嘶吼一声,扬长而去。
钱嬷嬷与众暗卫反倒松了一口气,嬷嬷道:“赶快进城,大人准备与老奴一起面圣吗?”
那名暗卫道:“自然,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当一同斟酌,达成一致。”
钱嬷嬷点头,这正是她希望的,毕竟这么多人,只她一人出手伤了时王,暗卫大人的一句斟酌正中她意。
距离京都还有一段距离的郊外,倪庚把铁链缠在手上绕了几圈,戚缓缓被他搂住腰牢牢地按在马背上。他让马儿疾驰,颠得戚缓缓五脏六腑都在移位。
忽然倪庚勒住了缰绳,马儿停了下来,呼呼地喷着气,戚缓缓还没搞清情况就被倪庚从马上推了下去。
好在地上有松软的土,土上是软软的植被,她掉落在上面并不疼,还没有刚才撞到倪庚身上来得痛,就是浑身被震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
“起来。”倪庚冷冷地声音命令着。
戚缓缓慢慢起身,先是跪姿,然后缓了缓才站起来。也就在这时,倪庚打马走了起来。
马儿当然不是刚才的速度了,若还是那样疾驰,戚缓缓别提跟上了,一会儿功夫就会被活活拖死。
因为固住她手腕铁环的另一头握在倪庚手中,她只能在马下跟着。
他的速度不快,但对于步行且脚下都是土坑石子滑藓的戚缓缓来说,还是不好跟上的。一小段路途,她已摔过两次,倪庚也只是继续冷声地让她起来。
戚缓缓知道他是故意的,如今落到他手上,还不是他想怎么折磨她就怎么折磨。
她刚才欲拿簪子扎他,新仇旧恨戚缓缓甚至生出还能否活着走到京都的念头。但她不想死,她这么年轻,她有爱她的人与她爱的人,她想好好活着,像以前在崔吉镇那样地活着。
正是这份求生的信念在支撑着戚缓缓,连倪庚都以为她早该不行了,不想她还能走。她不是一向被娇惯得,吃穿住行都要最好的,差一点就要这痛那痒的。这会儿倒是不娇气了,惯常娇滴滴的样子没有出现在倪庚面前。
戚缓缓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真的走不动了,倪庚下了马来,掐住她的下颌,把囊壶中的水灌进她嘴里。
他动作粗鲁,她被呛到了,但还是喝进去了一些。
他道:“别装死,若你无用走不动了,你可以赌一赌,孤会不会把你扔在这儿。”
戚缓缓估算,该是离京都不远了吧,但此地并不是官道,打家劫舍的事多发生这荒郊野外,更何况一旦天色渐晚,各种猛兽也会现身。
戚缓缓当然不想被扔在这里,但她还是对倪庚道:“我赌你不会,你费了那么大的力才把我抓来,怎么肯就这样放过我。”
倪庚冷笑:“好,说得对,若让你痛快地死在了这里,岂不是便宜了你。”
说着他厉声道:“继续赶路。”
戚缓缓喝了些水,又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感觉好受了些。她站起来,走了两步往四周一看,心里一惊。
她问:“这是哪里?不是要回京都吗?”
倪庚:“回哪里去哪里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戚缓缓表情淡了下来,人也安静了下来,确实,他说得对,可不都是他说得算。戚缓缓没再问,而是继续走路。
倪庚心下冷哼,倒是淡然,绑了她,她还真顺势做起了木偶,指哪往哪。
又走了很久,戚缓缓已记不清她摔过多少次了,倪庚也不嫌麻烦,明明知道就算再逼她,她也是走不快的、走不稳的,但他还是乐于如此。
戚缓缓看着他眼中的轻蔑嘲意,瞬间明白,比起麻烦,折磨她,看她痛苦与狼狈才是他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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